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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
小手儿揪着裙子扭来扭去的,指头几乎就要跟裙子打成了结儿。
昨晚的失态教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尹琉星,还好一大早醒来那家伙就自动自发的说要出去料理一票整晚趴在屋檐上、吊在窗台外偷窥的黑衣老兄,和那个怪里怪气的掌柜,刚好省去了两个人见面的窘迫。
羞窘的捧住自己烧红的脸蛋,难堪的呻吟着,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丢脸到这种地步,大哭大闹也就算了,还哭到睡着在别人怀里啊啊,长这么大第一次有种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
她不爱哭的。
事实上她很少有情绪失控的表现。掉眼泪是示弱与撒娇的行为,意义只在博取他人的同情,而不管是哪一项,她都没资格那样做。她还记得,年幼时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被告诫,她是独立,她必须是独立的。身为家族使命的继承人,打小她就隔绝在人群之外,她不得接触任何人,没有玩伴、没有亲人,每天的工作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学习一切长老安排的课程,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书本上,背诵复杂难懂的咒言与阵法;她从没时间去想其他,不需要博得他人的注意,而事实上,身边也没有多余的人能够注意到她所以,她不哭泣。
而昨晚,其实不只是因为他恶意的逗弄。
她明白的,自己只是借机在宣泄这些逃亡日子的辛苦,所以得寸进尺的利用他的怀抱,厚脸皮的赖着让他哄,所以她觉得丢脸。
噢,她老是在心里偷骂他不正经,谁知最不知羞其实是她才对!
“你不舒服吗?”
才听到他担心的嗓音,头上就有股温热的压力抚下,啊,是他的手,正温柔的摸着她的头。他的动作像在安抚一个小娃儿,却引出了她某种想要依赖别人的心情。
依赖呀,从小到大,她多想有个人能让她依赖哎呀,她在胡想些什么?她猛然想起现在的情况,脸儿又红。
他回来了呀,可是她还没准备好,准备好如何面对昨晚自己丢脸的行为。
摇摇头,她有些害羞的低着脸蛋,长长的面纱几乎要垂到膝盖上。
“不是不舒服,难道你又饿了?我刚好有带吃的回来,你要包字还是大饼?”
突然发现这男人全身上下没一根纤细的神经。
原先的羞恼全让他一句话打到十万八千里远去,吐出了好长一口气,她有些无力地垂下头,感觉像是自己难得一次的害羞却让人给恶意破坏了。心情有点莫名与复杂,原来他并不像自己一样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不饿。指上的力道重得像是要将这三个字给刻进桌面一样。
尹琉星疑惑地凑了过来“你肯定是不饿的,光看你刻桌子的力道就能得知。怎么了?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真是小肠小肚的姑娘,都过了那么久了还这样念念不忘。
“喔你该不会是那个来了吧?所以心情烦躁,没天良的拿我开刀,把气出在我身上?说不定昨天就是你故意诱惑我的,打算趁我意乱情迷、天旋地转之际,剥光我的衣服,然后把我倒掉在城墙上,在我可爱又强壮的胸膛写上‘我是坏人’四个字,还把我帅气的头发剪成鸡冠头,脸上画上一只王八,全部就跟我刚刚对那群黑衣老兄所做的一样,可是你更可恶,你想端张桌子在下面收取门票,让大家来看我饱受摧残的模样,好好的玉树临风翩翩佳公子就这样毁在你手上,我家漂亮娘要是知道了,一定又一把眼一把泪哎哟|!”
一只飞来的茶杯成功打断了尹琉星的无敌碎碎念神功。
拿过另一只杯子重新倒满茶,翻出他包袱里的包子,她默默的吃着。
原来他刚刚出门时做了这么多事?他真是太无耻、太狠毒、太太不君子了,难怪有人说:“宁犯君子,不犯小人。”
她为他的敌人感的可怜。
容不得被人忽略太久,尹琉星屁股又黏了过来,房里明明还有别的椅子,他却非要跟她挤一张不可。
“不要气啦,我昨天道歉了一整晚耶,让你又抱又搂兼当暖炉,要说非礼,你也早非礼回去了,而且怎么想都是我比较吃亏,我都不介意了,你还气什么嘛?宰相肚里能撑船,虽然你瘦巴巴的肯定当不了宰相,可是也没必要这么小肠小肚的嘛!”尹琉星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衣角一扯一扯的,那副小媳妇的口吻令人发噱。
他到底是真心要道歉还是想干脆气死她?听了他的话,她心里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别闹了,快坐下来吃东西,再拖下去天都要暗了。
拗不过他的缠功,她只得举白旗先投降。
“那你不气了喔?”
