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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两银子,也不过买走了徐东财手上十分之一的货。
且像高氏和小高氏这种傻呼呼的水鱼,全京城独一无二,徐东财立马让各店紧急降价,亏本出售,然而购买者仍然廖谬无几。
而其他皮货店的掌柜,见素衣坊生意这么火爆,大着胆子上前,询问可否从此地进货,价格上高些也无妨。
这么好的生意,一本万利,独家垄断,皮货店掌柜也就抱着试试的心情,没人以为叶霜会同意,但想不到的是,她同意了!
叶霜大方道:“有银子大家一起赚!不过货源有限,羽绒衣生产时间长,各位如果需要的,请提前下单,我好安排生产,不过请各位别贪心,按自己店的销售来进货,免得造成积压!”
这是她和陆心颜商量后的决定。
倘若整个京城,只有素衣坊大赚特赚,势必会引起所有成衣坊和没货卖的皮货店的嫉妒,枪打出头鸟,到时候会麻烦事不断。
若将利润分些出去,所有人必会感激素衣坊的慷慨,无论有什么事都会站在她们这边,形成一种无形的力量。
同时,这次皮货事件背后主谋,若想从中搅风搅雨,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徐东财原本想煽动其他皮货店及成衣坊的人,一起对付素衣坊,哪知素衣坊抢先一步,收买了所有人,反倒他自己的徐氏皮货店成了所有皮货商抵制的对象,原因无他,当徐氏皮货店早上将所有皮货一摆出来,再加上有心人在暗中一鼓动,所有人都知道,今年尤伯客的货,被徐东财一人独吞了。
虽然谁拿到货是谁的本事,但对于吃独食的人,自己吃肉还让旁人连肉汤都喝不上,旁人谁不眼红?
所以当素衣坊声明不供应羽绒衣给徐氏皮货店时,所有人都举双手双手赞同。
刘掌柜之前忙着忽悠小高氏,还不知晓素衣坊已经放出这话,见皮货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而库存堆积如山时,便向徐东财提议,“大当家,不如去素衣坊进些羽绒衣来,到时候买羽绒送皮子,多少可以挽回些损失。”
看在刘掌柜刚从小高氏那忽悠回一千三百两的功劳,徐东财黑着脸忍下脾气,“素衣坊已经发话,不给我徐东财供应羽绒衣!”
刘掌柜大吃一惊,随即明白过来,陆心颜又不是笨蛋,这皮货一摆出来,便知当初从她手中将尤伯客的货劫走的人是谁,怎么可能会给他们供应羽绒衣?
“那接下来怎么办?”刘掌柜弱弱问道:“现在店里已经降价到五折,仍然无人问津。”
损失这点银子算什么!损失了还有赚回来的可能,但主子那边…徐东财烦躁不已,“铺子里皮货的事情,你全权处理,不管低到什么价位,全部处理掉!”
“知道了,大当家。”话虽如此说,皮货毕竟是高成本之物,难道真几个铜板甩掉,那怎么可能?
而且此次从尤伯客手中独吞这批货,徐东财手中的流动资金已经全部占用,若不及时让资金回笼,徐东财名下的其他产业亦会受到影响。
刘掌柜做掌柜这么多年,很清楚这其中的利害,所以这事到最后,都是吃力不讨好。
但他只是个打工的,上面怎么说,他只能尽力做到最好。
今日无阳光,白茫茫的一片,让黑夜的降临慢了些。
直到街上没了人,刘掌柜才吩咐伙计准备关门,伙计在店里白待了一天,没有客人,掌柜还不让早点走,早就不耐烦了,如今刘掌柜一说关门,立马来了精神,起身关门。
这时,门外进来一名绝美的少女,笑颜如画,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相貌不俗的丫鬟。
伙计一时看楞,直到清脆悠扬的声音响起,“谁是掌柜的?”
