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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樵没惊动任何人,直接将楚绫绢带回他的卧房。
“你的妻子亡故,你看都不去看她一下吗?起码也该嚎啕几声,聊表心意。”楚绫绢才觉得他怪怪的,但一时半刻却也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
“我身为大内禁军统领,贸然前去民舍吊丧,难免遭人非议,也恐将泄漏内情。而且你不也说过,人死不能复生?单是嚎啕几声又有何用?”
“话不能那么讲,”楚绫绢只巴望他赶紧走开,她好逮个空逃之夭夭。
“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
“我跟秦姑娘仅有的那一夜早断送在你手里了,哪还有恩?”霍元樵意味深长的说:“要真有,也是你跟我之间夹杂一些扯不清的仇怨,我也许该为这个哭泣几声。”
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楚绫绢泄气地倚坐在太师椅上,和霍元樵默然地四目相望。
房里的空气忽然变迟滞而凝重,只有彼此的喘息声低低地回荡着。
憋死了,楚绫绢最受不了这种沉郁的气氛。“你易容需要的物品,先写在一张纸上,我差人去为你准备。”
“那些东西都很难找的,你最好自己跑一趟。”不然她怎么有法子溜掉?霍元樵抿嘴不语,只静静地瞟向她。
太不可思议了,楚绫绢被他一望竟浑身机伶伶她打了个冷颤。只是两道目光罢了,纵使比旁人的稍稍冷了些,也锐利了些,并且澄澈中涵容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威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好,你不想亲自去张罗也就算了。”赶紧别过脸,以免被他冷冽的眼神冻伤。“反正离归宁的日子还有两天,如果东西不合用,就找人再重新准备也就是了嘛。”
“嗯。”霍元樵点点头,将文房四宝置于她面前“写仔细点,包括你日常生活所需要用到的各项物品。”
“不必麻烦了,我只在府上住两天,两天之后我自己出去买就可以了。”
“应该不止。”霍元樵道:“根据媒婆传回来的消息,秦家希望秦翠如回门后,最好能住蚌十天半个月。所以你还是写一写吧,以备不时之需。”
楚绫绢暗叫一声苦。十天半个月她都要跟这个冷冰冰的人共处一室吗?这样她怎么有时间去帮助岳飞,顺便勾引他?
“快写呀!”霍元樵催促着。
“噢。”楚绫绢很快地将易容所需要的一干物品,全部写好。“至于我需要的生活用品,你就看着办吧。我是草莽出身,不懂得千金小姐都是怎么打扮的,不如由你作主,你觉得怎么样妥当,我就怎么做。”她认命且无奈地低首垂眉,紧咬下唇。
“别摆出一副好像被我欺负得很惨的样子好吗?”霍元樵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严格说起来,我才是最值得同情的人,妻子没了,钱也丢了,现在又要陪你苦度漫漫长夜。”
“我没要你陪我呀!”讲得那么委屈,彷佛她长得有多难看似的。“你大可以出去找个壁角纳凉,或跟你的酒肉朋友寻花问柳去。总之,我会打理我自己,不劳你费心。”
“是吗?”霍元樵投给她一个百分之百不信任的眼光。“你以为你心里打什么鬼主意我会不知道?”他出其不意地攫住楚绫绢的右手腕“这一切都是你惹出来的,办法也是你自己想的。所以,不要企图逃走,连一丝这样的念头也必须消除掉。”
“谁说我要逃跑?”楚绫绢嘟着小嘴,气鼓鼓地瞥向他“我只是想洗个热水澡。”
霍元樵往她身上一瞟“你的确该好好的清洗一番。”
还用你说,从明朝跌到宋朝来,她少说也有五百多年没洗过澡了。
“我马上叫人替你烧好热水。”
“好好好。”叫人总要到外头去吧?
楚绫绢悄悄跟在他身后不料他打开房门,就站在门槛外吩咐“去端一大盆热水,以及所需的盥洗用品。”
“是。”仆人应声离去。
“我就在房里洗啊?”
“不然呢?”霍元樵讥讽地说:“咱们这儿可不流行露天浴。”
当她是现代豪放女吗?
