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科门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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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科门诊”在这里其实是性病专科门诊,又称第三门诊。据好事者研究,这类门诊目前在全国上下正开得如火似荼,几乎各省市州县都有那么几家。这些门诊可算得上是金钱在世上横行无忌的有力证据,笔者将它们画影图形,保存在这里,对后世专门研究金钱罪恶的学者或许是不无帮助的。

    一、小d名字的来由

    小d是笔者随便为主人公起的名字,古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笔者在叙述这位可爱的主人公的故事时并不想用他的真名——因为他是我的一位好友——但一时又想不出用个什么名字好,文章遂写不下去了。本来化名嘛,随便用个什么阿猫阿狗也就是了,但笔者是生就的倔脾气,偏偏在这问题上丝毫也不肯苟且,甚至在编辑先生们催稿很是殷勤的当时。就这样苦思冥想地过了几天——翻阅辞海辞源康熙字典经藉纂诂百家姓千家诗——总之,能够想到的可资命名用的书我都翻阅了,设计了上千种命名方案,却觉得没一种合用的,这真比我儿子刚出生时为他取名字还要劳神他妈的好几倍。笔者为此很是恼火,这时才算真正明白为什么古代的苦吟诗人一个个总是瘦精精的,因为这几日下来笔者竟也瘦了几斤,本来两颊的肉就“多乎哉!不多也!”这时便更显得干瘪了,两个大颧骨也更见其高了,如果给我的那位滑稽突梯的朋友见着,一定又要笑我“此马非凡马”而“上前敲瘦骨”了。偶尔外出,碰见几个熟人,他们问我近来是不是病了,怎么脸色竟那么难看。于是笔者便决定暂时搁下来,好好地休息几天,放松一下绷得紧紧的神经。一日,啜着苦茶,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来看着。那是人民文学出版的十六卷本鲁迅全集的第一卷,随手翻开,竟是阿q正传。话说笔者一路读来,读到了阿q与小d互相揪辫子的“龙虎斗”场面,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便决定借了“小d”的大名来,用做我那好友的化名。其实也并没什么深意,只是笔者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二、小d来到了第三门诊

    这里的小d自然是位医生,更确切地说,只能算医务工作者,因为他并不直接给人看病,而是做着检验的工作,如性病化验,乙肝两对半化验,三大常规什么的——他是检验师。他是大学毕业后直接分到站里工作的,技术十分了得。不说别的罢,单是抽血技术在单位就无人能及:看他给人抽血,每每令我想起“庖丁解牛”——以神遇而不以目视。普通医生给人抽血总是要扎一根压脉带的,可他却不,只是随随便便轻描淡写地把注射器往你手上不定哪个部位一送,你还没反应过来,血就已经流进针管里去了。因此上便得了个“温柔一针”的外号。前几年s这个小县城里的医疗部门都很混乱,私收费现象特别流行。病人们往往也不把钱交给公家,乐得交到医生手里,图个方便。更有甚者,便是很多医生向病人索取红包或开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药。记得那年我父亲患肾结石急着要动手术时,却找不着好床位,还要排队等手术。后来在一位“好心人”兼“有心人”的点拨下,找到菩萨烧了香,用不了一个小时,竟全给搞定了,出院前那位“救命”的医师菩萨还给我父亲开了一斤高丽参,当然,父亲一根也没拿回来。那年岁就是这样。我们的小d既非圣人,自然也不能不感染了时代的气息而未能免俗。老实说,他并不算很贪的人,也算不得一个坏人,只不过是进入社会后,碰了不少的壁,像所有的“平凡人”一样,渐渐地被磨去了棱角。记得他刚毕业的时候,他也曾胸怀大志,洁身自好,一尘不染,结果只落得个受人嘲笑与排挤。这年头谁不爱钱,你不收钱,便是假正经(他并非不爱钱,只是胆小,且还不能打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传统观念),是“人民公敌”妨碍别人的收钱;但是你收了钱,别人在一边看着也不免要眼红。所以说,人就是难做。小d后来便也开始收钱了,可并不强求,而且还得分一半给门诊医生,他们一伙儿。小d的来到三门诊便跟这事有关——他有一次私收费竟然收到了站长的远房表弟身上——后来便是十倍的罚款,全站通报批评,接下来一年的落聘。有人说这件事其实只是个引子,主要问题还是小d平常从来没在站长那里走动过,而且小d也没有强有力的后台。不然,站里那么多人私收费,为什么偏偏拿他来开刀。事后,小d仍冥顽不化,没去扔“炸药包”因为他毕竟还不能完全脱离书生气。第二年,他很担心继续落聘。当听到副站长说把他与另外两个人安排到三门诊时,很是高兴,马上打电话告诉了他老婆。但是,当他想到另外两个人和领导的关系时,却不由得不又替自己的前程担起心来。

