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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恐怕我们要迟到了。”塔笛卡叫着。
“时间还多着哩!塔笛卡小姐。”艾伦安慰着她。
一向都是如此:每当塔笛卡沉湎在一本书里,她就会忘记一切。
她现在正和艾伦从大英博物馆乘坐一部出租马车回家。她在那里渡过整个下午,每一秒钟对她都是一种完全的享受。
艾伦对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她也感到很满足,她把它当作“休息两条腿”的时间。
她不时地打着磕睡,不过却没有人注意到,事实上阅览室几乎空无一人。
“你现在对什么书那么有兴趣?”在马车中,艾伦这样问。这时,马车正缓缓穿过那些寂静的广场走向五月花。
“告诉你吧!”塔笛卡微笑着说。“我正在研究英国。你知道吗?我们老是住在国外,使得我对自己的国家实在认识太少了。”
“那是意料中的事。”艾伦回答说。
“我们到维也纳的时候,我曾经为自己对奥国认识太少而感到惭愧,但是当我们离去时,我对它的历史已知道很多。”塔笛卡继续说下去。“在罗马的时候虽然我还很小,但是我也学过意大利话,我甚至想记住那些数不清的教宗次序。现在,该是我去发掘英国的时候啦!”
她一面说一面大笑起来。
“我差不多是从头做起的。今天我是在阅读关于北欧海盗维京人征服很多国家的历史,他们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民族。”
艾伦喃喃地说了一些同意的话。
她和塔笛卡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忠实的听众”而不必回答这一类的话题的。
“你想象得出他们是多么强壮、勇敢和富于想象力吗?”塔笛卡继续说。“他们的军队驾着小舟纵横北海,甚至远及爱尔兰和希伯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多么希望能够看到那些戴着有角头盔、握着盾牌和战斧,佩着宝剑的维京人首领。他们一定看来又英俊又威武!”
“我相信他们也带来了无数的痛苦。”艾伦说。“战争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有好处的。”
“那是真的,”塔笛卡同意地说。“不过,我读到维京人的故事时却非常激动。明天,假使我们有办法躲开夫人,我还会再来的。”
“假使她不带你去参加茶会或者访问朋友,那你就走运了。”艾伦尖刻地回答。
每次一谈到林治天人,她的声音也无法不尖锐起来。
她非常赞赏塔笛卡的母亲,而愿意替多明尼克爵士做任何事。但是自从林治夫人做了塔笛卡的继母之后,她便开始处处反对她。
林治夫人对这个老女仆当然视为眼中钉,口头上老是说想不用她;但是她知道那样做不但会引起塔笛卡强烈的反对,就是多明尼克爵士也不同意。
他还是很怀念前妻的。
然而,没有一个继室愿意前妻的鬼魂时常在她的婚姻生活中出现。
林治夫人不喜欢培笛卡的最主要原因是每当多明尼克爵士望着他的女儿时,她就会想到他死去的妻子。
她们坐在马车上时,艾伦不断地想塔笛卡跟她母亲多么相似。那小小的、挺直的、贵族式的鼻子,线条柔和的嘴唇,美好的鹅蛋脸,还有她那大大的黑眼睛更完全是俄国人的。
她父亲英俊的面貌却没有遗传给她,而事实上,塔笛卡细小的骨铬以及轻盈的风韵,都使人难以相信她是半个英国人。
出租马车停在查尔士街甘六号门前,塔笛卡在马车夫下来之前已先跳了下去,打开手提袋拿钱给他。
马车夫在收钱时把他的高帽子脱下,她甜甜地笑着谢谢他。她在前,艾伦在后,她们走进了屋子。
“我要直接上楼。”塔笛卡轻轻地说。
但是,她只踏上第一级楼梯,男管家就从大厅外走进来说:
“塔笛卡小姐,老爷和夫人在起居室里,他们吩咐您回来就请您进去。”
“他们现在在等我?”
