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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废除首辅(番外四:所有人:蔡首辅你等等!你怎么可以自己爽够了就提议废除内阁和首辅, 我们还等着想要做首辅的啊!)
大晏朝立国七十三年,蔡思瑾年满六十岁了。这个时候, 之前他组建的那套六部尚书的班底之中, 只有年纪比他小两岁的张思晨还坐着吏部尚书的位置, 其余的人均因为年纪超过六十岁致仕了。之后提拔起来的新尚书们蔡思瑾其实不是很熟悉,都是皇上提名的人, 他只是帮助皇上实现自己的心意而已。
他也不愿意去熟悉这些人了,免得皇上真的对他产生忌惮之心。
他甚至也不愿意让自己的次子狗蛋去做帝师, 不想狗蛋再次卷入夺储的争斗之中去。他参与进去是因为不得已,也是因为自己知晓最后的结果, 但是现在的情形他看不清, 所以孩子还是不要陷入其中的好。
说起来,其实他已经放权好几年了,都不怎么拦着六部尚书去觐见皇上、和皇上商量事情, 他这个蔡首辅简直像是甩手掌柜一般,什么也不管。
张思晨对此还颇有微词, 找他详谈过一番。蔡思瑾也不瞒着他, 说道:“我这是锻炼一下年轻人,日后我若是致仕了, 便会提议皇上废除内阁制度、废除首府的职位, 所以现在先锻炼一下他们,做个甩手的掌柜什么也不管岂不是更好?若是我样样都把持着, 等我走了他们是不是还会不习惯没有一个首辅?”
张思晨愕然, 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亲家这么想法惊人, 竟然还想要废除内阁和首辅?但是转瞬间,他便想到这可能是皇上的意思,只不过是借着老友的口说出来罢了。
他只比蔡思瑾小两岁,便是蔡思瑾致仕,下一任首辅也不可能会是他。而他的儿子张文筝身体孱弱,不能过度劳累,武功、念书都不成,甚至连成亲都不成,只能在家由他们老两口娇养着。反正他和他的儿子这辈子是没有做首辅的机会了,这个位置便是废掉了,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影响。
甚至于,当内阁和首辅真的被废除之后,他这个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就是事实上的文官第一人了,哈哈。
于是,张思晨很坦然地就接受了这个提议,也不与其他人诉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石破天惊这一天。
甚至张思晨的心中还觉得有些好笑。他这个吏部尚书虽然是六部尚书之首,可是前些年老人下去之后,新任的其他年轻力壮的尚书们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对他不甚尊重,话里话外都暗示他们这些年轻人有着皇上的宠信、有着年龄的优势,日后成为他顶头上司——首辅——简直指日可待。他可真想看到那些年轻人变脸的样子哦,那一定会很有趣的。
于是这一年,当蔡思瑾提出致仕的奏折时,有些人自然是心存失落,觉得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和不舍蔡首辅的离去。但是也有不少人正在摩拳擦掌,眼中透露出熊熊的野心之火,只等着谋算一下,让自己坐上那个内阁首辅的位置,也权倾天下一把呢!
可是没有料到,蔡思瑾不仅提出了致仕的奏章,顺便还递出了一份废除内阁和首辅职位的奏章,简直像在朝廷之中扔出了一个□□一般,将满朝文武都炸胡了!惊奇一堆人的眼球!
他们心中苦不堪言:蔡首辅,你这事情做得太不地道啊!您老人家做了十八年首辅,权力巅峰的滋味已经品尝够了,可是我们还想做一做首辅的位置呢!
可是看着皇上和张思晨张尚书面上那波澜不惊的样子,他们的心都是拔凉拔凉的哇——看来这样的事情他们高层早就决定下来了,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还能有反对的余地么?