    三、小d决定保护自己

    三门诊其实只是挂了站里的名,是一个福建莆田的老板开的。站里安排三个人过去,并答应待遇不能低于站里的平均水平。据一些消息灵通人士传言,那个老板为了买这一块招牌足足花了十万元。后来小d才了解到其实还不仅仅是这些,当然,这是后话。在他们过去之前,副站长跟他们说,这不比站里,工作时间可能要长一些,但待遇绝不会比站里低,如果老板赚了钱,肯定是要提高他们的工资的,让他们绝对放心。他们于是也就没说什么,答应了。

    三门诊开在一条满是美容美发院的街上,当地人称这条街为“鸡婆街”如我们在上面说的,三门诊是个性病专科门诊,因为怕病人不好意思进门,才挂牌为“s县卫生防疫站第三门诊”但又用比上面几个字略小的字体写着“s县性病防治中心”几个字;主治各种性病,兼治内外妇儿各科。就像有很多人写文章时有了一个标题,还要加一个副标题以说明作者的主旨一般。按他们广告上的说法,他们是从美国引进了最先进的多媒体全自动细菌检测技术,能够将细菌放大十万倍。小d看到这则广告是颇有点纳闷了——他是学检验的,只听说过电子显微镜,却从来没听说过能放大十万倍的光学显微镜,而一般的光学显微镜最大放大倍数也就只有一千倍。但他一会儿便又释然且欣然了。他开始感叹现在的科技真是日新月异,自己就像井底之蛙,要跟不上时代了。不过,到这来上班,能学会这门先进的技术,也算是一大幸事了。当他走进放着电脑与显微镜的化验室时,看见里面已经坐了两个漂亮的女孩,正在玩电脑游戏。他很有礼貌地向她们打招呼,并请她们多多指教,因为他还从来没有玩过电脑,更不用说用电脑化验了。他以为自己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了,不懂得电脑,怎么开展工作。他于是问两个女孩有没有关于电脑方面的书。其中一个递给了他一本,并告诉他只要学会五笔就可以了。小d便开始背词根表,整整一上午,他竟然全给背下来了。中午他没回家,就在电脑上练五笔。

    下午,站长来“视察”走进电脑室的时候,他竟没发觉——他正练得起劲,慢慢有些入港了。站长问他老板是否已经安排好岗位了,他胡乱地应了一声是。又问他是不是被安排在这里,他也说是。他是检验师,除了这里,他想不出自己还有别的地方可去。站长“嗯”了一声就走了。

    第二天全体工作人员开会——除了站里的三个员工与两位站长,其他的都是陌生的面孔——他们都是老板请来的专家教授之流,都是小d顶顶佩服的人物。出人意料的是,小d并没有被安排搞化验,而是管药房,化验归另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搞,也就是小d上午碰到的两个之一。站长说这全是老板的意思,站里不做任何干涉。会上,小d没说什么,后来,单独找老板谈,老板说他有他的安排,先这么定了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小d也就只得等“以后再说”了。