刘掌柜连忙迎上去,见少女穿戴不俗,挤出最灿烂的笑容,“小姐,本店皮子今日一律降价三折…”
少女笑吟吟打断,“我是陆心颜,安康伯府大小姐陆心颜。”
刘掌柜脑袋轰的一声炸了,笑容僵在脸上,变得极不自然,“不知陆大小姐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陆心颜轻笑,“我要买下你们徐氏皮货店的皮货,全部。”
刘掌柜一个哆嗦,以为自己听错了,“陆大小姐,你是不是在玩笑?”
现在谁不知道皮货卖不出去,就是因为你们素衣坊新搞出来的羽绒衣,大当家恨不得生吃了你,你如今居然敢上来咱们店里,大喇喇说要买皮货?还全部?这是想耍他们玩吧?
“我陆心颜从不开玩笑。”陆心颜勾唇一笑,“你们手上的皮货,如果愿意按进货价的三折全部卖给我,我可以全部接收,现银支付。”
进货价的三折?好狠,好准!“大小姐,自从您和叶大当家的素衣坊推出羽绒衣,今年这皮货生意就不好做下去了,不知大小姐要这些皮货去做什么?”刘掌柜试探道。
“在你们手中无用的皮货,到了我手上,我会将它变成宝!”陆心颜挑着眉,眉间张扬。
刘掌柜气得牙疼。
徐氏皮货店被陆心颜弄出来的羽绒衣打了个措手不及,被逼大降价,结果人家找上门,公然表示要买你的皮货,并且表示这些皮货她能变废为宝!
这不卖吧,气人,这么多货积压着,别说回本了,能少亏一点都不错了!
这卖吧,亏损是少了,可更气人!想方设法从人家手中抢到皮货,结果一转手三折卖给人家,白白损失了七成的银子!
如果陆心颜是派个人伪装一下,上门来买皮货,睁只眼闭只眼的情况下,卖了那倒罢了,结果人家偏不,直接踩上门来,还把话说得明明白白,让你卖也气,不卖也气!
真特么还有比这更气人的事情吗?
刘掌柜知道这事若报上去,定少不了一顿臭骂,可这事自己做不了主,冒着被臭骂的风险,也得向上报!
“陆大小姐,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先上报大当家,看大当家的意见如何。”
陆心颜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不急,不过最迟明晚,我希望收到刘掌柜的消息,若过了明晚,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刘掌柜一滞,却不得不笑道:“我一定将话带给大当家!”
徐东财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跪在他主子的屏风前。
屏风后的男子听到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熟的人听到,以为他是高兴,实则跟着他久了的人,便知他笑里的愤怒!
徐东财虽然跟得不久,但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可能笑得出来!
屋子里烧了炭,暖暖的,徐东财来的时候,外面天气寒冷,穿着厚厚的皮子过来的。
进来后也不敢脱衣,直接就跪下了。
时间一长,全身都是汗,黏呼呼的。
但他却动也不敢动。
本以为稳赢的局面,又输了。
输了银子是小,他徐东财愿意贴上全部家当补上!
但是,这一场皮货大战,从一开始,争的就不是银子,而是面子,上次粮行之战输掉的面子!
如今面子没挣回,又狠狠掉了一层!
徐东财能想像以自家主子的心性身份,心中是何等的气恼!定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而自己的命…
想到万金来一家的凄惨,他忍不住一个寒颤,如同温暖的春天里,突然刮来一阵冬天的冷风,直直冷到骨子里。
徐东财胡思乱想的瞬间,屏风后的男子止住笑,冷冷道:“下去!”
徐东财跪在那,一时没反应过来。
男子提高音量,“要本公子亲自送你吗?”
徐东财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听错,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爬起来,“对不起主子,属下有负所托!属下告辞!”
男子冷哼一声。
待徐东财离开后,男子一招手,一个黑影出现,“进行下一个计划。”
“是,主子。”
陆心颜啊陆心颜,既然你敢公然挑衅本公子,那本公子就让你尝尝挑衅本公子的下场!
接连两场失利,本公子承认你在经商上的运气和天赋,但在别的方面呢?你也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让我们拭目以待!
——
晚上陆心颜回府后,夏知将高氏与小高氏借钱庄银子囤皮货的事情告诉她。
陆心颜扑哧一声,“这等蠢事她们也做得出?”
