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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珑缓缓站起身,走到伊浩月面前,再一次问道:解我何意,你伊书生也不明?”
“公子说什么,浩月实在是不明白。”伊浩月微垂着头,声音干涩地道。
“伊浩月,你是不信自己的智商,还是不信我的?”
上善珑突然叹息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伊浩月双手微颤,头半天不抬起来,这让在场的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故。
上善珑负手而立,声音里也没有什么责备,依旧淡然若水——然而就是这样千年不变的淡然,让伊浩月的心阵阵抽紧。
“商人逐利,你们投机取巧,我从来不怪。即使时有非常手段,也是商场规则使然,你们各有原则,各有理由,这些我都可以不管。可是,有些事是不得不做,而有些事却是绝不能做。”上善珑慢慢转过身,定定看着伊浩月“你做走私,这是与他国通商,虽然是钻国家律法漏洞,念及无伤国体民生,我不怪你。然则你不该为人利用,陷他人于死生之地。”
伊浩月陡然抬头面色苍白“公子,既然我做的事你如此清楚,那就该知道我伊浩月行事虽不称光明正大,但至少没有做过什么糊涂事,公子说的陷人于死生之,我不服。”
上善珑轻叹口气摇头道:“这其实也不怪你,说到底你终是为人利用而已。你曾经听人安排,将虞摇引离客栈,是也不是?”
伊浩月看着他,怔然不语。
“或许你以为只是单纯地利益交换。对方许你好处;又或者。你明了其中之意。只是假装不知。顺水推舟?”
伊浩月坐倒在地上。眼里失去活力。只呆呆地注视着那侃侃而谈地少年。上善珑再一摇头。表情多了几分痛心疾首。“你与匡衡争斗几年。输多赢少。听闻其主到来。从人只言片语中推想出他们地计谋。东家失踪。其治下所属便会惊惶失措。你便可借此机会趁虚而入。一了多年夙愿。如此罔顾他人生死。你还有何话可说?”
伊浩月呆愣半晌。忽然站起身来。脸上神情激愤。挥舞着双手大声道:“公子你也说商人逐利。这些年来我们被匡衡压得难以抬头。公子虽然组了同盟会。但他财势之大兼之心狠手辣。一个松散组织如何能压得住他!匡衡此人嚣张跋扈。任意妄为。我们受他多年欺压。如今略施薄惩又有何不对!那人既是他地东家。想来也是一丘之貉。没有东家授意。他如何能在定州城里横行霸道!既然如此。我稍为助力也算是清除一害。公子你又何必纠缠于此!”
熟悉他性情地段、两人看着他目瞪口呆。相处十年有余。今日才知伊书生也有这样情绪失控激动地一面。
“如果下手之人正是匡衡呢?”
伊浩月整个人僵住。“你说什么?”
上善珑淡然地看着他,神情无悲无喜“我知你是因自家表妹之事,从而对匡衡恨之入骨,数年来相抗,不全是他肆意扩张之故。你以私心报公仇,也算情有可原,只是这回,为他人作了嫁衣裳——你帮错了人,也害错了人。”
这一刻伊浩月脸色苍白若死,瞪大了双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伊浩月,你可明白当初我为何要将此处事情全交由你来打点?”上善珑挥挥手,让段二人起身,眼睛直看着伊浩月“你心思慎密,为人端敏多智,行事虽略有偏颇,总还顾全大局。如今为私心蒙蔽,已经铸下大错,而你,却还全然不知。”
明全小心地站在一边,迷迷糊糊听了这么久,忍不住说道:“公子是说伊书生中了姓匡的圈套,被他利用了一小点?就算是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没有公子说的那么严重吧?掳人的终究是别人,伊书生只是在不知情时帮了一个小忙,真要追究,也是一个无心之失吧。”
“子说的对,公子若要重责,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些?”段中正瞄了眼上善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插话道。
听到“胖子”二字,明全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若非公子在场,一定是要开骂地。
上善珑怜悯地看了伊浩月一眼,走到榻边坐下,有些疲累地以手撑额“事情若有你们说的那样简单,我何至于此。你们可知那失踪的人是谁?”
段二人对看一眼,一起摇头,伊浩月也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他。
上善珑放下手,凝神门外“文氏后人,文解明。”
“姓文的?那又怎么样。青越姓文地多了去了,少一个也不算少嘛。”明全挥一挥手笑道,松一口气,满脸不在乎。
伊浩月全身一震,段中正皱眉苦思,忽而一脸震惊地看向他“文氏后人,公子难道是说——”
上善珑轻轻一点头。
段中正神情大变,比当初听闻公子到来时还要心情激荡。明全看他脸色,笑容僵硬起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们、说的那个文,不会是—就是那个文吧?”
