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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刘机心中犯难,转头看看四周与会诸公,没一个开口反对的,吏部许进和兵部刘宇还拍手称赞,得嘞,好人谁不会做,一百就一百。
“上党古之重镇,齐鲁孔孟故里,山西山东二省比照闽浙,增至九十名。”焦芳又道。加呗,无非取士时多录几口子人,刘机也懒得反对。“天府之国,人杰地灵,四川解额添至八十名。”
焦芳眼神不经意地扫过詹事府詹事杨廷和与翰林院学士刘春。两位巴蜀才子果然眼睛一亮,更多的蜀中子弟步入仕途,他们乐见其成。“中原之地为天下之枢,河洛才子名扬天下,增至九十五名。”焦芳紧接着说道。
看焦老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刘机算是明白老小子今天这通折腾的真实目的了,行,反正自己是北京人,南北直隶各一百三十五名的解额又没人动,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已经想开了的刘机又加了一句“湖广占地也不小,阁老看要不要也增加几个?”“胡闹!”好脾气的李东阳都拍了桌子,湖广地方是不小,可诸苗杂居,朝廷赶苗拓业还来不及呢,你指望让那些生苗出山来赶考么,再说湖广一省乡试解额八十五名,在两京十三省中仅排在南北直隶与江浙闽三省之下,还怎么加!
刘机讨个没趣,不再多话,焦老大人心愿已足,也不愿生事,一干重臣各回衙门办公,李东阳私下又把焦芳给拽住了。
“孟阳,那件事你可去寻刘公公说了?”“哦,年老忘性大,昨日把这事给疏忽过去了,宾之,还是你来打这个头阵吧,老夫愿附骥尾。”
言罢焦芳告辞离去,丢下了孤零零的李东阳愣在当场。焦芳转身之际,混浊老眼中闪动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宦海沉浮几十年,老夫岂会为你几句话当这个出头鸟,谁捅的篓子谁去补吧。刘府后堂。
“老朽见过公公。”李东阳整襟施礼。“李相与咱家是老相识了,何必这般客气。”刘瑾笑脸相迎,把臂入座。甫一坐定,李东阳便一脸愧色道:“说来惭愧,老朽是来向刘公请罪。”
“此话何来?”刘瑾言笑晏晏。“老朽奉旨编纂通鉴,碍于成书之期早定,心中操切,未得一一核校,有失察之过。”“李相哪里话,阁部政务繁冗,无暇他顾也在情理之中,凭李相您和内官的交情,咱家又岂是不近人情之人。”刘瑾笑容不改。
“这公公大人大量,便请将修书誊写等人一体宽宥,如何?”看着李东阳期盼的眼神,刘瑾先是噗呲一乐,随即哈哈大笑,笑得李东阳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李相当知,这书修成后要进献万岁御览。”“这是自然,经筵之上已为陛下解读首卷。”李东阳点头道。“哦?那这书中劝导陛下摒弃内宦的内容终究要如何解读呢?”刘瑾冷笑问道。“公公,这这其中怕有误会。”李东阳冷汗涔涔而下。
“误会?李相莫不以为咱家没进过内书堂,便是不读书、不晓利害的棒槌了?”“老朽糊涂,这实在是唉!”李东阳也是无话可说,虽名列总裁,可也不能事无巨细逐一过问,何况在他之前还有两个致仕的前任呢。
“李相贵人事繁,不及细顾也是有的,咱家无意为难,通鉴既成,该有的赏赐也少不得,可礼部、翰林院、左右春坊、国子监这些大头巾们,若不给他们些厉害,怕还以为咱家是个傻子在暗中偷着乐呢吧。”
刘瑾这看似宽慰的话更教李东阳心惊,大明朝这点读书种子全集在这几个地方,要是刘瑾下了死手,文官的候补队伍怕一时都找不到人了,现在老李真是后悔当初编书何必声势浩大,牵扯了这么多的清要衙门。
“公公明鉴,翰林院本为历届三甲进士中择优者选进,不通俗务。国子监诸生平日只知研经习典,这二者难免有不晓轻重之举,请公公体察一二。”李东阳恳请道。
“不通俗务?不晓轻重?”刘瑾‘哈’地一声冷笑“国朝自天顺以来,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庶吉士号称‘储相’,可谓一等清要,翰林官独成一局,不在吏部考核之列,入院即有可被选为经筵官,为帝王师,来日平步青云,权掌枢要。
这样的人却不通俗务?李相不觉可笑?”“这个么,翰林官多为本院自考,以诗文为要,旧例确有不当之处。”李东阳期期说道。
“着啊,李相果然一语中的,议论贵公,法令贵一,既觉旧例不当,自当亡羊补牢,便按李相的意思,翰林诸官考察由本院掌印会同吏部同考,今后但有缺官,令吏部拣选才识颖敏者为之。”
“公公,如此更改是否操切了些?”李东阳两道庞眉紧攒,有苦难言。“李相持重之言,谈何操切,那国子监学也诗文,教也诗文,做学问尚可,入仕做官却稍嫌资历浅薄,确如李相所说不晓轻重,今后举人、监生选官,在原本论、判试外,增试时务策及行移告示。如此可好?”