不可以再对我乱来喔!她要求他的保证。
尹琉星眨了眨亮晶晶的黑眸,咧出大大的笑容。
“拜托,我怎么可能对你乱来?你忘了我是全城里最君子的君子吗?”
是喔,她在怀疑这“君子”的标准在哪里?
大街上,她不肯让他抱。
因为有很多路人呀,就连夫妻都不会在外人面前搂搂抱抱了,更何况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她脸皮薄,宁愿慢慢地走,也不想成为大家注目的焦点。
尹琉星却扭着眉毛跟在她身后,嘴里直叨念她是自找苦吃,有“人力马车”不坐,偏要自己走路。
尹琉星一直不太信任她真能用那两只小脚丫走路,每每看她小心翼翼的踩着细碎的脚步前进,就忍不住要上前去扶她一把。其实算是颇有婀娜的姿态啦,可是看在他眼底像是每一步都有可能会跌到般。
所以,往往在他脑子还没开始想之前,身体已经把她抱起,为她代劳。
她叹了口气,缓缓在他肩上写下
你不用一直抱着我,我能自己走的。
她能感觉到他的体贴,可也却有些受不了。他让她觉得自己成了连路也走不好的小娃娃了。
“我怕你跌到。”这种心情就跟在路上看到一个走不稳的小孩儿就想去扶一把一样。
我不会跌到的,毕竟我已经这样过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缠脚的确有诸多不便,但也不至于影响到行走的能力。面纱下的红唇噙了抹苦涩的笑,现在看来稀奇的小脚,其实不过是族人囚禁她的方法之一,其中的意义,就跟脚镣一样。
小手轻拍着他的肩膀,想要他放自己下来。他却反而换了个姿势,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别乱动,要是跌下去我可不赔的喔!”尹琉星故意晃了下身子,吓一吓她,果然,得到了佳人主动亲近她抱他抱得死紧。“这样才对嘛,嘻。”
无聊!痞子!登徒子!心里骂着,可她却也不敢随便放手了,因为他正使起轻功,抱着她飞跃在人家的屋顶上头,当作出镇的捷径。
忽地,红唇悄悄噙了抹恶作剧的笑,指尖偷偷拂过他颈下的穴道,坏心的想给他点苦头尝尝。
尹琉星眼明手快的逮住没安好心眼的小手。
“坏姑娘,想趁我不注意非礼我?”她居然会认穴?一次还能说是碰巧,但接连两次,可就不寻常了。尹琉星嘴里说着戏言,可眼里却不再存有戏谑的光点,墨眸光彩逐渐沉下,转成了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自己是否对她太没戒心?毕竟她来历不明,全身上下都神秘得让人起疑。他暗自反省自己的大意,可目光一接触到她裙下的小脚,眼神却又柔和了起来。
这样的姑娘别说是站马步了,恐怕连路都走不好,要如何练武呢?更何况将她抱上抱下也不只一两次,要探知她有无内力还不容易吗?可矛盾的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姑娘竟懂得认穴?
会跟慕容文沁一样是医者吗?
可她眼、口的残缺,看起来也不像个学医的人。
她知道他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但没打算要为自己解释,就只是任他打量着,面纱之下,匀唇浅笑。
心里知道他没机会问的至少现在没机会。
因为有人来了。
来人的目标,是她。
“把人交出来!”
好熟悉的开场白,又是同一票黑衣人。这几天以来,尽是跟这群没啥挑战性的对手纠缠,尹琉星早玩腻了。只见他俊眸一眯,低啐了声,气恼这群人破坏了他“追根究底”的好机会,二话不说抱稳佳人,使出上乘轻功一溜烟地跑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黑衣人。
完了,这下回去要怎么交代?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均错鄂于甩都不甩他们并且已经消失不见的对方。
这一次,他们甚至连对方是怎么跑掉的都没看清楚!
