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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乱掉的红线。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紫萱可以预想的范围。
洪武二十一年五月下旬,朱元璋在早朝过后将朱允文招至御书房中,对朱允文做了一些可以用“金玉良言”四字概括的叮嘱,朱允文当时不明白皇爷爷为何突然对他说那些话,只是用心记下来,傍晚时分再去大明殿的时候已经找不见朱元璋的影子。
朱元璋的离开并未给大明造成太多混乱,第二日朱允文凭太祖皇帝手谕登上帝位,这一日比长姜七号的描述和伏羲八卦图上的预测整整早来了十年。也在这一日,紫萱才醒悟到原来自己脚下的大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被篡改的命运。
太祖皇帝消失第三日,朱允文招齐泰,方孝孺回京,齐泰任兵部尚书,方孝孺翰林侍讲,加之黄子澄,朱元璋为他准备的三人组正式走进了朱家大剧院,提前十年登上了历史舞台。
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表示对新帝的忠心,为了巩固新帝的皇位,黄子澄和齐泰准备动手了,却在目标定位上发生了分歧,齐泰提议先从燕王下手。黄子澄却坚持先除掉其他藩王,削减燕王的羽翼。
最终决定权自然掌握在朱允文手中,然而朱允文的决定从某种程度上说却与另外一个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这一日紫萱接到朱允文的圣旨,被召进宫。
“喂喂,拜托不要什么有的没有的都往我头上戴,这样下去我还到不了皇宫呢,脖子就先断了!”
一大早,紫萱对着燕王府的伺候丫鬟耍起了小姐脾气。也难怪,进宫见个朱允文而已,以前又不是没见过,按着年龄朱允文还比她小上一岁半呢,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
伺候丫鬟急忙将被紫萱拔下来的头饰一样一样戴回去,一面劝道:“姑娘可别任性,如今你要见的可是当朝皇上,以往熟归熟,彼此的身份处境却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还是郑重些好。”
紫萱泄气地摇摇头,任由伺候丫鬟为她画眉上妆,又有两个招呼着更衣,经历了紫萱所幻觉的一个世纪之后,终于完活收工。三个丫鬟满足地望着自己的“作品”不约而同地叹道:“真美!”
紫萱脸上并无太多骄傲,索然寡味地扬扬眉,随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铜镜瞄了一眼,三位丫鬟的手艺也的确了得,盛装之下的自己果然比往日多出几分雍容华贵的气息,只是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如今不过是进宫见个朱允文而已,真不知道如此大费周章是为哪般!
“是很美。”
笑盈盈走出来的朱棣打断紫萱的懊恼,拉起紫萱的手笑道:“不经意间,我的萱儿已经长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了!”
得到朱棣的夸赞,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女为悦己者容吧!紫萱昂起下巴,骄傲地轻哼两声,朱棣笑的愈发宠溺,紫萱将头kao在他肩膀上,平静地享受一阵,忽地又将他推开,想通什么似的撇嘴道:“是你吩咐她们将我打扮成这样的吧?”
朱棣轻刮紫萱的鼻头,赞一句“真聪明”紫萱却颇为不依地撒娇道:“将我打扮的花枝招展,要卖个好价钱么!”
微愣之后,朱棣抿嘴轻笑道:“当然不是,我是要今日见你的人知道,因为他的自私,埋没了以为多么美好的一幅容颜。”
紫萱听了轻叹一声,的确,当日别无选择之下答应随朱允文回宫,这些年愈发的心灰意懒。除了重大节日被秀雅张罗着装饰一番之外,对自己的外貌也的确没怎么上过心。
感慨间,又被朱棣拉到一人高的铜镜跟前,不由地眼前一亮,天呐,真不敢相信镜中那华贵中又不失几分俏皮的姑娘竟是自己,话说刚刚漫不经心地瞥一眼的时候,镜中的姑娘明明没有现在这份活泼。
略一思索便立即恍然,原来之前只是想着要去见朱允文,虽然外表华贵,内心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方才得了朱棣一番夸赞,心中有了情绪,自然显得更加的精神焕发。
“真美,下凡的小仙女一样。”朱棣笑盈盈望着铜镜,忍不住再次赞道。
“喂喂,什么叫下凡的小仙女一样?现在你还不相信我本来就是下凡的小仙女么!”紫萱愉快地轻哼两声,骄傲道:“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是小仙女下凡了!”
