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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心颜带着青桐离开欢喜院准备出府,经过锦瑟院的时候,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隐约听到二房陆心芸母亲秦氏的哭声。
秦氏哭得悲悲切切,“伯爷,您瞒着我和老爷将心芸嫁给一个那样的人,事已至此,妾身无话可说,可今天是回门日,沈家就这样送来一封书信,说家里有重要客人,心芸要负责招待不便回来,过几天再回来,这是什么意思?沈家书香门第,不知道回门有多重要吗?”
陆丛远耐着性子道:“二弟妹,亲家已经说得很明白,是有重要客人上门,以亲家的身份,那重要客人不知有多尊贵,怎么会比不上回门?你不要多想,回去仔细照顾心语子仁他们。”
秦氏道:“伯爷,如果真有重要客人回不来,妾身认了,那请伯爷您让妾身去沈府见见心芸,妾身见过才能安心。”
陆丛远斥责道:“胡闹!亲家今天在家里招待重要客人,你无缘无故跑去做什么,被人知道了还以为心芸在亲家家里受了虐待,到时候亲家名声受损,你负责得起吗?”
秦氏抽泣声停了下,“伯爷,妾身定会小心…”
“行了!你一个妇道人家,这些事就别理了!”陆丛远道:“过两天心芸就回来了,就算年前忙回不来,这年初二总会来的,到时候你好好看个够!先回去忙你的!”
秦氏还想说什么,马管家跌跌撞撞闯了进来,“老…老爷,孔家…派人来了!”
“孔家来人了?快请!”陆丛远大喜过望。
马管家支支吾吾道:“孔家来人说,是要和老爷商量结冥婚的事情…”
陆丛远一怔,“结冥婚?”
马管家转达对方的话,“说是在孔大少爷头七那天,将二小姐迎娶过去,让二小姐与牌位成亲…”
冥婚也好,阴亲也罢,在这古代,结了亲的两家,仍是姻亲,正常走动。
陆丛远楞了两息。
马管家以为陆丛远是在犹豫如何拒绝,“老爷,您要是不想见的话,小的现在就去打发了。”
“不!”陆丛远伸手制止,“别说冥婚了,就算是阴亲,只要孔家愿意,我都没意见!”
马管家生生打了个寒颤。
十八成婚之前,孔家一直没发讣文,外面有许多人猜测孔庭宇没有死,陆丛远坚持要按约定,将陆心婉嫁过去,倒也符合道义!
但现在,孔家已经发了讣文,孔庭宇十八去世,二十五下葬,陆丛远依然遵从孔家意愿,让陆心婉与牌位成亲。
与牌位成亲最多是寡妇,起码还活着,可若是阴亲,那是死人与死人成亲啊!陆丛远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说,哪怕孔家要陆心婉死,他也没有半点意见!
陆心颜听到此,嘲讽地笑了笑,“走吧,青桐。”
青桐摸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小姐,这伯爷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吧?为了前程,自己的亲生女儿,居然眼也不眨地可以送她去死!接下来几天,看来又要闹翻了!”
陆丛远凉薄的声音从欢喜院里传出来,“马管家,今日之事,不许透露半句出去,知道吗?”
“是,老爷!”
陆丛远威胁道:“还有你,二弟妹,就算二第那边,也不许多说半句!如果让我知道是你泄露的,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见心芸一面!”
秦氏唇色苍白,哆哆嗦嗦地应下了,“是,伯爷。”
对自己亲生女儿都这么狠,何况对堂侄女?秦氏只恨不得自己今天没来过,没见过陆丛远这么狠心的一面!
——
都察院天牢里,陆心颜搬出郡主的身份,顺利地进去了。
之前来过一次,这次倒是熟门熟路。
巧的是,听说田斌所在的牢房,正好是上次关陆丛远的那间。
还没到,龙天行阴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田斌,你老实交待,你杀死孔庭宇,是何人在背后指使?”
