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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内,紫菱指着刘玉书被墨染黑的衣服笑道:“公子,你们快看,这呆书生笔都拿不稳,把衣服都染脏了,竟然还有人说他是状元郎!真是笑死我了。”
刘玉书进门一直低着头,紫菱怎么笑话他,他都不理,只是将手中的包裹放在角落后转身去向店小二要湿布,他正在擦拭衣襟前的墨汁,忽觉身后房间里的众人都安静下来,没有一丝声音。
他还以为是自己惹的大家都不说话,于是回过头说:“大家不要在意,我这衣服擦一擦就好了”
李氏从苏景玉身边慢慢站起,满眼深情的望着刘玉书,唤道:“玉郎”
刘玉书此时才看到李氏,与此同时全身一掣,手上的布“啪”的掉在地上。他吃惊的望着李氏,只见李氏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
李氏眼中含泪的说:“玉郎,你回来了”
刘玉书愣愣的看着她,突然后退几步,并对她长揖道:“小生见过城主夫人!”
不仅仅是李氏,房间里的其余人都吃了一惊!
李氏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哭道:“你知道,原来你一早就知道,正因如此,你才不回来找我的吗?玉郎你听我解释”说着,就要去拉刘玉书。
刘玉书忙退几步,疏远的说:“城主夫人请自重,你我之间并无误会,何来解释?说来你我相识十几载,当年你出嫁之时我未能亲自祝贺,还望城主夫人谅解。”
“玉郎!”李氏痛心疾首的喊道。还待说什么,却见刘玉书将桌边的紫菱拉到身边,说:“夫人还不认识紫菱吧,我和她已情定终身。下个月即将完婚,城主夫人会祝福我们的吧?”
紫菱惊地直摆手。说:“书呆子。你别乱说。这位夫人。你别信他”
刘玉书强行拉过她地手。说:“菱儿。我们不要再隐瞒下去了。趁着今日将我们地事公布出来。相信公子们也会同意地。你就不要再不承认了。”
“哎呀。你”紫菱急地跺脚。
李氏伤心地扶着门说:“玉郎。我不期望你能原谅我。事已至此。我唯有祝你们能够白头偕老”说完。李氏夺门而出。
刘玉书松开紫菱地手。木头般站在门口看着李氏地背影。脸上地表情让人心痛。
紫菱“啪”地拍上刘玉书地肩膀说:“死木头。你敢毁我名声。你赔我清誉。你赔!”
刘玉书有气无力的作揖赔礼道:“紫菱姑娘,今日之事为形势所迫,在下逼不得已。不过,我一定会负责的,只是,今日太累。我先行回客栈休息。明日必定给姑娘一个交代。”
紫菱气地跺脚,见刘玉书落寞地样子。又不好继续刁难,只好作罢。
苏景玉一直在旁看着,自言自语道:“我还道是书生负了那女子,没想到是那女子负了书生。”
慕南风一面喝茶,一面说:“情之一事,何来对错?也许他们谁也没负谁,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那日晚饭时,刘书呆不顾大家阻拦,喝的酩酊大醉。他大概是第一次醉酒,喝了不足半坛就满嘴胡言。也许是多年的心事在心中憋了太久,醉酒之后,他终于断断续续的将他和李氏的故事讲了出来
之前地故事正如李氏所说那样,刘玉书上京参加科举,她在家中等他中举归来。事情之所以发生变化,正是在南苏京城突然被攻占之时。
北君国攻占京城时,刘玉书还在京城没有出发返乡,但因为是新科状元,还未封官,不在北君国大肆逮捕的官员名单之中。抓住时机,刘玉书仓皇地逃出京城,在战乱中往岳州赶去,他一介书生,在路上自然是颠沛流离,吃了无数苦楚。等他回到岳州时,还不及他去找李氏,李氏的父亲便早已找到他。
李老爷是当地富贾,家财万贯,可惜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他将李氏看做掌上明珠。虽然刘玉书是寒门出身,但是李老爷本指望着刘玉书考中状元之后,能走上仕途,那么女儿嫁给他也算是个好归宿。可如今南苏国破灭,刘玉书的状元头衔反而会给李家招来无妄之灾。
李老爷擅自给女儿找了一门亲事,那便是去做岳州城主的续弦。刘玉书听了自然不同意,不说他跟李氏二人情深意重,只说那城主已是四十出头的人,年仅十五的李氏嫁过去做续弦,肯定不会幸福。
见刘玉书怎么都不肯放弃女儿,李老爷又给刘玉书指出一条路,让他向北君国投诚,在北君国朝廷中谋得一官半职之后,再来迎娶他的女儿。
刘玉书被逼无奈,两条路他哪一条都不愿意选。