跑呀跑,经过一座山,又飞过一座林子,突然,有个不寻常的东西引起尹琉星的注意。
“咦,这里居然有梅树耶,下面好像还插着什么东西?”足一点,轻松就飞跃到数十步远的梅树下,他好奇的绕着盛开的梅树打量,然后在一块斑驳的木牌前停下。
怎么了?
她昏昏欲睡的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停下了脚步?
“小脚姑娘,你说奇不奇怪,七月天呢,我突然看见了一棵盛开的梅花树!”接下来是不是要飘雪了?
梅树?
他确定那是梅树吗?该不会是指鹿为马吧?
她心里很不信任的以为尹琉星八成错认了什么野花野草。
“而且更怪的是,树下还摆了两块方方正正的石头,是给人当椅子坐好赏花用的吗?咦,这块破烂木牌竟然还是稀有的南槐木制成的耶!背面好像有几个红字”
他用脚将木牌踢正,总算看清上头红漆绘成的几个大字
“此树危险,勿碰。”刺目的大红字真是教人不想注意也难。“此地无银三百两嘛,看牌子这样写当真不去碰的是傻瓜!看我帅气无敌的大手一挥”
危险她小手扶着他的肩膀,直觉不对劲。
梅树、南槐木跟两块方型石?这景象她好似有点印象又不太有印象她一时想不起来,谁知才转瞬间人已经被带入一片雾气朦胧的林子里。
就在他碰着那木牌的同时,周边的情况瞬间幻化了,一片朦胧白雾取代了原先的阳光普照,要不是他很确定自己是清醒着的,还真会以为是凭空作起白日梦来了。
她心念一动,急急在他肩膀上写下:快跟我说现在的情况!
不会吧?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浮现,她暗自祈祷事实不要像自己所想的那样那样糟。
“不知道要怎么说耶,从我碰到那棵怪梅树之后,我们就好像被‘变’到另外一个不同的地方了,有很多雾、白烟,眼前还有好几条看上去完全一模一样的小路。小脚姑娘,你说,我们是不是误入了什么稀奇古怪阵法里了?”
没想到他竟然后知后觉到这种地步?她很是无力的感叹;没错,他们是误入阵法里了,而且还不是一种普通的阵法。“梅迷阵”是当今世上七大奇阵之一,凡陷入此阵者,不是迷失于阵里诡变如迷宫的幻境而困死,就是因为无论怎么走永远看见一成不变的景象而导致神经错乱。
鼎鼎大名的“梅迷阵”呢,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而这一次全要拜这无聊家伙所赐什么此地无银三白两?!
而她居然还有脸说
“哎呀,好卑鄙,究竟是谁使出这种高级陷阱来陷害单纯无知的我?真是太过分了!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单纯无知?!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她好不容易才压下一拳往他头上敲下的冲动什么叫“高级陷阱”?这种白痴诱拐术能骗倒的也只有像尹琉星这种无聊的人!
她自己一个人气呼呼的,不想理会这个无聊嘴硬又气死人的家伙,由着他抱住自己在阵里瞎闲乱跑,试找到出口所在。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还在跑,而自己冷眼旁观。
两个时辰过去了,他还在跑,而自己有些累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他还在跑,而自己已经很累、很累。
不一定是抱人的那个才辛苦。现实的情况是,他抱着一个人却跑得轻松快意,她这个被抱的人却因为忽上忽下的颠簸搞得头晕脑胀。
又让他抱着瞎闯了好一阵子,从他不断的喃喃自语中约略猜得到他们两人仍在同一地方绕圈子。让人抱着飞上飞下的她早已经全身酸痛又恶心难当。噢,老天,别再跑了,她受不了了。
难道这个男人就只会像只苍蝇乱跑,该不会以为所有的方向都试过一次,就能找到出口?要是有这么容易,梅迷阵又怎会名列世上七大奇阵之一呢?
她忍不住捶打着尹琉星的肩头,他却以为她在害怕!伸手一边轻拍她的背部,一边细碎念着:“乖,不怕不怕,琉星哥哥就快找到这捞什子鬼阵的出口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几次找错路的机会,就不相信全让我走遍了还找不着出口!”
傻瓜!面纱下的丽颜很没形象的翻起了白眼,相信再这样乱闯乱跑,就是给他一百次的机会,让他跑上三天三夜他们也出不了阵!
就不会开口问一下人吗?要是她,随便算算至少也懂十种破阵的法!