“是的,小姐。”
塔笛卡很快地瞥了那个老钟一下,这表示她在晚餐时要迟到了,她的继母会认为这是一种侮辱。
不过,现在她除了乖乖听命以外是无法可施的。她快步跑上楼梯,打开起居室的门,她相信父亲和继母已换好了晚礼服。
但是,他们还是穿着下午的便服,正站在壁炉前谈得很起劲。
她一走进室中,林治夫人就叫了起来。
“塔笛卡,我们在等你呀!你到哪里去了?”
“等我?”塔笛卡问。
“是呀!亲爱的,告诉你我们是多么的激动多么的快乐?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塔笛卡不解地望着继母,她从来没有这样愉快过。然后,她把目光投向父亲。
多明尼克爵士也在微笑,他向她伸出手。
“我的乖女儿,”他一面说一面把她拉近。“我真是说不出这一刻我有多快乐!”
“对不起!爸爸,”塔笛卡说。“我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真的,塔笛卡,我们简直无法相信,”多明尼克爵士正要开口,林治夫人却打断了他。“克劳利爵士刚刚离去,他使得我们两个变成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塔笛卡非常镇静。
“克劳利爵士?”她问。当她说到他的名字时,不觉一阵心寒。
她父亲的右臂环抱着她的肩膀。
“克劳利正式地向我提亲了,孩子,”他说。“虽则我知道他曾经向你提过。”
塔笛卡深深地吸了口气,离开父亲的拥抱。
“克劳利爵士昨天晚上向我求婚,”她平静地说。“我拒绝了他。”
“什么?”
林治夫人几乎尖叫起来。
“我很坚定地告诉他,”塔笛卡说。“我不会嫁给他,也不希望再见到他。”
“你是不是疯了?”
林治夫人气得差不多说不出话来。
“你在说什么?塔笛卡。”她的父亲问。“我听克劳利爵士说,你跟他已经论及婚嫁了。”
“他向我求婚,”塔笛卡说。“我认为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林治夫人凶巴巴地问。“你知道克劳利爵士是全英国的大富豪之一吗?他什么都有!房屋、财产和爵位!塔笛卡,你嫁给了他,你就可以在马赛路议院有一席位。”
林治夫人的话象连珠炮似的发射着,但是塔笛卡只是望着她的父亲。
“我不能嫁他,爸爸。”她坚决地说。
“塔笛卡,你听我说,”多明尼克爵土不安地说,避开了女儿的眼光。“我知道克劳利年纪比你大,可是他有很多有价值的东西,他可以给你一切我希望你能够拥有的,而且,很显然地他迷恋着你。”
“他爱你,”林治夫人叫着说。“他爱你,爱到要跟你结婚!难道这样还不够?你知不知道你在拒绝一个所有英国女子都想嫁的求婚者?”
塔笛卡不回答,她还是注视着父亲。
“是这样的,塔笛卡,”多明尼克爵士慢慢地说。“我承认,克劳利比你大了很多,可是,你跟年轻人结婚会快乐吗?你是聪明的,你在同龄的人之间一直都表现突出。”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
“你的生活比较特殊,所以,我认为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一定会很欣赏你的才能,而且也比较能使你快乐。”
“这是外交辞令,爸爸,你也知道的。”塔笛卡反驳他。“克劳利爵士可能会给予我许多物质上的东西,但是我不爱他,我不会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
“不要听她的,多明尼克!”林治夫人怒气冲冲地叫着。“一个十八岁的小孩子懂得什么爱情或者婚姻?这是塔笛卡一生中所得到最佳的奉献了。假使你让她幼稚地、无知地拒绝了这样一个求婚者,你无异是在伤害她。”
多明尼克望着壁炉上的时钟。
“你使得我很为难,塔笛卡,”他说。“我已经表示同意你嫁给他,而且答应晚上到克劳利家吃饭。”
“那么,爸爸,恐怕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塔笛卡说。“我不想嫁给克劳利爵士,所以也不想跟他一起吃饭,请替我向他道歉吧!”