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不是圈套就是陷阱!这两人怎么会这么天真,轻易就上了人家的当?只要随便派人一打听,整个事情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平时看着两人虽不聪明也不笨,没想到关键时刻,智商急剧下线,居然自己坑自己一把!也好,省了我想办法对付她们的时间!”陆心颜道。
自从囤了皮货后,小高氏便不出门了,反正有货在手,不愁!
初九早上陆心颜去给高氏请安的时候,小高氏那个眼睛从上往下看人的高傲气,看得陆心颜直想笑。
她本以为小高氏会立马说出皮货的事,让她掏银子为店里进货,哪知小高氏居然忍得下来,一字不提,倒是让陆心颜很是奇特了一番。
她哪知高氏和小高氏打的主意是,反正那银子免息三天,再压多一两天,皮货店眼看有市无货,肯定更加焦急,那到时候她们将皮货拿出来,说不定还能将价钱往上抬一抬!
既然她们不说,陆心颜自然不会傻到主动提,请了安之后,就回了欢喜院。
刚到欢喜院,齐飞不知从哪钻出,交给她一张纸条,又迅速离开了,速度快得陆心颜想喊住他问话也不行。
陆心颜莫名其妙,展开纸条一看,方知这是萧逸宸写来的信。
她心跳莫名快了两分,看完后更是心绪激动,只见上面写的几个字:胜,钰头功,二,三,四。
胜了!胜了!太好了,那家伙要活着回来了!
她激动了一会后,突然一个激灵,呸,他胜了,回来了,关我何事?
啊,不对,李钰也要回来了,还立了头功,我这是为四姑高兴!我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四姑!
陆心颜将信往袖子里一收,准备让人通知宫锦,临时想起什么似的,又拿出来看了看,这次不禁皱起了眉头。
‘胜’,好理解,就是说萧逸宸带着八万征西军打败四十万瓦刺军,救出李老将军和李家军!
‘钰头功’,简单直白,就是说李钰不光在战场上活下来了,还立了头功!
但这‘二,三,四’,什么意思?
暗语?
可这暗语一点提示都没有,谁懂?怎么猜?
陆心颜忍不住一阵气闷,偏偏送信的齐飞又跑掉,想问问他都没得问!
“小姐!”青桐这时突然出现,“刘掌柜托人送了信过来,说同意将徐氏名下皮货,以进货价三折卖给小姐。”
陆心颜将心思收回,“你带上银子,和子言君无叔一起去,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
“是,小姐。”
青桐走后,陆心颜让夏知去通知封氏和宫锦,明天她去看她们。
暗语晚上再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想明白,不过这个好消息也得尽快让宫锦知道,安她的心。
陆心颜下了决定后,开始专心画图。
很快,数幅设计稿完成。
全是以皮料为重点的羽绒款式,这可是比普通料子做成的羽绒衣更保暖,而且更有价值。
皮子的色彩不光是原色,会被染成各种颜色,因为临近过年,以大红色为主。
画完后,陆心颜停下歇息的瞬间,又想到了那封信。
一个胜字,不知包含了多少艰辛!
陆心颜虽生长在和平年代,小时候也看过不少抗战片,知道打战的艰苦,不光是随时没命,还得时常面对饥饿和寒冷…
寒冷?
她眼里迅速闪过一抹亮光。
既然他们为保护天武的和平,抛头颅,洒热血,那她作为天武国的一员,就做点小事,回报他们!
