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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料不是将军亲自领的,这工坊里的匠夫也掺杂着些许民籍,这内外勾结,冒名顶替也是常有之事,将军及时发现逆谋,处置得宜,少不得那个‘署’字借此机会也能去掉”
赵景隆轻轻搓着手掌,悠悠然道:“便看将军能否下定决心了。”钱清双拳握紧,手上青筋根根突起,似乎做了极大的决定,对外大声喊道:“来人。”
管仓的梁德一路小跑地奔了进来,打躬行礼“大人,您什么吩咐?”“梁德,本官待你如何?”钱清端然问道。“大人待小的恩重如山,小人肝脑涂地也难报大人恩德。”便宜话又不要钱,梁德自然不会吝惜。
“那就好,”钱清语气森然“你死的不冤了。”“大人您”梁德听出气氛不对,疑惑抬头。
只见一道白亮亮的刀光横卷而至适才还嘈杂鼎沸的洞穴工坊一片死寂,守卫的十余名军卒、五六个监工、数十名匠夫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鲜血汇成一道道小溪,缓缓流淌。
“有这个必要么?”钱清脸色一片死灰。“你我在这些人面前露过相,还是封口的好。”赵景隆指挥手下,将打造好的军器运往洞外。
“后面怎么办?”既然决心投靠,钱清也放下了别的心思,直言相询。“我们走后,你带人过来清剿,会给你留下几个首级立功,至于怎么将罪名推到那姓梁的身上,不用我教了吧。”
钱清已让上了这艘船,赵景隆对他也不须客气。“锦衣卫那里怎么办?”军中的事还好应付,钱清担心的是另一群人。“给他们一笔银子用来息事宁人,若是不识抬举”赵景隆冷哼一声“灭了干净。”见钱清欲言又止,赵景隆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不会在你的地头上动手。”
钱清松了口气,才要开口道谢,突见赵景隆脸色一变,蓦然回身“谁?”白衣女子剑尖滴血,缓缓走入洞穴,清冷的目光从一具具尸身面上扫过,隐约透露出几分焦虑恐慌。
“人呢?”白衣女子手臂抬起,剑尖指向二人。“什么人?”赵景隆阴恻恻地盯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做工的人。”白衣女子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微微颤抖的剑尖还是出卖了她的心境。
“死光了。”赵景隆嘴角轻勾。“该死。”女子腾空而起,蓦的一剑刺出,如奇兵突起,锋芒毕露。
赵景隆大袖一挥,将身侧的钱清向后推了出去,另一只手空中诡异的划出个半圆,将杀气腾腾的剑势引向别侧。女子收腹沉膝,娇躯在半空中轻灵回旋,剑芒犹如雷霆暴雨,奔泻而下。
对方剑招之奇出乎赵景隆意料,滑步飘开数尺,随即猱身而上,两只枯瘦的手掌隐在袖中,双袖叠加挥舞,几股阴柔诡异的暗劲同时向女子涌去。
女子毫无惧色,肩胛突然发力,一时剑芒大盛,直向赵景隆攒射。剑气破空的‘嗤嗤’声连绵不绝,如雨点般细密,两道人影霎时分错落地。赵景隆两只大袖齐肘而断,露出了两条干瘪细长的手臂。女子横剑胸前。
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更无一丝血色,乌光莹莹的冷眸死死瞪着赵景隆。洞内剩余的二十余名白莲教徒见赵景隆似乎吃了亏,立即各举兵器将女子环环围住。“姑娘,不如你我就此揭过如何?”赵景隆提议。
“你们都该死。”女子不为所动,切齿言道,突然胸口血气上涌,喉咙一甜,一缕殷红渗出樱唇。吐血之后,白衣女子便觉头脑昏沉,烦闷欲呕,身子摇摇晃晃,似乎站立也是勉强。
见状赵景隆心中大定,眼中狡黠一闪而过“既不领情,此地便再多一具尸体吧。”“一具怕是不够。”沉闷冷漠的声音仿佛从地底飘出。“谁?滚出来!”钱清今日多杀无辜,心中有鬼,难免杯弓蛇影。
尸堆翻动,一个白发苍头从交错枕藉的匠夫尸身中缓缓坐起,漠视着洞穴内的众人。今日真是撞了鬼,麻烦一个接一个,赵景隆暗道。“不想还有朋友在侧,失礼之处,务请海涵。”不知对方深浅,赵景隆先示之以礼。
“与死人无须客套。”站起身来的杠子头皓首微扬,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突然气度轩昂,生发出一股傲世之态。
“爹,您没事?!”白衣女子珠泪盈眶,心头执念一松,再也站立不住,扑通跪倒。淡漠的眼神扫过女儿,杠子头没有丝毫感情地说道:“快雨无形剑讲究的是圆劲古雅,意态闲逸,点刺勾挑藏锋不露,似你方才那般使剑,哪还有半分质朴内敛的意韵。”
“是,女儿知错。”白衣女子咳血不停,不敢有半句分辨。“你的蚀心掌火候不错。”不关心女儿伤势,杠子头反夸奖起赵景隆来。
自从老者出现,赵景隆眼皮就跳个不停,此时又被一语道破武功路数,心惊更甚,惴惴不安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从地上拾起一柄长剑,杠子头轻抚剑身,似在缅怀无限往事,倏然屈指一弹,剑声激越“白日依山尽,群壑倏已暝。弹剑徒激昂,来途若梦行。”赵景隆惊魂落魄地大呼一声“冷面魔儒白壑暝!”
