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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吻了!
一时间我手脚冰凉,无法思考,直到嘴里感到一阵火热的侵入,才猛然醒过来。
吧什么?我可不是他的
我厌恶地向后退去,可腰间马上围上两条铁似的臂膀,被牢牢地箍在他怀里。
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在我身体里泛滥开来。我用力推搡他,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挣脱。但这些动作没起一点儿作用。我的口腔里充满了辛辣的烟草味儿和酒味儿。我横下心,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伯爵一下子松开我。
我抓紧领口逃到墙边,发现他的眼睛里逐渐燃起了怒火。我暗暗叫苦,他在盛怒之下如果对我做什么,以我5。4英尺的身高是绝对无法和他超过6英尺的体格抗衡的。叫人吗?这种时候谁会来?贝克特先生?他恐怕不会帮我,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
我害怕极了,像一只弓起背的猫,全身戒备。
伯爵站直了身体,抚摩着被我咬破的唇角,站在原地迟迟没动。过了好久,他轻轻地笑了。
“啊,”他仿佛从刚才的疯狂中清醒过来“真该死我好像喝多了”
他有些掩饰地笑起来,那种笑声让我全身发毛。我死死地盯着他:这笑声真像候鸟的哀号,不,更像歇斯底里的发泄。
他真的喝醉了!我肯定!
但是那对碧绿的眼睛里似乎有种深切的悲哀,在冰冷的月光下清晰地显露出来。
吧嘛?我又同情他了吗?这个混蛋!
我心里乱成一团!不行!再待在这里我会发疯的!
我咬咬牙,鼓起勇气一阵风似的逃离了这条昏暗的走廊,跑回自己的房间,咔嚓一声上了锁。
我受不了了!我要离开这里!
我抱着膝盖缩到床边,感到心脏在胸腔中狂跳。我下定决心,明天就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再也不见这些疯子。这些白天一张脸,晚上一张脸的老爷们,我真的受够了!
笃笃。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抓住一个大枕头挡在胸前。怎么?追来了吗?
“谁?”如果伯爵敢闯进来,我我就
“是我。”
贝克特先生,他又来干什么?
“你一个人吗?”
“是的。我想跟你谈谈。”
我没吭声,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死死地抓着枕头,指关节都发白了。
“伯爵刚才来找过我。他喝醉了,我已经把他送回房间去了。“
我心里腾起一股怒火,猛地拉开门:“醉了?这算什么理由?醉了就可以对别人做那种事吗?”
贝克特先生站在门外,双手揣在睡衣口袋里,相对于我的激动是一脸平静。他的眼光扫过我发红发肿的嘴唇,似乎对我突然开门一点儿也不吃惊:“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我第一次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觉得不可思议:“你知道他这样对我,怎么还能如此无动于衷?你到底“
天哪!我一把捂住嘴,我在说什么呀?我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贝克特先生微微一笑:“可以让我进去吗?外面很冷。”
壁炉里的火苗轻轻地舔着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我坐在床边,盯着旁边沙发上的贝克特先生,同时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懊悔不已。他听懂我的话了吧?为什么不翻脸呢?
火光把他的脸映得红彤彤的,连眼睛都变成了带红的紫色。
“我应该先替伯爵大人向你道歉,艾贝尔。”贝克特先生说,眼睛却看着炉火“但是我要你知道一些事情,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这也是解释吗?”
“算是吧。”他笑着看了一眼我气呼呼的样子“三年前的今天,伯爵先生正式来到庄园,获得了潘克赫斯特这个姓,见到了嗯见到了他的父亲和弟弟,但同一天他的母亲也去世了,所以他心里一直很遗憾,无法让他的母亲分享他的荣耀。而这次对希腊那边所做的动作也给他很大的压力。因此他今晚难免多喝几杯。”
“我可以相信这样的解释吗?”
