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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不能拿欢喜院中人的性命冒险!嫁妆给了,再抢回来就是了!最多是恶心了一把!
陆心颜正要应下,突然传来一道高亢尖亮的声音,“太后懿旨到!请安康伯府陆大小姐出来接旨!”
太后懿旨?高氏大吃一惊,最后一个十字在舌尖转了几转,硬是生生收了回去!
陆心颜心中一动,太后这个时候传懿旨,莫非…
“安康伯府陆大小姐接旨!”
来的是个有点眼生的太监张公公,脚一拐一拐的,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本来就是个瘸子。
“奉天承运,太后懿旨,安康伯府陆大小姐秀外慧中、德才兼备,哀家甚为喜欢,特命十一月十六冬至祭天之日,伴驾同行!钦此!”
“谢太后娘娘恩典!”陆心颜跪地叩谢,双手举高接过太监手中的懿旨。
张公公道:“陆大小姐,长安公主说了,祭天那日宫中出发时辰为巳时(早上九点),若大小姐早上来不及,可提前一天入宫与她作伴。”
他这话是暗示,这道懿旨,是武蓁在太后面前求来的。
“谢谢张公公,烦请回去转告长安公主,十六那天辰时,我在宫门外等她。”皇宫规矩太麻烦,如非不得已,陆心颜实在不愿意去,加上里面还有个随时找自己麻烦的武婉。
张公公拱手告辞,“那奴才回去复命了。”
“等等,张公公,您这脚是不是受了伤?”先前离得远,现在走近了,看张公公脸上一脸痛楚,陆心颜猜想他应该是受了伤,“我院中有个丫鬟会医术,可以先帮您暂时瞧瞧!”
站在一旁的高氏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从那声太后懿旨到开始,她的血色便没有回到过面上,如今陆心颜这有意无意的一说,更是让她吓掉半条命。
若是被张公公知道她要放火烧陆心颜的院子,告到太后和长安公主那去…
千算万算高氏也没算到,陆心颜明明已经和离回府,等于与广平侯府决裂…等等,这个贱人今天不就是去了广平侯府?先前她与小高氏专心算计着那些皮货用什么价格卖给陆心颜,倒是忘了陆心颜去的是广平侯府!
这个贱人也真够厉害的,不过去了一天,就哄得宫老夫人让太后下懿旨,让她冬至祭天那日伴驾随行!要知道这样的殊荣,别说陆丛远,连上两代安康伯都没有过!
张公公抽着气,犹豫道:“奴才来的路上,马车不小心坏了,从上面摔下来,这才耽搁了来伯府宣旨的时辰,若再晚回,宫门一关,奴才可就麻烦了。”
这脚扭伤了,可大可小,张公公也想先瞧瞧,只是时间太赶,不得不先回宫。
“张公公,放心,不会耽搁您太久。”陆心颜道:“保证不会误了您回宫的时辰。”
张公公听她这么说,定下心来,“那有请陆大小姐带路…”
“心颜!”高氏在旁边突然大声道:“张公公来者是客,又伤了脚,不宜行动,应该让白芷出来给张公公亲自医治才是!”
陆心颜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祖母说的是!青桐,你陪车嬷嬷去请白芷来。”
让车嬷嬷去,是为了让那些下人散开,相信高氏会懂的。
高氏听懂了,松口气,“车嬷嬷,你陪着青桐一起去,免得有些不长眼的下人阻了时间。”
“是,老夫人。”车嬷嬷明白这是要将之前的事揭过,心下暗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陆心颜微笑道:“张公公请坐下等。”
“谢陆大小姐!”张公公拱手道谢,脚也确实痛得厉害,便在正厅坐下了。
白芷很快来到,青桐给了个无事的眼神给陆心颜。
张公公的脚伤得有些重,主要是伤了后没有及时处理,并且拖着伤走了半里路所致。
白芷替他扎了针,敷了药,又开了药方,让他回去按药服用,张公公感激不尽。
张公公来的马车并没有修好,陆心颜便用自己的马车,让子言将前来送信的几个太监,快马加鞭送去皇宫。
张公公千恩万谢地走了。
高氏眼见人出了门,正要松口气,陆心颜忽然喊住张公公,“张公公,有句话请帮我带给长安公主,若是有日我和我院里的丫鬟出了事,请她一定要替我讨回公道!”
