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连亚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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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园里永远有种清新的鲜草味,感觉得出有一种生命力。

    树丛后的墙外有一张破旧的椅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人遗弃在这里,正好可以拿来垫脚。

    向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脚不甚灵活的攀上长着些许青苔的墙。

    这是她第一次爬墙,虽然眼前的墙比大人还要高,但这并不能阻挡她的好奇心。

    搬来这里也有一阵子了,屋旁的臭水沟总是泛着让人恶心的味道,但是每到夜半,她总会闻到一股清香,经过多日的寻找,她终于找着了香味的来源就在这道墙的后面。

    墙的后面有几棵树长得越过墙外,她知道这道墙的后头一定有座花园,左想右想,似乎唯有爬墙她才能去一探究竟。

    小手上沾了不少湿滑的青苔,脚下那张只有三只脚的破椅子也摇摇欲坠,像是撑不住她体重似的前后摇摆,但向虹不以为意,奋力将身体往上一撑,上半身越过了围墙,但接下来出乎意外的画面让她惊叫了一声。

    她没想到墙里也有人正要爬出来,两个人就这么眼对眼、鼻对鼻的险些撞在一块,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向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接着整个人就往后跌了下去。

    “啊痛”

    向虹捂着受伤的手脚极力忍住疼,却忍不住喊了声。

    随后一个重物落地声引起她的注意,她转头看见一名高大的男子从地上站起身。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高中生制服,她还真猜不出他只是个高中生,他看起来不像只是个高中生,反而很有大人的感觉,尤其那一脸的桀骛不驯,让他看起来有点凶恶,但是他的脸孔长得算是很好看,这组合实在很怪,不过他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在警告她什么。

    钟价炜没有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反倒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跌倒在地的小女生,她一身的脏污,脸上和手脚有着明显的淤紫,那些伤不像是刚刚才跌下来而受的伤。

    不过,她的眼神很特别,不像是一般小女生该有的眼神,她的脸上没有童稚的天真,却有着超乎她年纪的深沉,就算当场被活逮,她还是没有太多的恐惧显现在脸上。

    这倒让他有了和她说话的兴致。

    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钟价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想干嘛?”

    “我?没有啊。”向虹望了他一眼,她虽然没有什么坏念头,但是也不用向他全盘托出吧。

    他指了指身后的墙“你想爬到里头干嘛?”

    “你自己还不是从里头爬出来的。”

    向虹可不吃他那套,以为凶就可以吓人吗?她可不是被吓大的。

    她说话的口吻平淡,没有害怕,也没有急着要辩解。

    “那是我家。”他脸上有着不可一世的骄傲。

    “你家没有大门啊?干嘛要爬墙?”哪个人出门还得用爬墙的?显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呢?你想爬到我家做什么?偷东西?”

    “我才不是小偷。”这句话总算让她有了点比较不同的反应,向虹忍着痛站起来,虽然身高矮了他一大截,但是她的气势可不比他差,她才不做那种偷东西的蠢事,更不容许有人随便诬赖她。“我只是想看看里头有什么。”

    “里头能有什么?”

    眼前的小女生虽然当场被他逮着了,但是却没见她露出惊慌的表情,沉着的模样和她的年纪不太相符。

    “我闻到一种香味,想知道是什么花的味道。”向虹解释着她的目的,但又觉得自己不用解释太多。

    “花不就是花吗?”他一脸无聊的模样。“要不然你以为它还能长什么样子?”

    向虹看着他没有说话,眼前的陌生人怎晓得那是她臭气冲天的生活里唯一的香气来源?

    她知道他的家境一定不错,围墙里那个鸟语花香的世界的确不属于她,但像他这样的人又懂得什么?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望着他脚上那双名牌球鞋,班上有钱同学也穿着相同品牌的鞋,像他们这种生活富裕的人,哪会理解她和他们是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呢?