接着一道虚弱的年轻的、还带着两分稚嫩的少年声音道:“我已经说了,我就是路见不平,我根本不认识他,更没想过杀他,就是我运气不好,扔他的时候,刚好让他撞到太阳穴…”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来人,用刑!”
一阵噼里啪啦后,惨烈地呼痛声响起,田斌年少气盛,忍不住骂道:“你他娘的,老子都说了是一人所为,你为何非要说背后有人指使?你到底觉得老子背后有谁?”
龙天行被骂了,也不恼,慢悠悠地道:“听说你二叔田成,在安康伯府珠珠郡主手下卖命,珠珠郡主与三皇子表哥镇国公府萧世子订了亲,而你杀的人,是四皇子的表哥,你说没人指使你,谁信?”
田斌年纪虽轻,但跟在他爹身边见识不算少,闻言吐出一口鲜血,“我呸!搞了半天老子就是个替罪羊!你是想挑起三皇子与四皇子两派的争斗是吧?老子偏不如你的意!有本事,你现在就打死老子啊!”
“龙爷我答应了孔尚书,二十五那天用你的血告慰他孙子在天之灵,所以龙爷我不会要你的命!可这世上,有比要人命更让人痛苦的事情。”龙天行阴冷的声音在这天牢里回荡,“比如劓刑(割鼻子)、刖刑(砍掉双脚)、宫刑、膑刑(剔去膝盖骨)等等,还有千刀万剐,一刀一刀割下你的肉,又不会让你死去…”
龙天行每说一样刑罚,田斌相对应的部位跟着一缩,先是耸动鼻子,接着收拢双脚,再来缩拢双腿…
田斌大骂,“你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还自称江湖中人,江湖中可没有你这种败类!”
龙天行哈哈大笑,转而阴狠道:“敢一再辱骂龙爷我,你倒是第一个,来人,给我先割了他的舌头!”
“是,龙爷!”一旁的侍卫便无表情地拿出匕首,田斌又怒又怕,更是叫骂不绝。
下巴瞬间被人擒住,下颌骨一痛,双唇被逼张开,那匕首伸入口中,寒气慑得舌头都发麻了…
“住手!”陆心颜大声喝止。
“珠珠郡主,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龙天行阴阴一笑,对她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意外。
看来陆心颜能顺利进来,不光是她的身份,也是龙天行默许的。
“我这都察院的监牢,进来容易,出去可不容易!”
陆心颜道:“龙爷,我来的时候,同时让人给宫中太后和长平公主送了信,说了下午进宫去拜访她们!”
若到了点没去,太后和武蓁一追查,便知她来了这都察院。
龙爷双眼射出凌厉寒冷的光,“看来我一直以来小瞧了你!”
“我就当龙爷这话是赞美了!”陆心颜微微一笑,“龙爷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他杀了孔家大少爷,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何需屈打成招?”
“既然罪证确凿,龙爷为何还要对他用刑?”
“田斌身为武林中天机阁阁主的独生子,突然出现在京城,本身就不同寻常,又突然无缘无故打死孔庭宇,这中间若说没什么巧合,郡主你信吗?”龙天行邪气到阴冷的眸子扫向陆心颜。
陆心颜依然带着淡定的浅笑,“我不信。”
龙天行似乎未料到她会如此回答,微楞,“既然连郡主都不信,那我用刑审查幕后主使,何来不妥?”
“同样的话,我送给龙爷,田斌身为天机阁阁主的独生子,行踪隐密,知他来京城者少之又少,为何偏偏被他碰到孔庭宇欺负那卖唱女?而那卖唱女突然在第二天死了,这中间若说没什么巧合,龙爷您信吗?”
龙天行面色一黑,“那卖唱女死了,你如何知晓?”
在不知晓田斌与陆心颜的关系前,龙天行下令让人去找那对卖唱的祖孙,直到今天还没消息。
陆心颜道:“那卖唱祖孙,在出事前两天从外地来,认识的人很少,死了几天无人知道,今早才被发现,此时这案子应该报到京城府尹那里了,龙爷要是不信,可以派人查证!”
