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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讽又走近了一步,大声道:“陛下不让言臣言乎?”
说完,用两只大牛眼狠狠瞪着小皇帝,小皇帝生生让他吓着了,只好说道:“你继续说。”
范讽又读他那篇奏折,道:“夫知陛下虽囚必纵之,其意必纵非同于纵之也。而ji怒陛下囚之,义名扬于街陌,清声荡于乡里乎。”
这是关健的一句话,郑朗知道小皇帝肯定会放他,所以胡说八道没有关系,故意ji怒小皇帝将他关起来,不但骂了八大王,还因为这一关将事情闹得更大,于是从京城的各坊到民间农村,都传扬郑朗的清名,这一关一放可不是普通的释放那么简单。大有学问啊。
小皇帝也不傻,不能这样解释,若是生母真的被养母谋害,不是关与放那么简单了。郑家子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痛恨,这一辈子到南越国去,休想回来。这是郑家子对养母的无上信任,才使他做出的义举,然而经过范大先生一曲解,果然有了大jiān似忠的那种迹象。
老先生,值得吗?
但老范不管的,他认为是不对的,就要坚决打倒,打死,让郑朗一辈子休想翻身。继续说道:“旬日陛下果纵之,以其无辜者,数诏于宫,挟以言论蛊之。而于此,真相明,而陛下竟不寐,群臣竟不醒,呜呼哀哉,怪也!”
行了,足矣。
你小子既然这么刚烈,为什么放出来后,经常往皇宫跑。这分明是做出的伪烈!不但得了清名,还故意引起小皇帝的同情心。没有做官,就攀起了交情。这样的人,岂不正是大jiān似忠?不但蒙骗了小皇帝你,还蒙骗了所有大臣!真真奇怪。
原来如此,小皇帝终于长松了一口气,说道:“范卿,你想错啦,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这是朕让他替两位太后做一幅图画,因为是长轴,从两位太后年青起,一直画到晚年。为了还原先帝与相关的大臣,以及宫中的宫婢、宦者相貌。所以做了一些取证,因此进出的次数略多。现在取证得差不多了,马上他就要回郑州去。”
并不是你想的,就是出入宫中,也不是乱跑的,见到的相关宫婢,大多数也上了年龄,不需要避讳。至于弹琴一事。小皇帝有些心虚,没有敢说出来。
也替郑朗改了说法,变成了是他的命令,而不是郑朗的主动请求,省怕范讽再次上纲上线。
小皇帝继续说道:“说他想赢得朕的同情心,更是不可能,前些天,他还借喻自家娘娘劝解于朕。更说这十几年来军国大权顺利交接,无一臣子冤死,乃千古未有之事,进一步劝解朕。并且说了很多道理,有的朕让内shi记录下来了,等散朝后朕将它们拿出来,给诸卿看一看。”
略撒了一个善意的小谎。但大多数是真实的。有的不大好说,可那一个大臣不听明白了?若是郑家子真为了赢得小皇帝的同情心获得富贵,皇仪殿该说的也说了,大牢该做的也做了,没有必要进一步替老太太辨解。招惹小皇帝的不悦。
于是看着范讽,大多数大臣心里想到,算了吧,老范,人家一个小孩子做保持这样的节义还容易吗?
范讽愣了一下,难道老子自摆了一个乌龙?
不对,又想到了,刚才的稿子是他昨天晚上写的,临时写稿子不可能了,直接将奏折揣在怀中,一会儿还要递上去存档,但老范会怕存档?说道:“若替两位太后画遗容,画院里没有画匠?”
“停,停,”小皇帝再次喊了两声停,乍拧不清,范爱卿?赶忙将他阻住,不然又要上纲上线,说道:“范卿,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会一种特殊的画技,能逼真的将一个人的相貌画出来,并且能还原以前的外貌。画院里有画匠,有可能有许多人比他画技更高明,但在这一点上皆欠缺了。这是特例。”
“一个精通儒学大义的少年,居然沦落到要靠画技取悦陛下?”老范再次讥讽道。
象他这样辨下去,能扯得清么?就算能扯得清,小皇帝是什么性格,也不是他那张嘴巴所能说得清的。小皇帝生生让老范逼得汗珠都冒出来。
所以郑朗对这群君子党们,没有多大好感,尽管里面英才辈出,象欧阳修与包拯等人,那一个不是后世无数老百姓所敬仰的。北宋看似现在很繁华,可一些积弊开始变得很严重,这些人就象没有看到一样,甚至后来黄河决堤,几十万人无家可归,这些君子党还在继续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磨牙齿,斤斤计较。
有一个人看不下去。
因为郑朗的一句话,欧阳修得了利。
冯元左想右想之后,也觉得一身儒术无徒可传,太过可惜,然后羞羞答答的写了一封信,指出他那本诗本义中的一些细微错误。书信来往了几次,虽然此子胆大,可看到他才气后,冯元越看越心动。于是提前劝小皇帝将他从洛阳召回来,召试学士试,授任宣德郎,允馆阁校勘。一开始欧阳修自己也不知道,这时候他的才气还不能向冯元傲气的。
冯元经常指导他,跑得勤了,后来慢慢省悟过来,老冯是想收自己做学生啊。也不管了,心领神会,从晚生的自称改成了后生的自称。不仅如此,冯元是小皇帝的老师,这一攀意味着什么?