楚绫绢忍不住双颊泛起一抹嫣红。“既然我在房里洗,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放心,我不会因为你的身材太差,而讥笑你的。”
“你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楚绫绢一怒,右手扬起,直劈霍元樵颜面。
他迅速回身闪过,反手荚篇来拳,另一只手则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欺压在圆桌上。
“放开我!”楚绫绢顾不得维持淑女形象,拎起粉拳,朝他又打又踢“你这个狂妄自大的讨厌鬼。”
“偏不。”霍元樵早见识过她的泼辣蛮横。但是那些对秦翠如也许管用,对他可就完全不灵了。“你给我听清楚,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准踏出这个房内一步,不准跟任何人碰面或讲话,尤其不准随便使用暴力。”
“我—”
“还有,”他以手指抵住她的樱唇“不准顶嘴,更不准跟我唱反调。”
他是一代暴君吗?那么多不准,谁记得住?
楚绫绢火大地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头。
“你—”霍元樵直勾勾地瞪视着她,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得令人一阵心悸。“你咬我?”他握住她的下巴,凌厉的眸光,直逼她的面庞。
“对不起。”楚绫绢慌乱地松开牙齿“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激动,所以”耶?!他的手指头怎么都是血?
霍元樵愤怒未减,木然地将手指放进嘴里,两只鹰眼般的阵子,依然狠戾地盯着楚绫绢。
“呃”他不会打我吧?“大人不记小人过好男不与女斗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我”楚绫绢仰躺在圆桌上,腰都快酸死了,还必须拚命找借口要他原谅自己,真是累坏了。“其其实你也有错,如果你不先嘲笑我,以我温和娴淑的性情,是断然不会”哎!越解释越心虚,算了,不说了。
时间左局促不安中,缓慢流逝。
经过约莫一刻钟,他才沉声道:“去洗澡吧,水快要凉了。”返身踱向窗口,若有所思地对空长叹。
大难不死,赶紧洗澡。楚绫绢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内堂的浴室,随即将木门紧紧锁上。
呵!好舒服,忙了整整一天一夜,总算有机会可以稍事休息。
不知不觉地,她被四周弥漫的烟雾,熏得昏昏欲睡,干脆趴在澡盆边打起盹
不知过了多久,阵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将她从梦幻中,辛苦地唤回现实世界。
“糟糕,水都凉了。”楚绫绢匆匆跳出澡盆,将身体擦拭干净,拿起原先脱下的脏衣服便要重新穿上,忽地瞥见木架上挂着一件薄纱长衫。“这件衣服几时挂在这里的?”她记得方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瞧见啊。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她蹑足走向内边,赫!门没锁?!
死不要脸的霍元樵,他一定进来过,而且也看了不该看的
天!叫她以后怎么做人?
楚绫绢一面将衣服穿戴整齐,一面连声不绝地诅咒。
“请菩萨保佑他将来娶个恶婆娘,还要他长一堆针眼,长到眼睛瞎掉为止!”猛抬头,发现正前方悬着一面变花镜,镜中浮映着一张俏脸。
这不是她吗?穿梭时空五百年,她依然清丽如昔。哎!太难自弃了,难怪霍元樵会忍不住偷闯进来“观光”原谅他吧,毕竟孔老夫子也说过食色性也。
楚绫绢觉得自己真是心胸广阔,器量宏伟,而且不,不能原谅他,他搞不好正准备着等她出去,狠狠嘲笑她不够丰腴,略显削瘦的身材呢?