“艾贝尔,你还年轻。”贝克特先生注视着满脸怀疑的我,像是在规劝“你应该明白,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几乎都可能犯错,特别是在他们很脆弱时。原谅和宽恕是一个基督徒应有的美德,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却低下了头。该这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呢?虽然怒火未平,却还是被他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我突然想起伯爵那大笑时的神情和那双眼睛。
“艾贝尔,我希望你想想我的话。但愿明天早上我还能看见你。”
他没有再多劝我,说完就出去了,轻轻关上门。
我心里乱糟糟的,几分钟前刚下的决心有些动摇了。我知道他所说的并不完全是编造的。至少伯爵眼睛里的悲哀是真的。那样一个高贵而冷酷的人居然会有那种眼神
说真的,我开始痛恨自己的心软。
凌晨时下了一阵小雨。我坐在甬道外的廊柱下,欣赏留在花瓣和叶片上的水珠儿。洁净的雨水把花木洗得很干净,让人感觉清爽极了,似乎连空气都净化了。
我还是留下来了。
经过一夜的反复思考,我接受了贝克特先生的解释,说服自己用足够宽广的心胸去谅解一个酒醉的人。但从某个角度来说,还是不能释怀;他连“对不起”都是让秘书来说的,而且我对他是否真的喝醉了也将信将疑。可是我又听进了贝克特先生的话:对于我说不知道的往事,或许真的应该大度一点吧。
我手里玩着那条链子,回想着刚才早餐时的情景。
尽管嘴角上还残留着齿痕,但伯爵对我的态度还是涸仆气,似乎并没为那件事而感到尴尬。可是在我不经意抬头时,我依然可以看到他注视我的目光,那里面虽然没有昨晚的深邃颜色,我却还是觉得不安全。好在贝克特先生一直用微笑安抚着我,他的笑里似乎包含了更多的东西,每每当我难以忍受时,他总会状似无意地递给我一碟点心,或一杯奶茶,轻易地打消了我起身要走的念头。
我真不明白,以他和伯爵的关系,怎么能这样自然而平静地来调节这场纠纷,难道他心里对此一点儿也不介意吗
“布赖恩先生,您这么坐在这儿啊?”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的沉思被打断了:“是你啊,安妮。你去工作吗?”
这个女仆身着黑色的围裙,提着一个铁皮小桶,正好路过我身边。
“是啊,我正要去晨室。我每天早上的工作就是这个。”
“你在阿托斯工作很久了吗?”
“差不多有十年了。”
我心中突然一动:“可以问你一点事情吗?”
“当然了,”安妮把桶放到路边,挨着我坐了下来“如果我知道的对您有所帮助,我将很乐意告诉您。”
我想了想,试探性地开了口:“三年前的这个时间,伯爵他刚来庄园吗?”
安妮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警惕:“您这么问这个?”
“哦,”我支吾着“昨天从吉迪检察官那里听说,嗯,伯爵大人的家族历史似乎很复杂,所以所以我有点好奇。”
“是这样啊。”她的嘴角抿出了奇怪的笑“没错,伯爵三年前才来到庄园的。他是上一代伯爵的私生子,长期流落在法国,直到夫人去世,才被接回阿托斯。”
“老伯爵,他他还有一个孩子?”是吉迪先生说的那个被“残害”的手足吗?
“是啊,是老伯爵非常疼爱的小儿子。”
“那为什么继承爵位的不是他呢?是婚生子的话”
“为什么?”安妮哼了一声“因为夫人是希腊人,而且曾结过婚,少爷是夫人前夫的孩子。而潘克赫斯特家是英国最古老的望族之一,怎么可能允许外国人来继承爵位?就连老伯爵结婚都是在希腊秘密举行的。而这位伯爵虽然是私生子,却是纯正的英国血统,而且他的母亲是落败的凯里蒙特男爵的女儿,这样的身份才合了那些长辈们的意!夫人才过世三个星期,他们就逼着老伯爵娶回那个女人!”
我望着她越来越愤怒的样子,看着她侧面深深的轮廓和挺直的鼻梁,突然明白了:“安妮,你”“是的,我也是希腊人,是夫人的贴身女仆。”
我离开甬道走回屋了,仍然为安妮话震惊不已。
原来这一门望族的背后真的有如此不为人知的故事。我现在终于可以理解贝克特先生的话了;伯爵确实有些无法排解的压力。从一个地位低下的私生子成为大庄园的主人,他应该熬过很多难以忍受的磨难吧。可是,为什么我完全看不到他那位兄弟的影子呢?整个庄园里的仆人都没有提过这位“子爵”也没有属于他的任何画像或照片。难道真如检察官所说的“他”是被伯爵那太可怕了。
我似乎也找到了伯爵对埃涅克先生如此步步紧逼的原因。
他恨那对母子,恨希腊人。他的目的是要报复!
