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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苏哈台听说他送来美酒,脸上的冷淡立刻也消散了,上次杜崇文送来的酒确实不错,这次送来的酒应该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黄庭下察言观色,说道:“杜大人的酒自然是好的很,不过小人这店里的酒也是精心酿制的,大人难得赏光,还请小酌几杯。”说着亲自为他倒上酒。
杜崇文知道黄庭下这些日子在艾苏哈台面前甚是得宠,虽然他只是一个酒铺的掌柜,却也对他高看一眼,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酒,难怪大人日日在你这里欢饮,你这店里的酒果然香味浓郁。”其实他这些年甚少贪杯,纵然饮酒也只是浅尝即止,这酒的好坏他也品不出来,只不过黄庭下既然在艾苏哈台面前受宠,自己就不能得罪他,否则待会自己相求于艾苏哈台时,倘若他从中作梗,岂不坏事。
黄庭下嘿嘿一笑,说道:“大人也是品酒的行家。”在他旁边坐下。
杜崇文说道:“大人营建新宅,卑职备了一份薄礼,前来恭贺。”一挥手,让兵士将那坛酒和箱子抬了进来。
艾苏哈台不由得笑了,这些汉人真是礼节多,每次来都带着贺礼,上次是一百头牛,五百只羊,这次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要是杜崇文天天来看自己,那自己不是发财了吗?
杜崇文说道:“请大人品尝卑职带来的酒,看看味道如何?”让兵士将酒打开,给每人到了一碗,玉郎趴在桌子上,装作酒醉,实在是不愿看见杜崇文那张脸。
艾苏哈台端起碗来喝了,正在回味酒的味道,就见黄庭下一口将酒喷在地上,说道:“杜大人,这样的酒你也能拿来请大人品尝,小人从小就跟着师傅酿酒,虽不敢说酿制的酒是瑶池琼浆,但还能分出水和酒的区别,大人这酒味淡如水,小人实在不敢恭维。”他存了心要坏杜崇文的好事,因此先声夺人,将杜崇文的酒贬的一钱不值。
艾苏哈台正在回味酒的味道,听他这样一说,立刻也觉得这酒并不怎么样,黄庭下铺子里的酒是专门请蜀中的酿酒名师酿制,本来就是好酒,只是因为新酿的酒未经放置,略显暴烈,不过却正好对了他豪爽的脾性。加上他又喝了不少的酒,味觉麻木,也觉得杜崇文拿的酒淡入凉水,说道:“你这酒一般的很。”
杜崇文先前称赞黄庭下的酒,为的就是让他能帮衬着说话,至少不会坏自己的事,黄庭下却将自己的酒贬的一文不值,好像是自己故意拿劣质的酒来哄骗艾苏哈台,不由心中恼怒,只是当着艾苏哈台的面不好发作。
黄庭下微笑着说道:“杜大人是统兵的将军,哪里像小人这样一辈子只会酿酒,这酿酒首先要选取好水,小人酿酒用的是山里的泉水,且只在每日早晨时收取,”为了讨好艾苏哈台,他从蜀中请了酿酒的师傅,这些酿酒的工艺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看他说话的样子十足一副商人嘴脸,似乎并无意与自己为难,杜崇文心想,难道他是担心我砸了他的招牌,因此才要说我的酒不好。
这样一想,心中的怒气也消减许多,黄庭下是个卖酒的,自然要吹嘘自己的酒,现在自己从外面拿了好酒来,他担心被自己比下去,自然要将自己的酒说的一文不值,这样的心思也算平常。
杜崇文干笑几声,说道:“听黄掌柜这样一说,看来我这朋友送的酒也一般的很。”又让兵士将那箱子打开,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件用明黄绸缎包裹的物件放在桌子上。
艾苏哈台睁大了眼睛,杜崇文出手阔绰,他是有所领教的,这物件用明黄绸缎包裹着,显得贵气十足,兵士搬运时又是小心翼翼,定然是一件珍贵的东西。
杜崇文微笑着说道:“邠州之地虽然偏僻,却有一座大佛寺甚是灵验,卑职请名师铸了佛祖金身,又请寺中方丈连同诸位大师诵念三天,这才献来给大人镇宅。”说着,缓缓揭开绸缎,原来是一座鎏金的佛祖坐像,那日艾苏哈台家中失火,埋怨是他带来的灾祸,显然极为迷信鬼神,因此杜崇文特意送来一尊佛像,至于灵验不灵验,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佛像盘膝而坐,双手摊开置于膝前,神态安详肃穆,加之度了一层金身,更显得庄严神圣。
黄庭下突然‘哎呀’一声,指着金佛说道:“杜大人,你明明知道大人信奉萨满神术,怎么能送一尊金佛来,若是让长生天知道大人家中放着佛祖的金身,定然要怪罪大人不够虔诚,倘若因此而降下灾祸来,又该怎么办?”
