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雷恩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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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事一公开,啸虎堡整个热络了起来,与日前的气氛相较,真是天地之别。

    向漠岩原决定在十天后迎娶新娘,但云纱仍是带孝期间,坚持没为阿爹守完丧期,她怎么都不嫁。这可急坏了向大堡主,他软硬兼施,还是突破不了心防。

    “你说好嫁我的,如今又抵赖!”一早,往绣房的回廊,云纱让向漠岩拦个正著。没料到会有人出现,她轻呼一声,手里装著针黹染料的篮子就落了下来。

    “你躲著吓人!”云纱拍拍胸口,娇声斥著。

    她弯下腰捡起东西,小手却被向漠岩握住;他一把抱住佳人,鼻尖对上她的。

    “你哪个时候才愿意和我拜堂?”他低低地吐著气,呵得云纱的睑好痒。

    “别这样,让别人瞧见了不好。”照惯例,两朵红云飘啊飘上云纱的细致脸蛋。虽已与他订下终身,一遇到肢体上的亲密接触,她的心便如小兔乱跳。

    她羞怯地又加了一句“向二哥,你放开云纱啦”

    “休想。”向漠岩断然拒绝,嘴巴凑近,闪电般地在云纱颊边印了个吻,无赖地说:“要放开你也行,可是有个条件明天我们便拜堂成亲。”

    老天,她真的好香向漠岩嗅了嗅她的发,觉得体内一股原始的欲望正不受控制的翻腾。他又要情难自己了,搂抱著软软娇躯,唇便留恋著云纱小巧的耳垂。

    云纱脸更红了;自从向二哥宣称将娶她为妻,堡里的人对她的态度略略起了变化,仍旧亲切,却添上了尊敬。但真算起来,还是向二哥改变最大。宣称她是他的妻后,他碰她是上了瘾了,不避男女之别,不管别人想法,总爱搂她抱她,再“恶劣”些,他会耍无赖地偷吻。说他不守礼教,他会回说,他还有更逾矩的事想对她做每次听到这种话,她便不知所措,脸红得像喝醉了酒。但更令她面河邡赤的是,她一点也不讨厌两人间亲密的接触,对他的“窃玉偷香”越益习惯,甚至是眷恋。她的心早已是他的,迟早也是他的人,可是她还是会脸红呀!

    “向二哥,你正经一点啦!现在是大白天,我们不能这样子”云纱半推半就著,脸一直往他的胸膛靠近,躲著他的攻击。

    “大白天不能,那晚上就可以罗?”他坏坏地挑起一边剑眉。

    “我们还不是夫妻呢。”云纱说著,连粉颈都羞红了。

    “唉”向漠岩突地一声长叹,搂住怀裏人儿“你何时才显为我披上嫁裳?”

    “我要替阿爹守孝。他老人家生前没享到什么福,是我不好目前,这是我唯一能做的。”甜美的脸上闪过淡淡悲悼,她脸颊乎贴在他的胸怀,耳朵清楚地捕捉到沉稳的心跳。她顿了顿,柔声的说:“这辈子,我只要做你的娘子,我不要别人呀”

    稳定的心跳突然加速,向漠岩抬起她美好的下颚,细细审视著佳人的美丽容颜;她小脸上满是对他的信赖,眼底眉梢情意萦回,浓郁的、却又含蓄的恋恋情丝

    霎时间,一抹近乎酸楚的激情抓住了他,他低叹了一声“云纱,此生我非你莫娶,若你不快乐,受了什么苦,那一定是我不好。”

    云纱急急地摇头“我很快乐,每个人都对我好”她的声音突然变小,稍稍退去的红潮又涌了上来,美目半合著“云纱感激上苍,这一生能遇见了你,能成为向二哥的妻子,我已经好满足好满足了”