    向虹脸上出现了不屑,但眼神却是黯淡的。

    这时候,两名少年从巷口走过来。

    “价炜,你在搞什么?我们等半天了。”阿慎一脸的不耐烦,瞥见一旁的小女罕怔了一下,因为她脸上的表情冷淡极了。

    “干嘛啊?连小学生你都泡啊?”志灿看看她,再看看钟价炜狐疑的说。

    只见向虹和钟价炜脸上同时出现“你是白痴啊!”的表情。

    懒得理会他们,向虹头也不回默默的朝臭水沟的那头走去。

    “那是谁啊?”阿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觉得她很奇怪,忍不住用手肘顶了顶好友问道。

    钟价炜望了眼那单薄的身影,淡淡的丢出一句:“不认识的。”

    “我还以为你在做十年计划,那小女生长大一定是美女。”

    阿慎有着鉴赏美女的绝佳眼光,虽然她现在还小,但可以预期日后她一定会是个美女。

    “对了,你老爸又回台湾啦?搞得还得爬墙出来。”志灿则是搭着好友的肩,三人一同走出小巷。

    “别提了。”钟价炜一脸的厌烦,若不是老爸突然自美返台,他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出门,只是那小女生,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水好冷,她的手指都泛红了,这还只是秋天而已,过阵子入冬后,只会更糟。

    向虹捧起一大盆清洗好的衣物,走回屋里。

    “我没拿钱养家?你看看我我整天在外头忙进忙出,回来还得挨你骂,你成天只会不停的念,你烦不烦啊!”还没进家门,就可以听见吵架的声音,酗酒的父亲又回来跟奶奶要钱了。向虹放下装满衣物的塑胶盆,蹲坐在后门外的墙角,不愿意进门加入那场争吵中。

    “爸不要这样!”

    小她一岁的向雪扯着父亲的衣角,苦苦的哀求着不要他再打奶奶。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奶奶疯了似的大哭大闹。

    “打你又怎样?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帮。”

    “我已经帮你照顾小孩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奶奶大叫着。“从小到大哪一次我没有护着你?但我老了,哪还能一直帮你善后,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我要钱!”

    类似的争吵大概会再持续半个小时左右,向虹呆坐着,她没有加入里头的战局,卷进去只会使情形更加混乱,奶奶哭、妹妹叫,加上父亲的大吼,千篇一律的家庭闹剧已经使她麻木。

    她很清楚自己无力改变什么,只好待在屋外,听着家人的叫嚷,看着同样的剧情一再上演。

    破碎的家庭使她的心情沉重,她甚至不知道笑的意义为何?在学校里她是出了名的独行侠,她的沉默成了被同学排挤的原因,好事似乎从来不会降临在她身上。

    屋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剧烈,好像要藉由破坏东西才能显示出自己所受的不公,而且越大声越好。

    但那声音几乎要令向虹崩溃,她突然起身像疯了似的狂奔出小巷。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想离开这里!

    这一切对她来说太沉重了,母亲过世后,她和妹妹便被带到奶奶家,每次父亲回来,都是伸手跟奶奶要钱,要不到就一阵叫骂殴打,再不就是摔椅子、摔桌子,那些暴怒的声响把她的世界扯裂

    她多想就这么一直跑,跑到没有人可以找得到的地方,永远都不要回去那个充满肮脏和咒骂的小屋。

    突然,一道强光照得她睁不开眼睛,一阵紧急的煞车声吓着了她,她来不及止住狂奔的脚步就撞了上去,整个人跌倒在地。

    傍晚的天色昏暗,那道强光来得太突然,等她适应了强光后,她才认出了那个骑着机车的男子。

    “找死啊!”钟价炜的口气很差。

    他坐在车上,俯视着跌坐在地上的向虹。

    “原来是你”快一年不见了吧?钟价炜一眼就认出了她,她脸上的表情一点也没变。

    向虹站起身,拉好学生裙,武装起自己的尊严冷冷的回望着他。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钟价炜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穿着国中制服的她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女人味,一头短发也长了些,没有经过设计师的巧手吹整,却有着一股专属于她的清纯俏丽。

    只是看来还是单薄了点,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但在对上她强硬的眼神时,又觉得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拍了拍机车,钟价炜朝她做了个挑衅的表情。

    “敢不敢跟我一起出去啊?”

