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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林,为长安知名胜地之一,该地原为旧日之“学宫”长安本地人多称之为“碑洞”
汉唐各代之名碑,十九集此;非但金石与书画家视该处为艺苑圣府,即一般文人雅士,于游长安时,亦鲜有失之交臂者,任性公子南宫华会到这种地方来,自属意料中事。
南宫华的到来,为宁静的碑林顿时带来一片空前盛况。
这时约莫己未午初光景,那匹五花宝骢刚于宫外系定不久。
一批批各式闲人便像潮水般接着涌到。
这些人何为而来?当然是来争睹这位洛阳名公子的庐山真面目了。
南宫华神色自若,负手留连于如林碑石间,对周身汇集之钦羡眼光,处之泰然,毫不为意。
就在这时候,宫外忽然驶来一辆豪华马车。
车帘掀开,一阵香风过处,自车厢中走下一名青衣婢女,以及一名花信年华美如天姬的黄衣少妇。
黄衣美妇扶婢徐行,袅袅婷婷,如池荷风柳般向碑宫中走来。
宫中闲人们,目光立即为之转移。碑林何幸,竟于一日之间,光上加彩一时名公子,天降倾城花,不期而会。
南宫华缓转脸,侧目在黄衣美妇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阵,微微颔首,凝眸不语。似乎亦为黄衣少妇之绝世姿色所吸引。
黄衣少妇玉腮微绯,以绢帕掩口,嫣然低声道:“这位莫非就是南宫公子吧?”
南宫华头一点,淡淡答道“不敢当,南宫华正是在下,假如南宫华猜得不错,姑娘芳讳是否肯为上‘欧阳’下‘美珠’?”
黄衣少妇闻言,芳容遽变。
南宫华淡淡接着道:“家师曾为南宫华道及,贤姊妹乃当今武林中公认之五大美人,今日一见,果属不虚,令师近来可好?”
原来这名黄衣美妇不是别人,正是“玉门恶妪’座下“骚”、“毒”“淫”、“炼”、“金”等五狐中的“小金狐”欧阳美珠。
五狐自从“小骚狐”为毒圣心宰却之后,曾一度敛迹自戒,及至听说洛阳出现了一位貌胜潘安,才绝文武的任性公子,余下之毒淫炼金等四狐,芳心又不禁暗暗活动起来。
四狐追踪来到长安,私下计议之结果,决定推派具有大家闺秀气质的“小金狐”出面设法勾引。
没想到,大出意外的是,这位神秘的任性公子,不但识破小金狐之来历,竟还一口道出小金狐之芳姓大名!
虽说五狐阅世已深,经验老到,但处在此刻这种境况下,小金狐芳心中那一份震惊和疑讶,也就够瞧的了。
闲人们误以为他们两个系属旧相识,深知两人均为武林中人,尤其这位任性公子,据说为人行事,手段相当辛辣,因此人人避讳,相与远远引开。
这一边,那位小金狐进退维谷,在挣扎了一阵之后,终于强自镇定下来,勉力扮出一副笑容道:“家师托福粗安,敢问少侠令师他老人家怎样称呼?”
南宫华微微一笑道:“家师称号,在下亦不甚清楚,惟家师与令师为同代人,可能还有相当渊源,关于这一点,将来有机会,南宫华也许尚得向令师请教一番呢!”
在武林中,为了某种缘故,徒弟不悉师长名讳,并非毫无可能。所以,小金狐在听得后,非但深信不疑,且还为之暗自窃喜。因为小金狐看出,跟前这位俏人儿显然是刚刚出道未久,对方知道她们五姊妹,也许真的是从师父口中听得,这样,她今天就可能仍有一份机会存在。
小金狐迅忖着,旋又加以试探道:“家师在这一两天内,就会赶来长安,少侠是否有意跟家师见上一面?”
南宫华欣然道:“真的?那简直太好了!”
小金狐益发为之定心,又问道:“少侠刻下歇在什么地方?”