终于,她没辙地咬了咬唇,投降的唇出声,打算出面拯救自己的命运。
“放我下来尹琉星!”
咦,谁在说话?尹琉星停下脚步,一脸怀疑地左右观望了下,在发现漫漫迷雾中
仍是只有他跟小脚姑娘两人,又展开轻功奔跑了起来。
完了,没想到这梅迷阵古怪成这种地步,不但会将人困在莫名其妙的迷雾之中,也会让闯入之人产生幻听的现象
“我,放我下来!”她重复一次,顺便一拳往他头上敲下。
很好,这次他真的停了下来。她满意的收回拳头,而且还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土地上好好站着。要是知道敲他一拳所得到的成效这么大,真应该早点这么做,她暗自可惜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拳头的好用之处。
呆了好一阵子,尹琉星终于回过神来。
“你你会说话?”他瞪着她鬼叫一声。她竟然欺骗他的感情。
“我没说过我不会说话,我只是不能随便说话。”清婉的嗓音说着会让人吐血的言辞。
而他,听了的确也想吐血。她她他
“别玩了,帮我折来十九枝笔管大小的树枝,再拿七个铜钱给我还不快去?你站在那里生了根了吗?”既然已经破了戒,再多说个几句也没差了。
呜呜呜小脚姑娘说起话来好凶,完全打破了他原先在心底想像的温柔体贴形象,他觉得自己的感情被欺骗,他觉得一颗纯纯少男心碎成片片捧着一颗遭受强烈打击的心,他动作迅速确实地完成她吩咐的命令,呜呜咽咽的将东西捧到她面前,顺便也学她蹲在地上。
“就算困在这里,也不必抓蚂蚁来打屁股泄恨吧?”难怪有人说,最毒妇人心。
谁要抓蚂蚁来打屁股来着?
棒着面纱瞪他一眼,她却也噗哧地笑出。
这么无聊的事情也只有他联想得出来。
“走开些,别踩了我的道具。”
道具?难不成她要作法唤来龙卷风,将这层古怪迷雾吹开,好找到出口?尹琉星正要问,但一看见她解开布套的双手,陡然倒抽了口气。
“噢,老天!”她的手她的手那不就是自己寻觅多年未果的五角星烙?!
常年不见光照的手背雪嫩白晰,暗黑色的火烙印痕在上头是多么明显,又是多么刺目她是当年美丽的小落花吧?巫家每代只有一位传人,她手背上的五角星烙已经证明了她的身份。而那残目是否就是救了他所得到的惩罚?还记得她独特的眸色,浅浅灰灰的,像是某种透光的银色琉璃石,说有多美丽就有多美丽尹琉星一时间怔傻了,不知要如何反应?
原本带着她就只是想打发时间兼找游伴,陪着她逃命也是一时兴起,若要问对她有什么情感,绝对也只是为自己图个新鲜罢了。但如今知晓了她的身份,只要一想到年纪小小的她曾受过这样严重的伤害,心里就好疼好疼说不上来的痛楚为找到她而来。
那个小小落花清灵灵的样貌还存在心中,曾几何时小小的愧疚膨胀再膨胀,在不知觉的某一天,竟然转成了某种诡异的执着,无论如何都想再见她一面,就只是要亲眼确定她好不好。
可是现在,他终于知道她好不好了。她并不好,身体残缺的女子纵使再美好,也是找不到夫家的呀!
他在干嘛?闷不吭声地站着睡着了?
小手摸索着找着了他发呆的位置,踮起脚尖,拳儿一抡就往他头上敲下。“叩”地好大一声,瞬间将他难得消失不见的碎嘴聒噪又敲了回来。
“哇哇痛痛痛,呜,你打我!呜呜,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小脚姑娘,一定是骗了太多无辜的男人,说不定外头还有为数不少的小男人为你肝肠寸断,镇日以泪洗面呜,你蒙面一定是为了不要让人认出你是那个拐骗无知小少男芳心的大魔女”呜呜当年天真无邪的小落花如今被个恶魔附了身,他难辞其咎,决心要跟她纠缠到底。纠缠到底?尹琉星悄悄在心底抓住了这个想法,然后努力让它在心底溜转了好几圈,还是出现一丝的后悔好吧,就这样了!