    药房的事其实也很轻闲,只是时间太长,每天十二个小时。老板说先这么上着,以后打开局面了再调整。三个人也都抱着等着看的态度,到月底发工资再说,如果发的钱还能差强人意,也就没什么不平了。开张前几天都没病人上门,大家都坐在那聊闲天。慢慢有人来看病了,但其实也没大的起色。第一个月转眼便过去了,发薪那天,老板以生意不好为由给他们三个每人都只发了六百元,连基本工资都没拿到手。他们于是抗议,很不平起来。老板便说这是站里的意思,如果有问题,找站里去。于是又去找站里,站里却推说并没有这么回事,且说这第一个月确实也没什么生意,先安心工作,以后站里一定保证让老板把工资给补上。他们才明白原来老板与站里是串通好的,故意逼他们就范。说到这里笔者得补充一点事情,以证明这种说法是并非无中生有的。原来就在正式上班的第三天,老板就找他们谈了话,说是征求了站里的意思,如果他们愿意,就可以不来上班,而每个月从他那里领取一定数目的钱,因为他们人手太多了。他们很觉得不妥,不是颇有点“曲线下岗”的味吗,便没答应,并说老板你本来就不该把我们要来,如果你能让站里把我们安排回去,我们正求之不得。老板据说后来是找站里谈了,但站里没答应,说是人员已满了。其实,站里是请了两个零时工,到时候可能又是“曲线进站”——这在以前是有很多先例的,什么局长的侄女,什么副县长的外甥女,什么所长的老婆,就是这么进来的,并且是农转非。上次站里开二门诊的时候,就借此机会把书记的女儿安插进来了。

    有鉴于此,他们便决定结成三人同盟,大家齐心,为保护自己的正当权益,与站里斗一斗。说什么他们也是站里的技术骨干,一向在第一线工作的,只不过跟领导没有搞好关系,没有尽“人事”而已。

    四、三门诊的“先进技术”

    小d是专职检验师,才没几天,他就发现了所谓的“多媒体全自动细菌检测仪”全是骗人的玩意儿。电脑在这里起的主要作用就是迷惑无知的病人,其次,充当打字机与存储器。病人来看病的时候,医生首先询问病情,看看症状,然后将这些暗示在化验单上,所谓的检验员就装模作样地调调显微镜,然后,将事先储存在电脑里的细菌或病毒的图片按照暗示的内容打印出来。当用棉签(本来男病人是不能用那么粗的棉签采样的)把样品采好,涂在玻片上后,是并不用革兰氏染色的,而是直接放在低倍镜下看,电脑里这时会出现一些影影绰绰的黑白图象(特意给病人看的,反正他们并不懂得),似乎真有什么一般。我的天,其实连最最简单的淋球菌都看不到,更不用说比之一小千万倍还不至的病毒了。但你能在电脑打出的化验单上常常见到发现“人类乳头瘤病毒”或“疱疹病毒”的结果。化验一次,收费五十人民币,比s县同类的化验要贵上一倍多。而且,凡接受化验的人是无一例外地“有病”并且大多数同时有几种细菌或病毒感染,再加上医生连哄带吓,几乎每个病人不留下上千元钞票,就没法放心地离开这个诊所。有一次站里的谢医师在接诊一位患“尖锐湿疣”的病人时,直接就做了手术,开了一点药就让病人走了,老板知道后,很是生气——让病人花了四百多元,他还嫌不够,要知道同样的病,在别的地方只要一两百元就可以了。后来老板便制定了一整套的所谓“治疗方案”还包括用来向病人的钱袋进攻的“攻心术”每人发一份,让我们用心学习。按照这种方案,凡患“尖锐湿疣”的病人,不管病灶有没有发炎,首先得吊一周的水,美其名曰“抗病毒”“抗感染”必须得用三组药:其一、人民币八十元一支的1g装“菌必治”一到两只;其二、人民币一百八十元一支的三百万单位“干扰素”一到两支或人民币一百单八元的“白介素”一到两支;其三、人民币一百单八元的“浩特”一到两支或人民币一百六十八元的“瑞奇”一到两支。从这里,可以看出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是个喜欢吉“利”的民族,连药品的标价上都不离“八(发)”当然,到底用一支还是两只主要得揣摩病人钱袋的肥瘦以及病人对自己身体的爱惜程度,这就要求医生具有“富尔摩斯的眼睛”“弗洛伊德的大脑”“西塞罗的嘴巴”“俾斯麦的铁腕”不过对于这些小d后来调查清楚原来是冒牌的专家教授的才能倒用不着过虑,他们得了老板的提成,便是世上最蠢的人也不难被调教成兼具上述天才的“通才”的。吊过一周的水之后,便轮到做手术了,这是整个治疗程序中最无足轻重的一环,也是最不能引起老板与“专家教授”们高贵的兴趣的一环,相信读者诸君也不见得会有多大兴味的,故且略过罢。最后的一步便又回到了第一步,又是吊一周的水,还是那同样的药,以免“愈后不良”或“旧病复发”不过,有些病人经过这种程序处理后,还是难免“愈后不良”或“旧病复发”的,但这只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劣根性”太顽固的缘故,他们也有自知之明,后来却也不来再“麻烦”“专家教授”们了。本来嘛,这个病就是你不检点搞上的,并非什么脸上有光的事,后来复发了,谁知道不是你好了后又乱来给弄上的,还好意思把责任推给我们么?