她转身离开了起居室,态度镇定自若,
她一关好起居室的门,就提起裙子,直奔三楼的卧室。
冲进了房间,她背靠着门站了一会儿,双手交叠在脚前,好象要压服心中的激动。
“克劳利爵土真是厉害,”她想。“非常厉害。”
他居然直接找她的父亲。
他一定知道她的继母就是希望这样的婚事,而她父亲亦很难不被他的财势所慑服。
塔笛卡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捧着脸;走到梳妆台前的小凳上坐下。
这是她始料不及的。她对自己说必须奋勇应战,绝对不可被迫嫁给一个她不但不信任而且非常厌恶的人。
“我恨他,”她对自己说。“他有些地方使我害怕。”
她也知道他是个危险的敌人,他一旦有所图,就决不半途罢休;而且,他很聪明。
她听见背后的门打开了,她以为又是艾伦来替她把晚餐的衣服拿出来。
然后,她在镜中看见继母的脸。
林治夫人走进来,把门关上。
“我要跟你谈谈,塔笛卡。”
塔笛卡从小凳上站起来,面向继母。
“没有什么好谈的,”她说。“我很抱歉使得你和爸爸失望,不过,我不能也不会嫁给克劳利爵士。”
林治夫人走向她。
“你真的要这样自私,这样忘恩负义,完全不理会你口口声声亲爱的父亲?”她问。
“假使不是你老是在唠叨这件事,爸爸不会担心我的婚姻的,”塔笛卡回答。“他很疼我,无论你怎样说,他都愿意我留在家里。”
“他也许想留你,可是他供养不起,”林治夫人尖刻地说。“你难道不知道?他供养不起一个女儿。”
“他在结婚以前本来可以的。”
“那又不同,”林治夫人抢着说。“你跟我一样知道得很清楚,他的收入并不多,目前他是在负债。”
塔笛卡本来想说那完全是因为你挥霍无度之故,但是她了解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
于是她平静地说:
“一旦我遇到我爱的人就会结婚的。目前,恐怕你只好忍耐一下。”
“你真的要拒绝克劳利爵士?”
“我告诉过你了。”
“你明白这件事的意义吗?不只对你,而且对我们。”林治夫人说。“克劳利爵士是威尔斯玉子的挚友,透过你,我们将被所有英国大公馆邀请,而那些公馆的门,此刻是不会为你父亲开启的。”
她倒呼了一口凉气。
“你会和很多王公贵人在一起,你会遇见王子身边的一些很迷人的人物。难道这些对你全无意义?”
“恐怕不多,”塔笛卡回答。“我不认为这些人跟我们在社交场合上碰到的人有什么分别?再说,嫁人又不是为了去结交贵人。”
“那就不对了!每一个正常的人都希望认识社会上的知名之士,进入皇室的社交圈,然后自己也成为名流之一。假使你嫁给了英国的要人之一,你就会这样的。”
“嫁给一个起码比我大二十五岁的人?”