他打算找机会将她拐回家供起来养,而且还能给漂亮娘当玩伴。
多好又多聪明的决定!这样一来,阿娘就不会每次有麻烦就来找他,而且她还能陪小海娃儿玩,最重要的是,把她放在眼前看得到的地方,照顾起来也比较安心。
一举三得,就这么决定了!
当然,女主角并不知道他一脸扭眉扁嘴又歪唇的怪表情,更不知道他心里打转着她可能不敢苟同的想法,只是伸手向他一摊,轻斥:“别玩了好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真想困死在这里当肥料是不?还不快把铜钱和树枝拿来给我?”真是不教不乖,不扁不听话,这人简直是生来考验他人耐心底限的!
尹琉星扁着嘴把东西乖乖交到她手上。好凶!但是看在她是那个拐了他感情的小脚姑娘、同时也是小落花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只见她低声念了几句短咒,十九根树枝立地一插,直直没入软土中。正中心的树枝代表他们的所在地,周边十六枝是四四十六方位,剩下的两枝是入口与出口。她咬破右手中指与无名指将血滴在铜钱上,然后一把捉起七个铜钱往下一撒,双手摸索着铜钱的方孔串过了哪些树枝。
“好了,可以走了。快,等等卦位一变可就前功尽弃了,到时候会很麻烦。我们先往坎位走,就是那个方向”怕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特地比个方向给他看。
好瞧不起人。五行八卦他是没读过,可是这些基本的常识他也不差的好不好?!
尹琉星马上别身抱起她,就等她喊声“驾”马上起步狂奔,当然,要他适时适景的学几声马叫也是可以的。
这几天当她的交通工具已经当得很习惯了。
“你别用轻功,速度太快我算不准距离。”
“呃,我跑慢一点。”
“再怎么慢也比一般人快,不行。”
“那,你告诉我大概的距离,我自己算不就得了?”他试着提议。
“要是破阵的法简单得让你一学就会,它就不是七大奇阵之一的梅迷阵了。”
虽然她说的也是事实啦,可是听起来就是有点看不起人喔!
“你不会真要我用两条腿跑吧?”俊颜上淌下冷汗。
“就是。”
他垮下脸,叫一个连走大门都懒宁愿翻墙的家伙放着轻功不用,光用两条腿跑,而且还不知道要跑多远,不如叫他死一死算了。
她警告的压低了嗓音“尹琉星!”他又在闹什么别扭?
“啡啡啡呜,你又打我!”心里不平衡,学马叫个几声也不可以喔?
小小的拳头在他鼻子前缓缓地挥了两下,摆明是无声的威胁。本来他没打算要这么容易屈服的,男人嘛,随便说两句就投降算啥英雄好汉?但是一看到她手上那毫无遮掩的烙纹,又想起她的眼儿,心肠便像烂泥巴软了下去,再也硬不起来。
他的口气听起来好委屈、好委屈“你又没喊‘驾!’人家怎么知道可不可以跑了”起跑以前的准备动作怎么可以随便忽略?
“那要不要也让我鞭你两三下?”冰珠子一颗一颗击得尹琉星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呜呜,不要拿鞭子打我,也不要用棍子扁我,更不要用绳子把我绑起来,撕掉我的衣服又用烧红的碳火在我胸口烙印,我要开始跑了,真的,你不要对我动手,我会怕怕呜!你又打我”
他是全世界最可怜的马,老是被主人欺负,啡啡啡对了,她刚刚说哪个方向来着?
一根朝向某个方位的指头解除了他脸上显见的疑惑。
“那边。”就算隔着一层面纱,都能让他感觉到其中辐射出的寒气,真的很冷很冷,像二月天的气候,好冻人
呜呜噙着泪,他认命的迈开脚步,舍去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非常安分守己的光用两条腿的力气学起普通人跑跑跑。
像是跑完整座山头那么远的路,虽然没有夸张到满身大汗,但连续跑上一个时辰,气息还是会乱、呼吸还是会喘的,眼前的风景始终差不多,不是浓雾密布,就是一棵棵的花草树木,几条林间小路不知延伸到哪里去。一路上依寻着她的指示,左转右转偶尔也来个向后转,东跑跑、西跑跑,他完全看不出这跟自己之前乱乱跑有何差别。
只是他没敢问出声,怕伤了小脚姑娘的自尊。
“这个阵怎么摆得如此之大?布阵之人简直无聊到极点。”就连一向有耐性的她也急躁了起来,语气沉到最低点。一边掐着指节算方向,她又开口指示:“第二十三步东北方。”
二十、二十一、二十二,转东北方。他脚步一转,眼中突地映入一排栽得异常紧密的梅树,连忙顿住势子,险些就抱着她正面撞上,做了对同命鸳鸯。
真是邪门透顶,他发誓这个方向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就只有一条与之前相差无几的小路,可是下一瞬间路不见了,突然“变”出这堆排排站的怪树!