高氏吓得魂飞魄散,忙笑呵呵地道:“张公公慢走,我这大孙女有时爱开玩笑,您别放在心上,慢走!”
张公公的眼睛,在高氏和陆心颜身上打了两个转,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高氏后,道:“陆大小姐,您放心,奴才一定将话带到。”
高氏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直挺挺倒了下去。
张公公走后,陆心颜看也不看惊魂未定的高氏和小高氏,直接带着青桐白芷走向欢喜院,途中遇到急匆匆追来、刚从工部回来的陆子仪,“珠珠,欢喜院发生了什么事?我方才见人拿着火油火把,在那边议论,说是刚从欢喜院离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人受伤?”
“没事,哥哥,一切都结束了。”陆心颜满不在乎地微笑,“祖母和高姨娘想利用我赚银子,私下囤了一批皮货,结果现在市场上皮货降价卖不出去,她们便想逼着我花银子买下来,我不愿意,祖母便让人拿着火油火把围住欢喜院,以此逼我买下皮货,并交出一半的嫁妆,否则便放火烧了我的院子和我的人,恰好太后懿旨到,解了我的围,现在已经没事了。”
陆子仪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却只能愧疚道:“对不起,珠珠,我…我替祖母和娘向你道歉,都是我没用,我作为哥哥,却保护不了你。”
陆心颜无所谓道:“哥哥,不关你的事,我告诉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愧疚,只是想要哥哥知道,若以后我用什么残酷的法子对付她们,请哥哥不要插手!我不想因此与哥哥生份!”
陆子仪苦笑道:“我上次就说过,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
“那就好,哥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陆心颜说完后,转身离去,陆子仪看着那远去瘦小却坚强的背影,心里慢慢下定了决心。
林如月在世的时候,他觉得这世子之位,应该是林如月的孩子的,所以他从来不争;林如月去世、陆心颜离开后,他觉得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这世子之位,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也不争!
在工部亦如此,他做的事情最多最好,却从来不居功,有什么功劳,都是让给别人,他觉得他不需要这些东西来彰显自己!
可现在,陆子仪发觉自己错了,如果他在工部有了一席之地,深受器重,在伯有相当的影响力,如果他已是安康伯世子,用世子的身份告诫高氏和小高氏,包括陆丛远,不许欺负陆心颜,如果他早早娶了世子夫人,从高氏和小高氏手中接过掌家权,将伯府牢牢控制在手中,或许今天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陆子仪紧紧握着拳头,珠珠,我的妹妹,为了你,我一定要尽快强大起来!
安康院。
高氏躺在床上,额头裹着白巾,胸膛起伏剧烈,气息沉重,明显还沉浸在那些皮货的事情里。
如今陆心颜有太后和长安公主撑腰,她不能动她的人,那本是陆心颜唯一的弱点,如今这个弱点动不得,别的根本威胁不了陆心颜,等于那些皮货,她得硬生生啃下!
可高氏心知肚明,自己哪里啃得下?
她嫁过来的时候,是带了些银子来,但在林如月嫁进来之前,已经帮补得差不多了。
若不是伯府一直入不敷出,当初她也不会让陆丛远娶林如月。
后来林如月掌家,她悄悄存下了一些银子,就是那拿去买皮货的二百两银子!
如今二百两贴进去不说,还借了钱庄一千两,与小高氏一人一半,她也得摊上五百两,可她现在哪里有银子还债?若不还,按利息一天就得二百五十个铜板,十天就是二两多…
这利息越算越哆嗦,高氏浑身轻抖,难道真的只能将自己从娘家带来的首饰,以及府中以前林如月置办的这些珍贵摆设,拿出去当了吗?
可这若是被人发现如今的安康伯府,居然要靠典当嫁妆和古玩过日子,那以后在这京中,哪还能抬起头做人?
这时,车嬷嬷走近,小声道:“老夫人,依奴婢看,您根本无需过于忧心!”