    几乎是没有考虑的,向虹挺着背脊接受他的挑战,举步走到他身边。

    就在要跨上他的机车时,她想起自己穿着学生裙,不禁迟疑了一下。

    他挑着眉像在问她怎么还不上车。“怕我把你卖了吗?”

    “我才不怕。”向虹忍不住回了句。

    “那好。”钟价炜没有给她太多犹豫的机会,一把将她抓到身前,随即发动车子往前驶去。

    风呼呼的在她耳边狂啸着。

    这家伙骑车的速度总是这么快,两年多来,向虹已经习惯了坐在他身后,双手环抱着他,她并不想与他这么亲近,但只有躲在他背后才可以躲开强风的吹袭。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会莫名其妙的发展下去,钟价炜身边多了一个小女孩,哥儿们里没有人询问向虹的来历,反正问了也没人回应,久而久之,向虹就这么自然的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

    向虹不说话是个习惯,钟价炜不太搭理她也是个习惯,一开始还有人认为一个国中小女生和他们这群已经上大学的大男孩在一起有些奇怪,但在见过向虹后,每个人满肚子的意见就吞了回去。

    她有着和一般天真小女生不同的冷冽眼神,像是能看穿你的心意,甚至她不用开口,一个眼神就足够让人不自觉的后退两步,这倒是和钟价炜有几分神似。

    他们这个小集团不算是个帮派,只是几个人经常聚在一块,久而久之就成了一股小势力,加上他们在各院校都是有知名度的风云人物,要聚集其他人的目光并不难。不过,或许是沉默的个性使然,如果不仔细注意,很少人会注意到向虹,她就像是他们身后背景的一部分,只除了当她坐在钟价炜的机车上,才会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奇怪的是,除了向虹以外,没有别的女人坐过钟价炜的车,虽然没人开口问过,但其他人心知肚明,向虹在钟价炜的心里绝对很特别,只是那该称为什么,大伙又说不上来。

    就读国三的向虹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的皮肤白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头乌黑的秀发,阵阵强风吹拂得她的两颊发红,让她冷淡的小脸出现了一点活泼迹象,但也仅止于此。

    到了大家常聚会的咖啡厅,向虹依然选择了属于自己的角落,就只是坐在那里当她的背景,从不主动加入其他人的谈话里。

    “这趟回美国有没有发现什么好玩的?”阿慎问着钟价炜。

    每隔一阵子,钟价炜就会回美国一趟,钟家所有的事业都已移往美国,钟父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儿子的身上,自然对于儿子的管教会严厉些,只可惜钟价炜不太受教,一回台湾便像是脱缰野马,不受控制。

    “老样子。”钟价炜一脸的无聊,丢出了几个小玩意到桌上。

    “算你有良心,还记得要带礼物给我们。”

    “咦,向虹的呢?”阿慎看了看,找着其中该是属于向虹的一份。经过这些年,他们几个人已经把向虹当妹妹看待,有什么好康的一定也会算进她一份。

    “她的已经拿了。”钟价炜淡淡的说。

    没有人注意到窗边的女孩粉嫩的脸颊出现了难掩的红潮。

    今天还没坐上他的车,钟价炜就丢了一包纸袋到她手上,她明白这是他这趟返美帮她买的,就像之前他买的那些手表、皮包那些看起来很昂贵,对于她却一点意义也没有的东西但她坐在车上时,悄悄的腾出一手伸进书包里,好奇的摸摸纸袋里装的是什么,却发现了那个令人尴尬的答案。

    她当场羞得差点想跳车,但她只是略略的挪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钟价炜居然送她女性内衣!

