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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氏心里有些失落,心道楚律如今跟她疏远了,不仅那些大事瞒着她,就连跟她说话也不耐烦了。
楚律虽不插手后院之事,但冷眼旁观的久了,瞧见耿氏跟肖氏两人各显神通地在后院里兴风作浪,便不自觉地对肖氏也生出几分不耐烦。早先也曾听说过秦柔要做他王妃的话,但因心知这话根本不能实现,于是便不将这话当一回事。此时瞧见历来跟秦柔“母女情深”的肖氏不去守着要寻死的秦柔,反倒立时找了自己来说话,便明白肖氏定是又打了什么算盘。
楚律这般说,肖氏反倒不好提叫秦柔随着楚律的话,作势失态地痛哭道:“老身能如何?无儿无女,又有家不能回。如今广陵侯府里住着一群牛鬼蛇神,个个巴不得我死在外头,除了逢年过节送了礼称我一声夫人,其他的还跟我有什么来往?我只有一个柔儿,如今还叫姓吴的贱婢逼得倒在血泊里。”
看肖氏痛哭流涕,楚律向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方帕子待要递给肖氏,又瞧见上头绣着侍寝表,看了一眼,见今日排的是窦玉芬,便微微蹙了眉头。
肖氏泪眼朦胧地看楚律,见他对着一方帕子蹙眉,心里越灰心,暗道果然人心叵测,再如何亲近的人也有个变心的时候。因这么着,心里越不敢将石清妍胡诌锦王身世的事告诉楚律,唯恐楚律不责怪石清妍无事生非,反倒将她视作罪魁祸。
楚律将帕子塞回袖子里,掏不出旁的帕子,便静静地说道:“本王是想问姨妈,王妃跟姨妈说了什么,叫姨妈就对她改了态度。”
邹嬷嬷听楚律这般问,暗道自己该退出去才是,于是便悄无声息地向外头去,恰听见丫头说大夫过来了,忙对肖氏说道:“夫人,大夫过来了。”
肖氏忙道:“快请,且听听大夫如何说。”
邹嬷嬷答应着,便忙将那大夫情进来。
因肖氏不想惊动石清妍,于是这会子请来的大夫并非是锦王府的太医,这大夫进来后,因隔着一道屏风且又低着头不敢乱看,于是并不知道楚律也坐在里头,躬身说道:“付某见过广陵侯夫人。”
肖氏关心情切地问道:“姑娘如何了?”
那大夫回道:“姑娘并没有大碍,只是额头上只怕要留下不小的伤疤。”
肖氏慌忙道:“姑娘家的,怎能留下伤疤,请问大夫可有良药消了它?”
那大夫回道:“恕付某无能,只是想来那姑娘仔细保养,额头的伤疤应当能淡一些。”
肖氏失望地说道:“多谢大夫了,还请大夫留下药方。”
“是。”那大夫说完,便被邹嬷嬷领了下去。
肖氏惋惜道:“可怜柔儿生得貌美如花,却凭空多了一道伤疤,偏又伤在脸上。”
楚律嗯了一声,等着肖氏再说。
肖氏犹豫地说道:“王爷也算是柔儿表哥,你说柔儿日后该如何?偏吴庶妃口没遮拦又说了些要不得的话。”话说到最后,就有些吞吞吐吐,心里因楚律态度冷淡的很,便有些着急,暗道若是旁人,定会主动开口应承下这事。
楚律催促道:“姨妈还未说王妃跟姨妈说了什么话。”
肖氏见楚律不接秦柔那话,心里生了一些怨气,开口道:“王妃说了主是主,宾是宾,不可宾主不分。”
楚律听肖氏这般说,便知道肖氏是执意不肯将石清妍说给她的话说出来了。
“我就指望着柔儿一个,如今柔儿又这样,倘若因那伤疤她一辈子嫁不得人,便是我害了她一辈子。倘若我不领着她出来,如今她也不会如此。”肖氏说着,便又潸然泪下,暗道如今楚律不提,自己只能拉下脸了“律儿,不若你收了她吧,今日吴庶妃指着柔儿说柔儿是痴心妄想想留在锦王府,吴庶妃这样说,不就是点着名说我想赖在王府里吗?你今儿个就收了柔儿,叫吴庶妃跟旁人知道,老身可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她们欺负了柔儿,可不就是欺负我吗?”