于是废除内阁和首辅职位的提议虽然惊起大家的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但是竟然无人敢跳出来反对,就这么顺利地在早朝上通过了。
虽然皇上和蔡思瑾之前几年就已经心中有默契,让蔡思瑾做了几年的甩手掌柜,凡事不管不问,直接让六部尚书们报请皇上决定事情。
但是即便蔡思瑾只是一个摆在内阁放着不出声的吉祥物,有蔡思瑾在着的时候就如一根定海神针一般,皇上的心中是有底气的。到了真的废除了内阁和首辅位置,蔡思瑾离去的那一天,皇上还是有些怅然若失,只觉得自己心中没有底气,空落落的。
可是若是让他再任命一个人做内阁首辅,他也是不愿意的。内阁首辅的权力真的太大了,若是交在蔡思瑾这样一个没有什么权力欲、且与他相知甚深、年纪又比他大的人身上,他自然是放心的。可是若真的再任用一个年纪较轻的人,万一哪一天他死在前面,他的太子和皇后能斗得过这样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么?
所以废除内阁和首辅是皇上必然的选择,他觉得做皇上就要做得有滋有味,什么权力都没有的皇上做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天下自是有能有德者居之。他的后世子孙有着皇室的血脉,天然比所有人都更加接近那个位置。若是这样都守不住那个位置,致使大晏江山崩塌,那也真的已经是无能至极了,为了天下苍生着想也合该换一家做皇帝了。反正几百年便会出一些不肖子孙,就会江山易主,这是哪一个朝代都无法避免的事情。
他不愿意大晏朝在史书上无能地延续数百年,只愿史书中对大晏朝的评价一直都是富强、繁荣、开放之类的好词汇,不愿意大家一提起大晏朝第一个印象就是屈辱。那就已经足够了。
蔡思瑾致仕之后,皇上、皇后专门邀请他们夫妇进宫赴宴,算是为他们践行。
皇上敬了蔡思瑾好几杯酒之后,脸色有些发红地问道:“蔡侍讲,您致仕之后准备回乡么?亦或是回海西?我记得经常听闻蔡侍讲和蔡夫人提起你们在海西的那一段经历,我对此神往不已,也知道你们都很喜欢海西。”
蔡思瑾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微臣致仕之后,会先和妻子花几年的时间游山玩水,走遍大晏朝每一个地方,看看大晏朝百姓图景、新政改革的景象。当首辅的这十八年来,我都没有时间可以好好与妻子一同游历,一同写文集,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周水静也笑着说道:“是极!虽然太后娘娘和皇上已经下令在大晏朝每一县城都至少建立一所官办的大晏女学,但是我听闻某些地方还有着骇人听闻的苛待女子、甚至不愿意让女子去大晏女学读书识字的事情。这次我与夫君在游历过程之中,我正可以用的女学教授的身份,在每一县的大晏女学宣讲,同时帮助一些女子。
若是能让大晏朝每一个有心向学的女子都能入学念书,我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皇后闻言心神一荡,当时蔡首辅极力要求在《贤良夫人》文集之中,将母后的蔡夫人写在自己前面也是不无道理的。不说其他的,便是她们二人这份胸怀,自己就远远不及的。她们二人能够完美地管理好家务事,还能兼济天下,惠及大晏朝所有女子,自己真是远远不及。
作为一个皇后,为何不能真正做到“母仪天下”?为何会对皇上没有信心?为何会被朝臣逼迫一定要让皇上广纳后宫?还是自己胸怀不够、手段不足、心智不坚,没有真正的立起来,才会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会受到别人的言论影响。
看看母后,再看看蔡夫人,她们二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里会为了别人说三道四而偏离了自己的目标和梦想?自己要学的真的还有很多。
皇后卫诗蕴敬了周水静一杯酒,从那一刻起她也坚定了起来。
每个人的成长,有时候或许只在那么一瞬间。
从那之后,蔡思瑾夫妇果然在大晏朝四处游历,不仅游山玩水、撰写新的游记,不断充实着《静思文集》系列书的厚度,同时也不断到所到地方的大晏女学里面去讲学,鼓励一些女孩子们念书识字。
虽然现在的大晏朝还是没有适合女人的岗位,但是大家也形成了一个共识——自家的妻子若是能有学识,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儿子来,否则男子要辛苦上朝赚钱养家,一个大字不识妇女如何能够培养出优秀的后代呢?为什么有些富豪人家三代就败落了,那都是因为媳妇儿没有娶对,宠溺出了不孝子啊!
