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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科多和马齐二人正在争执十三爷允祥来到了这里。他不显山不露水地就处理好了这二位大臣的纠纷。来到畅春园门口又恰巧遇上八王爷允禩。允禩本来就是为这事来的可是他晚到了一步已经计划好了的夺权阴谋也只得以失败告终了。听见说皇上已经回京并且要在丰台大营里召见大臣们他愣怔了一下可“因病不能去”这话却没敢说出口来。
允祥此刻还有事要办哪!那不李春风早就在等着他了。此刻李春风见十三爷出来了便连忙跑了过来打千请安“奴才叩见十三爷。听说您要见我?”
允祥笑着说“你不是在西山的锐健营里当差的吗跟着十七爷还好吗?怎么又到了步兵统领衙门?现在你十七爷去了古北口你既然回到京城又听说我病着就舍不得去给我请个安?真是谁养的狗看谁的门了!”他说得十分轻松也十分亲切。
李春风忙说“十三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奴才哪次调差不是经您亲手批的札子呢?我先去了云贵又回到北京。一回来头一件事就是给您请安。可是我到王府里去了几趟府里人都说您正病着说什么也不让奴才进去。唉谁叫奴才职位太低呢?哦今儿个奴才瞧着爷的气色”
允祥一笑打断了他“算了算了别说这没用的话了让我看看你的兵。他们都是你今天带来的吗?”
“是。”
“一共是多少人?”
“回十三爷一千二百人!”
“嗯好!”允祥巡视着畅春园门口这里聚集着四个方队。方队里的兵士们纹丝不动地站着整整齐齐很是威武允祥边看边说“兵带得不错满有规矩嘛你真出息了!”
“这都是十七爷的教诲十三爷的提拔。奴才自己有什么本事?”李春风赔着笑脸说。
允祥也笑了“好你这碗米汤把爷还真灌晕胡了。爷告诉你带兵要讲两个字一是要‘严’一是要‘爱’。你瞧瞧这大热的天怎么老让他们站在毒日头底下呢?去传令给你的兵士叫他们都上那边大堤上歇着待命去!”
扎!”
李春风单膝一跪答应一声便跑过去下了命令。兵士们一听“嗷”地一下便分散跑开了。原来弥漫在这里的肃杀气氛也在这声欢呼中烟消云散。隆科多不高兴了这李春风怎么这样不懂规矩?身为带队的牙将连本官也不问一声说散就散。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九门提督吗?他脸色气得煞白可是又不敢当着允祥的面说出来。而允祥好像根本没见到似的为自己轻易地处理了这一触即的局势感到欣慰。他不敢在这里多停便连声招呼大家上轿。隆科多也只好跟着允禩、允祥的明黄大轿来到了丰台大营。
毕力塔早就等候在这里了见大轿落下连忙上来向二位王爷请安又说“丰台的中军大帐现在是皇上驻跸之地方先生和张中堂正在和皇上说话。皇上有旨意让各位不必在此候见。”说完向马齐和隆科多略一注目便算是行了礼。
马齐不在乎这些肃立着听了旨意跟着前面的允禩就向里走。隆科多却心神不定他刚和毕力塔闹得不可开交把这位将军得罪的够苦了不知这次进去会有什么结果。看看今天来的人中马齐是对头自不待说;张廷玉和方苞二人都是铁杆儿的忠臣;三贝勒弘时如今成了缩头的乌龟连面都不露了;只剩下一位廉亲王他的奸滑和狡诈都是早已出了名的。如果遇上了什么事这位八王爷会不会“舍车马保将帅”跟着别人把自己往死里整呢?他越想心里就越不踏实。原来打算好了的那些“光明正大”的理由也觉得说不出口来了。他心头好像装进去了一群小鹿似的七上八下地怦怦乱跳。冷汗热汗一齐流出竟也顾不得去擦。进门时好像听十三爷对毕力塔说了句话让他给李春风的部队送些绿豆汤去解暑。这句话隆科多听了也好像在敲打自己一样。迷迷糊糊之中已经来到中军行辕外了。
雍正皇帝在里面笑着说“都来了吗?快进来大热的天不要闹那些名堂了。”
大家听到这话也都鱼贯而入行礼叩见因为外边太阳光很强他们刚进来时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这里十分清凉原来大厅四周都摆满了大冰盆。允祥身子虚弱竟不禁打了个寒颤。马齐正要上前说话却被允禩抢先了“刚刚进来时因光线暗看不太清。现在仔细瞧瞧皇上的面容竟是如此健旺只是稍微清减了些也晒黑了点。这些天快马一天一报说皇上还在山东。说实在的连臣弟也松懈了。算着皇上大概还要等个五七天才能回来哪知皇上竟微服回京来了。皇上亲民当然是好的可是皇上乃万乘之躯白龙鱼服万一出点事哪怕是丁点差错呢可怎么才好呢?”他说着说着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张廷玉心里从来都是善意待人的见允禩这样动情这样真挚自己的心中好一阵惭愧觉得错看了这位亲王。隆科多却是心头一颤好家伙八爷果然如此狡猾奸诈!别说他不当皇上了就是将来有一日他真的南面为君也不是个好侍候的主子!
