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哢得和真事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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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刘先生既来,必有要事,何必要他往返奔波,去见一见吧。”女子柔声劝道。“爱妃你这里”青年颇为不舍。“踏青半日,妾身也乏了,小憩片刻也好。”女子道。

    青年点头应允,吩咐道:“请刘先生到观音亭叙话。”转头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好好歇着,别贪玩。”

    目送青年远去,女子转身回了小楼,几个侍女迎上行礼,在众人服侍下换了衣服,只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白纱半臂,掩住香肌雪乳,便来到了书案前。

    吩咐侍女打扇研墨,女子铺开一张一尺见方的韧白高丽纸,提起笔来默忖片刻,星波流转,嫣然一笑“有了。”观音亭内,一名白袍儒雅文士头戴纶巾,手持羽扇,四望湖光水色,怡然自得。

    “小王野游误时,累得刘先生久等,还请见谅。”这青年正是封藩南昌的宁王朱宸濠,虽说还不到三十岁,论辈分却是当今皇帝朱厚照的叔公,却对眼前文士以礼相待,未有丝毫傲慢之态。

    “不请自来,扰了王爷雅兴,该是学生请罪才是。”文士欠身一礼。“不知先生有何要事?”朱宸濠问道。

    “李老先生传来消息,南都大员又有变动。”朱宸濠蹙眉“什么变动?”“因南京科道弹劾刘瑾一事,兵部尚书林瀚被牵连降官致仕,都御史陈寿上疏申救,系入诏狱,此外京师科道言官变动频繁,屡有锁拿下狱者,咱们所图之事不宜轻动。”

    狠狠一捶掌心,朱宸濠愤愤道:“还指着这帮言官帮着造势呢,而今倒好,以前的银子都白花了。”“以前的银子确是白送了不少,以后的嘛,可以花在刀刃上。”文士轻笑。“你是说给刘瑾?”朱宸濠浓眉紧锁“他能帮上这个忙?”

    “而今刘瑾大权在握,府部等衙门禀报公事,尽候刘府门前,自科道部属以下皆长跪见礼。大小官奉命出外及还京者,朝见毕后,必赴刘瑾处见辞。各衙门职官奏事,先将具红揭的红本章奏送刘瑾处。

    然后再给通政司上白本,有的奏本皇帝都未必看过,便已有旨从内阁传出。”朱宸濠“哼”地一声冷笑“正德小儿这皇帝做得倒是轻松。”

    “是以学生和李大人以为,与其和风细雨,不若一时倾盆,用足银子,一举功成。”“便依二位先生的意思办吧。”朱宸濠点头“还有何事?”“还有一桩小事,兵部主事王守仁被贬往贵州龙场途中投江自尽。”

    “王阳明?他死了?”“只见他的冠履衣物浮于水上,还未捞到尸身,江畔石壁上有其留下的绝命诗,浙江藩臬各司及杭州知府杨孟瑛已于江上设祭。”

    “可惜了那份才名,还想拉拢他一番来结交天下士子呢。”朱宸濠透着几分惋惜。“王爷爱才之心什么人!?”文士突然暴喝,转向亭畔花丛的眼神中神光凛凛,利如刀剑。

    “王王爷,刘先生,是奴婢。”一名侍女跌跌撞撞地从花丛中摔了出来“荷香?”认得这是自己王妃的贴身侍女,朱宸濠语气放缓“你来这里做什么?”“回王爷,王妃让奴婢将这首诗送来,说是今天输给您的。”侍女荷香举起一张纸笺道。

    朱宸濠想起方才之事,不由莞尔“呈上来吧。”“春时并辔出芳郊,带得诗来马上敲。着意寻芳春不见,东风吹上海棠梢。”随着朱宸濠徐徐吟诵,刘姓文士击掌称妙。

    “短短数言,贤伉俪并马出游,赏花论诗的闲情逸致跃然眼前,这后两句更是深得咏春诗三昧,王妃不愧当世才女,出身大家呀。”

    听人夸赞妻子才情,朱宸濠也是得意,吩咐道:“回去好好服侍王妃,就说这彩头本王满意得很。”眼见侍女退下,刘姓文士持扇躬身一礼“学生恭贺王爷。”

    “刘先生这是何意?”朱宸濠不解。“有此内助,王爷何愁招揽不得天下士子。”“你是说王妃?这成何体统。”朱宸濠连连摇头。

    宁王妃娄素珍乃是江西理学大儒娄谅的孙女,姿容秀丽,才学过人,朱宸濠宠爱有加,怎忍让她与那帮自命风流的文人士子纠缠。“恕学生多言,王妃本就出身儒学大家,才情声名远播于外,锁之深闺无异暴殄天物,恐也非其本愿。”

    “这倒是,不过这人前抛头露面的”自家王妃确是一个喜欢热闹的性子,朱宸濠也爱她那份天真烂漫,可要把这份可爱与外人共享,作为丈夫的心里可就不那么顺心了。

    “百花洲广有三岛,何愁没有杏花楼一方净土。王妃只要有暇小露数面,将这才情传播出去,便可使自命风雅之士云集而来,何乐不为?”“况且王妃出面,也避免王爷您落人以口实。”朱宸濠连连点头“言之有理,唉,只是辛苦她了。”

    “学生观王妃面相,日角偃月,贵不可言,今日操劳,来日未必不成另一个孝慈高皇后。”听闻自己王妃将来可以成为太祖的马皇后,那自己又能成为何人则不言自明,朱宸濠一下便被搔到痒处,仰天大笑。杏花楼内,宁王妃娄素珍正对镜整妆。侍女荷香气喘吁吁地上楼复命。

    “王爷怎么说?”娄素珍轻抚云鬓,神情期待地问道。“王爷说很满意,连刘先生也一个劲儿的叫好呢。”荷香小嘴利索,人也伶俐,叭叭几句便将那二人的语气神态模仿了个惟妙惟肖。香唇一抹,娄素珍故作不在意道:“瞧把你美得,刘先生不过是客套几句罢了。哎,他们在议什么事呢?”