正说着,冷格走进来,在龙天行耳边低语了几句,龙天行面色更青了。
看来那卖唱祖孙出事的消息,冷格收到了。
“龙爷,这事分明是有人在背后设计,利用龙爷与我的旧怨,想借龙爷之手,挑起三皇子与四皇子两派之间的仇恨,让他人渔翁得利!”陆心颜淡淡问道:“龙爷您,甘愿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吗?”
以龙天行不可一世的性子,当然不可能!这点,陆心颜毋庸置疑。
龙天行阴冷的眸子更加冷了,杀意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突然狂妄地笑了起来,“郡主,你说得没错,我龙天行岂是甘愿被人利用的人?所以,不管谁在背后设计,我都不会如他的愿!”
“来人,速去京城府尹那里,将卖唱祖孙死亡的案子接过来,彻查他们近半年来所有的行踪,以及接触过的一切可疑的人!”龙天行霸气道:“龙爷我倒想瞧瞧,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想利用我龙爷!”
陆心颜行礼道:“多谢龙爷!”
“多谢?”龙天行哈哈大笑,笑声里尽是张狂,“继续用刑!”
陆心颜面色微变,“龙爷你这是何意?”
他看向陆心颜,寒光迸射,“小丫头,你以为你随便说两句,龙爷我就会倒戈?龙爷我不会成为别人的刀,同样的,亦不会成为你的盾!这案子,该怎么审,还是怎么审!”
“龙爷,再没有新的证据前,您这样是滥用私刑!”
龙天行狂妄一笑,“来人,将郡主抓起来!”
“你敢!”陆心颜厉声道。
“连皇上都不会过问我龙爷如何审案,你一个区区郡主,竟敢阻碍我审案,抓了你太后皇上都没话说!”龙天行冷声道:“郡主,你以为我刚才跟你说那么多废话是为什么,是为了将你明正言顺地抓起来!冷格,还不动手?”
冷格迅速朝陆心颜伸手,身后的青桐欲阻止,陆心颜伸手制止她,对着龙天行妍妍一笑,“龙爷,其实我刚才是骗你的。”
龙天行冷笑着不出声。
陆心颜道:“我下午不是要去见太后和长安公主,而是要去见干娘!”
龙薪的份量,在龙天行心目中,比太后和长安公主重要多了!
龙天行果然阴着脸,“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不信龙爷可以试试啊!”陆心颜耸耸肩,“你对我有怨恨,一心想对付我替阿雪报仇,我既然来见你,岂会一点准备都没有?我与府中丫鬟约好了时辰,若时辰一过我还没回去,她会立马通知干娘,说我被你抓了!龙爷,你与干娘自小一块长大,自然明白干娘收我为义女的用意!干娘没了阿雪,你还想拂她的意,在她心口上再插上一刀吗?”
龙天行双眼猩红,死死盯着她看了半晌,陆心颜始终含笑而对,不露一丝怯懦。
许久,龙天行伸同手,指向外面,“滚!立马从我眼前消失!”
陆心颜转过身,对着田斌抱歉道:“对不起,田斌,请再忍耐几天,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田斌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女子,羞涩着开口,“多谢你郡主,这事与你无关,我一定不会将你牵扯进来。”
陆心颜向他颔首致谢后,向外面走去,身后响起龙天行愤怒至极的声音,“用刑!”
之前凄厉的呼喊声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隐忍的闷哼声,看来田斌为了怕她担心,忍着痛不叫出来。
陆心颜不忍回头,快速走出天牢。
青桐气愤道:“这个什么龙爷,太不可理喻了!都说了是有人在背后设计,他还要对田斌用刑逼供!”
