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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哥,怎么办?”王茂漪还在像个娘们般抽泣,不住问着丁寿,好像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别着急,他们总有打完的时候,三眼铳装弹费时,届时就该他们哭了。”丁寿安慰道,顺便给自己打气。
“依次单发,变阵三段击。”人群中一人喊道。尼玛,这是要逼死老子呀,丁寿顺手扯下扇坠上的软香球,向发声处打去。烟雾中一声闷哼,有人受伤倒地,丁寿得意地又缩了回来,向王茂漪抛了个眼色“如何?”
“丁大哥,”王茂漪怯生生地问道:“为何要用扇坠,不选个硬些的物件?”“我”丁寿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忽然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抛到了两人眼前。“钻风神火流星炮!”见了那个正呲呲冒烟的火线药信,丁寿再熟悉不过,心中不禁哀嚎:操!这特么是秦淮河还是伊拉克!
轰隆隆一阵巨响,茶摊支零破碎。面色惨白的王茂漪巾帽已被扯掉,网巾下鬓发散乱,惊恐地睁着大眼,看着掩在他身上的丁寿,感动莫名,关切道:“丁大哥,你肩膀受伤了!?”丁寿疼得咧嘴龇牙,抽着凉气道:“我知道。”
“你何苦为了救我”王茂漪话没说完,眼泪又不住地流了下来,哭花了满脸。你放心,再有第二次我都不一定这么干,丁寿心道,倚着廊柱强支起身子,观看外面情形。
适才他拼了老命,抱着这小子一跃数丈,翻滚到一处行院的屋檐下,一阵头晕脑胀,没留意那边怎么忽然就没了声息。寒风渐渐吹散了火铳发射生成的烟尘,距他二人不远处横七竖八躺倒着十几名手持火铳的蒙面人。
丁寿试着探出身子,再无攻击袭来“何方朋友出手相助,请现身一见,容某拜谢。”长街静寂,了无人声。丁寿想上前看个究竟,衣角突然被拉住,扭头见王茂漪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丁,丁大哥,别丢下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丁寿无奈,由着这小子牵着自己袍袖,像小尾巴般地跟在后面。每个蒙面人的喉头都似被利刃切断,鲜血汩汩而出,再看散落一地的火器,应该还有不少人逃了出去。
“丁大哥,他们都是被谁杀的?”王茂漪胆怯地偎在丁寿身侧,不忍直视面前惨象。“是谁不知道,应该是被这个杀的。”
丁寿从街边一处檐柱上取下了一只竹蜻蜓,竹翅边缘血迹殷然。“这能杀人?!”王茂漪想不到儿时玩具竟成了杀人利器。“高手。”丁寿赞道,随即陷入沉思:“又是谁呢?”
“有人来了!”丁寿耳朵突然一竖,街尽头又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丁大哥怎么办啊!”王茂漪畏惧地又向丁寿近前挨去,却与忽然回头的丁寿撞在了一起。
丁寿只觉唇上一片柔软,连忙后退一步,见身前的王茂漪星目大张,玉面飞红,白玉般的手掌掩着唇边,茫然无措。丁寿也无暇顾他,警惕地看向街头。
待看清晨雾中现出的几条身影,丁寿才算长舒口气,却是钱宁等一干锦衣卫慌张张地奔了过来。
“自己人,不用怕。”丁寿安慰了一声,却不闻回音,扭头望去,王茂漪双颊红云未散,低头摆弄着衣角,不时向他这里偷瞄,杏眼如波,眼光中尽是羞涩。倒足了胃口的丁寿恨不得往地上连呸几口,自个儿可没有断袖分桃的癖好,别被这小白脸带歪了。
“属下等来迟,您老无恙吧?”众人齐齐跪倒请罪。唉,剧情老套,当差的永远事后到,丁寿也发不出脾气,摆手道:“都起来吧,爷运气还没用完,好着呢”“嘶”肩膀伤口扯动,疼得丁二嘴角直抽。
秦淮河岸边的一株垂柳枝干上,一双鹿皮小靴子一荡一晃,悠然自在。靴子主人一袭水绿衣裙,腰间插着一只翠玉长笛,俊目流眄,樱唇含笑,口中哼着小调,纤纤玉指正持着一柄银质小刀忙个不停。转瞬间一只竹蜻蜓跃然手上,少女嫣然一笑,肌凝冰雪,脸映朝霞,绝色非凡。
“竹蜻蜓,竹蜻蜓,莫道世间无真情,随风飘翔天不远,恣意挥洒道德心。”少女星波流转,托着香腮自语道:“魔门要寻他麻烦,应是同道中人吧”南京驿馆。
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响起“梅师兄,你手轻些,要不就给我灌点麻沸散,要了老命了”“还算运气,都是些铁砂,若是里面混了铅子,就没这般易治了。”梅退之从丁寿肩头伤口中挑出铁砂,敷药裹伤。
“这只肩膀就是倒霉催的,在朝鲜被李明淑伤的也是这边,都可着一个地方祸害,幸亏我不是左撇子。”丁寿拉上衣袍,对一边侍立的钱宁道:“那小子给送回家去了?”“已然平安送到,大人放心。”钱宁道。
“那娘们唧唧的小白脸是哪家的?”丁寿随口问道。钱宁附耳低语,丁寿一愣“没那么巧吧,这”隔壁老王“就这么招女人喜欢”数丛修竹轻轻摇摆,掩映着花丛中的一条细石小径。
