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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面对清淡如水的秋天，对于生命的流逝，我是悲伤还是高兴？
任凭心底的呓语，如梦境般飞向更远的世界。而我只能站于在时间的河水中，以联结的心态等待成一座桥梁的放开通行。
很久没有对秋天有过思绪万千的纠缠，也许年轻时代的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岁月让人叹息之后更多的是让人去叹息、去思忖、去追赶。我追赶了，以青春的热情、以男人的坚毅，以执着的顽强，然而，我仍不明白，前面那燃烧地飞奔而去的足迹，是否正消逝着我生命岁月中灼热的炉火。
年年秋叶年年落，落入谁家看秋月。那些每年都以鸟的形象，渐渐坠落的叶片，在橙红或金黄的色泽里，是以清晰的脉络，验证着死亡的热烈和生命的复归。是归于土地，归于时光，还是归于生命的来源？
在飘动的隔离里，有一丝温暖的细流从我的背后升腾着，那是少年时代从我幻想中伸出的整齐手指，它们以清凉的玉石般滑润的抚摸，如同一架风琴在教室的上空，用声音的旋律懒洋洋而过。
我不会再去忧伤，忧伤那些逝去的岁月；
我不会再去收集，收集那些干枯的生命。
那些怒放的往事，如同雨水中被打湿的月光，用手指的旋律敲响了我黑夜的院门。
那些散步的黄昏，伴随着炊烟的升起和清淡，打乱一个村庄深山里水磨般的梦想。
二
当洇然如雨的阳光进入城市的街道之际，肠胃中蠕动的人流，凫出黑夜的水面，黎明的楼群渲染在灰色之中，等待一天车流人潮的开始；早起晨练的老人们，手里舞动着时间的柱杖，为白色的长发祈祷。我分明在人群散布着的寂寥阵形里，以哨兵的目光，发现那个像敌人一样浮出的自己，我为所有记忆起来的锐利刀锋而落泪。
我远离着麦子和玉米的清香，将村庄和菜地托付给人之后，就以一首平仄有致的旧体诗歌的形象，进入了一堆堆用水泥和钢铁筑起的迷宫，用力去吸吮用化学和灰尘调剂的空气，感受被金钱绑架的人情。我不知道我们将来的孩子们，是否断裂基因链条中曾经的农村，我更不敢保证有一天能十分把握地满足他们，当父母用乡村的口气责问我，向我索回那因为虚无缥缈而丢在马路中的民谣时，我真的没有把握去敢保证。
我是以丧失繁殖的前提，以单个长跑者的形象进入被物质堆成的幸福之中，进入一个被称为文明的圈子。我不再有众多的邻居和大院内一群不知为何奔跑的孩子，不再有一起上学然后打架看女孩子然后瞒着父母吸烟喝酒的日子。我不再有把摘下的黄瓜、蕃茄，在衣服袖子上擦洗的卫生习惯，更不会有一口咬了半截子，咯吱咯吱大声咀嚼的快乐。我不再会有坐在被猪狗牛围着的露天电影场上，看苏联电影的快乐，然后以坚忍不拔的毅力，瞅准机会悄悄向一个姑娘挤眉弄眼的机会。
三
我开始用文字的方式宣泄一种不满，听父母说，小时候我用哭泣，大些时我用沉默，再大时我用对抗。最后是到了现在，我开始认识到文字的力量。
我的诗歌是因为爱情而一行行写出的，我的爱情是炉子上被烤得乱跑的一只只蚂蚁，我的第一次拙笨的亲吻是在丢人笨蛋中进行的，我的第一次对女人的认识开始于黑夜中的一块墙角。
而我最后的归宿，是被责任追赶着，有了一篇想写散文的感觉。它是开始于我小脚的姥姥把我堵在家里，对我面对面的道德教育。
我在中国式的家庭里，延伸着我的小家庭生活。当我的孩子出生，当我的老人故去，当身边一个个伙伴变化着生活的模样时，当病痛把我一次掀翻在地时，我突然有了一种当男人的疲惫。
我没有资格和力量反抗黝黑的周围，我只能用文字和文字里隐藏的内容，一遍遍地来向周围的人们，向挤压的环境表达着我心里的不满。我相信了命运这个牲畜的力量，我相信了信佛人的那种无奈。
而许多时候，我却从来没想过，用低成习惯的头仰面看看高耸的秋天。
四
秋天是让人学着植物的样子不断把生命干燥贮藏的过程。人类的急躁是因为看不到季节的内容而生产出来的毛病，因为毛病是废品，所以秋天让人学习的内容不有很多。我相信，在这样的季节里，不论唱歌还是冥想，不论是睁眼看世界，还是冷眼看自己，我都一样惴惴不安，审美的神经末梢感染着急躁的病菌。
秋天在更多的时候，承担着告诉你我冬天来了的角色，它像个梦游者一样，在黑夜里出现又在黑夜里消失，把一切的神秘和告诫留在黑夜之中。
人类在秋天里更多的是吸取生命的汁液，让自己冬眠着狂妄的欲望，在很大伤害里，欲望的是巨大而喷发的力量，如同人类只能面对和承受的灾难。
秋天的呓语，水一样流淌而过，梦境般打乱了生活的平庸。除了爱，也许只有梦想才是人与其它动物不同的区别，人在梦想里得以成长，动物却在现实中死亡。
我要努力去爱人，爱我的亲人，爱我的伙伴，爱我的女人，爱我的父母和美好的东西。
我会珍惜小麦和玉米，开始热爱土地村庄、热爱有树的田野、有水的河流和露天的电影。
我要学会与其它的农民接触，听他们说话，听他们唱歌。我想与他们成为哥们，于是我请他们来到家里，我打开白酒请他们喝酒，大声交流着政府会议的重要决定，用自已的理解力解释党中央的一些政策。我们喝着酒在成为朋友之后，在我们酒酣人醉之际，然后我与他们商量明年去城里打工的事情。
在秋天之际，我还是要唱起歌谣来——
我不会再去忧伤，忧伤那些逝去的岁月；
我不会再去收集，收集那些干枯的生命。
那些怒放的往事，如同雨水中被打湿的月光，用手指的旋律敲响了我黑夜的院门。
那些散步的黄昏，伴随着炊烟的升起和清淡，打乱一个村庄深山里水磨般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