针不刺到肉不知痛!债不是背在你身上,你说得倒是轻巧!高氏火大地吼道:“说起来这事你也有份,当初一千两那么大的数目,你怎么就会同意盖章?脑子被猪啃了?”
车嬷嬷暗中叫冤,当初高氏让她跟着小高氏去借银,只说小高氏盖章了,她才可以跟着盖,可没说多少银子不可以盖!
但车嬷嬷知道此时不是跟高氏争辩的时候,忙道:“老夫人,您别急,听奴婢给您慢慢说。”
高氏哼了两声,大有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绝不轻饶的意思。
车嬷嬷道:“老夫人您想想,这皮货的消息是夫人给您的,这银子是夫人主动提及要借的,最后借多少银子,买多少货,都是夫人作的主,您纯粹是被夫人蒙骗了!所以依奴婢之见,这银子得夫人一个人还才是,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高氏伸出手,示意车嬷嬷扶她坐起来,坐定后,高氏若有所思,“话是这么说,可毕竟一开始阿宁是想跟我借银子,是我非要跟她一起囤皮货,这现在出了事,将责任全部推到阿宁身上,似乎太不近人情了些…”
车嬷嬷察言观色,她心里清楚高氏嘴上这么说,实则已经动了心,“老夫人,恕奴婢说句难听的,夫人在外面跑了好几天,对皮货市场的了解,比坐在家中的您知道的多多了,若不是夫人判断错误在先,您怎会跟着上当在后?所以这事,还是必须由夫人负全责,包括您投进去的那两百两,都得让夫人想办法还您才行!”
高氏更心动,只是,“若阿宁不愿意,我逼她也没办法。”
车嬷嬷双眼光芒一闪,“老夫人,若夫人不同意,您就跟她说收回她的管家权,交给朱姨娘,以后这世子之位,就是二少爷的!若夫人以后稍有行差踏错,您还会让老爷贬她为妾室,将朱姨娘扶正!这样一来,奴婢相信,夫人不答应也得答应!”
“你说得对!”高氏连连点头,“就这么办!”
高氏心中拿定主意,大石搬开,心情爽利的在车嬷嬷的伺候下,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本就风寒未愈的小高氏,经过一夜的心理折磨,早上越发病重了,后来实在爬不起来去请安,便让凌嬷嬷去高氏那告了假。
车嬷嬷见小高氏不来,便建议高氏打着探望的名义,亲自前去跟小高氏把话说清楚,毕竟从明天开始,若没有银子还上,就得先还利息了。
高氏想了想,同意了。
两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来到锦瑟院,凌嬷嬷恰好有事走开,院里的丫鬟正要去禀告小高氏,高氏慈祥道:“你们都各忙各的,不用通报了,我亲自进去看她。”
屋里,小高氏正对着张瑞祥一把鼻涕一把泪,“瑞祥啊,你可真要帮帮表姑,否则表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张瑞祥劝道:“表姑您别哭,有话慢慢说,表侄能帮到您的地方,一定尽力帮忙。”
小高氏渴望道:“瑞祥啊,你能不能快点拿下那陆心颜?我听说她对你印象不错!”
张瑞祥忍不住红了脸,“大表妹待我们几个表哥,一视同仁,没有对谁比谁好。”
小高氏急道:“不是的,瑞祥,你听我说,我听她亲口说的,这几个表哥中,只有你和阿林最合她的心意,只要你加把劲,把阿林压下去,陆心颜就是你的了!”
“表姑,就算大表妹对我和阿林最有好感,也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这种事,急不来的!”张瑞祥道:“表姑,您有什么事说出来,我相信府中众人,还有老夫人都愿意帮您解决的。”
“别给我提姑母!”小高氏一听就来气,“那个老不死的,指不定正在背后算计着我,想将那笔帐统统推到我头上!”
小高氏和高氏相处二十多年,对高氏的性子一清二楚,知道她要面子又无赖自私,否则当初也不会一边用林如月的银子,一边将人家视若脚底贱泥!
那一千两的借款,小高氏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高氏会愿意与她平摊承担!