“那有什么关系?你这个笨丫头!”林治夫人愤怒地说。
“对不起!继母,”塔笛卡用一种疲乏的声调说:“我不会被迫嫁给这个人的,我不喜欢他,你明白吗?我不喜欢他,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嫁给他的。”
她大胆地反抗她的继母。林治夫人一气之下伸手掴了塔笛卡一个耳光。
塔笛卡比林治夫人的个子小得多,也纤弱得多,这一巴掌,打得她踉跄后退。
她极力使自己不跌倒,用手抚着被掴的面颊,愤恨地瞪着继母。
“你会嫁给他的,”林治夫人咬着牙说。“你会嫁给他的。就算你不希罕他给你的地位,我可是在乎的。这件事对你父亲意义重大,而且我可以因此而神气百倍,我绝对不让你丢掉这个很多少女梦寐以求的好机会。”
林治夫人口沫横飞又说:
“你以为你可以反抗我,但是你将会发现那是很难的。你今晚要到克劳利爵土家里吃饭,而且要答应嫁给他,不然我会打你。”
“你真的要用这种手段?”塔笛卡问。
“完全没有错!”林治夫人慢慢地说。“我要打你打到你答应为止。我这样做的时候可以叫仆人来帮忙把你按住。”
她的声调充满恶毒,塔笛卡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她的双手仍然捧着滚烫的面颊。
林治夫人看到她的举动,就冷笑着:
“你知道我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你的父母是如此软弱,使你可悲地毁了你的生活。但是,我是坚强的,塔笛卡,你就会看到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尖锐。
“即使你叫喊我也不在乎,等到你叫不出来昏过去了,你就会听我的话。不然的话,我会继续鞭打你。”
她说话的态度、她眯起来的眼睛、她脸上的纹路都那么令人可怖。
两个女人彼此对望着,塔笛卡很害泊继母会再打她。
过了一会儿,林治夫人气得满身发抖地走向壁炉,准备拉铃叫人。
‘看你要怎么样?”她凶巴巴地问。“你是乖乖地跟我们一起赴宴,还是要我叫两个女仆来按住你打你?”
“你真的相信她们会那样做?”塔笛卡问。
她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林治夫人脸上丑恶的表情,以及说话时的肯定又使她不得不信。
“她们会做的,”林治夫人回答。“假使她们不服从我,今晚她们就得离开这间屋子而且不发给服务证明书。有哪一个仆人敢冒这种险的?所以,你说吧,我拉铃好,还是你答应到克劳利爵士家里吃饭好?”
她从继母的眼中看出她对打她很有兴趣。
她早知道继母不喜欢她,但她不知道她的敌意有多深;而且也不知道她造作的贵妇人外表之下,竞有着象村妇那么粗俗的一面。
“到底要怎么样?”林治夫人追问,她的手指紧握着口叫人的绳子。
塔笛卡立下决心。
“我到克劳利府吃饭。”
林治夫人把手臂放下。
“我料想你也会如此,”她说。“不过,你记住要对克劳利爵士客气一点,假使你对他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我就会把你打得半死。我不是说着玩的。”
她走向门口。
“你还有廿分钟可以换衣服,”她说。“不要迟到。我现在知道怎么对付你了,丫头。”
她走出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塔笛卡倒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蒙着眼睛。
这不是真的,这怎会发生在她身上?她的继母怎能这样对待她?现在,她觉得自己象是跌落在陷阱中无法逃走。
房门打开,艾伦走了进来。塔笛卡站起来奔向她。
“噢!艾伦!艾伦!”她哭着。“我怎么办?”
“我都听见了。”艾伦说。“那个恶毒的女人怎敢那样跟你说话?假使老爷知道了,我相信他一定无法忍受的。”
“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塔笛卡说。“他也希望我嫁给克劳利爵士。”
“你那么不喜欢那位先生?”艾伦问。
“我讨厌他!”塔笛卡回答。“一切都是他的过错,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艾伦望着时钟。
“可是你答应了要跟爵爷一起吃饭的,塔笛卡小姐,我看没有必要去增加新夫人的愤怒吧?”
