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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有“尸体!”
苏瑷神经紧张“尸体”常出现在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把她吓得半死。
最先她是在洗衣服,洗着洗着,弯身要拿水桶时
“啊”她骇得差点断气。“你?你怎么在这里!”
苏晓蓉窝在洗衣机旁,她抬头瞟妈咪一眼,神情恍惚地说:“我在想事情”
苏瑷抓抓头发,问:“那你要不要出来想?窝在那里不好吧?”不出声窝在这里会吓死人的。
“你别管我。”晓蓉双手环膝,脸埋向膝盖。
“女儿啊,这个厚”苏瑷只好蹲下来,搓着手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
“不要问。”晓蓉马上打断她的话。
“没、没问,妈只是了解一下,你跟那个谭先生,是不是”苏瑷显得小心翼翼。
“都说不要问了。”晓蓉不爽了喔。
“嗟”算了!苏瑷跑去晾衣服,心底嘀咕,这丫头怪怪的喔。
岂止怪?简直变态了。
隔天一早,苏瑷去刷牙,推开厕所门。“啊”这次她吓得差点跌倒。“你你在干么?”
苏晓蓉穿着睡衣,坐马桶上发呆,表情呆滞,眼色空洞。
苏瑷怯怯地伸出食指戳戳女儿肩膀。
“喂?”
“唔”又是恍惚的口气。
苏瑷好卑微,轻轻问:“在这坐多久了?嗄?”
“嗐”晓蓉手撑着脸叹气。
苏瑷蹲下来,瞪着女儿。“喂,说,到底坐多久了?”
“不知道。”
“女儿,我的乖女儿,你可不可以告诉妈咪,你不上厕所,坐这里干么?”
“想事情。”
“想什么事呀?”苏瑷笑眯眯,口气好好。
晓蓉望住母亲。“不要问。”又是这句。
苏瑷脸一沈。“不要问、不要问!一副中邪的样子,还叫妈不要问?你反常了你!”苏瑷挤牙膏刷牙,含糊道:“是什么问题,让你想这么久,哽?说出来妈帮你想啊!”晓蓉看母亲一眼,站起来,像缕幽魂飘出浴室。
“完了完了”苏瑷望着女儿憔悴的背影,担忧极了。“八成中邪了。”
晚上,苏瑷从市场回来,放热水准备洗澡,她打开衣柜“哇靠!”差点就魂飞魄散。“太过分了你!”
衣柜里,晓蓉抱膝坐着,又是一脸呆滞。
苏瑷抓狂了。“你给我出来!”硬是要将晓蓉拖出衣柜。
“我要想事情!”晓蓉抓着衣杆。
“出来”苏瑷力大无穷。
晓蓉哗地放声痛哭。“哇我要想事情,我不要出去,你别拉我,哇”哭得惊天动地。
“你出来想!”苏瑷将她硬拖出来,才几天,她的心肝瘦得剩把骨头,脸都凹进去了。再不管,要闹人命了。“说!到底什么事?让你想那么久?”
“”晓蓉啜泣,又是那一句:“不要问。”
“你不说是不是?”苏瑷拿电话。“我找谭先生问”
“妈!”晓蓉拉住母亲。
“你快说!”苏瑷逼问。
晓蓉抓了面纸擤鼻涕。“妈你觉得隐之人怎样?”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唔,话少了一点,但是,挺负责的样子。”
“妈,你觉得他爱我吗?”晓蓉抽抽噎噎,揉着痛痛的眼睛。
苏瑷瞠目。“这要问你吧?不过呢我看他对你挺好的。你不是说这房子的陈设,都按你当初跟他说的样子咩?他那么细心,把你的想法都记住了,那他应该是爱你的吧?”
晓蓉望着母亲,突然问起。“妈,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吗?”她忽提起爱的真谛。
苏瑷瞪她一眼。“怎么问得没头没脑的?嗯应该是这样。”
“爱是不计较付出?”晓蓉又问。
“嗯,是吧。”主是这样教的。
“妈咪,你也这样认为吗?”
“是啊”问完没啊?“喂,你问了半天,妈还是不懂,你到底在烦恼什么?你快说啊!”“妈,谭隐之要结婚。”
苏瑷捧住脑袋尖叫。“可是他还没跟我提亲啊?”
晓蓉呜咽,低头小声道:“新娘不是我。”
“嗄!”苏瑷惊骇。
晓蓉抬头,语气肯定。“他要娶的不是我”泪又滚下脸庞,她用手背拭去,觉得自己好惨。
“你说什么?”苏瑷大受打击。“可是等等你是他女朋友啊,他不娶你?他娶谁?”