不得不说,小高氏还真是了解高氏。
此时站在门外的高氏,听到此言,气得浑身颤抖,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激得她头晕眼花,身形摇晃。
手一抬,制止正要敲门的车嬷嬷。
她倒想瞧瞧,这个疼了几十年的好侄女,儿媳妇,到底在背后如何诅咒她!
张瑞祥听小高氏突然痛骂自己的姑母兼婆婆,表情尴尬道:“表姑,表侄瞧老夫人不是这样的人,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小高氏口不择言,只想将心底的怨气统统发泄出来,“误会?哼!你当我第一天认识姑母?那个老不死的,小气、自私、无赖、不讲道理、自以为是,出身不高却偏要装作贵夫人摆架子,那做作的姿态,看了就让人恶心,亏得我身为她的侄女,才忍了她这么多年!若是换作外人,早就笑掉大牙了!”
张瑞祥扯开嘴角陪着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小高氏继续吐槽,“一大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安康院待着颐养天年,偏死死将府中的中馈捏在手里,不肯交给我!若不是看在她是我姑母份上,我早就一包老鼠药,毒死个老不死的得了!”
“原来我一直当成亲生女儿的好侄女,在心里早就盼我死了千万遍!”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阵强劲地冷风从开着的门口吹进来,吹得小高氏浑身直哆嗦。
“姑母?!”小高氏吓得差点从床上跌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高氏居然会来看她,还听到她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小高氏连忙从床上爬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解释,“姑母,侄女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侄女心里巴不得姑母长命百岁!请您一定要相信侄女!”
“是吗?”高氏忍着恶心头晕,平静地看了地上的小高氏一眼,方才来的时候,高氏还准备着那二百两就不用小高氏还了,可结果,小高氏居然在背后咒她,甚至早就存了想毒死她的心思!
既然她不仁,休怪她不义!
“瑞祥,你先出去!”高氏道。
听人背后说坏话,结果被当事人撞个正着,张瑞祥好不尴尬,“是,老夫人。”
张瑞祥出去后,车嬷嬷关上了门,将那寒风隔绝在外。
虽然屋里烧着炭挺暖和,跪在地上身着单衣的小高氏,不一会便感觉到了凉意,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向高氏,“姑母~”
高氏心里最后的一点怜惜早就没了,见她如此模样,勾了勾唇,慢条斯理道:“阿宁,今日我来,是告诉你一个决定。”
小高氏直觉不妙,“什么决定?”
高氏淡淡道:“那一千两银子,我不认,你一个人想办法还清!”
小高氏抽口气,“姑母,当初这借条上可是您和侄女两个人的印章,您怎么能推到侄女一个人身上?”
高氏没理她,继续道:“我借给你的那二百两银子,限你在一年内还清。”
小高氏差点要吐血,“姑母!您那二百两银子哪是借我的,分明是您自己非要掺和进来的!”
“你若不同意,我立马收回管家权,交给朱姨娘,并且支持子礼成为安康伯世子,日后一有机会,我便会挑唆丛远将你贬为妾室,将朱姨娘扶正!”
“噗!”小高氏终于气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姑母,我是您的亲侄女啊,您怎能这样狠心对我?”
“亲侄女?有背后骂自己姑母老不死,巴不得自己姑母早点死,恨不得下老鼠药毒死自己姑母的亲侄女吗?”高氏站起身,冷笑连连,“高宁,你不仁,我不义!对付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就不能心慈手软!我话已至此,怎么做你自己决定!车嬷嬷,我们走!”
“姑母!”小高氏连忙上前抱着高氏的大腿,泣不成声地哀求,“姑母,是侄女不对,您帮侄女这一回,以后侄女做牛做马,任您差遣,绝无怨言!姑母,侄女求求您了!”
“放手!”高氏用力甩了甩,没甩开小高氏,反而自己越发头晕眼花。
车嬷嬷连忙上前扶住高氏,阴阳怪气道:“夫人,老夫人一大早的亲自来看您,现在该回去歇息了!老夫人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绝不会有转变的余地,请您松手,有这时间费这唇舌,不如想想去哪里凑到那一千多两银子还债!”