    荷香撅着嘴巴,蹙眉想了半天“奴婢刚到便被刘先生发现了,没听到几句,好像说是一个叫什么王守仁的投水自尽了。”正在往鬓间贴上一片花钿的娄素珍突然僵住了。颤声道:“你说什么?!”

    “一个叫王守仁的官儿在钱塘江投水自王妃,您怎么啦?”荷香说到一半,突然察觉不对。娄素珍呆呆坐在那里,对荷香的大喊大叫充耳不闻,只觉脸上不知何时一片冰凉,用手去摸,却打湿了修长纤指。午门前,锦衣卫指挥使丁寿正对着一桌子菜运气。

    太后寿诞之日,按大明会典定制,赐宴百官,贪吃的丁二爷独自占了一桌,反正小皇帝都不在意,安排饮宴的光禄寺更不敢惹他。

    酒四盘,菜四色,点心一碟,寿面一碗,酒三盅,尼玛,这是皇上亲妈生日的大宴规格,在酒楼里点这几个菜都觉得丢人,光禄寺的小子是不是在给二爷下套。

    抻长脖子看边上一个合桌的菜色,嗯,一模一样,多了一碗寿面,三盅薄酒,这还是我大明国么,赐宴如此寒酸简陋,咱不说满汉全席。

    也不敢和逃难的老佛爷比,退位后的宣统皇帝一顿早膳还五十多道菜呢,二爷现在都觉得脸上臊得慌,肚子更饿得慌。“丁大人,您用完了?”干清宫小太监张锐凑了上来。“你说呢?”丁寿没好气地反问。

    “奴婢就是传个话,”张锐尴尬地干笑道:“太后宣您进宫说话,陛下让奴婢过来通传您一声,用过膳后便过去。”“知道了。”一帮子命妇在宫里陪您说话还不够么,何必还要拉上苦命饿肚子的二爷呢,丁寿满肚子牢骚。

    “张公公通传辛苦,劳烦帮我再找个人来。”丁寿顺手将两个金锞子塞到了张锐手里。“哟,奴婢可当不得缇帅厚赏,为丁大人奔走是小的福分。”

    张锐攥紧了到手的金子,嘴上却一阵推脱,这俩金锞子起码值个三四十两银子,他虽说在干清宫奔走,可毕竟没什么实权,这些银子对他言可不算是一笔小数目。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丁某从来不差饿兵,有好处大家分润,张公公推脱可是嫌少?”“不敢不敢,要不宫里人都说缇帅仁义大度,奴婢最是服气。”张锐脸上都笑开花了。

    丁寿也惠而不费地跟着笑了几声,大锭银子在大明朝花不出去,带着也不方便,更不想叮叮咣咣揣一兜子铜钱到处乱晃,谭淑贞便着人铸了一批金锞子给他,体积不大,平日打赏花销尽够用了,有钱好办事,张锐急三火四地便把人找来了。

    “卫帅”尽管在锦衣卫衙门里当差了一阵子,齐大公子见着丁寿还是心惊胆战。“赐宴吃完了?”齐良连连点头“吃完了,真得都吃完了。”暗自一叹。

    作孽呀,怎么把这孩子吓成这样,丁寿此时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地负疚感,当然是冲着某人的面子。“交待你的话记住了?”一边走,丁寿一边嘱咐道。

    “记住了。”齐良抱着礼盒,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丁寿后面。到了仁寿宫,一经通传,便宣召入宫,此时仁寿宫内悬红挂彩,布置得极为喜庆,丁二爷熟门熟路,带着齐良快步到了殿门前。

    “王宫人几日不见,气色更加娇艳了。”宫人翠蝶眼角向丁寿身后齐良轻瞥了一眼,敛衽肃容道:“托缇帅洪福,还过得去。”“太后那里”丁寿也知道时机不对,不再调笑。

    “贺寿的命妇们都已出宫,如今太后只留着两位大长公主殿下叙话。”王翠蝶知晓丁寿问些什么“丁大人请随我来。”一进宫内里间,便见榻上高坐的张太后,下首边则坐着两名年近三旬的盛装丽人,俱是头上狄髻玉翠堆盈,裙间玉环琼佩,叮咚有声,雍容华贵,光彩射人。

    “臣丁寿,恭祝太后陛下青春永驻,福寿绵绵。”丁寿一见面,便煞有介事地行了大礼。“行了行了,弄得和真事似的,快见过两位公主殿下吧。”太后看来今日心情不错,笑呵呵地说道。

    王翠蝶上前引荐,堂上两人分别是小皇帝的二姑姑永康大长公主和三姑姑德清大长公主。丁寿又立刻上前重新行礼,被永康大长公主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