朱棣宠溺地将紫萱搂在怀中,轻声叹道:“那时你昏迷初醒,只当你是信口胡说,后来我也经历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再想想那时的光景,才知道自己当初喜欢不是洛紫萱,不是蓝玉国皇后亲封的公主,只是单单将灵魂拿出的萱儿。也正因如此,才愈发后悔当初受到年龄和亲情的束缚,无法看清自己对你的真实感情。”
说着将紫萱搂的更紧一些,紫萱老老实实kao在他的胸膛,知道所谓“不可思议的事情”是指莫萧的灵魂穿越到了朱棣身上。不说话。只静静享受着心爱男子的感慨,朱棣眼眶有些湿润,须臾又颤声道:“上天何其宠爱,能让平淡无奇的我,优柔寡断的我,懦弱胆怯的我,有机会再次遇到我的萱儿,这一次我若再不懂得珍惜,便真真是天地不容的大罪人了!”
紫萱埋在朱棣怀中轻笑,柔声反驳道:“谁说你平淡无奇?初见时你便让我眼前一亮,那是很难忘掉的最初的美好,谁说你优柔寡断?当你发觉楚云比当时的你更能给我幸福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我交给了楚云,要知道有时候放手比抓住需要更多的勇气,谁说你胆怯懦弱?在我被追兵逼到绝路,你舍身为我挡下一箭的时候,我可没从你身上看出任何懦弱胆怯来!”
洋洋洒洒说了一堆,紫萱与朱棣相视而笑,才发现原来二人之间有太多太多的回忆,有太多太多被忽略的琐细。
提到追兵,紫萱又想起来蹙眉道:“对了,莫言已经告诉我,那些追兵其实都是二皇子莫迪派过去的。他派追兵追我,又设法将单枪匹马的你引到那里,本意便是一箭双雕,将你我统统消灭,当时是我误会你了。”
朱棣牵唇一笑,再提起这些熟悉而陌生的事情时已是一片云淡风轻,真不知该将他们归到前世还是今生,轻抚着紫萱的秀发道:“当时你见楚云为你丢了性命差不多已经失去大半的理智,又见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自然将心中的委屈迁怒到了我身上,只可惜我知道闭眼也没机会向你解释清楚。才让伤心过度的你答应被月老收回一部分回忆,而我在转世的时便以为你不喜欢我这一世的性格,拜托那位仙人将我这一世塑造的强势一些,导致没了记忆的你和变了性格的我即使相认也没办法立即相认,白白浪费了太多时间。”
紫萱也想起初到大明的时候与朱棣之间发生的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场面,也明白了为何朱棣在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后仍不向她挑明,不由地轻叹一声,想着朱棣口中的“那位仙人”多半就是月老,白白浪费的这些时间,对她二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考验呢!
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发出会心一笑,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或许摆在眼前的根本算不上什么困难,只要心心相印,相爱的情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砍。
见朱棣今日的装束也很正规,又斜眼瞥了下铜镜当中的字迹,紫萱做个鬼脸笑道:“你这是要向新帝发起挑衅,还不怀好意地拉我下水呢!”
话刚说完,扑面迎来一道淡淡的黑影,未及反应便觉唇间一热,再想说什么却已被朱棣紧紧地封了口。
温柔缠绵一番,朱棣凑在紫萱耳边轻轻地,坏坏地问道:“老实说,你愿意这样被我拉下水么?”
紫萱害羞之下别过脸去,又被朱棣捏着下巴别过来,抬眼迎上朱棣深邃的双眸,顿觉浑身上下只剩照实回答的力气,不无懊恼地点点头,随即抱怨道:“哪有这样霸道的人,拉人下水都拉的这么理直气壮!”
朱棣听了爽朗地笑出声来,须臾又认真道:“我跟你保证,这辈子只拉你一个人下水,只在拉你下水的时候这么理直气壮。”
马车停在宫门口,车下已经候了两座四人抬的小轿,二人下车上轿,不一时听的太监扯着嗓子禀报道:“燕王殿下携紫萱郡主进宫面圣!”