南宫华不假思索地答道:“四海通。”
至此,小金狐芳心大慰。不是么,对答如流,从容坦率,一句假话没有,她还担忧什么呢?
小金狐想着,正待说出自己姊妹的住处时,门口人影一闪,那位小毒龙胡晓天突然偕同那名陈姓镖师大步走入。
对小毒龙胡晓天之突然现身,南宫华视如不见,但小金狐与小毒龙之间,却不期然相互瞄了一眼。
因为小毒龙胡晓天虽不及南宫华之仪表英俊,然亦不失为一名美少年,小金狐乃天生一副淫骨,又怎会错过这种抛递媚眼的机会?
若在平常时候,以小毒龙之好色程度,自不难与这位小金狐一拍即合。可是,毒龙门规太严,违命即斩,从无宽贷,小毒龙师命在身,在正事未办妥之前,自然无心兼及于此。
小毒龙现在赶来系奉命寻衅,所以一进门便向南宫华走去,故意装出一派爽朗神态,大声笑道:“啊,原来南宫兄也来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怎么样,南宫兄对这儿这些古碑有无独特之考证?”
南宫华侧目淡淡道:“阁下面熟之至,只是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请恕南宫华记忆力欠佳咱们以前,是不是曾在什么地方会过了?”
才三,四天的事,真的会忘记?只有鬼相信。
南宫华此举,无非意存折辱罢了!这一点,小毒龙毫未感到意外,也毫未在意,这一点,正是他所希望的结果。
他眼珠一转,哈哈大笑道:“贵人健忘,诚然不谬”
笑着笑着,忽然脸一偏,向陈姓缥师指着小金狐努努嘴道:“老陈,这妮子不坏吧?”
依小毒龙之意,南宫华只要是个男人,小爷这样说,且看你小子能不能忍受得住。
讵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南宫华听后,仅朝小金狐淡淡地说了一句道:“欧阳姑娘,你说这小子该杀不该杀?”
小金狐你想她怎会在乎这些轻薄之词,但是,当着南宫华面前,情形就不一样了。她如加以容忍,南官华将会将她看成怎么样一个人?
所以,小金狐杏眼一瞪,柳眉倒竖,立即沉脸接口厉叱道:“你这厮莫非活腻了不成?”
小毒龙惟恐天下不乱,哪肯就此歇手,当下嘻嘻一笑,又向陈姓镖师挤眉弄眼道:
“唷,老陈,你瞧这一对,男的斯斯文文,女的却这样泼辣霸道,小爷不过随便品评了一下,男的都能吞声忍气,女的竟兴起问罪之师,真非始料所及,老陈,我看咱们还是”
小金狐心向南宫华,别无选择余地。于是,不待小毒龙语毕,把侍婢向旁边一推,拧腰舒掌,五指疾出,突向小毒龙面门抓去。
小毒龙早有戒备,双肩一晃侧身纵去一座石碑之上,偏头向南宫华笑着道:“南宫华,你的人儿,小爷暂时借来玩一玩,想你任性公子,既有任性之号,应该不会在意才对”
小金狐一声脆叱,腾身便追,只听南宫华冷冷说道:“欧阳姑娘注意,这厮似为九龙门下,姑娘也许非其敌手,不过如依在下指点施为,当下可于五招之内将其制服好了,现在听清转身左掌‘弄萧引凤’,右掌‘闪电穿云’唉!”
原来南宫华发话之时,双方业己由碑顶跃落于地。依南宫华之指点,小金狐身躯转过,本应以左掌虚虚划过对方面门,然后以右掌并指如刀,奋力劈刺对方左边肩胸之间。
可是,小金狐凭一己之临阵经验,认定在一招弄萧引凤之下,敌人顺理成章,必然向右滑退,而绝无左闪之理,自己如接着一招向对方左半身攻去,岂非攻向空门?
所以,小金狐只遵从了一半,左掌发出一招弄萧引凤,右掌一招闪电穿云,却攻向了小毒龙的右上方。
结果呢?小金狐一招扑空,小毒龙竟真如南宫华所预测,未循常理右退,而一下闪向左方。
小金狐又惊又悔,小毒龙则为之心头大震,他讶忖:此乃师门秘传之独特身法,这小于怎会如此了如指掌?