先不提这样的观点是否太过于偏颇,但是现在大晏朝的女子们比以前受到重视却是真的。甚至在某些民风彪悍的地方,女子们不仅开始学习文化知识,还会跟着父兄们学习武艺,一点儿也不孱弱了。
蔡思瑾的急流勇退让一些等着抓他把柄的人惊掉了眼球,他们本以为蔡思瑾这样一个任用私人(六部尚书全部都是他亲近的人)、贪恋权位(做首辅的时候说一不二推行新政,稍微有些不同意见就把人的官位捋掉)的人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地离开首辅的位置的,肯定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便是他之前说什么废除内阁和首辅位置,也被人看做是“别有用心”,可是当他真的平静地退下来了,还带着他的媳妇儿去游山玩水之后,所有的评论又往好的方向走了。
“哎呀,我早就看出来了,蔡大人是不恋权位的人,想当年他的嫡长子念书不行,他就没有舞弊过,硬是让他只中了个三甲同进士,现在为官这么多年都还只是个正五品呢。”
可怜的毛豆,即便远在千里之外,还是市场会被被人拎出来鞭打......
“当然了!别看他的次子考中了状元,还在翰林院里面,可是皇上当时给皇子们挑选侍讲的时候他就没有举荐他儿子,要不然谁舍得让那个侍讲的位置溜走啊?那可是亲近皇子的机会,没有几个人舍得的!”
......
总之,蔡首辅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有深意的。之前有多少人对他不满,觉得他贪恋权位,现在就有多少人对他深深敬佩,觉得他风骨高洁。
皇上皇后对蔡思瑾夫妇这样的神仙日子内心是充满着羡慕的,满朝文武的人也想像蔡思瑾这般夫妻和美、儿子成器、掌过天下的权势,现在还能洒脱地游山玩水,简直就是完美人生啊!
张思晨夫妇二人又何尝不是呢?不过他们夫妇的情况与别人不甚相同。
张思晨现在老了,已经没有年轻时候那么注重□□了,再加上他母亲十多年前亡故了,不再在他和缪姝彤之间搅风搅雨,缪姝彤也难得强硬了一回,让他遣散了那些通房美妾,他与缪姝彤夫妻二人到了老年的时候夫妻感情反倒好了很多。
缪姝彤酸溜溜地说道:“真羡慕周姐姐,能和亲家公一起去周游大晏了,那多快活啊。而且他们二人也真是有才华,《静思文集》写了一辑又一辑,好卖极了,一点儿都不用为银子发愁。”
张思晨闻言也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为啥自己明明比蔡思瑾聪明,但是时也命也,就是没有能像他那样当上首辅,也不是家中没有钱财,为何夫人老是羡慕蔡夫人周水静,从来不觉得她的日子过得快活呢?
张思晨咳嗽了几声说道:“夫人,再过两年我也致仕了,那个时候我们也能一起周游大晏啊,何必羡慕他们呢?”他张思晨有钱啊,等两年后致仕,时间也有了。不就是游山玩水么?谁不会啊。
缪姝彤白了他一眼,说道:“想得美!我可放心不下文筝。文筝的身子弱,旅途劳顿他肯定受不了的,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给他一副好身体,让他能好好地过日子,怎么能扔下他不管自己一个人去快活呢?我可不放心。”她其实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她一点儿都放心不下宝贝儿子。
张思晨无奈,也只得叹了口气。幼子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心尖肉,也是最痛楚的地方。按照现在的样子来看,他们夫妻二人说不得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天呢。
缪姝彤出言问道:“要不然我们给文筝过继一个孩子,养在他的膝下,免得日后我们两个走了,文筝没人照顾,你看怎么样?”