可是这样的身材算差吗?楚绫绢不太有自信地在镜子前面转过来,侧过去,东瞧西瞧,瞧见镜子后方居然还有一扇门。
这扇门和进来的那扇门正好朝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出口应该就在屋外。
天助我也!楚绫绢轻轻一堆,木门即应声向外荡开。眼前现出一条信道,在信道约五、六尺处堆了许多杂物,将房里房外隔绝开来。
她双足着地,施展轻功,跃到上头,才晃然惊觉,这堆杂物是叫人随随便便堆上去的,非但一点也不稳固,而且一踩上去就摇晃得好厉害。
怎么办?前方是一大间空旷的厅堂,毫无可以攀扶的架子或衣柜,后边的杂物,又已开始往下倾落。
楚绫绢空有一身上乘的轻功,却完全使不上力。
“啊!”说时迟那时快,她整个人以直坠的方式跌向地面。
呼!好加在,是摔在一张椅子上。
不过这张椅子怎么那么聪明,会自动自发地将她圈住,并且让她的身子保持最平稳的状态。
“啊!怎么是你?”楚绫绢挣扎着要往霍元樵怀里跃出来,但努力了半天,居然又跌了进去。“放我下来,男女授受不亲,咱们这样子,万一让旁人瞧见,是会误会的。”
“你是我的妻子,旁人有什么好误会的?”霍元樵怔怔地望着她,惊讶于她新妆初涤后的娇媚。
“你胡说,我才不是。”楚绫绢像只小泥鳅,在他身上扭摆挣扎着。“你趁人之危,欲图不轨,你、你是大色狼、登徒子,放开我、我不要假扮你的新娘子了。”
“好极了。”霍元樵抱着她,穿过回廊和一道珠帘,匪夷所思地竟又回到原来的房间。“不想当假的新娘子就当真的新娘子,如此一来,你就不必易容了。明天一早,我就上相国府,向秦相国禀明一切。”
“万万使不得。”禀明一切的意思,也就是说去告诉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奸臣,她谋害了他女儿,这么一来,她不是得紧随着秦翠如去见阎王爷?“我我继续假扮你的妻子就是了嘛。”
“不再担心旁人谣言?”霍元樵将地放在床上,跟着坐在床沿遽,兴味盎然地瞅着她。
“谣言就谣言。”楚绫绢凄凉一笑“横竖这个世上除了练氏夫妇,谁也不认得我。大不了等事成之后,就远走天涯,找个找个”没道理嘛,无缘无故居然感到面颊躁热,羞怯不已。这是怎么啦?想当年,连续写了三百多封情书给姚承翰,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怎么给这个“鳏夫”瞧几下,就浑身不自在?
霍元樵把手搭在她肩上,似乎已猜出了她的心思,温言道:“不用怕,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顿了顿,又问:“你的家人呢?”
她是被老天爷丢在草丛中的孤魂野鬼,哪有什么家人?
楚绫绢相信天公伯是故意要整她,因此绝不可能平白奉送她一群包括父母兄弟姐妹的家人。
她苦涩地,抿抿嘴,再用力挤出两滴泪珠,让表情更加凄楚一点“我孑然一身,何来家人?”
“那么你的师父呢?你身上的烈火丹是峨嵋派的不传宝物,想必令师父是郭真人或是飘杳师太?”
她们是谁?楚绫绢对已然作古的前辈高人的认知,通常只能回溯到一百年前。至于这些超过五百年的“历史人物”她哪能全部记得。
“不管我师父是谁,总之他也已经过世了。”正确的说,应该是还没出生才对。“像我这样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你该不会忍心欺负吧!”
霍元樵先是一愕,随即纵声大笑“你偷、拐、抢、骗,比江洋大盗毫不逊色。你不叫弱女子,而是女中豪杰。”
“最后一个字用错了,应该是—”
“打劫的劫”他快速接腔“你收获丰富,我损失惨重,全拜你这‘劫’出的表现。”
“这样说很伤感情耶”楚绫绢挺身想坐起来,却被他一掌压下去。“你想干什么?我只答应扮你假新娘,可没同意让你免费吃豆腐。”
“不能免费?”霍元樵掏出一锭金子,摆在床头“这样够不够让我一亲芳泽?”
“当然—”她本来要大声吼出“不够”两个字,但是眼见他逐渐逼近的脸庞,却只低低地响应“你当我是什么人?”