朱棣先下轿,走过去拉了紫萱的手。通过层层玉阶到了大殿,离大殿越近,紫萱心里越发生气一股莫名的紧张,被朱棣握着的手心渗出了密密的手汗,朱棣大概有所察觉,握着紫萱的手更加用力。
搭眼望向大殿中央,紫萱终于理解了丫鬟在伺候梳妆的时候所说“身份处境都是今时不同往日”的意思,或许也因为上一次在燕王府上落井下石的对峙,高高在上的朱允文脸上再没了往日相见时的兴奋与亲切,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容侵犯的王者气息。
紫萱下意识地咬着嘴唇,随朱棣走到大殿正中,朱棣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燕王府朱棣参见皇上”连下面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都省了,更惶称下跪请安的理解。
朱允文对此没做表示,神色复杂地将目光定格在紫萱身上,紫萱一时不知该入乡随俗地作福请安,还是夫唱妇随地不予理会。
所幸朱允文并未在礼节方面多做追究,以同样漠然的语气朝朱棣戏谑道:“听说四叔有意将皇爷爷亲封的郡主纳为正妃。”
这话暗藏杀机,紫萱心里不禁为朱棣捏了把汗,朱允文早就知道朱棣与她的感情,一见面却如此发问,还重点强调“皇爷爷亲封的郡主”分明在嘲笑朱棣乱了辈分,悖了伦理。
大殿之中可不知她与朱棣朱允文三个,大大小小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紫萱真怕一向自尊的朱棣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正焦急着如何化解,却听朱棣不疾不徐地回道:“是的。”
嘴角挂着招牌式的微笑,朱棣云淡风轻地陈述道:“燕王府正妃的位置一直空着,父皇曾说,正妃的人选会完全尊重本王的意愿,如今本王找到了可以执手偕老的女子,父皇知道了定会同样感到欣慰。”
漂亮的见招拆招。你拿朱元璋压我,我便反过来拿朱元璋回答你,要你有力无处使。紫萱心中暗赞一声,见朱允文脸色果然难看,须臾又怒极反笑地握拳,朝紫萱吩咐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四叔找到可以执手偕老的正妃娘娘!”
紫萱暗暗做个深呼吸,缓缓抬起眉睫,大殿之上除了太监宫女,还有几个着官服的大臣,唯一认识的却只有朱允文背后的上官瑞谦。
注意到上官瑞谦的时候上官瑞谦的目光也恰好落到紫萱身上,上官瑞谦似乎想起莫言劫持朱元璋时自己从背后卡住紫萱喉咙的场景,眼中掠过几抹愧疚,却是稍纵即逝,随即恢复了隐隐泛着寒光的漠然。
紫萱笑容惨淡地收起目光,心里也没什么好怨的,虽然上官瑞谦跟她一个酒壶喝过酒,在她面前表现出思念逝去母亲的脆弱,架不住他是朱允文的挚友,始终站在朱允文身后,与她和朱允文一样,一转眼便成仇人。
朱允文眼中似有似无地闪过几道异样的光芒,随即勾唇一笑,不辨悲喜地叹道:“果然是朕埋没了一副倾国倾城容颜,四叔,恭喜了!”
随即扭过头去,朝身后的太监吩咐道:“宣朕旨意,去蓝玉国和亲公主洛紫萱的郡主名号,封魏国夫人,正一品,赐锦被金印。”
领旨的太监愣了一瞬,随即叩首道:“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转而朝紫萱道:“魏国夫人领旨谢恩。”
话说,不是鸿门宴么,怎么改成灵芝谢恩了?搞不清楚状况又没太多应变能力的紫萱结结实实愣在那里,朱棣淡淡一笑,拉着紫萱的手谢恩道:“谢皇上恩典。”
见朱允文漠然点头,宣旨的太监又扯着嗓子叫道:“魏国夫人自明日起到礼部皇家礼仪训练,为期半月,今日回去提早做好准备。”
还未从第一波的惊讶当中反应过来,第二波灵异事件又起,紫萱在一瞬间觉得这世界彻底玄幻了,无助之下只得机械地转向朱棣。朱棣以温暖的笑容抹平紫萱眼中的惶恐,对朱允文的命令却无从反驳,命妇,公主王妃自被封第二日起到礼部接受礼仪训练是不是朱允文规定的,这规矩早在朱允文他爷爷当皇帝的时候就有,朱棣就是再不将朱允文放在眼里,念在朱元璋这近十年的养育之恩也自不愿在朱元璋定下的规矩上面表示不满。
事已至此,紫萱终于明白这场鸿门宴的真正玄机所在了,朱允文似乎也害怕朱棣有大动作,将可以与他执手偕老的女子留在身边,无论如何都是有好处的。
事实上朱允文也没给他们反驳的机会,伴着太监渐落的话音天衣无缝地转移话题道:“四叔这些日子一直告病,不知现下身子可好?”