南宫华在发出一声叹息之后,沉声接着道:“姑娘如不想命丧当场,再不能自作主张了!”
小毒龙牙根一咬,暗暗下定决心:缠战一久,或许会真的失手亦未可知,这妮子身手有限,不如速战速决,一招解决了事。
他心意一决,真气潜运,猛然跨前一步,双掌突然推出!
小金狐正待出招化解,忽听南宫华喝道:“退!”
小金狐玲珑透澈,已知道这位任性公子来历不凡,十足可以信任,当下于听得一个退字后,毫不犹豫,收势便退。
小毒龙嘿嘿一笑,暗想:这下可由不得你们再打如意算盘了。退?嘿!里面地方就只这么宽,难道这妮子会比小爷脚下还快不成?
心中想着,足下一点,如影附形,缠迫而上。
南宫华突然喝道:“退!再退!好!倒!双飞燕!”
小金狐悉照口令行事,娇躯一仰,双足齐飞。
小毒龙贪功心切,一个收煞不及,上身一弓,左右将台正好迎着小金狐向上飞起的一双三寸金莲。
小金狐一招创敌,迅即滚身脱出圈外。小毒龙身躯一颠,向前踉跄冲出数步,同时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淫妇必毒,乃千古不移之理。小金狐见小毒龙已丧失还手之力,这时柳腰一扭竟想过去再补一招。
南宫华伸手一拉,笑笑道:“算了,死罪远不若活罪难受,留他一命现眼.远比杀了他好,我们走吧!”
小金狐有如触电,全身俱酥,就势一下倒入南宫华怀中,由南宫华环拥着向外走去。
小金狐上了马车,南宫华也跨上那匹五花马,不一会儿,马和马车,相继于路口消失不见。
杂在闲人中的朱元峰,逆目以送,心头纳罕不己。这位南宫华,今天虽然没有出手,但就凭他从旁几招指点,便可看出此君果非凡物。暗暗忖度:在目前,别说几名小毒龙非其对手,就是自己,都可能仍要较对方逊上一筹!
这位南宫华,究竟是何人门下呢?
另外,使朱元峰不解的是,南宫华既知此狐名姓,自无不知此狐品德之理,他既不齿与九龙门人为伍,又怎会跟一名小妖狐如此亲近?
此君也是一名风流种子?绝无可能!他和小妖狐初见面那副冷静神色,便是最好的说明!
那么朱元峰正思量间,忽见路口匆匆奔来一人,看清之下,来者竟是蔡姗姗喊为六哥的那名少年。
朱元峰只知宫内受伤的这名小毒龙叫胡晓天,并不知道现在这名小毒龙叫做狄云扬。他看清之后,身躯略偏,让向一边,他想看看赶来的这名小毒龙,见师兄受伤后有何表示。
狄云扬奔进碑宫,见二师兄满襟是血,正扳住一方巨碑,挣扎着将身站起,不禁顿足连嚷道:“唉唉,还是来晚了一步!”
胡晓天抬起一张苍白的面孔,苦笑了一下,垂下头去,低弱地道:“愚兄很惭愧”
狄云扬过去一把将二师兄扶住,轻声安慰道:“二哥不必自责,今天,即使换了大师兄,结果也将不会好到哪里去,怪只怪我们运气不好,竟会遇上这么一名对手。”
胡晓天叹了口气道:“要是伤在那小子手里,也还无话可说,愚兄惭愧的是,对方
只只是一名小贱人而已!”
狄云扬为之一呆道:“怎么说?”
胡晓天显得很疲乏,转脸朝陈姓镖师扫了一眼,那名陈姓镖师连忙走过来,代将详细经过低声说了一遍。
狄云扬听毕,皱皱眉头道:“那还不是一样!”
胡晓天低声问道:“六弟是不是也接到了师父手谕?”