霍元樵佯若未闻,待靠近她仅寸许远的地方才止住,缓缓伸出左手,拂过她的朱唇,一颗心,不、两颗心俱都怦然狂跳。
“如果我要你当我的妻子,你愿意吗?”他的语气出奇的温柔,深邃幽远的眸光霎时也变得焦灼而恳切。
楚绫绢闪着灵璨的大眼睛,细细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我不是已经是你的妻子?起码这半个月之内,我是别无选择。”她不敢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在向自己求婚,因为这男人挺善变的,一会儿凶巴巴的;一会又嘻皮笑脸。最重要的是,他们才相识仅仅一天,她根本没时间去详加调查他的家世背景、品行道德、以及每月薪俸多寡?有没有任何不良习惯?
“我指的不是那个,我是希望你当我真正的妻子。”他专注的神情,半点不似在开玩笑。
“不是”楚绫绢微微移开他的手,以免说了什么他不中听的话,把他惹火,会活活给掐死。“令夫人才刚过世,你适合这么快又续弦吗?何况,我是你的杀妻凶手,你难道不恨我?”
他感谢都来不及了,怎么有恨?
这桩婚姻他原本就不同意,若非他娘以死要胁,说什么他也不会如此草率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楚绫绢心知肚明,昨儿夜里他对秦翠如说的那番话,于今犹然在耳。
照这样看来,她误害了秦翠如,反倒是帮了霍元樵一个大忙,也就是说她是他的大恩人;再进一步解释,亦即霍元樵欠她一个大人情?而他居然强迫她冒充他的妻子,甚至还得假戏真做?
好个坏心肠的臭男人!
楚绫绢陡然地恍然大悟,汗颜啊汗颜!亏她一世“阴”名,险险就毁在这个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坏水的臭男人手里。
向来只有她设计别人,几时轮到别人来算计她?
“我相信秦姑娘一定也不希望我为了她的死,而伤心过度。”
“过度?”楚绫绢算输给他了,没想到天底下还有人撒谎撤得出他更抬头挺胸、理直气壮的。“我看你连伤心都不曾有,怎么可能过度?”她忿忿地拂开他的手,一骨碌坐了起来。
霍元樵却恃强而霸道地硬拥住她的香肩。
“放手!不然我—咬你哦!”这个威胁很具震撼性。霍元樵刚刚才被她两颗门牙,咬得血流如注,疼痛犹存,想想,还是不要以“手”试“口”自讨苦吃。
“算你聪明。”楚绫绢整整衣摆跳下床,见桌上不知何时已放了五、六盘佳肴,禁不住食指大动,夹起来便吃。.连续塞了三大盘的鱼肉到肚子里,才腾出空档,道:“告诉你,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你这种人的。”
“为什么?”
“因为你太没主见了,”等等,先把这颗花枝丸子吞进去再说,不然会噎到。“怎么你娘要你娶谁,你就娶谁?那改明儿个,你娘万一叫你把我休了,你是不是也要照做?”
霍元樵经她一问,脸面立时蒙上一层阴霾,黯然道:“人之于世,总有些事难以如愿。然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虽然他跟他娘为了娶妻一事,吵了不下数十次,但每次都是关起门来,并确定左右无人,才开始叫阵。
即便是秦家,也只有秦翠如知道内情,怎么她也会这么清楚?
“我”不可以承认她早一步已经代他跟秦翠如同过床了,而且是在“作案”的同一天,否则他将来不晓得会如何嘲笑自己。“有一天晚上,恰巧从你家门口走过,不小心听到的。”
“我家门口?”他家门口离四周十尺高的围墙至少五十尺远,并有层层守卫站岗,任何平民百姓均不得越雷池一步,否则将立即遭到守卫官差的斥退或逮捕,而她居然可以恰巧走过?
霍元樵溘然一笑“霍某倒不知楚姑娘具有千里耳,能”他口中念念有辞,但全部细如蚊鸣,长长说了一大串,却半个字也听不清楚。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楚绫绢顿时一头雾水。
“你不是有千里耳吗?近百尺的声音,你都能听得分明,怎么我就在你身旁讲话,你耳朵却不灵光了?”