    小d对性病本来是很内行的,从诊断到治疗,他都精通。但在药房的时候,见到许多新名字新包装的药,便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孤陋寡闻来。本地的药材公司就从来没见过那些药。但小d是富有研究精神的,很快就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原来跟本就不是什么新药,只不过是换了身新“衣服”取了个新名字罢了。如“浩特”按上面的说明,其实就是氧氟沙星,同样剂量的氧氟沙星,市场价只有六元一瓶,但一变成“浩特”却身价百倍,得一百零八元,老板还说卖得太便宜。同样“瑞奇”就是阿奇霉素“消可治”就是“头孢曲松钠(又称菌必治)”当然,还有很多,笔者不一一列举了。在老板与家人或“专家教授”的谈话中,小d了解到原来老板还有好几个这样的诊所在别个县市,光在s县,就有三个点,也就是说与三家国营医疗单位的“老总”签订了“协议”尽管如此,他还算不得大老板,在他上面,还有“更大的老板”所有的这些药,都是他的“更大的老板”所制造的,只有他们才搞得到。并且,他们都是福建莆田人,遍布全国名地,经营着大大小小的这种模式的诊所。有一天小d看中央二台,居然看到了有关此事的报道,原来这些药竟全是假的,甚至不如几毛钱一支的普通抗菌素。

    五、搞化验的女孩原来是站长的“小蜜”