    她的唇,让他深深吻住。软如棉,甜似琼浆,辗转再辗转,留恋再留恋,仍觉不够。他的气息紧紧捆住她,云纱神智浑沌了,整个人、整颗心全淹没在这份激烈情欲中。唉,她心爱心爱的人啊向漠岩呼吸沉重而浑浊,恋著那两片嫣红香唇;他的唇移至云纱细嫩的粉颊,吻住了她的眼,又不放过秀美的额头。合著双眼,云纱任由那细碎轻柔的触感洒满自己的小小脸蛋。忽地,那男性的唇又盖上她的子邬,攻势更为猛烈深沉,两人的心都激烈地跳动,相互撞击著,分不清谁是谁了。

    一句惊呼震醒了他们,云纱迅速地挣开了他,全身既热又烫。转角处的身影是小梅和悦珠两名丫鬟,她们本欲往绣房去的,没想到“打搅”了堡主的“好事”两个丫头这一叫,想缩回墙角,但还是太慢了。

    “别躲,你们两个过来。”向漠岩沉声一唤。在别人面前,他依然不安分,一只手臂紧圈著云纱的柳腰。

    “堡主对不起,我们什么都没瞧见,你们继续继续”继续什么呀!老天爷,瞧她说了什么?小梅在心中大声哀号,一手扯著悦珠求援。

    “悦珠一早眼睛就在疼,什么都没看见,”这简直越描越黑。

    她们原以为会受到堡主的炮轰,没想到主子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东西往她们怀里塞,两个丫头一看,是纱姊平时用的小竹篮。

    “告诉绣房的人,云纱姑娘今天不去了。”他交代著。

    “我要去的。织幛还有些地方得修改,林家老爷子的寿宴剩没几日了。”

    “你今天什么也不做。”他低头瞧她迷惑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你得陪著我。为了增进夫妻间的感情,我们要花多些时间在一起。”

    “啊!”云纱飞快地瞥了小梅和悦珠一眼,发现两个丫头偷偷笑着,她的脸更热了。唉,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

    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轻盈身躯已教向漠岩半抱著,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挟持”走了。

    ****

    天气和爽,空气中带著淡淡的青草味;阳光明亮却不刺眼,暖暖地铺满大地,风微动,懒懒的拂人醉,好个春日情怀。

    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披风铺了开来,向漠岩将头枕在云纱膝上,跷起腿,嘴里叼著一根草,一派优闲。

    “你要守孝,我没理由反对,不过十日后的喜宴仍旧举行,我得把你文定下来。不准再有异议,我已经让步了。”她的衣裙染著淡雅花香,是她身上一贯的味道,向漠岩不由得挪了挪头,更往她腰际钻。

    云纱又叹了口气,小手自然地顺著他的发。“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快了些?”在百花渊初遇时,胡里胡涂地将心失落,她知道这世间真有一见情钟的事,能成眷属,何等有幸,可如今细细思量,竟心怯了起来。

    “太快!”霸著云纱膝上的懒骨头挑起一道眉。哼!他恨不得今日便拜堂成亲。为什么这么急著想拥有她?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自小与朝颜青梅竹马,朝颜的笑靥娇容深刻地烙印心房,但他始终抓不住,那下属于他向漠岩,无法强求而得。而云纱唉,该如何形容呢?她勾起他心灵最底层的情愫,她弱不禁风的美丽,她的幽香,一切一切全那么飘忽;或者他也怕,怕抓不牢她。

    “你后悔了?”他沉下脸,眼中覆上阴霾。

    “不是的,我”云纱着急地摇头,一回话,才惊觉自己否认得太快,整张脸蛋又泛上红潮。她习惯地又垂下粉颈,正巧对上向漠岩的眼睛,发现原来的不悦已烟消云散,正两眼带笑的瞧人。

    才要避开那两道炽热的视线,她的下巴就让人抓住了。向漠岩用的力道不大,刚好叫云纱无法闪躲“想说什么,看着我,对我说。你总有一天要习惯我的。”

    “唉”她忍不住又叹息,鼓足了勇气,慢吞吞地启口“向二哥,和云纱在一起,你心里有什么样的感觉?很快乐、很满足吗?”