高氏绝情的脸,以及车嬷嬷幸灾乐祸的神情,深深刺痛了小高氏的眼和心。
她松开手,慢慢爬起来,面上神情逐渐变冷,然后突然间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高氏头晕晕的,懒得理小高氏,扶着车嬷嬷的手,示意她离开。
刚走到门边打开门,身后传来小高氏阴森的声音,“姑母,若您将所有问题推到侄女身上,那侄女只好将当年林如月的真正死因,告诉陆心颜,看她会不会放过这安康伯府里每一个人!您不仁我不义,大不了一拍两散!”
高氏猛地转过身,双眼似要吃人似的,“你敢!?”
“若是以前,我真不敢,可姑母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小高氏发狂似地冷笑,“姑母,林如月的事,您若想我不说出去,可以!那一千两银子的债,请您一个人背下!这府里的掌家权,全部交给我,以后您休得过问!至于您借我的那一百两银子,限您一年之内还清!”
“你…你…”高氏本来是来威胁小高氏的,哪知反被小高氏威胁了!
她站在门口,一半身子在烧着炭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另一半,在飘着雨寒冷刺骨的冷风中,一冷一热,加上之前的忧思,先前的刺激,冲到头顶的热血再次狂冲,然后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老夫人!”“姑母!”
——
高氏中风了。
不只左半边身子偏瘫,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还眼歪嘴斜,口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只会咿咿啊啊。
大夫说,这日后得有人时刻照顾着,一会也离不了人,至于能不能好转,不光看照顾得仔不仔细,也看个人的运气。
陆丛远收到消息,急急忙忙从太仆寺赶回来。
高氏床前站满了人,大房二房三房四房的大小主子们,都来了,包括陆心颜。
陆丛远拔开人群,走到床边,看到昨儿还好好的高氏,如今这副半死不活地鬼样子躺在床上,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高氏一见他,眼泪哗哗往外流,嘴里含糊不清地啊啊啊,伸出勉强还能动的右手,陆丛远连忙握住,哭道:“阿娘,您放心,儿子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您的病,您放心好好休养,儿子保证您过不了多久,就会跟以前一样!”
高氏要是死了,陆丛远就得丁忧三年,本就仕途不顺,再离开三年,只怕到时候连那一亩三分地都没了!
“啊。啊。啊。”高氏歪着的下巴,试图朝某个方向移动。
“阿娘,府里的事情您不必担心,阿宁定会好好打理,等您好了以后,您再出来好好教导阿宁。”
“啊。啊。啊。”高氏的下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对上了双眼红肿的小高氏。
小高氏本来再抹眼泪,见高氏狠毒如地狱之光的眼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扶住高氏的胳膊,伤心道:“姑母,您放心,老爷有侄女好好照料,定不会让他身子出半点差错,您不用挂心~”
这个歹毒的女人!高氏恨不得吃了她,声音尖利,“啊。啊。啊。”
“姑母,您是想问故意推倒您、害得您如此的车嬷嬷,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姑母您放心,侄女已经处理了,将她打了三十大板,赶出了伯府,以后她都没机会害您的!”
“啊。啊。啊。”高宁,明明是你害我如此,你居然颠倒是非?高氏眼睛瞪得都快要流血了。
小高氏继续垂泪,“姑母,府中的事情侄女会好好打理的,您安心养病,不要放弃,大夫说了,您这病若是好好休养,说不定过几个月就好了!”
陆丛远在一旁连连点头,“阿娘,您不要放弃。”
其他几房的人也纷纷附和,“阿娘,您不要放弃。”
“啊。啊。啊。”高氏老泪纵横,丛远啊,你为什么就不懂娘的意思呢?你身旁这个毒妇,巴不得娘快点死,怎么会允许娘的病好起来呢?呜呜呜…
可惜高氏现在除了在心中痛哭外,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
唯一的证人车嬷嬷被小高氏害了,自己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只能任凭摆布!