“都是我连累了他!”陆心颜眼里发出坚定的光芒,“待这件事情了结后,我一定要让那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回到欢喜院,吕嬷嬷道:“小姐,半个时辰前伯爷来看过萧世子。”
“哦,说了什么?”陆心颜随口问道。
“说让萧世子愿意在这欢喜院住多久就住多久!”吕嬷嬷有几分动气。
哪有这样的父亲?就算是订了婚,只要没成婚,哪能让个男人在自家女儿院子里,爱住多久就住多久?还要脸不?
陆心颜淡淡一笑,没有丝毫动怒,“很陆丛远风格!那萧世子怎么说?”
“萧世子倒没说什么,只说累了想休息,伯爷便走了。”
陆心颜点点头,算这家伙知道轻重,要是他敢与陆丛远同流合污,看她不立马让他滚蛋!
“我去看看萧世子!”
吕嬷嬷道:“少爷现在在屋里跟萧世子说话。”
“哥哥来了?来多久了?”陆心颜挑眉。
“一小会。”
“那我等会进去。”
陆心颜的屋子里。
“大妹夫,我替珠珠多谢你的相救之恩。”陆子仪拱手道。
萧逸宸连忙坐起身,拱手回礼,“大哥,珠珠是我未婚妻,保护她的安全,我责无旁贷!”
“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你。”
“大哥这样太见外了。”
陆子仪遂转了话题,“你伤势如何?”
“暂时没大碍。”萧逸宸道:“大哥请放心,我不会让珠珠做寡妇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你没事!”陆子仪踌躇了一下,“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萧逸宸:“大哥请说!”
陆子仪斟酌道:“你为救珠珠受了伤,又是在伯府门前受的伤,留在伯府养伤理所当然!不过你和珠珠虽然是未婚夫妻,但一日没成婚,就得为珠珠的名声考虑!”
萧逸宸道:“大哥这话说得没错,我会尽快养好伤离开,绝不让人说珠珠闲话。”
“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陆子仪连忙摆手,“我的意思是,让你搬到我院子里去养伤,养个十天半月都没有问题,你觉得如何?”
萧逸宸:…
他就是为了跟他的未婚妻培养感情才赖在这不走,要是去你那,还怎么培养感情?
门口的陆心颜听到这,忍不住噗嗤笑了,果然是亲大哥!
“珠珠回来了?”陆子仪听到笑声,起身问道。
“是我,哥哥。”轻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房门打开,一抹纤细苗条的身影,背着光走进来。
陆心颜眼角余光看到床上郁卒不已的萧逸宸,心里更乐了,“哥哥,白芷说萧世子明早可以下床,萧世子今早也说了,为了我的名声着想,他明早就走。不过一个晚上,就免得麻烦了。”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帮他解了这个围吧!虽然陆心颜很想看萧逸宸被迫迁到陆子仪院子里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陆子仪犹豫道。
“哥哥,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他在我院子里养病。”陆心颜推着他出门外,“你不是下午有事要出去吗?快去吧,别迟到了。”
陆子仪无法,“那我走了,你让…青桐陪着你。”
意思是别与一个男人单独共处一室,免得惹闲话,哪怕是你的未婚夫!
“知道了,哥哥,快走吧。”
亲爱的妹妹为了未婚夫,将他这个哥哥往外赶,为啥觉得好心塞呢?
看着陆子仪的背影,陆心颜突然想起早上孔家要来结冥亲的事情。
这事陆丛远封了口,知道的人没几个,想必陆子仪也不知道。
“我要喝水!”身后响起某人闷闷的声音。
“自己动手!”陆心颜转身懒懒回了他一句。
“我是病人!”某人控诉。
陆心颜挑挑眉,“装病的病人?”
萧逸宸气结,“谁装病了?”
“没装病,就是装作现在很严重而已。”陆心颜呵呵道:“我累了,先去休息会,你请便。”
她说完打个哈欠,朝外走去,萧逸宸气得磨牙,这个女人,明知道他受伤了,还不多点安慰他!
——
将军府。
小董氏额头上戴着白色抹额,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自从赐婚的圣旨送到将军府后。
“夫人,该用膳了!”王嬷嬷提着膳盒推门进来。
小董氏任性地翻个身,“不吃,给我立马端走!”
