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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大雪初晴，是朝佛的好天。两尊佛，一是右额天心，一是傅北宸。
和天心，年前就约了，本意是拟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去听他的课，听他讲散文。在春天，沐着佛的光茫，以荡涤心中尘埃，那该是何待畅快。江南却说，天心要远行，虽然坐飞机只有两个小时的路，总归是别国，想要晤面，越快越好。年关一近，俗事反多，朝佛之事一搁数天。
这一搁，另一尊佛却仿佛命定，不约而至。
我是不懂佛的，却有佛缘。天心说，我和他的一个外甥极像，北宸说，我和他的一个邻居像极。原来，不识佛，却早与佛识。
初七，北京大雪，酒醉而归，一路踉跄，撞进聊天室。遇到gg，以为是我熟识的gg，隔山抱拳，却把人认错，就不理了，自顾自地说着酒话。佛就来了，gg原来竟是北宸。大惊，脸红。佛却不介意，一路陪我，直到凌晨，并约定，第二天同去清华。心里却没底，真话？假话？将信将疑。
初八，论坛上又见天心，就说要去清华。天心盛情，说红烧了鸡，好酒相待。北宸却没影，又无电话，我心中着慌。就帖子来帖子去，惹得一干人等，造反的造反，流口水的流口水。高敏要反腐，存刚大鸣不平。中午是不行了，十二点，还没有北宸的电话，想找江南问，又怕她烦，只好悬着心，静等。
下午一上班，见一陌生来电，回过去，问是南京吗？火就来了，你这人，找南京，打我这里？压了火，不客气，说是北京。是渔人吧？我又脸红。就是北宸。终于把心放下，出门就走。
两尊佛，天天在那坐着，只有一个空格的距离，想是极近了吧。接到北宸，却说与天心从未谋面。窃想，真是佛啊，咫尺竟天涯。北宸问，天心有个女儿吧。我说好像是的。多大呢？我摇头，天心都不知多大呢，又何从知道他的女儿。就说，买个礼物给他女儿。进了商场，左转右转，四顾茫然，一个未明年纪的人，要给她礼物，何等的难。佛就是佛，北宸说，买个大狗，不是活物，胜似活物，女孩子，都是喜欢的。就挑一个毛茸茸的金色大狗，一路抱着，直奔清华。
天心在清华北门，倚着绣迹可见的自行车，张目以待。两尊佛，历史上有了第一次手手相握。我见佛，心中惴惴。见北宸，不敢相认，相册上有个照片，平头，娃娃脸，旁注“傅北宸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开小差”人在眼前，不是相册上那个，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个。长发，奇瘦，一身黑，手里捏支烟，烟灰将落未落。见天心，发不多，脸阔，身壮，塔一般稳，声亮，不是电话里的声音，二十米外，就伸手。
右额天心，这名字好生奇怪。往家去的路上，北宸就问了，说是不是与清华园的一块大石有关，江南说过的。天心就笑，说只是兴起而已。右额，北京是张脸，清华园不是在右额么，天心呢，天之心，北京而已。呵，右额天心，如此简单，佛心本就简单，我们太复杂而已。
还未坐定，佛心毕现。洞顶乌龙沏上，烟却没备，北宸说这样不对，你不抽，却也不备。天心要去买，北宸不让，说是都带了，他的是红塔山，红的，软盒，我的是白沙，白的，硬盒。天心就抱歉，说戒了，一年多了，不想再见烟。却又找烟缸，找火机。找到一个，极精致，属上品，给北宸，再找一个，给我，却没有，就又抱歉，说有的，找不着了。
喝茶，抽烟。两尊佛，都开始说，说东坡志林，说聂绀驽。我都没读过，心里发恨。两尊佛仿佛神性，一人开口，另一人必是接了，心神俱契。我无语，静观，静听，观佛面，听佛语，如坐春风。说得兴奋，就起身，面朝书墙。三面墙都是书，客厅，书房，卧室，我谓之书墙。见过书多的，没见过这样多的。经史子集，古往今来，中外汇聚。搬出一套全宋笔记，大象出版社新版，找到东坡志林，汉武帝和卫青那一段，评点剖析，恣意汪洋，谈笑间精彩绝伦。
虽是佛，却喝酒。行前就说了，酒是不能少的。北宸不喝，天心不肯，一瓶茅台，北宸一两，剩余平分。不劝，不推，全凭意兴。天心怪我喝得慢，我就干了，再倒。都是佛，以素为主，西芹百合，菜心，照顾我，上盘猪蹄，奇辣，正合我心。旁坐一黑人留学生，天心致意，是体育大学的，来中国学散打，吃完了，坐着不动，看我们吃喝。天心说他会少林，两人比划开来，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我看得呆了。呆了，酒却不少喝，茅台没有了，又喝啤酒，直到微醉。我是微醉，天心没喝好，却又不再喝，我就恨自己的酒量，赶不上真佛。
酒喝完，却不愿走，重归天心书斋。开电脑，上网，找论坛，天心发帖，告知诸君。看存刚吆喝，又进聊天室。一边给淡舟打电话，让他心堵。淡舟值班，打他手机，三个对他一个，要把他手机打爆，淡舟聪明，手机挂了，回了过来，一通乱聊。又以天心为名，三个一人一句，把聊天室诸君弄得云里雾里，不知谁是谁。见有对江南不敬者，北宸发火，拔刀相助，江南却不领情，好心成了驴肝，北宸更火，说是识她的性子，否则，早和她完了。北宸聊，我和天心就说书法，书桌上摆了文房四宝，墙上挂了自己的字，看来，佛是真高人。说书法，天心最喜于右任，林散之，和沈鹏，电脑里存的全是这三个，我是外行，充当理手，借了酒劲，胡吹乱侃，佛是明白人，却不说破，由我胡来。
要走了，天心让我等，翻箱倒柜，要给我火机。还是没有，却拿出一个清华校庆的纪念铭牌，硬往我手里塞。我纳之，为佛而感动。
佛和佛再次握手，约定天心归国那日，要洗尘接风，并要在北京办“新散文”分舵。
回了家，又上网，化个“梦”进聊天室。人已少，老毒物还在，就说他狂，踢完他又吹他，老毒物高兴了，留了手机。“东方”来了，说，平安到家了，就好，早点睡吧。哦，是北宸。就关机，睡觉，做梦。
佛本无心，何况俗人？却有缘朝佛，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