小径尽头通往一座垂花石门,王茂漪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阵,见院内无人,便飞快地提起衣摆沿着石径一路小跑,直奔进一座飞檐翘角的典雅绣楼内。
绣楼上一名清秀少女正焦急地转着圈子,待看到了王茂漪才长出了一口气,口气不乏埋怨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快急死我了!”王茂漪顿时紧张起来。
“怎么知画,我娘发现了?”“没有,不过夫人就快来了。”松了口气的王茂漪嗔怪道:“那你慌什么,吓死我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看着衣衫凌乱,周身还带着几处污迹的王茂漪,丫鬟知画好奇问道。
“没什么,摔了一跤。”王茂漪启齿轻笑,转身跑到一扇黑漆花鸟屏风后,宽衣解带。“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小姐,要是老爷夫人发现你彻夜不归,还不活活打死我。”知画噘嘴抱怨。
“这不是没发现么,再说有我在,爹和娘会把你怎么样。”半截藕臂伸出,男子青衫搭在了屏风上。
“你?”知画赌气地一皱鼻子“到时候怕你自身难保!”螓首探出屏风,如瀑般的青丝披散在薄如蝉翼的粉色小衣上,王茂漪笑靥如花“那更好,咱们姐妹就一同受罚,有难同当。”
“小姐别闹了。”知画哭丧着脸“老爷正为三公子的事情窝火,亲随王定已被打丢了半条命,要是再知道你在那烟花之地彻夜不归,那火气还不得大得把房子给烧啦”
“噗嗤”一声娇笑,王茂漪转出屏风,一个俊俏的青衫公子已变身为一袭白裙的殊色佳人。“爹也是乱发脾气,自来风月场中不乏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大可谱就一出千古佳话,他偏偏要说什么有辱门楣,真个小题大做!”
“我的姑奶奶,你这全是歪理呀,出入勾栏行院饮酒作乐的还能有什么好品行?”“李白斗酒诗百篇,没了这些红颜作伴,唐诗宋词至少要少一半,你知道么?”王茂漪在丫鬟俏鼻上重重一点。
捂着发酸的鼻子,知画不忿道:“那你昨儿疯了一宿,长了多少才学?”“你把眼睛闭上,我告诉你。”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王茂漪促狭一笑。太想知道答案的知画依言闭上了双目,随即便觉嘴上猛然被两片柔软覆上。
知画惊睁双目,小姐的鲜艳红唇近在眼前,吓得她手捂酥胸,连退数步直跌坐在一把梨花圈椅上,脸红气喘道:“小姐,我心好乱”王茂漪尖尖的下巴得意一扬“就知道你心也会乱。”
知画脸上突然显露出一丝惊惧“小姐,你打死我也不会再让你出去了,瞧瞧你都学成什么样啦!”王茂漪俏脸一板“闭嘴,再多话就”“漪儿,你起了么?”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从楼下响起。
两女同时大惊失色,知画朱唇翕动,虽未出声,王茂漪已能明了那是“夫人来了”四个字。王茂漪依样画葫芦的空声张合了几下小嘴,心有灵犀的知画立即闪入屏风后开始收拾,王家小姐则飞快地扑到轩窗下琴案前铺裙安坐。楼梯声响,一名体态丰腴,姿容明艳的美妇进了绣阁,王茂漪扭身抿唇浅笑“娘,您早。”
“唷,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没有睡懒觉。”妇人纨扇掩唇,眉眼间笑意难掩。“娘,有你这么说女儿的吗!”王茂漪起身,抱住妇人胳膊摇荡撒娇“人家昨夜忙了一夜女红,还没来得及合眼呢。”看着女儿委屈的模样,妇人也故作惊讶,摇着纨扇笑道:“是嘛,那还不把绣作拿出来,让为娘我开开眼。”
“这个”王茂漪犯起了难。“怎么,没有?还是见不得人?”妇人眼中嘲弄之色愈来越浓。“夫人,这就是小姐昨儿一晚上绣的。”丫鬟知画捧了一块绣绷呈递了过来,不忘向着王茂漪挑了挑秀眉。“嗯,不错,针脚严密,绣工精致。”妇人连连点头“真是长进了不少。”
二女听着夸赞,眉花眼笑地互递着眼神,突然王茂漪神色一紧,顺着她的眼光,知画瞧见屏风下掉落的一块男子方巾。知画尽量不动声色地移了过去,就在快要触到时,妇人声音突然转冷“长进到主仆二人敢合伙骗我!”
“女儿不敢!”“婢子不敢!”两女吓得匆忙跪地,王茂漪暗暗叫苦,莫不是被母亲发现了昨夜行藏。知画更是攸关生死,冷汗淋漓。
“这绣工会是你绣得出来的?肯定是知画那丫头的手艺,哼,成天舞文弄墨,女红一点长进没有,将来上哪里寻婆家!”亲娘诶,你可吓死我了,王茂漪心口咚咚乱跳,起身陪笑道:“嫁不出去更好,女儿陪您一辈子。”
“竟说疯话,闺女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妇人数落了一句,带着几分爱怜嘱咐道:“这些日子规矩些,你爹爹气不顺,别触了霉头。”“有大哥和二哥在前面顶着。爹有气也发作不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