    小d是个很细心的人,并且想象力丰富,在三门诊还不到一周,居然就瞧出站长与搞化验的女孩的关系来了,这不能不说是“奇迹”那女孩叫石湘玲,也许并不叫这个名字,因为有一次她的一个据说是老乡的朋友却不叫她“小石”而是“小x(笔者也记不大清了)”她不是本地人,从来就没人弄清楚过她老家在什么地方,连老板都不知道——她一会说自己是这里人,一会儿又说是那里人,慢慢地,大家也就不再问她家住哪里了。直到几个月后,她家里寄了一个大包裹过来,就放在她所住的房间的厅里,老板的父亲便喊小d和其他的医生去看,原来是怀化靖县人。那时她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了,老板及老板的父亲也就不再瞒着大家。何况,老板尤其是老板的父亲心里都特别恨着她,因为她在这几乎什么都不做——搞化验她只是挂个名而已,后来老板不得不又请了一个人来做这种装模作样的工作。每个月却要“不低于一千元”的工资,而且,还得替她买手机,床,席梦思,电视机,梳妆台等等,他们是有苦有怒不敢言。“不低于一千元”据说是站长开的口,这是房东老板娘传出来的。房东老板娘是个颇风趣的人,将这种事说出来玩玩既能满足别人的好奇心,又能满足自己的发表欲,消磨无聊奈的时光,何乐而不为。据房东老板娘透露,在三门诊正在装修筹备的那一个月里,站长几乎每天都在这睡。每天半夜进来,天未亮就走了,出门前先看看周围是否有人,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样子真是笑死人了。说到这,她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我告诉我男人,以后大清早起来,出门前也要看一下外边,看他是不是出来了,如果是,就先莫出去,免得碰上了不好意思。”她便又有了感慨:“现在这社会呀,不是坏人躲好人,而是好人躲坏人。”她的描述,使小d想起站长教专家们“开后门”的事来。原来这房子的前门便是这诊所,晚上是锁着的,专家们住在楼上,有时要出去散个步或买个东西什么的,就要从这后门进进出出,于是每人便给配了一片钥匙。但这些专家们可能精力都用在“专”上面去了,遂对开门这类非专门的事竟没什么心得,更谈不上研究。竟有拿着钥匙都打不开门,只好扯开嗓门大叫,让房东给开门。真是太不方便且太不幸了!当站长问他们还好吗住得惯吗这类话时,他们就说了这事,当时小d也在场。站长大笑,站起身来,说:“来,来,跟我来,太容易了,我教你们开,我不用钥匙都能打开。”专家们于是跟了去,果然,不用钥匙也能打开,后来他们便学会了那一招,再也不用麻烦房东了。小d这时心里正暗自乐着呢,没想到站长平时那么精明的人,这一下子便露了马脚。小d在这以前就已经猜出这么一回事了。那是到三门诊的第四天,站长腋下夹着一本成人高考的书走进来,小d觉得很奇怪,怎么站长你还要参加成人高考吗?小d如是问。站长说不是,小d也就不深究了。但更可奇怪的是站长走了不久,这本书便出现在小石的手里了,似乎站长是专程来送书的,而平常他俩是装作不认识的。小石既非本地人,自然不太可能是站长的亲戚,小d对站长的籍贯是再清楚不过的。除非,但一个五十多岁,一个才二十出头,和他女儿差不多大,可能吗?但不久便被房东老板娘证实了。

    六、小石的故事

    粗粗地交往的话,小石是个比较可爱的女孩子。首先她的长相是能够引人好感的,其次,她的声音总是很温柔的,而且有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只是眼神有点游移不定,不是小d这样仔细的人一般是不会发现这一点的。她告诉大家,她到过很多地方,干过很多工作,在很多地方又有很多的朋友。大家都不太相信,可也并不太在意她所说的,可笔者倒认为她在这一点上却也并没有骗人的,因为她吃的是江湖饭嘛。只有递给小d电脑书的那个女孩认为她说的全部是真的,并对她崇拜得要死。她说小石真了不起,她这么年青就去过那么多地方,而且似乎什么都知道。就是她,后来去找小石玩的时候有两次碰见站长在小石的房间里,还以为是小石的爸爸。后来她也知道有这么回事了,却总是要替小石辩护两句,说不敢相信她是那种人,但也不再去找她玩了。据房东老板娘介绍,小石原来是某酒家坐台的小姐,约一年前,站长在法院工作的堂弟在那个酒家请客,便把她介绍给了站长。这些话房东老板娘说又是站长的表弟讲出来的。站长的表弟揽下了装修三门诊的活儿,边做事边和工人们闲聊。工人们看到小石,说正点你去把她泡到手吧。表弟便说泡不得那是老兄的。