    向漠岩轻声笑了出来,顺手朝她白嫩的颊儿摸了一把,那柔滑触感让他舍不得放下,曲起手指头,改用指关节来回地碰著。“我希望,我和你能长长久久。和你在一起,我的心很平静。”

    “平静得能忘却朝颜吗?”

    云纱反射性的问,而这个疑问一出口,同时震骇了两人。

    “她是我兄嫂,干她什么事?”瞬时间,他的声调落入冰层。他的脸色那样惨白,眼神那样凌厉。忽地,他离开枕著的膝,背对著云纱坐起身。

    浓烈的失望由四面八方涌来,心儿抽疼的感觉又再次升起,不再是微微的发痛,而是被辗得分不清身所何在了。她相信他的每一句话,也相信他心里有她,只是她不该比较,偏去比较云纱,你为何变得如此贪求?自古明谚,贪得的人,永不会有好下场,求得越多,伤得越重,你该明白,一定要明白!

    咬紧牙关,她感到胸口郁结难受,小口小口地吸著气“向二哥,云纱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硬块梗住了咽喉,她的声音听起来破破碎碎的。

    向漠岩控制著心里的冲击,会有这么大的反弹,他自己也想不到。若今日换作别人提出这个问题,他仍旧会为“朝颜”这个名字心痛,毕竟已成了习惯;但由云纱的口中问出,他却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他并非气她,而是自己恼羞成怒了。

    待又听见背后那可怜又逞强的音调,他倏然转身,一瞧,他心口上的伤如同撒了盐巴。该死!该死!他对她承诺过什么?他说要用尽心思待她好的,不让她受到一丁点委屈但现在他做了什么?他在自毁诺言!

    云纱呼吸急促,神志有些昏沉,有两股热潮不受控制地往眼睛冲去,模糊了她的视线。张开嘴,她不知要说些什么,却依稀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天啊!我在干什么?”向漠岩低声一喊,心痛又自责的把云纱拉入怀中。他双臂箍紧她颤抖的身子,脸埋进她乌黑的幽香里,暗哑地唤著:“云纱,云纱别哭了,是我不好。”该是美好的一天,他却惹她哭泣。他和她之间不能有阴影,如果真有他脑海中突地闪过朝颜的笑容,如果真有阴影,也应由他独自承担。

    窝在向漠岩厚实的胸前,云纱哭得像个小婴儿。让他这样环在胸口,她觉得自己被人珍惜宝贝著。不知何时起,她也坠入了人性的弱点之中,浅尝了甜蜜,却贪恋更多。平云纱,这让你钟情的男子心里头有你啊!你该知足呵向漠岩的唇贴在她的耳畔,再三思索,终于,他下了决定,清了清喉咙,语带艰涩“你是我的妻,有些事,我想亲口告诉你。”怀中的人儿动了动,他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自小,我便认识了朝颜。向、林两家是世交,距离又近,那时林老爷子常将朝颜带在身边,我和她年纪相仿,很快便熟稔了起来。她是一朵爱笑的花,美丽中还带三分英朗,野起来比男孩子更疯,如同一团烈火,烫热了我的感情。我一直以为,她会嫁我为妻”

    云纱伏在他胸怀,眼泪不掉了,仔仔细细地捕捉他的音浪。那苦涩的语调裏,掺杂著多少情感?咬著唇,她心口又疼了唉唉,她在嫉妒。

    “啸虎堡的家业,原本由大哥和我一同担当。大哥生性寡言,沉著稳重,又长我十岁,我敬他爱他。在我心中,他是英雄,而在朝颜的眼里,大哥是她的神祗吧!至于我,仅仅是她一起玩疯,犯错时,陪著她接受责罚的友伴。”过往的回忆,苦涩多于甜蜜,想表现得若无其事,太为难。向漠岩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启口“三年前,他们成了亲,大哥带著朝颜游历大江南北,最主要的是,大哥觉得对我不起。我并不怪大哥,他什么也没做错。我心中当然疼痛难当,很久很久以前,朝颜已在我心上刻画了痕迹,可惜她无心于我,全是我自作多情。若她肯为我倾一朵笑,若她肯的话啊”云纱芳心又是一紧,酸楚的味道攻城掠地地汹涌而来。她抚著胸口,那小小的方寸,疼得难受。唉唉,多么清楚的嫉妒。