雍正皇帝此刻却显得非常平和他抬手招呼大家起身又满面笑容地说“难为你们想着朕了。其实朕坐在乘舆上走马观花又能看出什么名堂来?朕心里还惦记着年羹尧进京演礼的事所以就索性和廷玉一起扮成客商回来。哪知却差点连丰台大营都进不来。哈哈哈哈”笑声中他突然话题一转说“这次出去真是获益良多呀!朕去到小饭店里用餐才知道朕的雍正钱还没有真正流通;一两银子只能兑换八百制钱可是库里的雍正钱却多得积罗盈案!还有佃户们为了少缴粮把地都写在缙绅们的名下。朝廷得不到一点实惠却便宜了那些不纳粮的土地爷!朕如果不出去看看一味地垂拱九重这些利弊又到哪年哪月才能知道?马齐你是管着这事情的说说朝廷限令各皇商、盐税、钱庄平准库银一律不准收白银而要改收制钱这通令下去了吗?”
马齐听见皇上问话连忙回答说“回皇上廷寄十天头里已经下各省是臣和隆科多联名下去的。有的省离京远了些恐怕还未必见到。官绅一体纳粮的事镜还在试行遵旨稍后再办。”
“嗯好!”他回头看看允禩问“八弟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了些吗?”
允禩连忙站起来回答说“臣弟不过是受了点热头有点晕。今天刚好了些才出来视事赶巧皇上就回来了。”
“这就是缘分哪!”雍正似笑非笑好像在谈论家常一样地说“既然身子好了有些事情朕还要倚重你来料理料理呢。年羹尧即将到京劳军的事朕就偏劳你了;旗人分田的事朕看了马齐的折子还是个办不成;还有年羹尧一回来允禟自然也跟着回京允礻我和允禵他们也让朕头疼。朕其实并不想惩治他们他们却为什么总是怨天怨地的呢?他们和拉了亏空的官员们牵扯太多在京又不守政令如果仔细追究起来是难逃罪责的。你这位当哥哥的出来劝劝他们大概还有点用吧。”说完脸上已经没有笑容只是低着头喝茶却一声不响地等着允禩的回答。
允禩本来作好了准备要回答皇上问他为什么搜园的事。可没有想到皇上从这几件自己没想到的事情上下手了。他低头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哪件好说就说哪件吧“回皇上劳军的事臣弟已和隆、马二位还有十三弟会商过多次了断断不会误事的。只是年羹尧带兵回来住到哪里我们却定不下来。大热的天也不宜征用民房。十三弟病着臣弟与舅舅商量是不是请丰台大营里腾出几间房来。大伙匀着点不就是三千人嘛。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
“嗯。”允禩见雍正不置可否只好继续说“旗人们分田的事差不多也办下来了。在京没有差使的旗人共有三万七千多。每人分田四十亩都在近郊离家近又都是上好的土地。”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雍正皇帝。
“嗯。”允禩纳闷了皇上为什么不说话呢?按他原来的打算先说旗人们的事就可把今天的话题岔开了。因为谁都知道旗人的事情最是难办。这些个人旗子弟们亲套亲人连人各有自己的旗主也各有各自的后台哪个也不是省油灯。再往上就到了几个谁都惹不起的铁帽子王爷了。他提起旗人的事就是要雍正皇上去和八旗旗主们打擂台、对花枪至于谁胜谁败那就要看皇上的本事了。可他没想到他的话好像皇上并没有注意只是一个劲地“嗯”着让允禩简直摸不清大小头儿了。皇上的问话他还没回答完呢就还得继续说下去“至于允礻我、允禵他们也各有各的难处。允礻我在口外水上不服常闹肚子。上回就写信给十三弟诉了诉苦说他现在已经瘦成一把干柴了。他想请十三弟替他在皇上面前求个情让他能回京调养。十四弟主上是知道的他性情高傲心里有不痛快是真的但他却不敢怨恨朝廷。十四弟办事能力还是有的今天我也想替他向皇上讨个情让他回京严加看管是不是更好一些。”
雍正不声不响地听着一直等允禩说完了才冷笑一声说“好好好你说得真好。朕在外面栉风沐雨地巡河工访民情你们却坐在北京城里想着点子糊弄朕!听起来头头是道可真是这么回事吗?旗人十个里头连一个真去种田的也没有。他们分的田地有的租给别人去种更有的干脆卖了!朕原来想让他得出息些哪知反倒让他们手里有钱去吃喝玩乐了!老十有病老十四也有病这些朕都知道。可他们害的却是心病心病好了什么病都没有了。朕自登极以来前前后后一共抄了一百四十多个官员的家。这一次又下了朱批要查抄李煦等二十四家这份朱批朕出京前就交给了你你为什么至今还不出去?嗯?”