徐氏皮货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之事十分顺利,货运到素衣坊工厂的时候,通知封氏和宫锦陆心颜明天去看她们的夏知,已经将陆心颜最新的设计稿送到叶霜手上,同时还附有一封信。
叶霜看完后,对陆心颜的提议十分赞同,“夏知,你回去告诉珠珠,她的想法我非常认同,一切按她的意思进行。”
“是,叶大当家。”
——
初十早上,天气越发寒冷,冷风像冰刀一样,割得人脸上和耳朵疼得厉害。
陆心颜一早出门,带着青桐白芷和小荷,去往广平侯府。
广平侯府一如以往,不算高大的朱漆门,龙飞凤舞的广平侯府四字金色牌匾,大门打开后,露出福叔亲切欢喜的笑脸。
再见却让陆心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离开,再过来,已经有二十多天了。
“珠珠小姐,外面冷,快进来。”福叔扬着笑脸,热情地招呼她进来,“还有青桐姑娘,白芷姑娘,小荷姑娘,都快进来。”
青桐几人齐声喊道:“福叔好。”
“好好,快进来。”福叔笑呵呵的。
陆心颜刚跨进大门,猛然见到笑容满面的孙嬷嬷,一下子楞住。
“珠珠小姐,老夫人和四姑娘亲自来接您了。”
陆心颜一抬头,便见封氏和宫锦站在垂花门不远处的长廊下,欣喜地看着她,冷风吹得她们脸上通红,唇却是白的,显然在此已经待了不止一小会。
陆心颜心中一暖,快步走过去,握住二人的手,“祖母,四姑,你们怎么在这里等?四姑你也真是的,明知祖母身体不好,还让她出来受寒!”
宫锦欢笑的面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是阿娘非要亲自来接你,我拦也拦不住。”
“祖母就来了一小会,不冷。”封氏拉着陆心颜的手,将她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微笑着道了一句,“瘦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饱含着无限的关心与担忧,陆心颜鼻头一酸,“珠珠很好,没有瘦,倒是祖母越发清减了。”
封氏呵呵笑道:“祖母近来可好得很,阿成一家都回来了,祖母每天都过得像做梦似的,除了担心你和阿锦,祖母这辈子,没别的心事了。”
“珠珠让祖母操心了。”陆心颜惭愧道。
宫锦见两人心思触动,忙往手心哈口气,“阿娘,珠珠,能不能回屋里去说话,冷死我了。”
“对啊,老夫人,珠珠小姐,您们两人一见面忘记了寒冷,可奴婢已经冷是哆嗦了。”孙嬷嬷跟着打趣。
陆心颜和封氏相视一笑,亲昵地挽在一起,“祖母,珠珠扶您进屋。”
封氏大声应了一声,“好呢!”
宫锦装出吃醋的样子,忍不住吐槽,“阿娘,珠珠才是您亲生的是吧。得,你们祖孙俩叙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回我院子里去了。”
陆心颜赶紧笑眯眯地用一只胳膊挽住宫锦的手臂,“四姑,别这么小气嘛,你天天看到祖母,我这么久才来一回,你也要吃醋?等你以后嫁了人,回来的时候,保证祖母比稀罕现在的我还稀罕你。”
说到嫁人,就想到生死不知的李钰,宫锦的情绪淡了许多,勉强压下去的忧思,又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
其实三人中,清减得最厉害的是宫锦,陆心颜在安康伯府该吃吃,该喝喝,只是这具身体体质异常,怎么吃喝也不胖,封氏许久没见她,心里挂念她,担心她受了委屈,才会觉得她清瘦了。
至于封氏,元成,即现在的宫元成,长子宫礼回去,带着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上京,一家人团聚之后,封氏就像她自己说的,每天感觉都在做梦,宫元成的妻子云氏性子爽朗利索,跟封氏年轻时性格很像,加之从小在乡下长大,没什么花花肠子,很得封氏喜欢,关键是四个孩子,云氏教养得极好,正直有担当,有礼貌,又活泼可爱,光这一点,就让封氏对她感激不已,所以两婆媳相处这段日子来,脸都没红过。
封氏过得舒坦,之前白芷调理得当,身子骨反而更加好了,看起来是瘦了些,实则是没了先前那种浮肿,精神要好很多,否则按她以往的身体,在这寒风中站一会,早就头晕脑胀了。
而宫锦,一直担心着在前线的李钰,吃不好睡不香,反而是最瘦的一个。
几人刚走了不远,一名陌生的女子,手中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后面跟着三个年轻的长得十分相似的高大小伙子,急匆匆前来。
女子不一会便走到封氏面前,埋怨道:“娘您也真是的,珠珠小姐要过来,您也不告诉媳妇一声,好让媳妇来迎接,现在多失礼人!”