    低哑的音调继续响起,缓缓述说“我为朝颜埋葬情爱,以为终此一生,孤独至死。没想到我们却相遇了百花渊谷,你我萍水相逢,在以为大奔欲将我撕吞入腹的情况下,是什么原因使你不顾一切的奔向我,挡在我身前?”向漠岩的语调有些激动,他突然以双臂撑起云纱的肩膀,日光炯炯地审视著她的面容。她嫩白颊上的泪痕未干,眼眶里还蓄著珠泪儿,两片唇微微发颤。

    伸出手,他怜惜地拭净她颊边的泪,清俊脸上幻化著令人心痛的柔情,这奇异的温柔情怀不断的扩散,不停的蔓延,将他的心一点一滴融尽。轻声的,他又低吟道:“当时,我不明白,只觉得你如出水芙蓉般吸引著我,让我迷乱而震撼。但如今我知道,大哥有他的朝颜,而我有我的云纱。”

    他的手指停驻在她嫩颊上,原想拭干她的泪,反而沾了满手湿。云纱的眼雾蒙蒙一片,晶莹的珠泪再度淌了下来,她仰著螓首,幽幽的看着他。

    “唉,你怎么有这么多眼泪啊?”向漠岩笑语,竟觉眼眶也热热的。他修长的手指仍不停地替她拭泪,无奈泪水已泛滥成灾。他由怀中掏出一方丝帕,轻柔地触著云纱的脸。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香味忽然,云纱两只小手握住他的大掌,怔怔地瞧着他手里的丝帕。那丝帕已不再洁白,丝面沾印了几处血迹,清洗不去的淡淡印痕,一如她的芳心,动了情弦,便永难回复平静。

    “我的手帕。”她下意识说,找到绣在角边小小的两个字。“你一直留著它?”

    “这是订情物,已属于我的了。”

    “订情物?那时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呢。”云纱红了红脸,泪痕未干,唇边带著一抹动人的笑。

    “即便陌生,在百花渊初遇时,你却能为我甘舍性命。”他低哑的嗓音和著感动,伸出一只手,将云纱飘至颊前的发丝拨到耳后。“倾吐了关于朝颜的那一段过往,或者在你心目中,我已成了卑鄙小人,一个无耻之徒,竟对自己的兄嫂牵心挂念。你对我情深意重,我不能辜负云纱,我是真心想和你一起,照顾你一生。我会努力忘掉过去的,你信我。”

    云纱静默著,清亮如泓的美眸深深、深深地凝视眼前的男子,很认真地思索著他的话。一会儿,她张开那小巧的樱唇,缓缓的说:“我想朝颜一定是位很好的姑娘,才让你如此旧情难忘。我一遍一遍地问著自己,为什么这般心恋著你除了在百花渊谷首次的触动心弦,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她瞧了他一眼,又急急地垂下头,脸蛋更红更娇嫩了“你是这样重情重义,要轻言忘情,你办不到。是我不该生气,不该去争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可是我很自私,我一想起你心里有别的姑娘我就好难受我嫉妒她啊”她突然把脸捂住,最后一句话是透过指缝传出的。

    “小傻瓜!”向漠岩低声一叫。

    忽地,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向漠岩往后倒下,结实的双臂将云纱圈住,让她安稳地伏在自己身上。他的发散在绿油青草上,而她的乌丝却瀑泻了他整片胸膛。“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倾心?”