哎啊!又陷害她。
短短几个时辰,接二连三的着了他的道,简直跌股跌到家。
楚绫绢发誓非扳回一城不可。“好吧,坦白告诉你,昨晚在这房里跟你对话的,正是我这位赫赫有名的神偷帮帮主楚缓绢。”
“偷”这字眼虽然不太名誉,然“神”这个字够威风吧,比楚留香那个盗帅都要大牌。
“噢?”霍元樵浓眉飞扬,喜孜孜地说:“原来跟我拜堂的不是秦翠如,而是你楚姑娘。这可有趣了,我还以为你只偷金银珠宝,没想到你连拜堂这种事也那么感兴趣。既然如此,我就不必再向你求婚,浪费那一千五百两的聘金,简直可喜可贺。”
一千五百两?打劫赵员外五次也不过就这个数目,她竟然白白把它给弄丢了。
“不是这样的,”楚绫绢慌忙加以解释:“跟你拜堂的是秦翠如没错,我只是暂时借你的床呃,歇歇脚,如此而已。”
“借我的床?”霍元樵贼贼地抿着嘴笑“你在我洞房花烛夜掳走我的新娘子,还借我的床歇脚,想必居心叵测,”他左手横过桌面,一个回身已将楚绫绢抢在怀中。“由此可见,你想当我的妻子,已经想很久了。”
“才没有!”楚绫绢快吐血了。这个男人,言语上轻薄她也就罢了,居然动不动便伸出魔掌,随意抚触她的身子。“我之所以借你的床,是因为—”
“因为如何?”
“因为怕被你人赃俱获啦!”
楚绫绢真是一步走错,步步皆输。有做小偷的在失主面前坦承行窃的吗?她现今已是过失杀人犯,如果再加一条偷窃,罪上加罪,她即使没被判死刑,恐怕也得吃一辈子牢饭。
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少爷,夫人要我来取白布巾。”
霍元樵情急下忙捂住楚绫绢的嘴巴,预防她大呼小叫。“告诉我娘,我们已经歇息了,明天再来取吧。”
“是”门外的老嬷嬷许久没出声,大概是走了。
霍元樵这才能将手松开“你也累了,咱们先养足精神,明早再商议易容归宁之计。”
“你娘要白布巾,撕一条给她也就是了,干嘛还叫那老嬷嬷明天再跑一趟?”楚绫绢望着他,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好难看。
这人真难懂,喜怒哀乐瞬间即逝,令人无从捉摸。
“不给拉倒。”反正地也没有白布巾可以借给他,更不知道那东西是做什么用的。“现在很晚了吗?你要不要另外帮我找个房间?”
“不必了,”霍元樵十分不舍地将她放下“外头耳目甚多,你就在这儿睡,以免教旁人撞见,泄漏了咱们的秘密。”
“不会的,我轻功很好,保证来无影去无踪。”
“我说了,你就睡在这里。”他的语气突然转为强硬,丝毫不给楚绫绢转圜的余地。
“那那你呢?”开玩笑,孤男寡女,你该不会要人家跟你挤一张床吧?
“我自然也睡这里。”霍元樵从厨柜里拿出一件小棉被披在身上,和衣躺在太师椅上假寐。
楚绫绢不相信他是霍“下惠”能面对绝色美女而不动心。在他闭目入定时,犹负手绕着房间踱来踱去,玩兴一起,还举手在他面前、身畔挥来晃去。
然,霍元樵却一点也不为所动,彷佛睡得十分深沉。
“真的睡着啦?”楚绫绢心中一喜,这可是逃走的大好机会。“那我将烛火熄灭喽?!”
他依然默不作声。
“那我也睡喽!”楚缓绢身子躺在床上,两眼却滴溜溜地盯着霍元樵。
为了泛滥过头的同情心,居然让自己身陷囹圄,极有可能被霍元樵逼“良”为“妾”
老实说,她也并不是那么不情愿嫁给霍元樵。论长相,他跟姚承翰绝对有得拚;论经济基础,他是禁军统领,姚承翰只是知府衙门的捕头,想必收入要高出许多;论品行涵养,则—算了,这点不要论了,姚承翰那没良心的,赏给她一拳,害她离乡背井五百年,也不知道回得去回不去?霍元樵虽没打她、但死巴着她要老婆,还连续占她好几次便宜,所以,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也都不值得冒险一“嫁”
不如将希望寄托在岳飞身上,他起码是个忠国为民,可爱可敬的民族英雄,唉!就不知道他长得有没有霍元樵那么俊逸飒爽?