“梅树挡住了路?”她准确的说出目前的状况,惹来他惊讶的一瞥。“那不是真的树,只是障眼法。一棵梅树是入口,十七棵梅树是出口,通过了树墙就出了阵了。”
障眼法吗?可是那看起来很像真的耶!空气里飘动着梅花特有的的香气,枝丫间还有几只翠绿色的鸟儿互相追逐玩闹着,甚至还有几片凋落的花儿飞黏在自己的头发上。这真的会是假的吗?
也许不必冒着拿头撞树的危险。“我可以抱着你施展轻功跳过”
她想也不想的打断“不行,非通过梅树墙不可。”老话一句,要是这么容易偷鸡摸狗,这阵就不会名列七大奇阵之一。
以为他的迟疑是因为害怕这不寻常的情景,小手拍拍他的胸口,她逐字出声安抚道:“别怕,你要是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一下子而已,不会痛的。”
尹琉星没好气的低头瞪她一眼,她的台词用错了吧?这几句怎么听都像是男人拐女人“乖乖就范”的标准用语!
“知道了,要跑啰啡啡”
她非常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敢相信这种无聊又极致愚蠢的“假装是马”游戏他玩了一路还没腻。
五步、四步、三步在两人即将撞上梅树之前,大手下意识地将怀中的佳人紧抱,并微微侧身以自己的肩为她挡去一切可能的危险出乎意料的,他们并没有撞上任何一样东西就好像是穿透了那排梅树。这么说也不准确,比较正确的说法是,他们在碰上梅树的前一瞬间就“变”到另一个地方!
“小脚姑娘,呜呜”他明明初一十五、逢年过节都跟着阿娘拿香拜拜,老天怎么还这么不给面子?
“怎么了,出阵了不是?”他这在撒什么娇?
他委屈的扁着嘴,一双黑眸很是不满的往前瞪着:“我好可怜,呜好不容易出了那个鬼阵,又要被迫撑着疲惫、饱受欺负的身子来应付这些不要脸又不请自”
听了,她呛了下,忍不住咯咯笑“尹琉星,你到底想说什么呀?”能瞎扯这么多还让人抓不到重点,也算他厉害了。
“噫有人等在出口找我们秽气啦!”真是倒霉到家了,回庄以后一定要叫人煮碗猪脚面线来去去霉运!迅速相中十来步远的一棵大树,轻松踮步两三下便将怀中的人儿送上了浓密的枝叶间藏匿。
“尹琉星”突然放开,她有些不知所措。
“嘘,你乖乖在这边坐好,琉星哥哥打打坏人,等一下就带你去吃香喝辣、泡热水、睡大床。”拉着她的手环着树干后才跳下树,他懒洋洋的抱着手臂面对眼前又是一式穿着的黑衣人。
“喂,不是我不给面子,瞧你们的衣服款式这么阴沉又没创意,肯定不是我们庄里的裁缝所做,改天到我们店里报我的名字,可以打个折扣。”美人山庄的裁缝可是一等一。
“废话少说,把日巫子交出来!”十来位黑衣人同时拔剑,大有胜券在握的气势。
“入屋子?”我还“进房来”咧!他好笑地挑起一道眉。“那是什么鬼东西?听都没听过。我说,你们这些未到老年就痴呆的黑衣老兄不会是找错人了吧?跪下向爷爷我认个错、磕个头就算了,我不会小心眼的跟你们这些小辈计较太多”
“可恶,大家上,不论死活,务必带回私逃的日巫子!”一名看来像是发号施令的人首先发难,飞身杀向尹琉星,其余的人见了即刻跟进。
“哎哟,说不过人就开打,很没品喔!”
只见尹琉星几个闪身,便痹篇迎面而来的数道剑气,并且趁着在半空中回身之际,右手往腰间一抽,顺势带出一道凌厉的银光,轻易便逼退几名近身的黑衣人;诡谲的银光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捉摸,有如灵蟒出洞,气势锐不可当,待一细瞧,才发现是柄罕见的银白色软剑!