朱棣略显泄气地蹙眉,淡淡道:“谢皇上关心。”随即又道:“本王此次进宫也给皇上准备了一份贺礼,聊表心意,请皇上笑纳。”
这倒有些出乎朱允文的意料,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道:“燕王府有一段时间常有新鲜玩意出现,不知四叔这次给我带了什么。”
随后命太监从紫萱手中接过包装精美的大礼盒,这孩子心机极重,虽然没见过定时炸弹,脸上的表情却生怕礼盒当中装着的定时炸弹似的,远远地便吩咐太监将礼盒拆开,见是一把六七寸大小,装饰极其精美的镜子,镜面材料似乎非常特殊,照出的人影清晰异常。
朱允文微微锁眉,须臾好奇道:“这也是燕王府捣鼓出的新玩意?”
紫萱牵唇一笑,看来淸蝶虽然只在燕王府小住了一段时间“发明家”的名号却是不小,敛眸回道:“是臣妾偶然发现在质地通透的稀有矿石后面镀银会起到很好的反射效果,命人做了献给皇上的。”
朱允文以含义复杂的目光盯了紫萱数十秒,摇头轻叹道:“你在宫中这些年,什么样的稀有矿石没见过?也没见捣鼓出什么影像清晰的镜面出来,倒是朕将你养成了笼子里的金丝雀!”
紫萱听的微微一愣,扭头瞥向朱棣,见朱棣眼角浮现几丝得意的表情,又想到林来之前说过的“向皇上挑衅”之类的玩笑话,照比朱棣一副心计得逞的表情,便跟着会意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都不说话,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还是朱允文挑起话题道:“为何突然想到送朕一面镜子呢?”
看似随意的问话听的紫萱心下一颤,看吧,这就是皇室斗争,把一个原本处在活泼单纯年龄段的小孩子生生逼成了凡事都要翻来覆去地想一想,深究行为人到底是何居心的宫斗高手。好歹也与他相处了几年,紫萱对朱允文就算没有爱情也总有些亲情存在,一想到当初心地单纯的小正太已经不复存在,被时光遗忘的只有早已学会落井下石,城府颇深的朱允文,一时不免有些感伤。
朱棣也不满意被朱允文推敲用心,那是一面非常珍贵的镜子,可以说在这时代是绝无仅有的,紫萱将它送给朱允文,无非是想对这些年的相处做一个了断而已,还能在镜面上荼毒暗杀他不成?轻咳两声,蹙眉道:“唐魏征逝后太宗李世民曾发出感叹,以人为镜可正衣冠,以人为镜可明得失,以史为镜可知兴替,萱儿亲制铜镜献给皇上,便希望皇上以人为镜,以史为镜,学父皇做一代爱民如子的明君。”
朱允文听后微愣,随即笑道:“倒是费了四叔一番苦心!皇爷爷离开紫禁城之前曾将我召到御书房训话,说做皇帝要做到六分薄凉三分淡泊,最后一分自然要留给善待众生的佛心,我想所谓的佛心,便和四叔说的爱民如子是一个意思,唐朝之所以能出现空前盛世的场面,出太宗李世民除了关于铜镜的感叹之外最有名的便是魏征所讲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日承蒙四叔不吝赐教,允文自当努力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紫萱一旁听着,欣慰地点了点头,却听朱允文话锋一转,冷笑道:“允文还有一事请教四叔。”
“谈不上请教,皇上请讲。”朱棣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回道。
朱允文双眸闪着寒光,意味深长地思考道:“民反,朕当设法安抚之,安抚不得便设法镇压之,若朕的至亲怀有异心,朕当如何处置?”