苏晓蓉将事情经过说给母亲听。“所以他爱我,但他不娶我。所以假如我想跟他一起,就没有名分。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不过隐之爱的是我所以”
“王八蛋!”难得苏瑷骂粗话,晓蓉反过来安慰母亲。
“妈,你先别气,这是椿商业联姻,婚姻不过是法律上名义,重要的是两人相爱吧?”她明明是说给母亲听,却像是在说服自己。
“胡扯!那你们要是有小孩呢?”
“可以不生小孩啊”“你白痴!”苏瑷震怒,揪住晓蓉肩膀咆哮。“我是这样教你的吗?你这么没志气?嗄?你听听你刚才说的话,能听吗?嗄?”她快气死了。“这个谭隐之太瞧不起人了,妈明天就去找房子,我们不希罕住他的地方,你不准再跟他来往,太过分了!岂有此理,他把我女儿当什么?”
“可是我爱他,我好舍不得”她想破头了,想找个借口说服自己继续爱他,心里明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她
“你舍不得也要舍!”苏瑷咆哮。
“我爱他。”
“快点忘记!”
“可是你刚刚也说爱是恒久忍耐,爱是不计较”
“那不一样!”苏瑷口气严厉。
“哪不一样?”晓蓉语气茫然。
苏瑷哑口,气急攻心吼:“就是不一样,你完蛋了你,你连是非都不清楚了吗?你太让妈失望了”苏瑷忽地红了眼眶。“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晓蓉目光一凛,刷白了脸。
她抿嘴,颤抖。是啊,她怎么了?这几天怎么了?现在竟昏头昏脑地跟母亲说蠢话。
“我我知道了妈,对不起”她抱住母亲。“我听话,你不要生气了,妈”
苏晓蓉带来好消息,柴仲森买下薛祖颖童年住的房子,业主的事他听说了,知道王伯伯要将卖屋所得委托苏晓蓉,全数捐给慈善机构,他慷慨地多加一成房价。
谈妥交易细节,约好签约时间,柴仲森请苏晓蓉喝茶。
“谢谢,就是她吗?”晓蓉接过茶杯,一进屋里,她就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幅照片。相里女子容貌清丽,眼里漾着水气,红唇轻抿。她坐在堆满文件的书桌前,右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看来好像很聪明。”有一双慧黠的眼睛,像什么都瞒不过她。
“她聪明?”柴仲森微笑。“不,她笨死了。”
“会吗?”
“她要是聪明,早跟我交往了,像我这么好的男人放着不要,天天跟那些烂作家瞎混,累得胃溃疡,笨女人!”
晓蓉听了骇笑。“你也是作家啊”“我不一样。”他靠向沙发,傲慢道:“她底下那些作家,写不出什么好东西,倒挺会端架子的。”言下之意,他写的才算好东西?晓蓉呵呵笑,真傲慢。
“那我们后天律师楼见。”晓蓉收文件,柴仲森注意到她腕上的表。
“上次你戴的是卡通表吧?这表不是你的。”
晓蓉怔住,望住表,目光温柔。“猜对了,这是别人的表。”她苦笑。
“可以让我看看吗?”
“喔,好啊。”晓蓉伸手,让他打量手表。
他确定心里的揣测,退回座位,笑望她。“苏小姐,这只手表配这种廉价的表带可惜了。”
“这不是普通的手表吗?”
柴仲森笑道:“这是roadster的精钢腕表。我帮这款手表写过广告文案,它的特色在于自动上弦3110机芯,每小时振荡28800次。”
“28800次?”晓蓉耳朵贴住表面。“不像啊”听不出来。
“傻瓜。”柴仲森解释。“震动太频密,人耳就听不清楚了。”他指着她腕上手表。“这表很有趣,外观看来庄重优雅,没人知道它的芯竟然震得这么厉害。”
晓蓉心悸,隐之说他爱她,分手后,他却没找过她。分手那夜,在他顽强的表象底下,他的心,可是震得厉害?他是吗?会不会比她想的还要在乎?会不会他其实很痛苦?只是不肯泄漏脆弱的一面?这段时间,他过得好吗?
离开柴仲森住处,晓蓉还不想回家。她在市区游荡很久,直到店铺打烊,纷扰的长街安静了,她又来到他住的饭店外,她注意着饭店入口,看着玻璃门旋转,她的心在挣扎
好想见他、好想见他
再进一步就等于背叛了自己,而退回没有他的世界,她却活得像行尸走肉,她该选择理智地遗忘吗?