我穿过大厅来到晨室门口,对面书房的门紧闭。现在才八点二十分,伯爵和贝克特先生一定在吸烟室里玩桌球。
我像是被蛊惑了,转身走向书房;抓住门把手扭开了。
里面果然没有一个人,女仆们刚刚打扫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我悄悄沿着那三面高高的书墙慢慢看过去,希望这里面有些东西能让我感兴趣。
书很多,其内容之丰富超过了我的想象,从文艺学术到哲学历史,从经济论文到政治著作,各种各样的书填满了书架,有些甚至是我在大学图书馆里都找不到的。
我仔细留意着那些关于家族纹章和英国历史方面的书籍,却始终没看到。直到我慢慢走向那扇半掩的小门,进了侧屋。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是的,我想更多地了解一些阿托斯背后的历史,我想知道这座巍峨的建筑中究竟还有怎样的故事。即使这种行为很危险,很过分毕竟这是伯爵的书房但我无法压抑自己越来越强烈的好奇心。
侧屋中的藏书虽然不及外面的多,但几乎都是难得的珍本,一套小巧的桌椅放在屋角,上面搁着一盏玻璃台灯。我像鼹鼠一样凑近书架,觅食似的梳理过去,终于在第二面墙的最下一排中发现一本很旧的皮面书,它和周围的书相比略略高了几公分,书脊上有一个烫金的纹章:一柄镶着宝石的剑上缠绕着三枝百合花。在书脚下方是一个花体的“p”字。
我抽出那本书,轻轻翻开发黄的纸张,一股陈年的霉味儿散发出来。在书的扉页上有几行手抄的圣经:“你的罪就伏在你的门前,它必恋慕你,你却要制伏它。”署名是一个简写的“nc潘克赫斯特”
这是上一代伯爵吗?还是上、上一代?
其实这是一本手抄的笔记,里面几乎都是这位nc潘克赫斯特对阿托斯建筑结构和特色的研究分析。看样子这是位对土木工程很有兴趣的伯爵。我有些不耐烦,因为我对这些研究笔记实在看不懂,不过在最后几页却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那是几张图纸,上面画的是阿托斯主屋的平面图,在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横竖间架中,有一些用红色的颜料标示出的地方,我依稀辨认出有些是在餐厅,有些是在卧房,其中一个在东侧二楼,下面写着“e2”的小字,看着这间屋子里眼熟的结构,我知道这就是我现在住着的房间。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标示呢?
我很奇怪,从外面的办公桌上找来纸笔,仔细地把那一页拓了下来,然后把书放回原位。
房间里再没其他关于阿托斯的材料了,我猜想伯爵大概把提到他家史的东西全藏起来了吧。我放弃了寻找:快到九点了,我最好乖乖地回到晨室,准备开始工作。
罢一走出侧屋,突然听到门外两声脚步响。
坏了!我心头猛地一跳,飞快地窜到那张小办公桌前,几乎就在我抓住那几份材料的同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艾贝尔,你这么在这里?”
“啊,伯爵大人。”我故作镇静“我想找一找放在这里的那本南部巴尔干。”
“哦。”他冲左边的书架一抬下巴“在第三排尾巴上。”
我麻利地找到那本书,经过他的身边回到晨室。我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直直地射在我背上可是他没有叫住我。
这一天平静地过去了,我却比前两天更紧张,因为那张被我“偷来的”结构图就藏在我的口袋里,我老害怕会被在我旁边工作的贝克特先生发现我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好不容易熬到一天工作结束,我感到口袋里的那张纸已经和我的体温一样热了。
下午六点钟时伯爵宣布工作结束,和贝克特先生说笑着去了花园散步。我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跪在地板上,上身趴在床边,掏出口袋里的纸,展开。
一种不知是错觉还是预感的东西在我脑门里突突直跳
这张图上清晰地标示出了这两个房间的面积,建筑材料还有三面墙的厚度。不过奇怪的是,有壁炉的那面墙和隔壁房间似乎不是连在一起的,中间起码有三英尺的间隔距离。我把图纸翻来倒去地看了好几遍,突然打了个寒战。
我抬起头望着那面大镜子,镜子里的我满脸恐惧。
我慌慌忙忙地把纸塞进口袋里,拉开门窜出去。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临近傍晚的天色使宅子里的光线很暗,我蹑着脚悄悄走到隔壁,确定周围没人之后,轻轻抓住了把手竟没有上锁。
我像贼一样摸进了这个黑乎乎的房间,然后走到面向我房间的那扇墙跟前。这扇墙看上去很普通,贴着和我房间里同色系的墙纸,上面挂着一幅油画。我仔细地寻找着墙角那个不为人知的小缝隙,又掏出图纸来对比,终于摸到了开关。
我用力向外拉动缝隙中的突起,墙上奇迹般地出现了一扇门,缓缓在我面前打开。我的脸一下子变成了死灰色:
在这间狭窄的密室中,唯一醒目的就是那面镶在壁板上的大镜子(其实应该说是面大玻璃),从那镜子(玻璃)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房间。
我的心跳几乎都停滞了,我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成了这些老爷们笼子里的金丝雀,他们时时刻刻都可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怪不得我的被褥会莫名奇妙却又以非常恰当的理由被换掉,那么我的链子被挂在天使像上时他们可能也看到了?或者根本就是他们挂上去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作弄吗?
我再傻也知道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我必须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