塔笛卡深深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站起来让艾伦为她换衣服,仿佛她是个小孩子。
已经没有时间洗澡了,她洗了脸,穿上一件最优难最合身的晚礼服,那是林治夫人在社交季节开始时帮她选购的。
林治夫人虽然为人讨厌,但是却有高级的眼光。塔笛卡自从母亲死后,就一直都是自己挑选衣着的。
由于塔笛卡的善于打扮,使得她在社交季节中更显出色。
她有些衣服是白色的,那是传统上作为初次参加社交之用;有些是浅色的,可以强调她的黑发和美好的皮肤。
起初她想不出穿哪一件衣服好,还是艾伦为她取出一件绿宝石般的天鹅绒披肩披在肩上。
于是,她看见自己穿着一件镶满了白纱皱边的绿绸晚礼服,象是一个山林中的精灵,或是一个从绿波深处升起来的海中女神。
她并不需要戴任何珠宝,她美好的脖子和圆润的双肩在透明的薄纱后面显得非常白皙。
薄纱的皱边从衣裙的后面悬垂下来,当她走下楼梯时,听到轻微的你声。
父亲和继母等在那里。多明尼克爵士无言地看着表,表示她迟了,林治夫人却只用残酷的表情望着她。
塔笛卡不理会她,把头仰得高高的,跟着他们走进等在门外的马车里。
在马车里,大家都沉默着。塔笛卡感觉得出父亲似乎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但他又怕他的妻子。
她知道继母此刻正为她被迫屈服而感到幸灾乐祸。
“我一定得想点办法,”她想。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太激动了,不容易理出一条清楚的思路。
她知道必须使用拖延的办法。
筋疲力歇地去打一场没有必胜把握的仗是无用的。她必须保持自己的精力以达成主要目标——不嫁给克劳利爵士。
马车停下来。多明尼克爵士下车以后,林治夫人忍不住恶意地说:
“塔笛卡,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假如你有什么得罪了他,那就有你好受的。”
塔笛卡不回答,于是林治夫人就裙据你、环佩叮当地急步走进克劳利府的门廊。
主人在一间客厅中等他们,这是塔笛卡访问过所有私人住宅中最富丽堂皇的一间。
她的艺术知识使她知道壁上范戴克的画是最上品,还有一些是端纳和根兹博罗的杰作,而雷诺瓦的作品更挂满墙壁。
那些家具可和白金汉宫或者国外的英国大使馆相比。
但是,在克劳利爵土那令人慑服的身影下,似乎不容易让人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在他所拥有的环境里,他看起来比前两次的会面更高大、更自信,而且更加使人敬畏。
他首先向林治夫人敬礼,然后转向塔笛卡。她屈膝答礼,但是却垂下眼帘。
“欢迎你来我家里,塔笛卡。”他说。
她很讨厌他的声调,仿佛告诉她他胜利了,他也知道她不是自愿前来的。
他又跟多明尼克爵土握手。当三个年长的人在喝雪莉酒时,塔笛卡观看周围的一切。
“这一切可能是我的。”她想。不过她对此并没有兴趣,因为这包括了它们的主人。
晚餐桌上装饰着兰花,那就是前几天他送的那种。她知道他故意使她想起他说过的话:“这些花会使你想起我。”
塔笛卡故意使自己显得迟钝而蠢笨。
她用单字回答问题,而目。装成只顾吃喝的样子。
她希望克劳利爵土会对这样一个愚蠢的女孩失去兴趣。
然而,当地接触到他的眼光,就知道他看透她的伪装,正很有趣地在看她演戏。
晚餐吃得很久,虽然还不及威尔斯王子家中的那么慢,不过也很烦人的,然而菜是那么多,一道又一道地上个没完。
然后,林治夫人与塔笛卡留下两个男人喝酒,走上雕花的楼梯到二楼的卧室去。
卧室的布置也十分豪华。大型的床上铺着无价的古董饰边床单;窗框是雕金的,纱的、绸的密帘飘拂着。
梳妆桌上的镜子镶着雕花的木框,装饰着皇冠。壁上的图画也跟楼下的一样好。
有两个女仆伺候她们,替她们把衣服上的皱边拉好,替她们拿任何需要用的东西。
在这里,林治夫人没有机会跟塔笛卡私下说话,直至她们下楼,发现两个男人还没有离开餐厅。
于是,林治夫人用一种贪婪的声调说:
“你看过这样惊人豪华的家吗?假使弥对这桩婚事不发生兴趣,那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动你了。”
塔笛卡不回答。此刻,她不想跟继母争辩,她知道那会弄得更糟。
“你很幸运,比你应该得到的更幸运,”林治夫人忌妒地说。“我希望你做了这里的女主人以后,不要忘了你父亲十八年来养育之恩,也不要因为得意而昏了头。”
塔笛卡走到房间的另一边,看一张桌子上摆着的贵重鼻烟盒。
大部份都是瓷质金底,还镶着钻石,其中有许多极富历史价值。当她拿起一个仔细观看时,林治夫人酸溜溜地说:
“啊!假使我有你的机会,我将会怎样来享受我的生命!”