狄云扬点头道:“昨晚。”
胡晓天忽然注目问道:“师父在手谕上说这小子是真的么?”
狄云扬缓摆头道:“我看不可能。”
胡晓天低声接着道:“那么六弟以为这小子会是何人门下?”
狄云扬四下望了一眼,见碑宫内外没有几个人,这才凑在二师兄耳边,轻轻的不知说了什么话。
胡晓天听了,面色遽变,张目失声道:“真的?”
狄云扬嘿了一声道:“我不是说,就是换了大师兄来,也一样么?”
胡晓天怔了好半晌,喃喃道:“真没想到”
狄云扬忽然重重一咳,截口道:“二哥,我说,你还能走动不能?”
胡晓天点点头。
狄云扬接着道:“那么我们走吧!”
于是,在左右搀持之下,三名魔徒走出了碑宫。
朱元峰凭着过人的听觉,几乎听清两条小毒龙所说的每一句话:可是,遗憾之至,其中最重要的一段有关南宫华来历之推测由于说者声音特别低,他一个字也没听到!
目送三名魔徒去远,朱元峰正拟遥缀其后,跟去看看三名魔徒的落脚之处时,忽然间,一阵清脆而富韵律的格秃声,从街口传来。
朱元峰暗暗诧异。他已听出,这是一种铁器敲在石板上的声音,如他猜得不错来人可能是个跛子。
问题是:一名普通跛子,何以要使用如此沉重的一根铁杖?
格秃之声,愈来愈近。
不一会儿,来人出现,果然是个跛子!
朱元峰打量之下,目光不禁微微一怔。原来刻下这跛子不是别人,正是年前套走蔡姗姗一面金牌的那位仁兄。
由于朱元峰并不知道眼前这名跛子,就是三残中的长短叟,一时冲动之下,便想拦上前去,为蔡姗姗讨回那面金牌。
但他紧接着一想,犯不着!不是么?蔡姗姗已然叛离毒龙谷,那面金牌业已无关紧要,他又何必为此蒜皮小事,泄露出他目前的秘密身份呢?
跛子来到宫门口,伸头向内一望,轻咦道:“都跑啦?”
跟着,身躯一转,格秃,格秃,又向街口一颠一蹶地走了开去。
朱元峰虽然不知道此君即鼎鼎大名的三残之一,但深知此君一身武功不弱,他尚误以为这跛子,也许是丐帮中一名长老,刚才没有缀得成三名魔徒,现在决定盯在这跛子后面瞧个究竟。
跛子走上大街,折向西行,一迳来到四海通客栈门前。
朱元峰暗暗点头,心想:这意思,又是一个找南宫华来的!
他怕被跛子瞧出行迹,连忙退到斜对面一家店檐下。
只见一名伙计自栈内走出,叉手问道:“老哥找谁?”
跛子仰脸反问道:“南宫公子回来没有?”
栈伙一哦,态度顿改,注目迟疑了一下道:“你是南宫公子约来的?”
跛子拍一拍身上那件旧布袄,嘻嘻笑道:“依你老大看,南宫公子会不会有我跛子这样的朋友?”
栈伙脸色再度难看起来,轻轻一哼,啥话不说,转身便向栈中走回。
跛子忙叫道:“嗨,伙计,慢点,我是说,我是他叔叔,刚从家乡来,他娘叫他回去,怕他盘缠不够,叫我送来一点”
栈伙一愣转身,眼光偶扫,忽然欢声道:“啊,公子回来得正好!”蹄声得得,一骑临近,正是南宫华来到!
南宫华控住坐骑,于马背上问道:“什么事?”
栈伙赔笑脸道:“令叔他老人家刚从乡下来,说是为公子送来盘缠,令堂希望公子回去一下,小的正想招呼他老人家进去南宫华手一摆,制止栈伙续说下去。接着,人自马背上一跃而下,马缰交去栈伙手中,转身向跛子徐步走去。
南宫华于跛子对面从容站定,注目缓缓道:“阁下怎么说?”