    开始谁也不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样工作的。小d来三门诊的第一天,曾经问过她,她回答说是会计,后来又说过是医生,是推销员。她说过以前站里买的“康齿王”就是她做的产品。小d记起了半年前确有这么回事,站里通过教委向各小学发送宣传资料,派了很多人到学校联系业务,很卖了不少药品。不过家长的反应似乎很不好,一来药价太贵,才十二片,要四十多元钱;二来药品到底有没有效,能否预防龋齿,还是未知数。小d记得有很多药品的盒子都起了霉,站里在把药发出去以前都检查了一遍,凡有霉点的都把盒子换掉。后来还有很多没卖出去,便报了废。

    大约前一两个星期,小石还是和大家一样地上班,后来便经常请假,再后来便干脆连假也不请了,想出去玩就出去玩。衣服一天要换几次,经常嘴里不离零食。据“湖南医科大的王教授”说,她时常买很多苹果榨果汁,苹果渣随便乱倒,引来一堆一堆的苍蝇。王教授曾经为此事跟她说过一次,她都当做了耳边风。其时她的身份已经暴露,大家没事的时候就经常在背后拿她和站长的事儿做话柄,很消磨了不少无聊的光阴。不过后来也就淡然了——时间是能冲淡一切激情的。但不能释怀的恐怕还是老板。小石会不时地不失时机地给他新鲜的刺激,让他欲罢不能。结果是老板被站长经常地叫出去钓鱼,当然,是石作陪,于是小石房间里摆的东西便日见其多,从老板的神色与老板的父亲愤愤不平的样子,聪明的读者们肯定已猜出了是谁某掏的腰包。再后来,老板只好又请了一个女孩来照料化验室。

    小石总是有很多电话要听,也有很多电话要打,而且很喜欢“煲电话粥”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有意见,但没人敢说。“王教授”于是说她是这里的“皇后娘娘”但“王教授”也不敢说。最心痛的还是老板,他在交了八百多元的第一个月的电话费之后,便将电话改成了只接进而不能打出的。于是大家都不方便了,于是教授们向老板造反,于是老板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电话卡,多打的自负——但小d他们是没有的。但这次老板还是失算了,为此他付出了替小石买一台价值两千多元的手机的代价,至于每个月的手机费是不是得归他出,那笔者就不得而知了。关于这后一点,小d也曾调查过,却终于没查出个结果来,只好作罢了。