她样貌生得一般,却有一股子爽利味,让人看了十分舒服,正是宫元成的妻子云氏。
封氏乐呵呵道:“我是故意不告诉你,想让你多睡会,你也知道你现在的身子,珠珠不是外人,不在乎这些虚礼。”
陆心颜意外地看向云氏的小腹,云氏面上一热,大大方方道:“大夫前几天确认,快两个月了。”
“恭喜婶婶。”陆心颜真心实意道谢,心里替封氏高兴。
云氏笑道:“生下小冬后快十年没动静了,我以为是初到京城身体有些没适应,根本没放在心上,阿娘不放心,非要请大夫来看,这一看才发现是有了。”
封氏道:“你前两天还到处爬上爬下的,我一想到,就吓得浑身是汗。”
两人说话没什么顾忌,一看就是关系融洽的,陆心颜更加放心了。
“礼儿,风儿,雨儿,小冬,快喊人。”
“珠珠姐。”云氏第二子,十四岁的宫风,三子十二岁的宫雨,和小女九岁的宫小冬,同时乖巧地喊了人。
只有宫礼不情不愿地喊道:“珠珠姐。”
实则怨不得宫礼,他今年也十六,不过比陆心颜小了两个月,堂堂七尺男儿却要喊一个矮小过自己这么多的同龄人为姐,心里难免不爽。
陆心颜笑眯眯地道:“都乖。”
“先回屋里去。”站得久了,封氏自个先受不了了。
福寿院里烧着炭,温暖如春,陆心颜将带来的礼物送给几人,封氏宫锦和云氏,是上次买的首饰,宫礼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宫风是几本奇闻趣谈,宫雨是笔墨纸砚,宫小冬是一件陆心颜亲手做的漂亮春衣。
看来来之前做足了功课,云氏几人非常满意,宫礼看在匕首的份上,决定暂且认下这个姐姐。
陆心颜道:“我还有礼物送给你们。”
这时青桐拿了两个大包过来,打开后,里面赫然是几件羽绒衣。
“羽绒衣?”宫礼惊呼,“听说昨天已经卖断货了,你从哪里弄来的?”
宫锦咳嗽一声,“忘了告诉你们,那素衣坊珠珠有份,里面的衣裳全是珠珠设计的。”
“珠珠姐,你好棒,能教教我吗?”宫小冬眼里散发出崇拜的光芒。
她是乡下长大的孩子,没有宫倩漂亮精致,却灵动鲜活,带着一股子质朴之气,就像一株长在山脚的木棉花,肆意快活,享受着阳光雨露、寒风暴雪的滋养和摧残,仍坚强地活了下来。
若说宫倩给人的是怜爱的感觉,宫小冬给人的,则是活力的感觉。
陆心颜从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她眨眨眼,“乐意之至。”
云氏任由宫小冬提要求,对她来说,只要不是过份得离谱,她愿意让孩子自己去面对拒绝和挫折。
如今见陆心颜同意了,便对宫小冬正色道:“小冬,这是你自己亲自求来的机会,以后要认认真真地学,不能半途而废,知道吗?”
“知道了,阿娘。”宫小冬脆生生应道。
几人说笑一阵,其乐融融,陆心颜趁机让白芷替封氏把了脉,白芷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好,开了方子,让其按方子调养。
接着封氏又让白芷给云氏把脉,身体一切正常,让封氏开心不已。
封氏虽然身体好了些,始终岁数摆在那,不一会便露出倦意,云氏有孕,亦需要多些休息。
陆心颜俏皮道:“祖母,婶婶,我想去四姑那坐会,说会悄悄话。”
封氏知她是想自己休息,还是白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和锦儿有事一起瞒着祖母是不是?”