李老爷劝道:“她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为她着想,现在世道混乱,你难道要她跟着你过着颠沛流离、衣食不周的生活?城主虽然年已四十,但是正直壮年,并不算老,而且他仁慈心肠,这些年为我们岳州百姓做了无数好事,受全城百信爱戴,我相信他必定不会亏待我儿!若你是真的为她好,你就放开她,断了这个念想吧”
此时北君国地军队已逼近岳州城,在南苏官员和士兵纷纷逃走之后,岳州城主为保全城百姓地性命,选择开门投降,北君国见他投诚,于是保留了他城主的地位。
苦苦挣扎了数日,刘玉书最终不肯向北君国投降,于是只能放弃李氏,离开了岳州。
刘玉书醉倒在饭桌上,嘴里还兀自说着什么“士可杀不可辱”众人看着他,都摇头感叹。
晚间。街上地灯火都亮了起来,灯会开始了。
慕南风邀苏景玉去观赏灯会,紫菱提着今天下午在城隍庙买的八角灯笼一起出门。苏景玉从紫菱手上接过灯笼,看着灯笼七个面上都画着十分好看的水墨画。唯独第八个面上的画只做了一半,就毁了。
“好可惜,连带其他七幅画也糟蹋了。”
紫菱在旁解释说:“这个灯笼上原本没有画,是我让书生画地。他本不肯画,说是答应了别人,只为那一个人在灯笼上作画,后来我拿出公子的名头才强迫他动笔的,可是谁知道他画到最后画不下去。生生把第八幅画给弄污了。连衣服也全都染了。”
苏景玉略带责备的说:“你怎么能强人所难,他既然不肯画,定然是有原因,你那样逼迫他,肯定是触动了他地伤心往事。”
紫菱低头说:“我若提前知道他和李姑娘的故事。也就不会强迫他了,我只当他摆书生的臭架子呢。”
苏景玉叹了口气说:“现在知道也不晚。明天去给他赔礼道歉吧。紫菱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苏景玉又对慕南风说:“没想到刘堂主是这样有骨气、有气血的一个人,虽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可是强势却压不垮他的脊背,为了国家大义而放弃了个人情爱,非一般人能做到,真正是个好男儿!”
慕南风说:“你又何尝不是这样?”
苏景玉苦笑道:“我和他不一样,我是为了计谋才嫁给君子殊,而他跟李姑娘则是真心相爱。”
慕南风追问道:“你对君子殊当真就不动心?当真就没有一点感情?”
苏景玉突然怒道:“慕公子!柄恨家仇在此,这些问题是该问的吗?”
说完,她拂袖而去。慕南风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心道:若真是无情。又何必动怒呢?
第二日车队再次准备出繁,刘玉书捧着几乎要疼裂地脑袋走出客栈。一面走一面说:“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好疼”
紫菱坐在一辆马车地前面,看他这副样子,哼的说道:“不知道昨天是谁喝了那么多呢,没有酒量还学人喝酒!”
刘玉书抬头看见紫菱,脸上呼的红了,想必是想起昨天强说紫菱跟他定亲之事了,于是忙赔罪说:“昨逃卩有得罪,还望紫菱姑娘见谅。在下毁了姑娘的名声,我一定会负责的,若姑娘不弃”
“等等”紫菱忙打断说:“你别说要娶我做补偿啊,那样我可不愿意!”
刘玉书窘迫地说:“自然自然,在下只是一个穷书生,是在下高攀了。不知姑娘要我怎么赔偿?”
紫菱想了想说:“这个啊,我还没想好,不然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改天等我想到了,再向你讨债,怎样?”
刘玉书自然没话讲,点头和她约定下来。车队就要出发,赵哲在后面喊刘玉书上车,刘玉书别过紫菱,钻进了后面的马车之中。
苏景玉在车内将他们地话听得清楚明白,等紫菱进马车之后,她问道:“不是说要向他赔礼道歉吗?怎么没说出口?”
紫菱别扭的揪着衣角说:“对着死书呆,人家说不出口嘛!”
苏景玉笑一笑,并不勉强她。
在另一辆马车中,刘玉书看到马车中悬挂着他昨日穿的那件青袍,诧异的问赵哲:“赵大哥,我的衣服为何会挂在这里?”
赵哲笑着说:“昨天你的衣服染了墨汁,晚上紫菱姑娘连夜帮你把衣服洗干净了,现下还有一些没干,她特意叮嘱我要把衣服晾起来,不可折起来。”
刘玉书取下衣服,昨天染上的大片墨汁真的洗干净了!他舞文弄墨二十载,自然知道墨汁沾在衣服上是极难洗掉的,没想到紫菱竟然能把衣服洗的焕然一新!
一时间,他心头涌上一阵莫名地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