栈伙一呆,愕然道:“什么”
南宫华扭头喝道:“滚开去!”
栈伙又是一个愣登,口道是是是,连忙牵马走了开去。
南宫华又转向跛子,静候回答。
跛子双睛滚动,在南宫华身上打量又打量,最后咳了咳,显得有点尴尬地涎脸笑道:
“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
南宫华脸上毫无表情,接着道:“那你为何不说是我家的看门人?”
跛子呲牙嘻嘻一笑道:“那多不好意思?”
南宫华脸孔一沉道:“‘长’话‘短’说你跛子找上门来,究竟居心何在!”
朱元峰心头微微一动。他听南宫华在第一句话里,故意将“长短”两字说得特别重,说完,又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出下面两句话。“长短”?“跛子”?啊,这跛子莫非竟是“三残”中的“长短叟”不成?
这时,只见跛子嘻笑如故道:“老弟多时不见,火气怎么忽然这样大了起来?嘻嘻,难道说姓蔡的那妞儿不会吧?”
朱元峰又是一怔。两人早就认识?“姓蔡的那妞儿”?蔡什么?蔡姗姗?这位南宫华原来跟毒龙谷有渊源?
关于最后一点,朱元峰认为绝无可能!
别的不说,试问若这位南宫华与九龙中任何一龙有渊源,刚才又怎会将小毒龙胡晓天整得那样惨?
底下,越来越奇了南宫华也是一怔道:“怎么说?我们‘多时不见’?我们过去曾在哪里见过?还有,你说‘姓蔡的妞儿’?谁是姓蔡的妞儿?
你,你这跛子是不是在发烧?”
南宫华说这番话时,跛子双目如电,他留意着南宫华所说的每一个字,以及南宫华面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在跛子本人脸上,则布满一片期切之色。最后,南宫华话说完,跛子大概看出这位任性公子说的不是假话,脸色突然一黯,似乎显得异常失望而灰心。
跛子摇摇头,视线颓然垂落,嘴里喃喃不已,不知在说些什么。
南宫华星目一转,突然说道:“跛子,我问你”
跛子无精打采地抬头道:“问什么?”
南宫华目光奕奕地接着道:“你跛子是否将我南宫华误认做另外什么人了?”
朱元峰心头猛地一震。这一刹那间,他陡然明白过来。这跛子与那条小毒龙一样,表面似是来找这位任性公子,实则要找的都是他朱元峰一个。
朱元峰想及此处,心绪为之大乱。
任性公子南宫华,出道不满一月,盛名即已传满东西两京,没有想到,在某些武林人物心目中,他朱元峰竟比这位任性公子来得更重要。
这是什么原因呢?
这原因简单而明白,只是他朱元峰自己不知道而已!
朱元峰这时因不悉跛子打听自己的用意,尽力忍耐着,准备等跛子离开这里后,另外再找个适当机会,以妥切之方式探究根底。
当下但见跛子意兴索然地头一摇道:“算了,说了也是白说。”
话毕,深深一叹,转身便待离去。
南宫华侧身一拦,沉声道:“留步!”
跛子一哦,回身道:“公子是否有意留我跛子喝一盅?”
南宫华冷冷道:“可以。”
跛子欣然道:“要得”
南宫华冷冷接着道:“不过得先将话说说清楚!”
跛子眨眨眼皮:“哪方面?”
南宫华沉脸道:“凭你跛子的身份和年龄,要我南宫华喊声叔叔,也并不算太过份。不过,南宫华可以受气,却不愿受欺。现在,第一个先请回答的,你跛子究竟将我南宫华误认作什么人!”
跛子侧脸道:“小小误会而已,何必看得如此严重?”
南宫华冷然道:“如有人能跟我南宫华处处相像甚至连你长短叟都无法分辨真假,南宫华认为大有找机会见识一下之必要!”
跛子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朱元峰骇忖道:什么?看这跛子神情,莫非已知道我被毒龙谷人打落绝谷不成?