咦?什么声音?从附近传来的,是霍元樵的打呼声!这人坐在椅子上居然能睡得如此沉稳。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楚绫绢踮着脚尖,偷偷步向门边。
等等!要不要顺便捡一两样高档货带走?毕竟不拿白不拿。但自己做了那么多对不起霍元樵的事,好意思再让他破费吗?何况昨晚那一“ㄊㄚ”已经够大“ㄊㄚ”
好吧,辜且“从良”一次,赶紧脚底抹油,走为上策“啊!”懊死!什么东西档在大门口?
楚绫绢给绊倒在地,下巴似乎撞到门槛,疼痛不已。
她蹒跚地爬起来,想检视一下伤口,可地上那堆“障碍物”竟像八爪章鱼似的,将她紧紧搂住。
这这味道好熟悉。是渗揉着冷峻和狂野的男性气息,是他?!他躺在地上干什么?
“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要告你强暴、非礼、趁人之危。”楚绫绢挣扎得好喘,他却文风不动,老神在在的样子。
“别冤枉人了,明明是你自动投怀送抱,我只是怕拒绝你会让你没面子、想不开,才勉为其难接受而已。”
好个自大的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楚绫绢发现,他不仅手脚并用,令她动弹不得,还使出蛤蟆宝,往她颈项间猛吹气,迫使她芳心悸动,继而血脉偾张。
奸臣!小人!无赖!他怎么可以不经同意,就同她“攻城掠地”?
哼!以为她真那么随便,一点也不懂矜持吗?
楚绫绢怕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霍家人,会破坏她游戏人间,勾引民族英雄的美梦,不得不狠下心来,终止他缠绵悱恻的拥抱。
“放开我!”使尽吃奶的力气,当胸击他一掌。
“啊!”霍元樵只闷哼一声,随即仰首垂卧在地。
他不要紧吧?怎么半点声息都没有了。
楚绫绢伸手探向他的鼻间,呀!没气了?!
天老爷!昨晚毒死一个,今晚打死一个,她的一生莫非就这么毁了?
慌张失措之际,她赶紧把她师父教的六套复苏术,一一拿出来实验。悲哀的是,忙了大半天,他仍旧软绵绵的靠在她肩膀上。
毁了,楚绫绢绝望地凝目向霍元樵,以无比深沉的哀恸说道:“求求你别死,只要你不死,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吗?”霍元樵脸不红,气不喘,大剌剌地活过来。“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的要求也不是太苛,喏!”他拉起呆若木鸡的楚绫绢,喜孜孜地走向床遏“从今起,你只要金盆洗手,乖乖当我的妻子,帮我操持家务,传宗接代,我就答应不跟你计较这一拳之仇。”
“原来你使诈骗我。”楚绫绢闯荡江湖十余载,没见过比他更会装死,更卑鄙无耻的人。“你休想!我才不要嫁给你,我现在就要回去了。”她使尽力气却怎么也跨不出半步。“你—”原来霍元樵不知何时拿了一块白布巾圈住她的腰杆。
“你这是干什么?”
“预防人犯脱逃哩!”霍元樵气定神闲地把她拉回床上“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总之,不许你走。”
“如果我偏要走呢?”
“不妨试试。”他一使劲,将楚绫绢丢进床的里侧,然后自己也跟着躺下。
“你也睡床上啊?楚绫绢快疯了,她的‘阴名’差不多也荡然无存了。”“不怕瓜田李下招惹是非?”
“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霍元樵打了一个大呵欠,示意她:夜深了,该睡了。
“可是我怕”
“怕你会把持不住?”他点点头,深表同感地站了起来,到桌上倒一杯冷茶置于两人中间。“火气大就喝口水,但千万别打我的主意。”之后,倒头便睡,不多时即鼾声四起,压根儿不理会楚缓绢仍气得杏眼圆睁,柳眉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