“骤变选官旧制,恐有物议,还是从长计议”李东阳推脱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刘瑾的手指开始敲打着桌子上的几本历代通鉴纂要。顿时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
“时候不早了,李相便将适才的打算拟本上疏,早呈御览才是。”刘瑾悠悠然道。李东阳前脚出了院子,丁寿便从后堂转了出来“公公高啊,这一次顺藤摸瓜,搂草打兔子,可教这帮翰林官儿们吃不了兜着走。”
刘瑾捂嘴轻咳了几声,面向堂外一脸凝重道:“翰林本文学之臣,常以清要自居,不屑言钱谷刑名,用之平章,才非所用,比照唐时‘不历州县不拟台省’的选官之法,还是诶!”
见老太监突然语气落寞,不知为何丁寿心中竟觉一丝不忍,端了一杯茶奉到刘瑾面前,没话找话道:“李西涯若上疏变制,通鉴一事真得就此揭过?”
“被人含沙射影地骂上几句,换来变更词臣考察之制,这买卖不算亏,”刘瑾接过茶抿了一口,似乎想起什么道:“不要走漏消息,先抻上他们几天,等这事定了,再找几个倒霉鬼处置了,给这帮玩忽职守的家伙长些记性。”
北镇抚司,正堂签押房次间。丁寿背靠官帽椅,两脚搭在桌案上嘚嘚瑟瑟地不住晃动,看得禀事的钱宁眼睛发晕。
“各衙门自劾及卑职等掌握的消息看,事涉通鉴差讹的人有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刘玑,翰林院学士刘春,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读费宏,翰林院侍读徐”
丁寿不耐烦地打断钱宁“行了行了,这些破事我没心情听,回头抽签选几个人给办了就是,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钱宁左右看看,凑上前低声道:“大人,特么邪了,属下百般查探,杨慎那小子那天前半夜一直在府里,未出半步,直到鸡鸣五更,才直奔宜春院。”
“奇了怪了,他一直没出门,就不可能接应雪里梅,可他早不来玩不来,人一没影儿就来讨要坠儿,未免太巧了些,难道开了天眼不成?”
二爷不觉牙又开始犯疼了,一名锦衣校尉进来禀报“启禀卫帅”看手下人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捂着腮帮子的丁寿心中不爽“有话说,有屁放,别吞吞吐吐的。”“外面有个叫花子说有要事要见大人。”
锦衣校尉心中忐忑,要不是外面那花子急赤白脸的气势唬住了他,打死他也不敢替一个叫花子向缇帅传话。丁寿自然知道外面是谁,示意钱宁去把人领进来,他则继续保持着惬意的造型靠在椅子上饮茶。
“二爷,小的”“滚远点!”丁寿大声喝住了一心要往自己身前凑的丁七“就站那里,别动。”
看着和木桩子一样一动不动杵着的丁七,丁二爷没好气道:“七儿,府上没亏着你吧,你这一见面就这身打扮、这个味道,是给爷上眼药么?”
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丁七大呼冤枉“小的哪敢,丐帮的规矩,不是净衣的人必须穿这身百家衣,小的召集丐帮弟子打探消息,不得不这身装扮。”
丁寿捏着鼻子“那你这身味儿呢?”“那般花子为了取暖,什么地方都钻,小的难免沾上些他们身上的味道,二爷您多担待。”“你总特么有理,有什么事快说,然后给我洗澡去。”丁寿像轰苍蝇样连连挥手。
“是,二爷,追寻那逃婢的事有眉目了。”丁七顿时来了精神。“七爷,您没弄错吧?保不齐是哪个姑娘出局子?”
听了丁七一同描述,钱宁霎时觉得没了面子,一群吃粮拿饷的锦衣卫,反而不抵一帮吃百家饭的叫花子。“钱爷,您这话是骂我,给二爷办事我岂能马虎,再说本司胡同院子里的姑娘常出局子不假,可没见过派一个马车过来单独接个丫鬟的!”
“有个二袋弟子还上前去讨了赏,虽没看清那小娘皮的模样,但扔铜钱的那只手,据那小子说,那是欺霜晒雪,粉嫩嫩的好像一截白莲藕,恨不得当时就咬上一口”丁寿干咳一声,打断了丁七绘声绘色地描述。“啪”
自知失言的丁七抬手掌了一下嘴“小人嘴里没把门的,二爷别见怪,那个胡乱看爷女人的兔崽子,小的今晚就让人把他扔粪坑里淹死”
“行嘞,你和你的人该有的赏爷不会少了,那辆马车去了哪里可曾知晓?”“不知道。”丁七回得干脆。没等丁寿翻脸,丁七已经涎着脸凑了上来“不过那辆马车的主人是教坊的常客,在本司胡同讨生活的花子们全都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