“夫人,您好几天没好好用膳了。”王嬷嬷道:“饿坏了,少爷会心疼的。”
不提李钰还好,一提,小董氏更来气了。
“那个小没良心的,别在我面前提他!”
平时就小心肝小可爱小宝贝,生气了就小没良心、小白眼狼的,王嬷嬷早就见怪不怪了,神情淡定地将膳食端出来,“这是少爷知道您身体不舒服后,吩咐厨房特意为您准备的,都是您爱吃的。”
小董氏看了看桌上那几道菜,咽了咽口水,“我都气了好几天了,他现在才让厨房准备我喜欢吃的,连看也不来看我一眼,又去找那个老…宫锦了吧?”
王嬷嬷在心里叹气,您这是何苦置气呢?什么时候有赢过孩子的爹娘?那么不愿意少爷娶宫四姑娘,可因为少爷喜欢,连背着他骂宫四姑娘贱人、老女人、小蹄子这样的话都不舍得,就怕伤了少爷的心!
“夫人,奴婢可要为少爷说句公道话,自打您躺床上第一天起,少爷哪天不是来个三五次?是您不肯见少爷。”
小董氏哼了一声,“我不许他进来见我,他就不进,我不许他娶宫锦,他怎么没这么听话?哼,分明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阿娘,儿子不会的,儿子会和阿锦一起好好孝顺您的!”门外突然响起李钰的声音。
“你个臭小子,居然敢躲在门外偷听我说话?”
李钰笑嘻嘻地探出头,“不然怎么知道原来阿娘这么想儿子?”
小董氏腾地坐起身,“你个小白眼狼,终于舍得现身了?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李钰欢喜地跑进来,跪在床边,头往小董氏怀里钻,“阿娘,只要您能消气,怎么打都成!不过请您轻点打,儿子不怕疼,可儿子怕您手疼。”
看到这一切,王嬷嬷微笑着离开了,看来马上就要忙活婚礼的事情啰~
小董氏揪着李钰的耳朵,“多大的人了,还往娘怀里钻?要不要脸?”
“儿子再大,也是阿娘的儿子。”李钰眨巴着眼睛,那孺慕的神情,让小董氏瞬间想到了他小时候,小时候的李钰多么地粘她,每天阿娘阿娘叫个不停,离开半个时辰就会哭鼻子,没想到一眨眼,就有自己主见了,要娶自己想娶的媳妇了。
小董氏心酸得红了眼,“你偷偷留书出走,你知不知道阿娘有多担心?听说西南冷,阿娘亲手帮你做了好几件皮袄子,怕你分心出事,阿娘去了广平侯府一次后再也没去过,怕你难过伤心,你回来后,阿娘没有找过她的麻烦!阿娘这么为你着想,可你呢,为了娶她,不顾李家就你一颗独苗苗,丢下阿娘跑去西南参军,九死一生,你可知阿娘心里有多痛?要是你没了,让阿娘怎么活下去,让阿娘死了怎么面对你爹,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
说到最后小董氏伤心地哭出声,李钰跟着哭了,边替她抹眼泪,边道:“阿娘,对不起,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以后一定听阿娘的话,再也不让阿娘担心!”
“是你自己说以后听阿娘的话,那你就别娶宫锦了,阿娘给你找个天下最美的女子回来做妻子,好不好?”
李钰抽噎道:“阿娘,这话可是您说的,在儿子心目中,阿锦就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多谢阿娘成全!”
小董氏的眼泪说收就收,气道:“你个臭小子,设套给阿娘钻,你是不是我亲生的?”
李钰一抹泪,咧嘴笑道:“保证是您亲生的!是阿娘先给儿子下套!”
小董氏一噎,“你什么眼光?宫锦哪里漂亮了?”