啧啧,终于进入正题了,紫萱一旁将心揪成一团,狠狠地为朱棣捏了一把汗,谁知朱棣只略作思考之后便不疾不徐地回道:“所谓官逼民反,这话对皇上的至亲也是适用的,换句话说,至亲是否怀有异心,有一大半的决定权握在皇上手中。”
嗯嗯,说得好,紫萱从旁默默点头,恨不得补上一句“说的太对了,有房有车有女人,脑残才放着安安稳稳的日子不过,一心想着造反嘛”!
朱允文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饶有兴致地点头道:“四叔果然深明大义,说的很好。皇爷爷离开紫禁城之前也是如此叮嘱允文的,以德服人,朕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鸿门宴的结果是紫萱被留在宫中学习见鬼的礼仪,朱棣一个人回去。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朱允文一人,想着朱棣故意在他面前牵起紫萱时的得意表情,想着紫萱站在朱棣身旁时的幸福表情,那些发自内心的,或许才是真正的幸福,这样的幸福会很可能因为他执意选择了皇位而终其一生无法探得,孤家寡人,悲哀不过如此。
曾经的自己以为只要登上皇位,握天下于鼓掌之中才是最大的幸福,然而只要想一想登基时候文武百官千篇一律的表情下面藏着目的各异的心,一想到齐泰和黄子澄对于先铲除燕王还是先铲除其他各王的激烈讨论,想着各大势力对自己身下的龙椅虎视眈眈,烦不胜烦。
从某种意义上说,紫萱和朱棣的这一次面圣小小地改变了朱允文的价值观,让他变得不再那么偏执,不再视骨肉至亲的各位王爷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以德服人,朕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表情一定特别淡定,看紫萱和朱棣的表情似乎也相信了,他们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心虚。
一定不知道自己在登基典礼上战战兢兢,不知道自己在应该独当一面的时候却时刻想着如果这件事情放在朱棣身上朱棣会怎么做,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四皇叔,一直是存着四分佩服五分羡慕,剩下一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敬畏的。
所以在朱棣提出“至亲是否怀有异心,有一大半的决定权握在皇上手中”的时候,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做出了那样的回应,如果说紫萱的离开是他过去的价值取向当中犯下的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那么相对来说,他更不想在成功得到紫萱的朱棣面前表现有任何心虚。
“以德服人,以德服人”
或许朱棣自己也没能体会这四个字的重大含义,事实上这四个字结结实实地挽救了他和紫萱的两条小命。
建文帝登基元年,燕王第一次前来朝拜,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行皇道入,登陛不拜,朱棣的无礼举动引起了群臣的愤怒,户部侍郎卓敬多次上奏,要求就地解决朱棣,出乎众人意料,朱允文竟然以燕王是自己的至亲为由拒绝了这一在他们立场上绝对正确的提议。大叫大跳,列举杨坚、杨广的例子,父子之间尚且自相残杀,难道你和朱棣的感情深过父子嘛?!
即便如此,朱允文仍然拒绝了他的提议,朱棣就这样在京城逛了一圈,风风光光的回了北平。而针对该从哪个王爷下手的问题引经据典地争论不休的齐泰和黄子澄,竟然结结实实当了一回看客,这事儿传到紫萱那里,一边为朱棣当日不经意间所表现出的“嚣张”行为感到后怕,另一方面对朱允文身边人的实力也有了浅显的了解,平日在地图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所谓谋略家,不过尔尔。
唯有朱允文置身群臣争论之外,兀自分析着执行“以德服人”这四字标准的成本和收益,或许这个算不上大费周章地得到皇位的年轻皇帝潜意识当中存在着一些不为外人道的不甘,面对成功将紫萱从他身边夺走的朱棣,就因为一次嚣张的行为便将他就地解决,似乎太便宜他了。
那么四叔,等我解决了其他各王,再腾出时间来好好赔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