杜崇文被他这样一说,也不禁暗自叫苦,汉人崇信佛教,每每遇见灾祸,必定要到寺院中烧香拜佛,他一心讨好艾苏哈台,却忽略了这样的细节,却被黄庭下抓住了把柄。急切间又寻不到辩解之辞,只得尴尬的站着,苦笑不已。
心中却再也明白不过,这个黄庭下今天是一定要和自己作对了,小小的一个酒铺掌柜,也敢这样和自己说话,倘若不是艾苏哈台就在眼前,杜崇文恨不得一鞭子抽过去。
艾苏哈台哈哈一笑,说道:“无妨,即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就收下了。”蒙古人虽然笃信萨满,但对宗教信仰却持开放态度,对于治下百姓并不强求信奉萨满,就算是蒙古人也可以膜拜不同的神,比如托雷的王妃唆鲁禾帖尼就信奉上帝,也没人对她有何歧视。
杜崇文听他这样一说,这才略略心安,他只求能讨的艾苏哈台的欢心,让他去给月娇做媒,至于这个黄庭下,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黄庭下见自己的挑拨失败,一时也没了话说,静静的陪着坐下,听他两人说话。
说了一阵,杜崇文又将话题引到月娇的婚事上,艾苏哈台这几日心情好,想起那日他送给自己的牛羊,还有今日的金佛,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他,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等过上几日,我去给大妃说,你女儿既然生的如此美貌,或许大妃一眼就看上了。”
杜崇文立刻喜上眉梢,他厚着脸皮前来,又被黄庭下从中作梗,只以为这事情多半成不了,现在艾苏哈台竟然爽快的答应了,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听他说要过上几天才去,心中又有些忐忑,生怕在生出什么意外来,连忙起身给艾苏哈台到了一碗酒,想要劝他早日动身,以免夜长梦多。
黄庭下忽然嘻嘻一笑,说道:“大人是蒙古人中的英雄,曾追随大汗四处征战,那是何等的威风,怎么也能做这样的事情?”
艾苏哈台一愣,问道:“这有什么?”
黄庭下说道:“汉人的媒婆是要穿绿袄红裙的,脸上还要抹了脂粉,小人实在是想不出来,倘若大人这样的英雄也是这副扮相,旁人瞧见了还不笑掉大牙。”一口一个英雄的说着,衬托出媒婆的轻佻卑贱。
艾苏哈台面色一沉,汉人的媒婆他是见过的,虽没有黄庭下说的那样夸张,但多数也不是什么好出身的人,加上黄庭下说话时的眼神,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不由得恼怒起来,自己好歹也是汉地的达鲁花赤,倘若让治下的百姓这样议论自己,那还有什么威严,瞪着眼睛说道:“原来你是想让我扮媒婆给你看。”
杜崇文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达鲁花赤虽然尊贵,但毕竟还是托雷家族封地上的臣属,下属给上司做媒,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别说是汉人中有这样的事情,就是蒙古人中这样的事情也不稀罕,怎么就会被人瞧不起了,见他瞪着眼睛看自己,似乎事情要黄,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说道:“大人,这,这,。”他毕竟没有黄庭下口齿伶俐,心中的道理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黄庭下说道:“小人听说,大人每次去见蒙哥王子,王子殿下对大人都甚是礼敬,有时还要亲自到大门前迎接,大人请想想,以王子殿下的尊贵,为何还要这般对待大人。那是因为大人的功劳全是凭着刀枪挣来的,是蒙古人中的英雄,倘若大人也去做说媒这样的事情,纵然事情成了,只怕王子殿下以后也会瞧不起你。”说着,故意学着媒婆的样子走动几步,扭腰送跨的十分滑稽。
倘若说他前面的说辞还有些牵强,那么这一段话却立刻说道了艾苏哈台的心里,蒙古人中也有靠着讨巧得来富贵的,但他守着富贵却得不到尊重,而那些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勇士,即便穷困潦倒,也能挺着脊梁站在人前。
艾苏哈台征战多年,虽然说不上战功卓著,但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只是这个达鲁花赤的官职却是因为乃马真后的缘故才得来,这一点他心中也清楚,因此更加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一次去给杜崇文的女儿做媒,不论成不成,这个讨好托雷家族的名声那是躲不掉了,倘若有人在将这与他达鲁花赤的官职联系在一起,今后还怎么站在人前。
杜崇文立刻急了,指着黄庭下说道:“你,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要对小女的婚事横加阻拦。”
黄庭下笑着说道:“杜大人切莫生气,做媒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该媒婆去做,小人虽是个卖酒的,却也认识几个口齿伶俐的媒婆,不如小人这就将她们叫来,请杜大人挑选如何?”笑嘻嘻的说着,故意气他。
杜崇文心中怒气升腾,连旁边的艾苏哈台都顾不得了,骂道:“你这狗东西,你,咳,咳。”一口气呛在嗓子里,连声咳嗽。
艾苏哈台一拍桌子,指着黄庭下说道:“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办吧!明日让他去寻上几个媒婆,去给你说合这件事情。”
杜崇文仍旧不甘心,说道:“大人,莫要轻信这厮的话。”
艾苏哈台一口喝干面前的酒,将碗‘砰’的一声扔在桌子上,说道:“不要再说了,你若是来贺喜的,便一起坐下来喝酒,若是还想让我做那女人做的事情,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