雍正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可是哪一句都像刀子似的犀利无比。允祥心中一惊难道皇上今天就要处置允禩吗?
允禩现在心里最怕的是说隆科多的事别的他心中虽也不安却并不服气。他想与其这样不明不白地挨训不如横下一条心来给他顶回去!便头一梗大声说道“回万岁这些事说着容易办着难。先帝爷何等英明?万岁何等刚毅?施世纶他们又是何等的清正强干?可是从康熙四十六年至今已过去了十八年结果如何呢?所以臣弟以为这样大的事想一蹴而就只能是一厢情愿。如今天下已是人心不安了李熙七十多岁的人又有擎天保驾的大功。他还债已经还得家无隔夜之粮了还要再抄家能抄出什么来?这样抄法也不怕寒了臣子们的心吗?要是万岁一定要说臣弟办事不力臣弟也认了。臣弟甘愿也去守陵请皇上另派能员免得臣弟误国之罪!”
允禩要撂挑子!这里的众人一听全都呆住了。允禩不是这样的人哪平日里敦厚笑模笑样的谁不说他是“八贤王”、“八佛爷”呀?怎么他今天跳起来了要和皇上较劲了?大帐上下一时间掉根针都能听见连雍正皇帝也被这突然的变化惊住了。
雍正却有他自己的打算也并没有被允禩这故作姿态的话吓住。他盯着允禩问“老八你今天是怎么了?我们这是议事你呕的什么气呢?”雍正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说“朕早已落下‘抄家皇帝’的恶名了可是朕自己心里有数。施恩是应该施恩的但绝不是你那种施法!现在是要整顿吏治整好了朕自能把这个恶名改过来。先甜者必后苦甘于苦者也必甜这就是朕的心思!如果听任这些贪官污吏们攫取不义之财肥身家养子孙那我们大清还有什么希望?所以贪墨即是国贼凡贪墨者就必须受到惩治!朕是抄了许多人的家可抄出来的银子并没有中饱朕的内库装进朕的腰包。老八你说说朕何错之有?”
“抄家抄家闹得朝廷上下人人谈抄色变有的人连打牌都打出了‘抄家和’!官员们都是十年寒窗的士大夫难道给他们留一点脸面都不成吗?这朝廷里难道就不指望他们出来办事了吗?”老八今天是不顾一切了他就是要和皇上谈这个大题目。他知道只要说到这上头就永远也谈不完。所以他理直气壮不惧不怕侃侃而谈振振有词。张廷玉看着雍正的脸上布满了乌云怕他立刻就要作连忙向方苞递了个眼色。方苞当然明白他站出来说“八爷主上刚刚回京鞍马劳顿。这个题目又不是一下子就能谈完的还是留待以后慢慢地说吧。”
可是已经晚了!雍正的神色变得十分可怕他带着一肚子怨毒之气说“方先生您看错了朕未必非要和允禩说这件事。没有张屠户就吃浑毛猪吗?”他回头又冲着允禩说“你当然是好人了事事处处总在替别人着想。朕这样的寻常主子又怎么能用得起你这圣贤呢?你现在不是有病吗那就回家去歇着吧朕随后就有旨意给你的。”
堂里堂外的几十个人全都听得心里毛。怎么一言不合就把这位议政亲王撵回家了?那下边的戏还要怎么唱呢?允在却抓住了把柄说“臣弟只是与万岁政见不合并没有自外于皇上的意思。既然皇上这样说了臣弟当然要凛遵圣命回家养病读书去了。”说完打了个千回头便走。
雍正气得直喘粗气心想你想撤手就走没那么便宜。他突然高喊一声“慢着!”
允禩刚走到门口听见这声喊又转过头来不慌不忙地循着规矩地深深一躬问“万岁爷还有什么旨意?臣弟恭凛圣谕。”
“你要读的那些书全是做官问。我这里倒有一本书对你很是有用你不妨看看。”雍正嘴角上吊着轻蔑的冷笑回头从案上的卷宗里抽出了一个折子递给隆科多说“舅舅这是李卫前些天上的折子。里面有一卖儿诗你拿给允禩带回去看看。民为国之本让咱们的这位廉亲王好好地体会一下怎么才能称得起这个‘廉’字!”
隆科多早就吓傻了。听见这声旨意他战战兢兢地走上来取过折子又小心翼翼地递到允禩手中。允禩却看也不看说了声“遵旨”接过来就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