“儿子也不知道,就觉得这天下所有女子都没有阿锦漂亮。”见小董氏翻个白眼,李钰赶紧麻溜地加了一句,“在儿子心目中,阿娘第一美,阿锦第二美。”
小董氏噗嗤一声,又迅速忍住笑,“少拍马屁,再拍我也不会同意你娶她的!”
“阿娘,别这样嘛,儿子跟阿锦都商量好了,以后最少给您生五个孙子,到时候您就专心替儿子养儿子,再替儿子的儿子养儿子,一直养下去,到时候子子孙孙多到整个将军府都住不下,您还得头疼攒银子买宅子安置子孙的事情!”
听着李钰的话,小董氏不禁浮想联翩,想着无数个小李钰围在她身边,喊她祖母曾祖母曾曾祖母…
啊,多么幸福美好的场景!
一个激灵,小董氏清醒过来,眼前哪有什么小李钰,只有一个为了娶媳妇忤逆她的小没良心李钰!
“真不知羞!还没成亲呢,就学人家说什么孙子不孙子的,呸!”嘴上虽这么说,面上神情却好多了。
李钰机灵地端来饭菜,“阿娘,肚子饿了吧,这是儿子特意让厨房做的,您先填饱肚子,等饱了有力气了,再打骂儿子。”
“说得你娘我像个泼妇似的。”
食物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小董氏的肚子咕噜响起来,她也不矫情了,拿起筷子吃起来,最后不忘道:“你再讨好卖乖,我也不同意她进门!”
李钰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她吃完后,问道:“阿娘,今天这菜味道如何?”
“好吃,什么时候换厨子了?”
“没换。”李钰高兴道:“这菜是阿锦做的!”
小董氏手中的筷子,用力甩到李钰头上,“好啊,你们合伙起来欺负我!给我滚出去!”
李钰连忙跪在地上,“阿娘,您别生气…”
小董氏冷笑一声,“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懂事,懂得进来安慰我了,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指点!”
她手一指房门,“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阿娘~”
“滚!”
见小董氏气得浑身颤抖,李钰只好起身走了。
小董氏躺回被窝里,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竟不知不觉流下泪来:小没良心的,让你滚你滚了,让你不要娶她,你为什么非要娶她?呜呜,太伤娘的心了~
——
第二天用过早膳后,萧逸宸不情不愿地走了,那哀怨的小眼神,看得陆心颜忍不住发笑。
“小混蛋,跟你家少爷说再见!”她抱着黑猫小混蛋,抓着猫爪子跟萧逸宸拜拜。
萧逸宸住在她房间这两天,小混蛋被赶到了小荷屋里。
如今重回女主人的怀抱,小混蛋早将它前主人抛在了脑后!
它将头埋在陆心颜怀里蹭啊蹭。
突然间,后脖子一紧,整个猫身悬空。
“喵呜~”小混蛋扭头一看,原来自己被某人两只手指头夹住拎起来了。
它一看到那泛着杀气的琉璃眸时,恐怖的记忆瞬间重回猫脑,讨好地对着前主子叫了一声,“喵呜~”
“齐飞~”萧逸宸懒洋洋地道:“世子府好像有老鼠了,将小混蛋带回去,抓不到老鼠,让它滚蛋!没用的东西,我世子府不要!”
“喵呜~”不要啊,美人主子救命!
“萧世子,”陆心颜咳嗽一声,“遗弃猫这种行为不好的。”
萧逸宸摸着下巴,或有所思,“说得是!要不就炖锅猫肉汤来喝喝,我还没吃过猫肉!”
“喵呜~”呜呜,谁来救救它这只可怜的猫~
陆心颜翻个白眼。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相信,萧逸宸一定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在他离开后没多久,吕嬷嬷高兴来报,“小姐,黎先生回来了。”
“快请!”几个月没见,终于回来了,陆心颜也很高兴。
黎先生凌晨到的,梳洗后用了早膳过来,看起来精神弈弈,清爽得很。
“见过小姐!”
“黎先生不必客气,快请坐!”