晓蓉抬手,耳朵贴住表面,她听不出表芯每小时28800次的震动,就好像她感觉不出,隐藏在他那漠然的脸容底,他的心震过没?再七天,他就要结婚,他的心是什么感受?离开她后,他想过她吗?
如果爱是不计较一切,是无尽的付出,不求回馈,那么为了这个男人,她能让步到什么地步?因为这思念太痛苦了,离开他,死守住自己的原则,和选择跟他在一起,她竟辨不出该坚持哪一个?
不,她其实知道,该坚持的是放弃谭隐之,可是她的脚,像有它自己的意识,它走进饭店,她的手也像有自己的意识,按下电梯十五楼。
是,她该放弃谭隐之,可是她的人已来到他住的套房门外,望着套房门牌,头一回,她好气自己,她蹲下来抱住自己嚎啕痛哭。
她知道正确方向,却为爱迷了路
谭隐之添购出国物品,将回饭店时,临时起意,又去选礼物送给晓蓉,就当作临别的赠礼,它必须是非常珍贵的礼物,谭隐之不希望晓蓉因为他委靡不振,他希望让晓蓉明白,在他心中,她的地位是谁也不可取代的。
谭隐之慎选礼物,这礼物代表他的内疚和感激,感激她陪他一段,感谢她给他的快乐,他希望这礼物至少可以给晓蓉一点安慰,他不要她老惦着诀别时伤心的画面,这礼物将是个句点,代表着他难以言语的歉意,也等于是告诉她,继续她的人生,莫为他颓丧失志,他希望她快回复笑容。
选好礼物,回到饭店,跟柜台办理退房手续。他步过大厅,大厅墙壁上垂挂的水晶帘幕熨亮他忧郁的脸,然而尽管大厅吊灯再灿亮,却也映不亮他的眼。他拎着公文包,搭电梯上楼,电梯门打开,他怔住
在红毯**的尽头,苏晓蓉守候着。她看见他,她微笑,笑得勉强。
他看见她眼眶里闪烁着泪光,他心跳狂烈,走向她。
她忐忑,目光迎着他,终于他停在她面前。
晓蓉苦笑。“我没办法我好难过我不想跟你分丰”
谭隐之猛抱住她,紧得像要融入身体。原来真有这样的傻瓜,真有不求回报不计得失的爱!
谭隐之感动,那鄙夷世间情爱的顽固心肠,在这傻女面前,融得一塌糊涂。那最后对她的一点抗拒,全数投降,他的顽强输给她的无求,他的防堵输给她的勇敢。他的猜疑、他的寡情,都输给双臂里这个单纯敦厚的傻瓜。
苏晓蓉无求的爱震撼谭隐之!一向自私自利,计较得失的他,终于领悟到,他不该害她,第一次他学会为他人着想,他思考着怎样才算真正为她好?
他们彻夜长谈,热情相拥,仿佛是对往后的相处有了默契。她不提他的婚事,只是说不要分手。谭隐之心底清楚,她妥协了。她按他当初要的脚本走,她退了这一步,却把谭隐之颠覆。
晓蓉蜷在沙发上,枕着他大腿酣睡。桌面笔记电脑闪烁,明日就要飞去上海,他急着收发邮件,处理几宗买卖。他猜他们分手后,她定是夜夜失眠,她眼下憔悴的暗影,害他好心疼。
此刻,他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他低垂眼眸,手指抚过她的眉与唇,这明媚小脸,他永生难忘。
谭隐之轻轻解下晓蓉左腕的手表,这表原是他的,却错置在不合适的纤纤小腕上,错误地缚住天真的傻瓜。他打开公文包,取出买好的礼物,打开绒盒,取出一只女表,系住她的手腕。
谭隐之摸摸她脸庞,笑望她无辜的睡容。他忆起那时晓蓉在他的车子里,像个小婴儿睡得好沈
当初,呵当初他正是被这副纯真的睡脸给骗去了心。
谭隐之不时爱宠地拍抚她的背脊,亲吻她的发梢。桌面摊着饭店信纸,他深情落字,字字揪心,满溢着的是内疚跟自责。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而现在他真心忏悔。
握着黑色钢笔,笔锋锐利,蓝墨水在白纸上漾开,刚劲的笔画刻出临别话语后来,它们的面目,都被晓蓉伤心的泪给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