张思晨一甩袖子说道:“夫人你糊涂啊!你以为过继是什么好事情吗?你以为我们老家那些张氏族人是什么好鸟吗?绝不可能给你过继一个好孩子过来的。
若是不过继,日后文筝还可以跟着雅莹夫妇过日子,由他姐姐名正言顺的照顾他。雅莹和毛豆都是好孩子,必定不会苛待文筝的。可是若是过继了一个孩子,雅莹和毛豆再想要照顾文筝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到时候文筝怎么被他那名义上的‘继子’折腾都不知道呢。
文筝是我们夫妇二人的心头肉,我们如何能够舍得?所以过继的话日后夫人你也不必再提了。”
张思晨幼年时就和母亲在村子里过够了苦日子,受够了族人的欺压和磋磨,深知自己那些族人的品性,因此一点儿都不敢放心,绝不肯给他们一丁点儿的可趁之机。
缪姝彤问道:“就不能过继雅莹和毛豆的孩子给文筝膝下养着吗?我看都是好孩子啊?而且我私下问过雅莹的意思,她说他和毛豆孩子多,可以在名义上过继一个给文筝,跟文筝姓张,但是孩子还是他们两口子膝下,日后将文筝接过去,让那个孩子孝敬文筝,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思晨一愣,有些心动,思索了一下方案的可行性。可是他心中还是有隐忧,自己那些族人都不是易与之辈,若是真的开了一个给儿子过继人的口子,日后失态的发展恐怕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他若是在世一天还好,便是妻子这些年来也有了硬气的性子,不至于受族人辖制。可是若是他们两口子过世的一天,子女如何能拼得过他们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呢?
于是张思晨还是摇头叹气,说道:“夫人,这样做固然是我们所喜欢的,但是乡下张氏族人那里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利益,他们如何能够罢休?你没有在我老家生活过,这些年来我在朝堂上混得好,他们也不敢给你什么脸色看,你是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嘴脸。
未免日后出什么幺蛾子,让文筝受苦,还是熄了给文筝过继孩子的心思吧。”
张思晨虽然也很想自己能有一个后人,自己这一脉的香火日后可以传承。可是在他看来,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都抵不过儿女们的幸福重要。若是没有妨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也很好,但若是有威胁到儿女幸福的可能性,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没了也就没了吧。
缪姝彤闻言也只能熄了这个心思,其实她以前很恨张思晨,觉得文筝和张思晨无后就无后了,她也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可是年纪大了之后,得了张思晨几分真心相待,便又有了这些心思,总不忍心让自己丈夫无后。
可是既然张思晨都这么说了,她也就熄了这个心思,一心和张思晨过日子了。
两年之后,张思晨也满了六十岁,上了奏折致仕了。
他们夫妻二人没有选择像蔡思瑾夫妇一样游历大晏,而是收拾包袱带着儿子张文筝回了平江县老家,同时并未选择居住在张思晨的老家,而是居住到蔡家村之中。张思晨本来就对张氏家族没有什么归属感,老了之后更不愿意委屈自己去和那些不愿意见的族人虚以委言。
在张思晨的记忆中,在张家村的生活都是愁苦的、悲愤的,也只有当时到蔡氏族学求学的时候得到了一些温暖。当时夫子蔡仲迩对他他偏爱,师兄蔡思瑾以及其他同窗们对他释放的善意(?)才让他觉得幸福,所以他现在落叶归根也只想回蔡家村,不想回张家村。
张思晨在蔡氏族学之中做了一个夫子,开始教导其他年轻的学子。蔡仲迩夫妇不愿意和蔡思瑾夫妇一样四处游历,他们也选择了回蔡家村一同经营蔡氏族学。因此张思晨的到来让蔡仲迩欢喜不已。
蔡氏族学本来就被蔡仲迩经营得不错,如今有了张思晨这个“前状元”“前礼部尚书”的加入,更是声明暴涨,立马成了大晏屈指可数的有名书院。
缪姝彤就做了一个村妇,为丈夫孩子洗手作羹汤,夫妇二人养着儿子。
他们的儿子张文筝时年二十九岁了,还是没能断了汤药,便是媳妇儿也没有娶一个。
儿子身体状况这么差,便是成亲了也留不了一个后,况且随时看着都会没命的样子,他们如何愿意祸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
在他还是吏部尚书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愿意舍了女儿的幸福与他结亲。可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他又如何看得上,又如何敢放在文筝身边呢?百年之后,若是张文筝没有媳妇儿,自然可以跟着姐姐过日子,女儿女婿的品性他是相信的。但要是有了媳妇儿,姐姐如何能做的了他的主?他的儿子文筝还不是只能受苦?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和老妻养着儿子,一家三口谁也不会嫌弃谁,高高兴兴在一起过日子。
张思晨是一个最聪明最理智最现实的人,便是年纪大了、老了,也绝不会就此变成一个糊涂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