当真不知道?知道。可又怎么的?俺科考干嘛来着,就是为了做官的,有机会做大官,为什么不做?
他看不下去,不仅是因为他的“师兄”受了老范的欺负,对郑朗也有好感,交流了字,又向老冯推荐了自己。若不是有公务在身,还有自己在经义上有许多认识不明白。正好遇到了一个好老师,经常请教,分不出空来,欧阳修已经准备去客栈,与郑朗叙上一叙。
他不是言官,可也不怕被贬,有新老师保着,早迟会回来。站出来朗声说道:“范中丞。此言差矣,人臣事之帝后,犹事之父母。庄懿皇太后有躬育圣隆之恩,庄献皇太后有哺养圣隆之恩,更犹是父母也。休说郑家解元仅是一名举子。就是朝堂大臣,替两位皇太后作画,有何不可?”
“欧阳卿,此语中的,”小皇帝高兴的说道。
做儿子的,替母亲作一幅遗像,还要分什么高贵低贱?
虽然欧阳修现在才入京城,涉入政治不久。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小风采。
老范不服气了,你这个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没骨气的东西,先拜钱惟演为座师,后又拜冯元为座师,你倒底有几个座师?但这事不大好说,也没有谁敢规定只能拜一个座师的。若真说出来,这小子精通经义,马上再来一句。夫子曰三人同行,必有我师,那么夫子有多少老师了?
不过想找欧阳修的麻烦,太容易了,斜着眼睛说道:“你就是那个在西京不顾公干,整天挟妓作乐的钱公座下门徒?”
看看,扯到哪里去了?
仅一句。欧阳修脸红脖子粗,有了一些政治斗争的天赋,但毕竟才来京城不久,经验欠缺。老范说的是事实,在钱惟演的庇护下。他们在洛阳玩疯了,而且钱惟演也是小皇帝最不欢迎的重臣之一。欧阳修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但老范犯了众怒。包括小宋在内的一干中青年官员眼睛就红了,***,你老范年青时玩也玩过了,乐也乐过了,现在老了,把不起妹妹了,于是就说挟妓作乐不好,这都是什么理儿。
因此庞籍愤愤然的走了出来,你是言臣,我也是言臣,谁怕谁啊!还别说,庞籍岁数比范讽小得多,可名声不小,小皇帝刚一亲政,为了怕宫中的杨太后翻云覆雨,庞籍当众烧掉了支持垂帘制度的内东门议制,又向小皇帝进献了数条忠言,被朝野称为天子御史。
道:“挟妓作乐乃是si事,范中丞为何居然将它带到朝堂上?难道你想替祖宗重新修订制度?莫要说别人伪清高,自己却做了伪君子之事!”
范讽一语讥得欧阳修不能言,然而庞籍一句讥得范讽不能言。在朝堂上说挟妓作乐,是有些不当。况且自从杯酒释兵权后,为了让大臣忠心,赵家还鼓励士大夫寻欢作乐。
老范就不应当用此来怦击欧阳修的。
他下不了台,老朋友只好出面了,李迪走出来说道:“庞御史,范中丞戒告后进修养德操,也是美意。”
他可是一个超级重量的大佬,十几年的磨难,真宗时的名臣,皇帝的老师,庞籍同样不敢言语。
可这事儿得收场,薛奎想了想,看到了“机会”从种种迹象来看,小皇帝是想保护郑家子的,于是转了一个小小的圆场,道:“但是范中丞言语太过ji烈,无论郑家子,或者欧阳校勘才气过人,莫要吓着人家啦。”
话里也有着话的,一个小小的欧阳修,一个更小的郑朗,你们俩人,一个堂堂的首相,一个御史中丞,至于要一心置两个小人物于死地吗?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想揉脑袋瓜子。
这吵了大半天的,都是神马?
郑家子怎么不对了?看一看,两个宰相,一个御史中丞,一个殿中shi御史,外加一个小校勘,而且越扯越离谱。我这里是朝堂,不是菜市场!挥了挥手说:“诸卿,勿要再争,郑家子马上就要回去,还有什么好争的?散朝。”
肯定没有结果了,群臣散去。
小皇帝回到了寝宫,对阎文应说道:“将尚美人与杨美人喊来。”
“喏。”
一会儿两个千交百媚的美妹走了进来,躬身施礼,脆声说道:“参见陛下。”
“免礼,起来吧,替朕揉揉脑袋。”
“是,”两个小美妹一左一右,替他做着头部按摩。可无论两个小美妹怎么按,小皇帝都觉得头象炸开似的。想不明白,朕用的是清臣啊,在提拨他们之前,还仔细的察看过他们的履历,李迪是自己老师,清名扬于天下不用说了,薛奎那是在养母生前那么大威势下,都不屈服的直臣,范讽同样是一个清臣,庞籍是自己看重的后起之秀之一。似乎欧阳修也有一些资质。
然而
这是哪里出了差错?
还好,这仅是为了郑家子,若是朝廷出了大事,这样扯下去,还了得?
小皇帝,你猜中啦!
正在这时候,阎文应又从外面跑进来,说道:“郑解元要求揭见,陛下,另外他还带来了两个让陛下会异想不到的人。”
小皇帝没有反应过来,无力的说道:“不能见,因为他,今天都惹了这么多麻烦,还带人进谨?朕这里是皇宫,不是他家的后院!”
“不是啊,是知日禅师。”
“不见,知月也不见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