    那小小头颅在他胸口摇了摇,却不说话。

    他必定回报,不负她一片真心!有妻若此,夫复何求?搂紧她纤巧的身躯,一声满足的轻叹自他的口中而出。

    “你瞧天上的云。”向漠岩仰望着澄蓝天幕上飘浮的白云。

    云纱随著他的视线而去,端详著云块。

    “那团云的形状好可爱,像横放著的葫芦,两个圆黏在一起。”

    “不对。”他的音调再次低哑,双臂握住云纱的柳腰往上一挪,让她的美目对著他的。云纱羞涩地轻呼一声,因为他眼底翻滚著显而易见的情潮。“我觉得,那一团云像我们。”

    她的唇教他给攫夺了,两颗头颅亲密地靠在一起,像天上那朵白云。

    **

    “小梅,这不合适,太艳了点”女子语带迟疑,打量镜里自己的身影。

    “才不会呢,纱姊漂亮极了,堡主瞧了准大神,分不清东南西北。”小梅一脸兴奋,双手不住地抚著云纱身上的新装。“我知道你偏爱浅淡颜色,但这身鲜丽的衣衫穿在你身上,真的好亮好美。全身红的才显得喜气洋洋嘛!不只衣服,睑蛋也要扑些胭脂水粉,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呢!”

    小梅说的对,今天真是个大日子,是啸虎堡堡主文定之喜。

    一早,向漠岩和云纱便到了平老爹的墓冢,向他老人家告祭。向漠岩点起清香一束,严肃地立在坟前,云纱不知他向阿爹说些什么,但那时他睑上真挚的神情,却让她感动得想哭。回啸虎堡的路上,他温暖而坚定的手掌一直握著她的小手

    不由自主的,云纱的心里感到丝丝甜意,美好的嘴角扬起浅笑。的确,她不太习惯艳丽的服饰,但今天真的不一样呀!她双颊嫣红的想,过了文定之礼,她将成为向二哥的未婚妻子。未婚的妻子呵脑海中思量著这个词儿,云纱心湖的那抹甜蜜正不断地扩大。阿爹,别再担心纱儿了,这一生,女儿已有了依靠,觅得了情钟的良人

    “好纱姊,别发愣了。”小梅按著云纱坐下,操起妆台上的蜜粉,直往云纱脸颊扑。

    上水粉,染胭脂,画眉儿,小梅一气呵成。她的头搁在云纱肩后,同样望着镜中的美人,有些志得意满“嘿嘿,如何?”

    “逭是我吗?”云纱惊讶于她的巧手。镜中粉雕妆点的女子艳丽无双,唇红欲滴,双眸明媚动人。她的气色极好,肤色极美,嫩白里透著自然的嫣红,非彩妆能及的效果,是发自内心,属于幸福的颜色。

    突然,窗子传来巨响,伴随著一句哀叫,一个头绑冲天辫的小魔便掉进屋来。

    “大奔,你顶得太用力了啦!”弯弓朝窗外喊著。忽而一个头不对,是两个头颅竟由窗外冒了出来,是羽衣和大奔。

    大奔挺委屈的咿呜一声,虎头一低,让羽衣踩著头顶爬进窗子,接著自己也纵身一跳,轻松地跨了进来。

    “纱姨,你好美哟!”羽衣拍著小手,眼睛亮晶晶的“我以后也要变漂亮新娘。”

    “我也要!我也要!”

    “要个大头啊!男孩子不可能变新娘,更不可能是漂亮的新娘,笨瓜弯弓。”

    “聪明瓜,聪明瓜!”小男孩歪过头,不理姊姊了。

    “真顽皮。为什么不走门?爬窗户摔著了怎么办呢?”云纱抚著弯弓的脸问,小男孩则缠著她的腰,在她身上嗅来嗅去的。

    “别担心,这是我拿手绝活哩!”羽衣晃著头,狡猾地笑“娘说不可以来打搅纱姨,因为纱姨得梳妆打扮。我没打搅呀,只在旁偷偷看而已”

    “偷偷看?”云纱秀眉一蹙。

    “对啊!从纱姨和小梅关在房里后就一直偷偷看了。”弯弓仰起脸,诚实的回答。“纱姨,你身上好香哟,像桂花糕的味道,好想咬一口。还有你那里肉肉好多,好软好白喔!靠著睡觉一定很舒服。”他圆圆的手指指著云纱的胸脯,笑得心无城府。

    “我的老天!”小梅低喊一声,外加白眼一个。

    云纱愣了愣,随即笑了开来,而弯弓竟得寸进尺,肥圆手臂抱著云纱腰际不放,头颅真的往那肉肉很多的地方直靠过去,边喊著:“真软,真软”