以前没有,不过今天可能有了,陆心颜吐吐舌头,“哪有啊,祖母,天地良心,不信您问四姑。”
“我肯定是没事瞒着娘,至于珠珠有没有,我可不敢乱保证。”宫锦立马出卖队友。
“四姑!”陆心颜俏眉一竖,装出被人揭出老底的愠怒,惹得封氏又一阵大笑,“好了好了,祖母累了想休息会,你去锦儿那坐坐吧。”
宫小冬想跟着去,云氏拉住她,瞪了她一眼,宫小冬朝她做个鬼脸,跑去找宫倩了。
不知是因为冬天的缘故还是怎的,宫锦的院子比起陆心颜走的时候,感觉更加荒凉。
院中的树木光秃秃的,树上还堆着积雪,廊下原来挂着的红灯笼,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屋子里更是异常的冷。
宫锦没想过陆心颜会特意来她的院子里,“珠珠,我没想过你会来我这,所以没提前做什么准备,你先等会。秋华,去取些热茶和点心来。”
“是,小姐。”秋华应下后,站在那咬了咬唇,“珠珠小姐,请您…”
“秋华。”宫锦扫了她一眼,秋华红着眼,面上一脸倔强的神情,几番挣扎还是转身走了。
“四姑,你这屋子里好冷,没有用炭吗?”陆心颜拢拢袖子,脖子处凉飕飕的,感觉这寒风无处不在。
“我觉得还好,受得住,所以没有用。”宫锦道:“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先将让秋华将屋子里烧暖和。”
陆心颜扯扯嘴角,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壶,眼眸微垂,声音沉静,“我瞧四姑这里的丫鬟,越来越不尽心了,树上积着雪没人管,屋下灯笼也不挂上,茶壶是冷的,连床上的被子都薄得不像样,若不是要去祖母那,只怕四姑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单薄到保不了暖的!四姑念着多年情份,不愿意教训她们,就让我做个丑人,将这事告诉祖母和婶婶,让她们出面换了你这院里的丫鬟。”
宫锦忙道:“不关她们的事,都是我要求的!京城难得下雪,我已经几年没见过了,平时难得出去,所以那树上的雪让它堆着,可以多欣赏几天;我晚上不出门,灯笼挂在檐下,光照进去,我睡不好;这茶早上是热的,因为去阿娘那,所以现在冷了,至于被子衣裳,跟用炭一样,我身体好,不觉得冷,所以薄了些,你瞧我现在也一点事都没有。”
陆心颜昕完,似信了,淡淡笑了笑,“四姑近来应该胃口不大好,吃得也不多吧。”
宫锦松口气,也跟着笑了,“珠珠你可真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
“既然四姑知道我厉害,为何还要骗我呢?”陆心颜幽幽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李钰吧?他为了你去西南吃苦,你不愿自己在家里锦衣玉食,高床暖枕,所以陪着他捱饿受冻!四姑,你这又是何苦?”
宫锦的笑容慢慢敛去,悲伤浮上她的眼,一声幽叹从她唇间逸出,“珠珠,我知道我这样很傻,可是如果我不做点什么,我怕我会疯掉。”
她望着陆心颜,任那眸中万种情绪,一一辗转呈现在陆心颜眼前,也将心底藏了好久的话,通通说给陆心颜听,“我一直当李钰是个孩子,跟予儿一样大小的孩子!他跟我说他要娶我,因为在清岩寺他抱过我,我当时确实很惊讶,惊讶他原来不是传闻中,那个每天小媳妇大姑娘身后跑的纨绔,而是个心思纯正的孩子!
但也就是惊讶而已,毕竟以我的年纪和辈份来说,他该唤我一声四姑,所以我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权当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时冲动说的胡话而已,可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我表示他的决心时,我心底其实是有些感动的,但这样的感动没有任何男女之情,更多的是一种欣赏,啊,原来这个少年,是个不错的少年呢!
直到他说他要去西南,不光是为了我,也为了李家,那时我才发觉,原来李钰不是年幼的孩子,不是冲动的少年,而是个有想法有担当有责任的男人!他说过的话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自那一刻起,我便决定他不负我,我不负他,什么年纪辈份的,通通去见鬼,他都不怕,我怕什么?今生今世,活着我就是他李钰的人,死了也是他李钰的鬼!