两人这几个月书信往来颇多,又合伙成功完成反收购计划,将万氏粮行收入囊中,虽没见面,却胜似天天见面,没有丝毫生疏。
黎先生也不客套,直接坐下了,“小姐,我这几个月来,分别去了…”
一个汇报,一个聆听,虽然信中大部分的重要事情都提过,不过信的篇幅有限,当面再讲一遍,又能发现很多问题。
这一聊,一直聊到下午,连中间用午膳的时候,也是一直在聊。
“对了,还没恭喜小姐与萧世子赐婚。”黎先生说这话的时候,不无感慨。
他走的时候,陆心颜还是广平侯府世子夫人,这一回来,她已经成了镇国公府世子的未婚妻!
短短几个月,从一个不受宠的侯府世子夫人,和离,封郡主,到现在成为现在辅国将军兼国公府世子的未婚妻,简直是华丽大转身,这等际遇,这世间怕是没有第二人了。
“多谢黎先生,我先前跟您提的账房的事情,有着落了吗?叶姨那边快疯了!”
年前两个月是所有商行最忙的时候,任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放走账房,叶霜至今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账房,快被那些账本给逼疯了!
“年前这账房实在调不开。”黎先生想了想,“要不这样,正好我回来闲着也是闲着,我亲自去看看。”
陆心颜松口气,“那就辛苦黎先生了。”
“小姐,萧世子西南之征,以八万大败瓦刺四十万大军,实在大快人心!我这次恰好从西南回来,无意听到一个消息,请小姐转达萧世子,让他务必小心。”
陆心颜不由紧张起来,“什么消息?”
“听闻瓦刺西南战败后,贝赤哈满门被处死,羊尔坦顶替了大将军的位置,瓦刺大王派出大王子巫山、长公主巫舞和羊尔坦等,不日即将启程前来我天武议和。羊尔坦此人行事阴险,睚眦必报,视人命如草菅,在瓦刺声名并不好,我担心他这次前来会对萧世子不利!”
“我知道了。”陆心颜心一紧,若是萧逸宸没受伤还好说,现在受了伤,若那个什么羊背地里搞事,防不胜防,还真是得小心防范。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小姐听听就好了。向来两国议和,没有比联姻更好的办法,大王子巫山和长公主巫舞,或许此次前来的目的便是如此,大王子巫山还带了瓦刺王后亲手种的三生花作为聘礼…”
“三生花?”陆心颜激动道:“你说三生花?武林传说中的三大奇花之一的三生花?”
她如此激动,黎先生莫名其妙,“是的,听说此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不过传闻一向夸大…”
后面说了什么,陆心颜根本没听进去,只知道终于知道了三生花的下落。
这样萧逸宸有救了!
激动过后,陆心颜冷静了一下,“听说武林中不少人都在寻找三生花,但一直没人知道它的下落,黎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她不是怀疑黎先生,而是这消息来得太突然,朱雀堂号称现在武林中收集消息最快的门派都没有任何线索,她不得不对事情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黎先生道:“我在西南的时候,无意救了一个被瓦刺军追杀的人,那人是西南一位小将领的儿子,长期以密探的身份在瓦刺活动,因为无意被人发现身份而被追杀,因此对瓦刺的情况比较了解。作为报答,他告诉了我这个秘密。三生花有没有这种奇效他不知道,但在瓦刺知道王后会种三生花的人不多也不算少,他是在打探消息时无意得知的。”
天武与瓦刺敌对百年,两边消息互不相通,如果瓦刺有三生花,而天武武林中人不知情,这也正常。
陆心颜立马写了一封信,将三生花的消息,让齐飞带给萧逸宸,“齐飞!”
齐飞拿着信,苦逼地想:以前少爷不在,他要充当信使,现在少爷回来了,婚也订了,为毛他还要充当信使?