楚律早料到肖氏会这般说,于是便笑道:“姨妈,本王不管这些小事,姨妈还是跟王妃说吧。”
肖氏苦笑道:“小事?老身的老脸,柔儿的一辈子也是小事?若早知如此,我便随着淑妃姐姐,随着先帝去了就是。”说完,虽不寻死觅活,但也摆出一副生无所恋的面孔,就等着楚律说话。
冷不丁地,邹嬷嬷有些慌张地进来说道:“王妃来了。”
肖氏眼皮子一跳,强捺住心头的不祥预感,擦着眼泪,便苦笑道:“王妃这么快就来了,就似跟王爷商量好的一样。”说完看向楚律,瞧见自己暗示石清妍监视楚律的行踪楚律脸上也没什么变化,不由地想自己到底老了,楚律也越来越大,不好对付了。
邹嬷嬷心里忐忑地引着石清妍进来,恨不得立时将跟着石清妍进来的董淑君推出去。
石清妍难得地生出几分女子的柔情,这会子是牵着楚静徙进来的,待瞧见楚律跟肖氏两人坐在左边,没瞧见肖氏起身跟她问好,便也懒怠依着规矩给楚律请安,自觉地向右边坐去,待坐下后,便将楚静徙抱在怀中,笑道:“三姑娘,多瞧瞧你父王几眼,等你长大了,你父王就老成渣了。”
肖氏脱口道:“王妃,王爷如今才三十一岁,待三姑娘大了,王爷也还在壮年呢。”
“夫人这话说的,王爷日日操劳,案牍床笫,哪一处不要尽心尽力,如此怎能跟其他凡夫俗子比?”石清妍笑道。
楚律无波无澜地说道:“王妃这话过火了。”
石清妍笑道:“臣妾是一时妒火焚心,还请王爷莫怪。想到王爷听说秦姑娘受伤便心急火燎地赶来,臣妾的心呢都碎成渣滓了。”说着,便又逗着楚静徙,笑道:“三姑娘且记住,日后要孝顺你父王,就时时刻刻提醒他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
楚静徙虽不知道石清妍这话的意思,但因十分惧怕石清妍的身份,便只管点头答应。
肖氏脸色阴沉,听楚律不说话,便冷笑道:“王爷由着她胡说?”
楚律说道:“我等着姨妈教训她呢。”
肖氏在心里气得连哼两声,随后笑道:“王爷不如将方才答应的事跟王妃说一说,若王妃不点头,柔儿如何能跟了王爷。”
楚律瞧见楚静徙在石清妍怀中别扭地扭来去,便示意董淑君将楚静徙抱走。
董淑君见楚律看她,心里一慌,忙去看石清妍,见石清妍点头,才走过去将楚静徙抱着退出去。
“你听到姨妈说的了吧。”
“听到了,不知秦姑娘如何了?”
肖氏冷笑道:“若不是你叫吴庶妃来跟她要大悲咒,吴庶妃便不会逼得她寻死。方才太医说了,柔儿脸上的伤只怕好不了了。”
石清妍笑道:“可惜了了,我就说秦姑娘是个软性子的人,你说她要死那也是人各有志的事,偏她死不了,还给自己留下个伤疤。只是夫人实在不厚道,秦姑娘一朵春花正娇艳的时候,我满益阳府地给王爷凑女人都凑不够数,那会子姨妈藏着宝贝不吭声,如今秦姑娘脸伤着了,便要勉强王爷收了她。难不成我们王爷一表人才,只配要个有伤的?姨妈这是拐着弯骂我苛待王爷还是嘲笑我们后院里的姨娘们都是拿不出手的只配跟个脸花了的女人做姐妹?”