    七、小d的秘密工作

    众所周知,小d到三门诊来是十分地不情愿的,为了老婆与儿子,才“不得已而为之”;否则,他早就辞职不干了。他并不想做骗子的帮凶。只要有机会,他就把真相告诉病人,让他们到别的地方去。同时,他开始搜集有关三门诊与站长的各方面的资料,起初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俗话说“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当然,这些都是在私下里进行的。譬如通过某药材公司的送药员,小d得知了站长的另一宗交易:海南出产的1g装的菌必治,进价本来只有九元,站里的进价却是六十元。“你们的站长胃口太大了。”那人对他说“不过这宗买卖不是我经手的,是我们老总直接经手的,但连我们老总都这么说。”其实像这类的问题在站里倒并不新鲜,就拿做乙肝的试剂盒来说,上海科华的产品一般市场价是一百七十元每套,而站里的进价是两百四;基因重组乙肝疫苗市场价每支四元伍角,站里的进价是七元;上次s县闹霍乱的时节,站里从外面调回了二十多万元的氟哌酸胶囊,每板进价高达一元一角,而当时本地药材公司的进价只有三毛多。但所有这些小d都找不着确切的证据。前几年曾有人联名告过状,可后来那些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站长还是站长,自此便再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小d自然也是告不倒他的,至少在s县是如此。本来作为国家干部,光是养小蜜这一条就已足够让他下台,更不用说其他了,但你又有什么证据呢,难道你能捉奸在床么?何况,现在这年代,养个把女人已不算什么新鲜事儿,很多男人都以此而感到自豪,政府部门公务繁忙,哪有空去管人们在床上干的事儿。随着调查的深入,小d觉得自己的责任已不仅仅是保护自己这么简单了,似乎自己有责任帮助社会铲除这一切的不合理。他开始痛恨自己也痛恨国人的懦怯与自私。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无疑助长了社会的不正之风。他想起了他们的家属大楼的事情来。当时县质检站鉴定工程质量时,将这栋楼定为优质工程,而经市质检站抽查,却原来是不合格工程,并指出了一十五点不合格的地方。职工们的情绪于是变得激愤起来,闹着要站里与施工单位商议妥善解决这些问题。没想到站长却软硬兼施,一方面让职工得一点小惠,一方面却帮着施工方,迫着大家完成工程的验收。最后,施工方并没做出什么大的改进,事情却不了了之了。小d现在住的房子的大厅就被砌成了斧头形,当时他也是不同意验收中的一个,不是也终于屈服了么?大家都怕受打击受报复,像一盘散沙似的,谁也不敢出头,只满足于发一顿牢骚完事。发完牢骚,也就尽到了对自己与对社会的责任,也就心平气和,没什么不平了。甚至对于有关自己切身利益的事,只要目前还过得去,就睁只眼闭只眼地得过且过。像这栋房子,除了有严重质量问题外,在造价上比同时期建造的每平方米要贵上一百元。可每个人心里明白,却没一个人敢当着站长的面说出来。小d这时为争取自己合法权益方面的斗争已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通过许多次与站长-老板联盟的交锋,工作时间已由过去的十二小时改作了七小时,拖欠的工资也补发了,还发了一部分奖金。小d苦思冥想了许多天,终于想到了一个他认为能将三门诊连根拔起,并在全国范围内清除诸如此类挂羊头卖狗肉的邪恶门诊的方法:通过新闻部门的曝光。通过本地的任何部门小d都觉得不妥。就他所知,卫生局和老板就是穿连裆裤的,上次卫生局要来做例行检查,局长就亲自打电话事先通知了老板与站长他们来的准确时间,让站长从站里另外多抽调几个人过来代替了老板的人,因为按国家规定,这类门诊是不能由公家与私人合开的。照小d对s县县情的了解,其他部门如检察院,法院,工商所等等也并不比卫生局强到哪能里去。而s县的电视台是收了老板二十多万元广告费的,每晚要为三门诊播六次广告。还将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的官员与站长的合影用来做广告,说他们的技术是得到过世界卫生组织的赞扬的。说起这张合影的来源其实是九五年世界卫生组织的官员到s县来检查结核病防治工作时留下的,上面还有国家卫生部的陪同官员。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的照片会被站长贡献出来做性病广告的。

    小d有个朋友在省电视台,于是便想把他所掌握的至少是三门诊的情况向他反映。他接通了朋友的电话,问他是否愿意做“王海”并将情况简单地讲了一下,朋友竟一口答应了。“不过,现在还没有时间,到时候我再通知你。”朋友后来又补充说。于是小d天天等着朋友的消息,还打了很多电话去催问此事,朋友一直答复说没时间。最后,才对小d说下来一回不容易,要先选好题且通过领导审批的;电视台并非什么东西都管,具体的事情最好还是找专管此事的部门。小d便知道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了,但他并没有怪朋友的意思,他也有他的难处的。

    八、小d辞职了

    小d感到百无聊奈。以他的微薄的力量,卑下的地位,能动得了三门诊一丝一毫么?他常常这样想。至多不过挖走它几个病人,使少几个人受骗而已。而对于站长的腐化堕落,他又能如何呢?把所有这些都向站里的职工公布?但他们何尝又不知道这些呢?何况他手中只有线索,确实也拿不出证据来,弄不好让站长倒打一耙,说你是诬告领导。小d觉得周围的空气很沉闷——在s县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于是决定辞职,离开s县。

    在笔者写作这篇文章的时候,小d已经辞职南下了。据说他现在正在某报社做记者,专门为社会上的腐败现象曝光,并且正打算把自己在三门诊的经历详细地写出来,公之于世。到那时,笔者的这篇文章自然也就该隐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