小高氏抹了眼角的泪,将高氏的手从陆丛远手中抽回,温柔地塞回被子里,“老爷,姑母该休息了,您刚回来先去歇会,这里有妾身照顾姑母。”
陆丛远点点头,他又不是大夫,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他站起身,向高氏告别后,离开了,屋里其他人也迅速散开了。
在高氏不甘的“啊。啊。啊。”中,陆丛远走了,所有人都走了。
人走了,小高氏收起方才伤心欲绝的模样,径自起身坐到桌边,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啜了几口润嗓子。
高氏怨毒的眼光,一直在小高氏身上不曾离开。
“姑母,”小高氏也不看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今时不同往日了,您若想以后有人尽心伺侯着,身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最好将您那眼神收起来!否则这以后天天与冷菜冷饭、屎啊尿的作伴,可别怪侄女我狠心。”
高氏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吃饭得人喂,大小便不能控制。
她现在一倒下,整个安康伯府后院就掌控在小高氏手中,只要小高氏偷偷从中使点坏,以后的高氏就会长期生活在臭薰薰的环境中。
高氏眼中的恨意,不甘心地慢慢散去,“啊。啊。啊。”
只能发出的单调声音里,多了几分哀求和示弱。
小高氏轻轻笑了笑,“姑母,这才对嘛,您不光是侄女的姑母兼婆婆,更是老爷的亲娘,若您去世了,老爷丁忧三年,心婉几个婚事受阻,咱们这伯府可就更糟了!您放心,即使您以后一辈子这样,只要这伯府像现在这样好好的,侄女定会让您在床上安安稳稳地过一生,直到您终老!”
高氏心中那个恨啊,小高氏这意思分明是说,就算她有痊愈的机会,小高氏也绝不会让她痊愈!
“啊。啊。啊。”大势已去的高氏,只能将恨压下,附和着小高氏的话。
小高氏在安康院一直待到晚上,做足了表面功夫后,才回了锦瑟院。
这时凌嬷嬷刚刚从外面回来,“夫人,奴婢打探到消息了。”
“快说!”
高氏中风晕倒后,小高氏迅速做了两件事。
一是用花瓶砸晕了车嬷嬷,将高氏晕倒的事情推到车嬷嬷身上,二是意识到那一千两银子的债,此时必须背到自己身上,立马派凌嬷嬷出去打探,看有没有别的销路。
凌嬷嬷道:“听说刘掌柜所在的徐氏皮货店,将手中所有皮子,以进货价三成的价格,卖给了素衣坊。”
“进货价的三成?”小高氏瘫倒在梳背椅上,若是三成卖出,那些货只能收回四百两银子不到,还有六百两的空缺去哪里找银子来填补?
“是不是徐氏皮货店的货太少,所以对方才出了这么低的价?”小高氏不死心地问道。
话一出口,立马意识到自己真是蠢到家,从来只有货多压价,哪有货少压价的?
凌嬷嬷道:“徐氏皮货店的货,听说本来有上万两的货,最后三千两卖了。”
万两银子卖三千两,亏损了七千两,小高氏一个哆嗦。
凌嬷嬷看着小高氏面青口唇白的样子,安慰道:“夫人,奴婢觉得,如果这事您亲自出面,说不定对方看在咱们伯府的面子上,会愿意出多点银子!”
对!小高氏精神一振,素衣坊的叶大当家叶霜虽然身份不一般,但始终是个平民,而且能花那么多银子买下那么多皮货,说明这素衣坊非常有钱,自己不过一千三百两银子的货,若是对方能出个六百七百的,也多不了多少!
“凌嬷嬷,明天我亲自去素衣坊找叶霜谈!”小高氏道,她堂堂安康伯夫人亲自纡尊降贵去谈,对方怎么也得给点薄面!
“知道了,夫人。”
“那刘掌柜有消息吗?”小高氏咬牙切齿问。
“听说前几天就回老家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没人知道。”凌嬷嬷道。
小高氏眼里泛出狠毒的光,“等我找到那个人,定要扒了他的皮!”
当时刘掌柜带她去银庄借银子的时候,已经告诉过她,这个钱庄背后之人是谁,以安康伯府的身份根本惹不起,否则小高氏就上钱庄去摆伯夫人架子了。
“夫人,晚上的药喝了没?”
“忙了大半天早忘了,这院子里的丫鬟也不知道提醒一下。”小高氏忍不住抱怨,“凌嬷嬷,将药端来吧,顺便抓抓这院里下人的规矩。”
“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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