楚律听石清妍也说了个“人各有志”便轻笑一声。
肖氏听石清妍强词夺理,便冷笑道:“柔儿此时要嫁,自然也能嫁得出,且脸上只有额头有伤疤,照旧比其他女子美上百倍,哪里是花了脸的?况且她这么着,也是因为王妃御下不严,叫吴庶妃无礼。柔儿没出嫁的女孩儿,娇弱的很,哪里能受得了她那样说。”
石清妍笑道:“既然嫁的出去,那就赶紧嫁了吧,反正我们王府是要给她添嫁的,就拿了添嫁当赔礼吧。夫人是明理的人,定不会跟市井泼妇一般拿了这事就讹诈我们,逼着我们多出银子吧?”
肖氏冷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说着,便不理会石清妍,转向楚律“律儿,你今儿个便给我一句话吧,柔儿你要不要?”
楚律说道:“姨妈,这些琐事本王不耐烦管。”
“律哥哥,你真好。”石清妍笑道,心想这肖氏喊那一声律儿明摆着是跟她显摆谁跟楚律更亲近。
楚律脸上的笑忽地淡了。
石清妍瞧见他冷了脸,心说这人有病,没叫他一声楚叔叔就够客气的了。
肖氏看见楚律冷了脸,心里一喜,忙借机说道:“王妃意下如何?柔儿算是自幼养在王府的,跟王爷也亲近。”
“亲近到没事就喊王爷‘律哥哥’?”说完,石清妍瞧见楚律的脸色又暗了一些险些能滴下水来,便起身对肖氏说道:“夫人要给王爷女人,给个没灾没病的也就罢了,偏整治出一个要死要活疯伤了自己脸面跟得了癔症一样的女人给王爷,夫人这居心也太险恶了一些吧。将心比心,夫人要是当真将王爷视如己出,怎会干出这样不厚道的事?”
楚律方才不曾从肖氏口中问出什么话来,此时又听石清妍话里藏话,心里又不耐烦听石清妍跟肖氏对口对舌,便起身说道:“王妃瞧不上秦姑娘,姨妈要想给人,就给个王妃能瞧上的好人吧。”说着,斜睨了石清妍一眼,示意她跟着走,便向外头去。
肖氏费尽苦心盘算着能用这出苦肉计逼着石清妍、楚律手收下秦柔,不想这两人竟然嫌弃起秦柔来——不,应该是石清妍嫌弃,楚律对秦柔倒是可有可无的。若换个正常人,就算是先王妃耿氏,碍于情面,也会收下秦柔的。肖氏不禁灰了心,既失望楚律跟她疏远了,又恨石清妍巧舌如簧。
“夫人”邹嬷嬷小声地唤道。
肖氏吸了口气,手撑在扶手上,低声吩咐道:“不许人将方才的事说给姑娘听,便是拼死,我也要将柔儿送到锦王府内宅,不然老身这几十年的脸面就全没了。”
邹嬷嬷见肖氏并未提起董淑君偷偷跟石清妍说秦柔寻死这事,忙岔开话问道:“夫人可要去见一见秦姑娘?”说完,看见肖氏闭着眼点了点头,忙上前搀扶着肖氏向秦柔房里去。
走了几步,肖氏想起方才石清妍话里的句句藏着锋芒,楚律又阴了脸,便对邹嬷嬷说道:“叫人盯着瞧瞧王爷跟王妃,看看他们吵了没。”
邹嬷嬷笑道:“方才王妃那样跟夫人无礼,王爷怎会轻饶了她?夫人放心,王爷是向着夫人的。”
肖氏冷笑道:“王妃是如何知道柔儿的事的?”
邹嬷嬷忙道:“是董孺人去说的,据奴婢看,董孺人就是王妃有意送到咱们这盯梢的,她们姐妹原本好的很,只怕翻脸的事有意做戏给咱们看的。”
肖氏听邹嬷嬷不检讨自己办事不利,反倒推说董淑君、石清妍别有用心,便深深地看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你也老糊涂了。”说着,便拂开她的手,自己向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