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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人,奴婢们有眼无珠,求您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几个吧。”“小人嘴贱,言语不周,这就撕了自己这张臭嘴,求您给小的一条活路。”
身份低下不等于是聋子傻子,而今宫里什么人不能得罪还是清楚的,眼前这位莫说他们,便是二十四衙门里好多祖宗们还要上赶着巴结,这事情若是传出去,都不用丁寿说话,自有人拿他们几个的性命送人情。
瞧丁寿站在那里不言不语,有几个脑子活泛的立刻转了方向“顾姑娘,求您给说个话,救救小的们。”“丁大哥,你看这”顾采薇不知这几个一向和善的公公怎么得罪了丁寿,有心说和又怕恼了丁寿,一时两难。
“罢了,都起来吧。”丁寿不忍看顾采薇为难“瞧在采薇面上,这事便算过去了。”“谢丁大人,谢顾姑娘,您老真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几个眼泪汪汪的小太监又向二人连磕了数下,才缓缓站起。
“几位既行着宫里的差事,尽职尽责那是本分,可言行上也该注意着些,这口无遮拦的,丢的可是陛下和太后的颜面。”还没站稳的小太监们一听这话,两腿一软,又都跪了下来,连称‘该死’。
丁寿也懒得搭理他们,牵着顾采薇柔荑,并肩入了山门。见二人远去,几个小内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一个抹了抹额头冷汗,道:“我说哥几个,这事算是过去了么,别再找后账啊。”另一个道:“我只求能保住这条贱命,哪怕发做净军也好。”
“说了便是你嘴贱,见到俊俏的便占几句便宜,你又没那个物件,口花花顶个鸟用!”背后一个愤愤道。
这一句话可扎心窝子,前面这个当即转身扑了过去“偏你都是对的,那么大的牙牌举到眼前都看不见,连累我们担罪。”二人纠缠撕打,剩下的连忙拉架劝和,山门前登时乱成一团,无人留意一个人影绕过山门,贴着朱红雕墙蹑手蹑脚溜了过去。
山门内苍松翠柏,交植左右,佛堂中巨烛高烧,香烟缭绕,不时传出群尼诵经之声,更添肃穆庄严。
“丁大哥你看,这寺内第一进是天王殿,殿内供奉的是弥勒佛祖,四大天王。”顾采薇亲热地挽着丁寿手臂,为他解说寺内布置。
“二进是观音殿,三进是老祖殿,最后是大佛殿,如今寺内僧尼都在殿内礼佛。”“采薇,这几人对你倒是客气,咦,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前番在顾女侠闺房,约定今日在皇姑寺会面,当时丁寿还不知这尼姑庙有这么大来头,太后说出陪她进香的话时,还当是自己私情露馅,吓了一跳,如今看守门的几个小太监一番狐假虎威,起码让他明了这寺庙有宫中背景,可那几个小子竟然对顾采薇如此客气,二爷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顾采薇得意地一扬粉颈“难道只有你丁大人才能来,我这小女子还进不得这皇家寺庙了?”“知道妹子面子够大,就不要取笑你丁大哥了,快与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丁寿央道。一声轻笑,顾采薇拉着丁寿快步穿过侧殿游廊,直到观音殿前,指着一块石碑道:“丁大哥,可认得这个?”
“皇帝敕谕官员军民诸色人等:朕惟佛氏之教,自西土流传中国已久顺天府宛平县香山乡黄村女僧吕氏,先年置买田地六顷七十六亩,起盖寺宇一所
特赐额曰顺天保明寺,俱蠲免地亩、粮草。今仍与其徒弟女僧杨氏居住管业,颁敕护持之弘治十二年六月十五”“这是弘治爷的敕谕。”丁寿默念至此,悚然一惊“难道吕尼救驾的传说是真的?”