“是‘白蟒’!”黑衣人当中有人认出了软剑的来历,讶然惊呼。凡在江湖中行走多年者,必当认得此剑!不只是因为剑身独特的鳞状花纹,更是因为持有它的主人在二十五年前,以无名小卒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群雄,取得武林盟主之位,又在一个月之后将盟主信物交予五派掌门共同保管,然后没交代一声便潇洒离去,至今二十五年来,没人再见过他的真面目。
而如今白蟒现身了,是否代表它那功力高深的主人也跟着重现江湖?
“小子,你跟‘白衣少侠’是什么关系?”会是“他”的朋友吗?见这小子外表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这么大了,总不可能是“他”的儿子吧?
尹琉星好笑的挑起右眉。白衣“少”侠?都要五十岁的人了,还什么少不少的?要是漂亮娘也在这里听见了阿爹当年的外号,八成会笑到当场翻过去。
“白衣‘少’侠没听过,白衣老侠家里倒是有一个。对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告诉你们一声,你爷爷我是蓝衣大侠,来磕头吧。”行走江湖嘛,有个称头的名号的确是威风了些。他当场决定了自己的名号。
“你可恶!八成是偷了白蟒剑的小贼人,大家不要怕,上!”
“要打就快打,跑了一整天累都累死了,唉!”
尹琉星啐了声,斜眼瞥了树上的蒙面佳人一眼,见她仍安好的坐在树干上,这才放心地欺身向前与黑衣人过招。
也许真是累极了,懒得花力气再与对方周旋,他难得打算要速战速决。导出真气灌入手中柔软似鞭的白蟒剑里,剑身即刻坚硬如铁,一招“流水无情”还没使个完全,现场便响起了一阵奇特的“叮叮当当”声,下一瞬,黑衣人不约而同的飞身退开,孤身站在原处的尹琉星脸上尽是顽皮神色,往下一瞧,脚边尽是片片让人从中砍断的剑刃。
“不用问也知道这么烂的剑肯定是在市集的小摊子买的,别说我没江湖道义,到‘水家剑铺’去挑一把比较能见人的吧,报我的名字该也能拿到不错的折扣,如果没事的话,那各位黑衣人龟孙子就请了,爷爷我赶着跟小娘子回家补眠修养去,后会有期,不送”
“尹琉星”
颤抖的娇呼出自身后不远处,尹琉星倏然回头,险些吓得软了脚。
小脚姑娘?!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心里懊恼,不想自己成为他的累赘。
傻姑娘,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做什么?没看到那锋利的剑正抵着她细致的小脖子吗?尹琉星几乎要抚额大呼,这姑娘的礼貌出现的时机实在吊诡。
“你别说话,给我回去暂时当个哑巴!而你,把人给我放下!趁人在忙的时候攻击别人的弱点算什么英雄好汉?”可恶,这贼厮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确?无声无息的也就算了,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架走人家姑娘,真没礼貌。
一张脸蒙得只剩下一双黑眸的男子眼神冷凝、动作简洁,那气势一看就知道不同于其他人,而且还是高手中的高手。好吧,终于出现一个不像那些“三脚猫”的配角,该让人感到兴奋的,可现在尹琉星却笑不出来了。
蒙面男子冷冷的瞥他一眼,右掌扣上她的脖子往后拖,长剑则转了个方向指向尹琉星,打算尽速离开现场。
“别走,放开她,她是我的小娘子,并非你们要找之人。”尹琉星急急向前,一旁的黑衣人见状全围了上来,阻止他继续进攻。
懊死的龟孙!
他一时气急的吼道:“喂!有胆就放了人下场饼招,掳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然而对方显然是不怎么给面子,只是冷然的看了他好半响,就在尹琉星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反应时,却突地一压腕,剑尖一斜便刺了过来。
“好险!”尹琉星侧身闪过,手上的软剑一挑,便如同一只有生命的毒蛇般迅速扑近敌人。才转眼间,两人已是交手数十招。
蒙面男子手中一沉黑的乌铁剑风驰电掣地挡下他一记杀招,银白色的软剑霍地弹了开来,可半途却又以另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诡异方向转回来,直取蒙面人的后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