    “谁把窗帘子扯坏的?”无声息地,窗外又出现了个人影。他慢条斯理地问,翻身一跃,俐落无比的进了屋。

    “我的老天爷!”小梅扶住额头,忍不住呻吟。怎么今儿个大伙全爬窗子进来?不会连堡主也躲在一旁偷窥吧?“向二哥!”云纱惊呼一声,两眼瞪得大大的。

    向漠岩瞧见了未婚妻子,一对眼睛瞠得更圆。他咽了咽唾沫,目光在云纱身上游移,露骨得令人脸红。然后,他看见窝在她胸前那颗头颅。

    “弯弓,那是我的位子。”他一把拎起小男孩,安放在大奔背上。

    “堡主叔叔好福气,恭喜娶得美娇妻,再赖下去惹人气,还是快去吃酒席。”羽衣也跳上大奔的背,咯咯笑着。她可识趣得很,这房里多待无益,快走得好。

    大奔驮著一对孩童,依然动作灵活,轻轻一跨,往来时路那扇窗子一跃而出。而小梅也不好再逗留了,朝堡主福了福身,随即步出房门。

    “向二哥”云纱站了起来。

    “还叫向二哥吗?”向漠岩挑著眉,嘴角微扬。

    “漠漠岩。”她温顺地改口,有些不安地抚了抚衣衫“云纱这一身新衫,是不是太过红艳了?”

    向漠岩没马上回答,健臂伸出,缠在云纱腰际,低哑地在她耳边说话“秀色可餐,香色皆齐不知道味道如何?”说著,他的嘴印了下来,吻著小巧耳垂,沿著雪白的颈项滑下,再滑下

    “漠岩外头很多人等著呢”她喊著,两人都迷乱了。

    向漠岩充耳不闻“让他们等好了!”他的唇对著她的樱唇俯了过来,却被云纱一手捂住。

    “不可以,你的唇会沾上胭脂的。”她的脸蛋红若枫叶,精致的妆扮更艳三分。瞧见他挫败的模样,一朵笑逸出唇办,她小小声地说著:“纵使有了婚盟,还是要遵守礼教,不能随便的。”

    手心忽而一阵温热,他吻著她的掌,眼睛无赖的眯著。

    “啊!你这人”云纱连忙收回手,娇声斥责。

    “唉,我情不自禁,娘子请原谅。”

    他一手抚著她的嫩颊,另一手则揽住细柳腰,留恋了一会儿,终于不怎么情愿地开口“走吧!咱们到前庭去,该开席了。”

    接近傍晚时分,啸虎堡正热闹著。

    前庭摆设了数桌宴席,来来去去的多为堡内的人。这次文定,因云纱坚持,不愿过于招摇,因此只有堡内自家人庆祝。江湖上虽有传言,却无哪门哪派收到啸虎堡的请帖,以为又是江湖中一桩讹言。

    这场文定别开生面,不按照古礼,没有礼聘,毋需媒妁,只纯粹将云纱的身分订下。向漠岩心情大好,许可今晚饮酒作乐狂欢一夜,没有主仆之分。而云纱温婉心好,在堡里十分得人缘,她嫣红著脸挨著一旁的未婚夫婿,佳肴上不到三道,马上有人敬酒来了,一个接著一个。

    “我替她喝。”向漠岩接过云纱手里的酒杯,连饮了数杯。

    “别喝得这么急啊!”云纱拿出绢儿,帮他擦去溢出嘴角的酒滴。

    他面不改色地冲著她笑“我海量,醉不倒的。”

    云纱只啜了几口酒,其余的全教向漠岩挡了下来。

    好不容易,终于摆平了敬酒祝贺的“人潮”才发现醉了的人竟是云纱。

    酒的后劲有力,云纱觉得身子飘了起来,人也跟著朦朦胧胧的。她软软的靠在向漠岩怀中,对著他的颈窝轻轻吐气。

    “你醉了。”向漠岩对她微微一笑,揽紧她主动挨近的柔软躯体。

    云纱也在笑,娇憨地眨了眨眼,眼波流转。她悄悄的问:“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私订终身?”