虽说丁寿自个儿赶上了雷劈魂穿的超自然事件,可他骨子里对所谓漫天神佛可没多大敬意,要不然也不会拿赌咒发誓当屁放,这皇姑寺传说中又是火龙盘帐,又是指地涌泉的也太过玄乎,谁信谁是傻子,可这要不是真的,小皇帝他爹干嘛这么照顾这里。
“坊间传闻以讹传讹者甚多,可也不是空穴来风,老祖殿内供奉的吕祖是一位前辈高人,与峨眉派渊源甚深,具体情由我也不甚清楚,若是好奇,届时你可问问住持大师。”顾采薇笑道。
这等宫中秘事知道的越少越好,郑旺妖言案还压在心头呢,谁愿意操心他们老朱家和尼姑寺乱七八糟的关系,丁二腹诽道。
他二人正在说笑,寺内做毕早课的僧尼们络绎而出,对寺内突然多出的一个大男人也颇为好奇,虽说无人出言询问,可还是让各种眼神汇聚焦点的丁二爷浑身不自在。
“那个采薇,你此番出来令堂没有阻止?”想起那夜凶险,丁寿心有余悸,当然相比一饱眼福,二爷自觉还是赚了“拜见师门长辈,娘怎会阻止。”顾采薇玉颊浅陷,貌极得意。
“长辈?哪一”丁寿刚想发问,便听殿门前一声佛号“请问这位施主,来此何干?”丁寿举目望去,只见观音殿前立着两名女子,俱是衲衣芒鞋的僧人装扮。“两位师叔,且容我引荐。”顾采薇引着丁寿步上石阶。
“这位丁寿丁大哥是采薇的朋友。”顾采薇侧身让出一个年长女尼道:“丁大哥,这位金西白大师便是此间住持。”
丁寿见这金西白年近六旬,一派安闲慈祥之色,上前施礼。“这一位是静因师叔,亲师叔,丁大哥你可要好生见过。”顾女侠的语气中有股子引见家长的味道。
峨眉三静之一?丁寿心中一动,见这位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静因女尼年不过三旬有余,目秀神莹,丰标脱俗,显然修为不凡,不想还如此年轻。顾采薇见丁寿愣在那里,不由忧心他失礼引得师叔不快,急忙重重咳了一声。
恍然惊醒的丁寿急忙稽首拜见“不才曾与令徒妙善女侠有一面之缘,未想在此得遇师太,一时失神,还请恕在下失礼之罪。”“原来丁大哥见过妙善师姐,真是好巧,怎不说与我听。”顾采薇拽着丁寿袖口,语含嗔怪。
“采薇,不得无礼。”静因瞥见二人小动作,蛾眉微敛“此间由内侍把守,规矩不得男子入内,休要为西白师兄招惹祸端。”“无妨无妨,”金西白笑道“一入空门,无相无作,何来男女之别,既是采薇佳友,可入内叙谈。”
“正要叨扰住持,明日太后进香礼佛,不才此来也是想观摩一番寺内布置,早做准备。”丁寿道。“哦?未请教贵介何处高就?”金西白讶异道。“锦衣卫处挂个闲差,教住持见笑。”丁寿奉上牙牌。
“原来缇帅当面,有失远迎,请入方丈详谈。”金西白举臂相邀。静因却道:“寺内供奉皇家也非一次,有师兄足矣,小弟还有功课,便失礼告退了。”说罢作别而去。
丁寿也不强求,与顾采薇随着金西白进了方丈室,一番闲话叙谈,又被引着观摩了一番丛林景致,二爷走马观花,草草看过,倒是对寺中偶遇的几个俊俏小尼颇感兴趣,碍着身边顾采薇跟得紧,没敢多看。
直到日斜离寺,也无机缘攀谈,心中甚是抱憾。那边厢静因回了禅房,在蒲团上闭目诵经礼佛,正自物我两我,心性澄明之际,忽听外间院落‘扑通’、‘诶呦’两声,声音不大,却难逃她的耳力。
信步出了禅房,踏着卵石小径,静因转到侧院,见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秀男子坐在地上扶腿轻声痛吟,不由黛眉轻锁,微微错愕。
“你是何人,擅入此间是何居心?”静因神色清冷,语意不善,此处居住的都是娇弱女尼,此人翻墙而入,难保不是色胆包天的登徒浪子。
“师傅救命。”那男子苦苦哀告,声泪俱下。静因不觉奇怪,此人身上并无重伤,何谈救命之说,不由俯下身子询问道:“你伤了何处?”
“我”男子仰头欲答。“你是女子!?”静因见此人喉间平平,惊愕问道。七月十五,中元之日。鼓乐铿锵,金瓜引路,太后銮驾一应卤簿仪从浩浩荡荡出了京城,向西直奔皇姑寺。
十六名女轿夫抬的轻步亮轿直趋山门,住持金西白领着一干僧众迎出门外,早有锦衣卫封了各处道口,殿廷卫士从门外石桥一直排进大佛宝殿,护卫得密不透风。
红罗销金掌扇遮簇之下,慈寿张太后一身通袖宫袍,头当中戴一尊赤金拔丝观音,右边偏戴一朵指顶大珠翠叶嵌的宝花,由翠蝶和丁寿搀扶着下了轿子,十二名宫娥使扇遮行,后跟着乌压压一群宫女太监伺候,径直入了山门。
在住持陪同下礼佛进香已毕,张太后又登楼上阁,串殿游廊,四处游历了一番,二爷昨日那番前站也没白打,每逢妙处有问有答,从容谈笑,逗得太后开怀不已。
“敝衲静因,见过太后。”游历已毕,丁寿陪着太后到方丈静室歇息,静因早已伫立门前。“静因师傅来了,山中可好?”适才还与丁寿言笑晏晏的张太后语气突然带了几分激动。
“劳太后记挂,峨眉山中风调雨顺,上下平安。”深深望了太后身侧的丁寿一眼,静因俯身唱喏。太后似乎想起丁寿在侧,扭头嘱咐道:“小猴儿,哀家要听静因师傅说法,你在外间候着吧。”
别介啊太后,这大清早出来的,陪您老折腾大半天,嗓子都冒烟了,连口茶都没喝上,还不让进屋歇呀,二爷满腹委屈“太后,微臣”
“不要多说了。”太后根本不给丁寿卖惨的机会,独自与静因进了禅房,和颜悦色道:“每年都要劳烦师傅千里奔波,实在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