自他走了后,我发觉我日也在想他,夜也在想他,想得我自己都害怕是不是有毛病了,我关心着西南的任何动静,悄悄让人打听关于西南的一切,下雨了,降温了,下雪了,天气湿冷得骨子里都疼,比京城最少冷一倍以上!我就想着李钰从来没出过京城,会不会受不住这样的天气?听人说行军路上都是吃干粮,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更别提睡个好觉!时间越长,我越来越不安,我想着若能与他感同身受,或许我这心里会好过些!”
她凄苦一笑,“可珠珠,好像没什么用。只要一日没有他的消息,我的心永远悬在那,度日如年。”
陆心颜听得眼睛渐渐湿润,宫锦与李钰之间,她一直认为只是李钰在单方面付出,而宫锦是最后被迫感动,不得不接受李钰,如今方知,原来宫锦已经将李钰放在了心上,那份情,不会比李钰对她的情轻。
她替宫锦高兴,亦替李钰高兴。
陆心颜抓着宫锦的手,双眸发亮,“四姑,你听我说完接下来的话后,别激动!”
宫锦定定看着她,眼睛的光芒渐渐亮了起来。
陆心颜难掩激动,“四姑,萧世子赢了!李钰不光活着,还立了头功!”
“什么?真的吗?”当心里的期望变成真时,宫锦屏住气,一只手捂住唇,忍不住哽咽低呼出声,“珠…珠,你…你没骗我吧?”
“我没骗你,是真的!昨天早上取得了胜利,估计今天已经在返京路上了。”陆心颜激动道:“四姑,只等月底李钰一回来,你和他的梦想,都会实现!”
宫锦的眼眶蓦地红了,嘴唇颤抖得不能自已,她反抓住陆心颜的手,力气大到指尖都发白了,“真的,真的要回来了?我…我要告诉阿娘,告诉…李夫人,我…!珠珠,你帮我做几身好看的衣裳,带我去买些好看的首饰,我…我要漂漂亮亮地去见他!好不好?”
宫锦已语无伦次到不知如何是好!
陆心颜微笑道:“四姑,我帮你做漂亮衣裳,我帮你挑好看的首饰,到了李钰回来的那天,我帮你妆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去见他!但是四姑,这个消息暂时还不能告诉祖母和李夫人!”
“为什么?”宫锦怔住,面上不知所措的喜悦淡了些。
“我这里收到的消息,是萧世子私下派人送来的,皇上那边还没有收到捷报,所以这事暂时不能往外传。”陆心颜道:“不过我猜最迟今天或明天,这个消息就会传到京城,四姑稍微忍忍两天,免得节外生枝。”
宫锦稍微冷静下来,“我知道了!现在萧世子和李钰打了胜仗,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乱嚼舌根,但日子一久,若有人将今日咱们先过皇上知道战胜的事情往上一报,引起皇上猜忌,定会给他们带来无妄之灾!不过,珠珠,萧世子怎么会私下给你送信?”
这点宫锦先前过于激动一时没想到,现在想来,难免生出两分疑惑。
陆心颜咳了一下,眼珠子转得飞快,“我与萧世子…有位手下有些生意往来,这消息,实则是我从他手下那无意听来的。”
消息是齐飞给她的,齐飞是萧逸宸的人,陆心颜觉得这样解释,没什么问题。
宫锦整个心思都在李钰即将活着回来这件事上,听陆心颜这么解释也没再多深思,“原来如此。”
两人又七七八八开开心心聊了许久后,约摸着封氏差不多醒了,便一起手牵着手,前往福寿院。
还没到,便听到熟悉的尖利拉长的声音传来:“太后懿旨到!请一品夫人宫老夫人和其女宫四姑娘,出来接旨~”
太后懿旨?发生了什么事?陆心颜和宫锦对望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封氏听到声音,连忙从屋子里出来,宫锦和陆心颜走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几人一起前往正厅。
来宣懿旨的,是太后身边的林公公,他双手高举明黄色懿旨,“一品夫人宫老夫人和宫四姑娘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