    “你莫要忘记,是你阿爹亲手将你交给我的。”向漠岩忍不住哀著她的脸颊。如果不是“地不利、人不和”他好想一口吃了她。唉!忍耐。

    云纱眯起眼,红红的睑蛋,红红的香唇,表情是酿著糖的幸福。她甜甜的说:“是的。”

    此时夕阳已下,周围全挂上灯笼照明,喜宴还要继续,前庭人声正沸。

    蔡伯拿著火摺子,正准备将大门的灯点上,外头却传来一阵敲门声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难不成是来祝贺的?可堡主又没发请帖,谁这般神通广大?”蔡伯自言自语著,边推开了门,这一瞧,身子便如落地生根,定在那儿不能动弹。他张大著嘴,睁大了眼,直愣愣地瞪著门外的人。

    “别来无恙,蔡伯。”开口的男子身材魁梧高大,黝黑的脸上刻著风霜,双眉粗浓,两目深邃。去离三载,沉稳气度依然不变。

    “大少爷”蔡伯揉了揉老眼。

    “还有我呢!蔡伯。”男子背后忽地跳出一个人来,爱娇的笑着。

    **

    “大少奶奶”蔡伯开始有了真实感,他车转回身,三步作两步跨。“好消息,好消息啊!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堡主,大少爷带著大少奶奶回来啦!”

    “传言是真的。看来我们正巧赶上漠岩的文定喜宴。”爱笑的娇小女子微仰著脸,手臂勾著夫婿的臂弯,跟在蔡伯后头“我等不及要看看我的妯娌了。”

    妻子的好心情感染了他,向翰海轻扬嘴角,环顾四周,他们的出现已引起了騒动。

    “大哥!”一声叫唤,声音含著几许激动。

    向翰海循声望去,漠岩就站在那里,身旁立著一位绝丽佳人。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向漠岩向前迈了一步。

    向翰海一贯的惜字若金,他深深打量著弟弟,忽然间跨步过去,两兄弟互相握住彼此臂膀,竟大笑了起来。他朝向漠岩的肩头捶了一记“这等喜事,连我都不通知!”

    向漠岩爽朗的大笑“大哥,不能怪漠岩,你行踪飘忽不定,我如何找起?不过,你终是回来了有个人,你一定得认识。”说著,他迅速握住云纱的手,将她推到自己身前。“大哥,她姓平,名云纱,她将会成为你的弟媳,我向漠岩的未婚妻子。”

    在得知向翰海回堡,云纱体内的酒意便奇迹似的烟消云散。她脸染红晕,柔顺地立著,被握著的手感觉到暖暖的温度。深吸了一口气,她对著向翰梅缓缓行礼,柔声地喊著“大哥。”

    向翰海温和地点了点头,眼底闪著赞许,正要说话,却让人打断了。

    “还有我呀!我也回来了。”那女子一蹦一跳地引著注意,两个酒窝可爱地在颊边晃动“漠岩,我回来看你未来的娘子你真的娶到了美娇娥吔!”她轻快地跳到云纱面前,诚挚而亲热地拉住她的手,真心的称赞“你名字好美,人也好美好美啊!”云纱微微炫惑地看着眼前可人娇艳的女子,这般热情,这般无邪,她的笑带著纯真的魔力,动人心弦。

    是否是自己敏感?她觉得身后那人身躯突地紧绷了起来云纱偷偷瞧着向漠岩,他似乎著了魔,紧紧抿著嘴,静悄地立在那儿,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解,目光怔怔停驻在那爱笑女子的身上,宛若石像。

    云纱咬著唇,一时之间,一股难言的情绪充塞满腔,苦涩至极。朝颜,朝颜她脑中翻覆著一个假想的模糊身影,如今,那个身影已不再缥缈不真切,而是这般真实的存在著,和眼前笑容娇媚的女子重合为一

    终于,她见到了林朝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