孔尚书的把柄比想像中更难查到,朱雀堂那边的消息,在这两天内陆陆续续送过来,但能同孔尚书谈条件放过田斌的把柄仍然没有。
都察院牢房里田斌的消息同时每半天传一次,龙天行并没有因为陆心颜告诉他,他很可能被人利用而有所收敛,反而无所顾忌地变本加厉,田斌被折磨得数次昏过去,奄奄一息。
青桐几人愤怒不已,却不敢透露半点消息给田叔。
这晚,陆心颜正要睡下,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我要见郡主,求求你们,我要见郡主,我有话跟她说!”是小高氏的声音。
吕嬷嬷道:“高姨娘,小姐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您明天再来吧。”
小高氏哭道:“不,不行,我一定要现在见!等到明天,明天孔家的花轿一上门,一切都来不及了,呜呜…求求你了,让我见郡主一面!”
冥婚的事情欢喜院的人都知道,吕嬷嬷猜想小高氏不知在哪听了风声,实在走投无路,只好求到陆心颜这里。
“对不起,高姨娘,小姐忙了几天,现在正在休息…”
吕嬷嬷正要拒绝,突听屋里陆心颜道:“吕嬷嬷,带她进来吧。”
小高氏大喜过望,“谢谢郡主,谢谢郡主!”
吕嬷嬷进去点了灯,桔黄的灯光溢满整间屋子,床上的女子托腮而坐,三千青丝铺满背,灯火跳跃,眼波流转间,那张绝美的小脸,透露出一种慵懒而张扬的魅惑神情,噬骨销魂。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小高氏,轻扬的声音在这夜里带着两分沙哑,格外动听,“高姨娘,你这半夜的,找我什么事?”
高姨娘先是被她惊心动魄的美震慑住,听她一问,立马跪到地上,“郡主,求您救救心婉!陆丛远和孔家那帮杀千刀的,竟然暗中商议要心婉嫁过去和牌位成亲,甚至打算在孔庭宇七七四十九天后,将心婉活葬!郡主,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看在子仪的份上,还有心婉与您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份上,帮帮心婉,给她一条活路!呜呜,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要您肯救心婉,哪怕要我用命来偿还我以前的罪过我也愿意,求求您了,郡主!”
“血缘关系?陆心婉从没当我是姐姐,我也从没当她是妹妹,除了身体里没有选择地流着一半一样的血,我和她和你,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仇人更恰当!”陆心颜似笑非笑道:“高姨娘,换成是你,你会帮你的仇人渡过难关吗?”
小高氏道:“郡主,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娘和你,我不求你们的原谅,但如果你愿意帮心婉,我愿意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告诉我,我就要听吗?我对你的秘密没什么兴趣!”陆心颜半歪着头打了个哈欠,不觉粗鲁反而有种率真的美,“高姨娘,我让吕嬷嬷放你进来,不是想帮你,是想让你死心!痛打落水狗什么的事情,我没兴趣,你走吧!”
“不,郡主!这个秘密你会感兴趣的!”
陆心颜懒得理她,无趣地挥挥手,“吕嬷嬷,送客!”
小高氏大声道:“郡主,如果这个秘密是关于你娘林如月的死因呢?”
陆心颜的手停在半空中,“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娘死的秘密,如果你愿意帮心婉,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秘密…”
“高宁!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陆丛远突然冲进来,愤怒地抬脚踢向小高氏,小高氏灵活地向边上一闪,避开了。
青桐去洗漱了,星罗白着脸进来,“对不起,小姐,我刚才在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伯爷已经冲进来了,我没拦住…”
陆心颜打断她,双眸紧紧锁着小高氏,“高姨娘,你说,我娘的死有什么秘密?”
“高宁,你要是敢胡说,我立马休了你!不,立马杀了你!”陆丛远的眼神吃人似地瞪着小高氏。
小高氏先是畏缩了一下,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索性豁出去了,“郡主,你娘是被老爷用慢性毒药毒死的!”
“什么!?”
“高宁!”
“毒药就是老爷藏在书房里,被御林军搜走的,两包断肠草的其中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