“天下姓文地虽多,却独有一家超然众人之上。”上善珑微一叹息,语气已显沉重,脑中闪过一个人的面容,让他有刹那失神。
“公子是指四百多年前,其先人与千流大人结为莫逆的文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伊浩月的脸色一点一点恢复正常——又或者,是万事皆休的平静。向着上善珑深深拜了下去“既然我得罪地是暗夜里的财神,一切后果伊某自行承担。”
明全还
回过神来,颤巍巍指着伊浩月“你与人图谋地,|个文家?号称开国以来,最为、神秘富有,财通鬼神地、文家?”猛一跺脚,脸色刹那转为惨白,嘴里不迭声叫着“这下惨了,这个文家虽然普通世人不知道,但像我们这样世代经商地谁不曾听过一星半点文家的事?‘王戒归来,财定乾坤’!这句话传了不止百年,你怎么就与这样地人对上了。你、你可害死我们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若他们追究起来,我伊浩月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他人!”伊浩月眼神冷冽,嘿然冷笑一声“想不到匡衡与我做对这么多年,竟然是文家的人,我多次败于他手,倒也不冤。”
看着他们一个个对文家反应如此之大,上善珑不吭声,赵子义却眉头深皱起来。以他对主子的了解,绝不可能拿属下人的性命去做交待,文氏后人的事这些年来他耳闻的也多了,似乎还不止他们现在所想的简单。
不过听人提到“王戒”赵子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瞅眼向上善珑看去,只见向来超然物外地王爷,此时却面有愁绪。忽然想到一事,主子化身公子时,似乎总比做王爷时更像个人些——呃,不对,是更情绪化些。若是王爷遇到这些事,可能眼皮也不多抬一下,任由下面的人闹腾,顶多用一副极淡然而公事化的口吻提点两句,哪会像现在这样连自个儿也陷身其中。
赵子义托着下巴兀自沉思,连上善珑叫他两声也没听到。
“子义。”上善珑微微提高音量,略带不解地看向他。
“啊。”赵子义忙放下手应道“主子有何吩咐?”
“你替我送他们出去。”
“—赵子义愣了愣,难道在他刚才发呆的时间里,主子已经将事情全交待好了吗?唉呀,在主子身边伺候时怎可走神胡思乱想。在肚子里教训自己几句,听从吩咐将那三人请送出去。
瞧他们神情似都平复许多,倒是那伊浩月犹自愁眉深锁,一副苦大愁深地样,走也走得慢,落在其他人之后。走到大门,前脚已经跨出,忽然顿住收脚回身,差点让赵子义撞个正着。
伊浩月叫住起座离去的上善珑,语气里有浓浓不解“公子,如果那人如公子所说,我们真地可以什么都不做?”
已经走到前头的两人闻言亦停下脚步,转头一齐往上善珑望去。
上善珑顿了顿,轻叹一声说道:“我并不怕你们得罪什么人,怕只怕陷入局中,将来难以脱身。所以现在,能少沾染就不要沾染吧。”
话一说完,转入内堂而去。
赵子义将三人送到外面,拱了拱手便要回转,段中正忙拉住他拖到墙角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赵护卫,方才段某无礼还请见谅。”
“没什么,段老板不用放在心上。”赵子义知他如此必是有事,却也不动声色。
段中正摸出一红纸包递过去“这点小小意思,请赵护卫收下,当是我等孝敬赵护卫的茶水钱。”
赵子义拿在手里掂量掂量,嗯,似乎不轻,唉,主子啊,为何总是这样事事洞烛先机料事无有不准呢。脸上却是一本正经,不悦道:“段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护卫莫要误会。”段中正扯开笑脸,可惜他那张脸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出温柔和善的表情,不过对方既然不是美貌少女也就将就啦“赵护卫跟随公子身侧,多有辛苦,我等知公子体恤下属,却也望能替公子多多分担。”
“段老板,有什么事你直说无妨,主子还等我去回话呢。”赵子义面不改色地将纸包揣进怀里。主子说的,拒绝别人的送礼,会让对方不敢说出想说地话。
段中正眼中得色一闪,很快又恢复到一副谦恭的样子“是这样,赵护卫,公子形踪飘忽,自三年前一别后,我们这一干人等对公子是望眼欲穿,现下好不容易盼得公子到来,自是希望公子能多呆些时间。所以—”段中正小心打量赵子义地情“不知公子这回会在定州留多少时间?”
“这个嘛,”赵子义仰头做思考状,一手配合地托住下巴,段中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另外两人也远远地看来。“我不知道。”
段中正的表情顿时如吃进一只苍蝇一样,赵子义装作没看见,两手一摊,甚是无辜地说道:“主子地心思岂是我做属下的能猜到,况且主子从未说起过去留地时间,所以嘛,段老板,不好意思,不是我不告诉你,确实是我不知道。”
“嘿嘿,哪里,哪里。”段中正干笑两声。
赵子义忽然表情一收,抱拳肃容道:“各位慢去,不送。”
然后施施然转身回了小院。
段中正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颇有些咬牙切齿。另外两人围过来,明全往里探了一眼,问道:“怎么样?”
伊浩月看他脸色后却是微微一笑“算了,我看那赵护卫也不是简单角色,我们目前还是听公子的,按兵不动好了。”看段中正还是心不甘的样子,拍拍他的肩笑道“公子没有怪责我们,这已经是一个好消息了,不是吗?”
段中正皱眉半晌,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回去吧,其他人还在等着了。”
伊浩月率先离去,段、两人对望一眼,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