只听南宫华冷冷催逼道:“请回答!”
跛子叹了口气,点头道:“好,这是第一点暂时搁开底下还要问什么?”
南宫华沉声道:“顺序答来!”
跛子耸耸肩胛道:“要是我跛子拒绝回答呢?”
南宫华冷然道:“‘三残’不是等闲人物,论武功造诣,也确有可观之处;不过,话虽如此,我南宫华却有自信持虎须,阁下不信,尽可一试!”
朱元峰不由得紧张起来。三残不是随便可以威胁的角色,一场龙争虎斗,显已避免不了;他真想不出当今武林中,谁有这份能耐,敢说一定能将三残之一的长短叟降服下来。
现在,这位任性公子南宫华,既然明白对方身份,复能说得如此冷静,应非夸大自狂,痴人说梦可比。这位任性公子,他真有这份能耐么?
讵知,事情出人意料之外的是,跛子软了。
跛子眼珠转了转,忽然赔笑道:“严格说来我跛子确有不是之处,这样好了,咳,关于这个问题,我跛子另有苦衷,违命已成定局,没得说的,只有接受处罚一途。不过,弟台只能攻三招,三招之内,跛子绝不还手,打不着,算你弟台手下留情;打得着,算我跛子该有此劫。一言为定死而无怨,请!”
跛子说着,铁杖一扔,环臂侧肩,真的如言摆出一副等揍姿态。
南宫华一声不响,星目闪动间,忽然嘿嘿一笑道:“想得倒好!”衣袖一摔,便向栈中走去。
跛子大叫道:“别走呀!”
南宫华头也不回,冷冷道:“要想知道南宫师承何人,以后总有机会,等着吧?”
跛子耸耸肩,叹了一口气,懒懒地俯身将铁杖捡起,侧脸朝栈中望了几眼,然后一颠一跛转身向后走去。
朱元峰自然不肯就此放过,等跛子转过街角,又悄悄跟了上去。
跛子走到一条小巷口,忽然蹲下身去,似在石缝中拨取什么,因为身子挡着,朱元峰看不清楚。
等跛子进入巷中,就要向一条横巷拐入时,朱元峰疾步上前,看清之下,原来是一行字,字系以大力指法写在石板上,写的是:“盯梢的小子注意:武人丧生,半为好奇。念你小子乳臭未干,姑予宽贷一次,如系有事禀报我老人家,由本地丐帮分舵转达可也!”
朱元峰看了,不禁又惊、又气、又好笑。不过,他仍不得不佩服跛子这份警觉,以及留字的那份不凡指力。
朱元峰知道再跟无益,乃循原路折回,准备先去果腹,顺便好好想一下,如何借丐帮分舵之媒介,向跛子查探找他之用意何在。
朱元峰思忖着,刚刚走到街口,一辆马车忽于身前不远处停下。
接着一声娇呼人耳:“喂”
朱元峰循声抬头,看到车厢中伸出一双春葱似的玉手,正朝他这边不住招动。朱元峰转身后望,身后并无他人,正疑惑间,驾音复起:“来一下,小弟,就是喊你呢!”
朱元峰止不住一愣。咦,这女人声音耳熟,啊,是了“小金狐”欧阳美珠!
小金狐找他干什么呢?
朱元峰心中疑忖,一面向马车走过去。
自车帘中伸出的那双玉手,掌心内己然多出一锭银子,只听小金狐于车内娇声娇气的说道:“这位小兄弟,你想不想赚点酒钱?”
朱元峰火往上冒,真想一口啐过去,但他忽然觉得,这里面也许大有文章,于是忍耐说道:“如何才能赚得到?”
小金狐左手迅速递出一封书函,低声道:“将这个送交四海通的南宫公子,这锭银子,便送给你小兄弟买酒喝!”
朱元峰忙说道:“这个简单”
说着,伸手过去,同时接下书函和银子,转身便向四海通客栈走去。
他还以为小金狐要等回音,没想到,他一转身,马车便即加鞭驶去了。唔,他想,大概是个定期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