“好久未听这个名字了。”白壑暝嘴角微微下垂,露出一丝苦涩,手中剑蓦的化为一道青幕,烟花般迸裂成几十道剑影
赵景隆大汗淋漓,倚着石壁呼呼地喘着粗气,洞内的二十余名白莲教徒尸横一地,连钱清也未得幸免。低头看着左胸的一道剑痕,衣裳破裂,血肉翻卷,赵景隆心有余悸,仅只一剑,己方几近全军覆没,这老魔果如传说中厉害。
“果然是老了,竟然还留下了活口。”白壑暝饱含萧索沧桑的一句话,险些让赵景隆晕倒,这老儿还对这一剑不满意。“前辈,饶饶命。”赵景隆牙齿打颤,哀声求饶“晚辈也是奉命而行。”
“你是白莲教的?”白壑暝眼光转动,轻声问道“什么身份?”“是,晚辈赵景隆,忝居圣教白莲使者。”在白壑暝一剑威压下,赵景隆有问必答。
“身份不低,”白壑暝点点头“给你们教主传个口信,冒犯魔门者杀!”赵景隆如奉纶音,连连点头“前辈放心,晚辈一定如实转达。”“滚!”赵景隆生怕白壑暝更改主意,也不废话,身形一闪,飘出洞外。
“爹,您的身体无碍了?”白衣女子以剑作杖,蹒跚走到白壑暝身前,关切问道。白壑暝高大的身子猛然一个趔趄,颓然软倒,吓得白衣女子急忙丢剑,将他扶稳。
“王图霸业似水流,英雄梦醒总伤秋。人生在世难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白壑暝轻轻摇头,无奈道:“白某英雄一世,如今只能勉强使出一式‘明朝散发弄扁舟’,真是老朽无用了。”
“爹,您为救女儿强运真气,怕会留下隐患,女儿马上助您疗伤。”白衣女子忧心如焚,立即要为白壑暝运功疗伤。“我出手是为自保,与你无关,你自行疗伤就是,不必管我。”白壑暝尽管虚倦怠弱,还是推开了女子。
“您身子这样女儿如何能静下心来!”白衣女子凄苦言道。“静不下心便是养气功夫不到,白某没这样无用的女儿。”白壑暝艰难地直起身子,毫无感情地说道“若想有自保之力,便快快运功,你帮不上我,我也不需你帮。”
女子朱唇翕动数下,终究没有吭声,只是盘膝坐稳,吐纳调息。白壑暝见女子依言运功,算是放下心事,立在女子身侧,将整个身子的力量都拄在剑上,不发一言。
“白前辈,令嫒伤得不轻,可要晚辈帮忙?”声音细若游丝,不绝如缕,说不出的诡异。盘膝调息的女子闻声心中一紧,面色突然涨红得如同醉酒一般,秀眉紧蹙,一片痛苦之色,白壑暝在她肩头轻轻一拍,示意她不要乱动。
“你还敢回来?”白壑暝尽力平稳自己的呼吸,不让对方察觉异常。“前辈久不行走江湖,怕不知晚辈‘阴魂不散’的匪号。”赵景隆站在洞口,细声细气地说道。
“本来在下还庆幸逃脱一劫,可细想却觉不对,”轻抚胸前包扎好的伤口,赵景隆狡狯一笑“冷面魔儒白壑暝性情孤傲,今日怎会与我多费唇舌,实在疑团难解。”
“果不其然,尊驾有伤在身,”赵景隆眼神从洞角钱清尸身上扫过,略带愤懑不甘道:“此番坏了圣教大计,若是带您老回去,或可将功补过。”白壑暝嘴角翘起“你不妨上前来试试。”
赵景隆表面胸有成竹,事到临头却踟蹰不前,白壑暝适才那一剑威慑太大,至今他也只敢停在洞口。
“怎么,没种?”白壑暝言语挑拨,赵景隆心中更是没底,不由心中后悔,万一这老儿伤情没有预计中严重,他岂不是上门找死。
眼光在闭目调息的白衣女子身上转了一转,赵景隆突然双手一扬,数点寒光向她射去,与此同时,他周身绷紧,只要白壑暝身形一动,立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白壑暝果然动了,剑光一闪,几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几枚暗器全都无功坠地,随后他也身子一软,单膝跪地。
“哈哈”赵景隆意气风发,大步踏进山洞“白前辈,随赵某圣教一游吧。”赵景隆箕手成爪,向白壑暝扣去,此时的白壑暝因刚才的动作,耗尽了残存真气,毫无招架之力,眼睁睁要被缚人手。
“白莲教一日游还能加人么?我想报个名。”突兀的声音吓了赵景隆一跳,蓦转身喝道:“谁?”“it"sme。”一个人影背倚着洞口,举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你说什么?”赵景隆一脸懵懂。“要不说你们是反贼呢,一群土包子,得了,甭废话,束手就擒,省二爷麻烦。”来人扭转身,缓步踏进洞穴。借着洞内火光,两人看清对方,同时惊讶的‘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