    这真是让人尴尬得想跳车,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变化,但奶奶并没有注意到,也不可能帮她准备什么,没想到钟价炜居然注意到了。

    他之所以会注意到,或许是因为他载着她时,她的胸部紧贴着他的背,这的确越想越觉得尴尬,向虹只得假装认真的子着窗外往来的人群,小心的不去泄漏心里的慌张。

    “没发生什么事吧?”钟价炜淡淡问了一声。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没没事啊。”阿慎不自然的说。

    要是价炜知道他们带着向虹去打架,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他们?说也奇怪,价炜应该是和向虹最亲近的人,可是那些打斗的场面他从来不许向虹接近。

    只是这回事发突然,价炜不在,他们总不能丢着向虹不管,加上这几年来,向虹已经被他们几个训练出一点天分了,一开始只是想让她学一点好用来防身,哪知道她学习速度很快;说真的,她的身手要是再练上个三五年,铁定不会比他们差。

    “没事?”钟价炜的浓眉挑了起来。

    “当然没事啊!”阿慎假笑着拍拍老板的肩膀“佑二,你说是不是?”

    佑二是这家咖啡厅的老板,但年纪却和他们差不多,都是同一挂的伙伴。

    “绝对没事。”说到带坏向虹,佑二也脱不了干系,尤其向虹那一手使刀的技巧全是他传授的。

    “志灿?”钟价炜望向唯一一个还没开口的人。

    志灿险些被咖啡呛着,糟糕!他教向虹骑机车

    “呃,这几天我都在帮向虹复习数学,所以没时间出什么事,呵呵!”他干笑几声,希望可以掩去脸上的不自然。

    这话题并没有延续太久,因为几个小土台客走进咖啡店,一副要来找碴的模样,他们是对街那间泡沫红茶店的常客,看这家复合式的咖啡厅不爽很久了。

    尤其常在这间咖啡厅里进出的钟价炜一群人,不是开著名车就是骑着拉风的哈雷机车,身边的女伴一个换过一个,一副很欠人扁的样子,他们怎么说也是在同一块地盘上混,总是要打个照面。

    “喂!外面那辆车是谁的?”

    说话的土台客穿着一条土黄色裤子,上头还有一块让人难以忽视的污渍,衬着他一嘴沾着槟榔渣的红,实在很适合当工人。

    “我的。”钟价炜头也不抬的继续和阿慎打牌。

    “很厉害嘛!上次那辆黑色的宾士跑车又是谁的?”

    “我的。”钟价炜打出了两张二。

    “也是你的?”土台客随意往旁呸了一口“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知不知道你的车挡到我们了?”

    钟价炜耸耸肩“不知道。”

    “你不知道?”粗哑的男声提高了八度。“这条街从街头到巷尾,谁不知道我们兄弟都在那家店里,你偏把车挡在门口,是故意给我难看是吗?”

    为了增加气势,土台客还奋力的往桌上一拍,反正眼前这群人只是公子哥儿,不会有人有能力怎样,干脆今天就招着兄弟过来下下马威,传回自己常去的店家那里,又可以为他的丰功伟业多添上一笔。

    这一拍果然引来比较多的注意,看着他那只肥短手拍上了桌,阿慎首先皱起了眉。

    “干嘛?拍个桌子不行啊!你那是什么态度!”

    土台客斜睨着他们,学着港片里的古惑仔露出白痴杀人魔的滑稽表情,打量着店里的人,转眼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向虹。

    这小女生长得可真标致,跟那些平常和他在一起混的女人不一样,白白净净的,没有梳着活像在做鸡一样的新娘头,更没有穿着恨天高的厚底鞋,嗯,该怎么说呢啊,气质就是不一样。

    “哇,藏个幼齿的在这里,那这个幼齿的该不会没有人”

    “她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