塔笛卡把鼻烟盒放下,看见里面写着:“查尔斯詹姆斯福克斯惠存,挚友乔治威尔斯王子赠。”
她想起在乔治亚时快乐的日子,布克斯和佛甫斯也使用这些鼻烟盒的;正想得出神时,房门打开,两个男人走进来。
一看见克劳利爵土,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因为恐惧而全身颤抖。
她感到非常恐慌,觉得自己被捉住关了起来而无处可逃。
最后她控制着自己,很镇静地走到父亲身旁。
多明尼克爵士好象也知道她的感觉,握住了她的手,感到她指尖的冰冷和颤抖。
“我们在讲马经。”他说。
塔笛卡知道他是想安抚她,让她知道今夜并没有什么不寻常。
“在隔壁的房间里我有一些东西给你看,林治夫人。”克劳利爵土说。
“更多的宝藏?”林治夫人诌媚地说。“已经够多了,”
“我欢迎你们来检阅我的财富,”克劳利爵土回答。“在克劳利公园我有一些非常精美的图画。威尔斯王子和王妃将和我在古华德逗留一个时期,我希望能够说服你们三位都来做我的贵宾。”
假使塔笛卡不是惊慌得那么厉害,她会觉得她继母脸上狂喜的表情很可笑。然后,林治夫人跟着克劳利爵士一起走进另外一间房间,她就向父亲说:
“爸爸,我怎么办?”她的声音几乎象耳语.
他并不假装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相信你继母是对的。”他不安地说。
“我不能那样做,爸爸。”
“你必须那样做。”他回答。“一切已无法改变了。”
凡是跟他妻子有关的事他都尽量不反对,塔笛卡也知道从他那里得不到什么帮助。多明尼克爵士讨厌争吵,他喜欢温柔的、顺从的、非常女性化的女人。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只能靠自己了。
克劳利爵士单独回到这间屋子。
“尊夫人请你去她那儿。”他向多明尼克爵土说。
他是在用计策。塔笛卡知道,这样他就可以单独跟她在一起。她想抗议,但是她能说什么呢?多明尼克爵士服从地走到另外一间屋子去后,她傲然地面对克劳利爵士,她的眼光迎向他的。
“我很聪明?吧小塔笛卡。”他问。
“很聪明。”塔笛卡表示同意。
“你的脸怎么啦?”
塔笛卡把手指放在继母打的地方,那里还是热辣辣的。她知道那上面一定还留着红印。
“你还用问?”
“你是说你的继母打了你?”
“她不止打我,”塔笛卡说.“她还威胁我,说假使我今晚不来吃饭和答应嫁给你,她就会叫仆人按着我痛打我一顿。”
她惧恨地说,希望他感到羞愧、难为情,或者起码会感到惊讶,但是,她一说出了口,便知道自己做错了。
她看见他眼里闪出一些令人厌恶和恐惧的表情,一面微笑着说:
“我希望我能帮助你。”
“我希望你单手和我作战就好了。”塔笛卡很快地说。
“我告诉过你,我想得到什么就有什么。”他回答说。“无论是在情场或战场上都一样,塔笛卡。”
“我也看得出来。”她毫不容情地说。
“为了逃开那些暴力,你愿意早一点嫁给我吗?”他问。
“在这种情况下你真的要我?”塔笛卡反问他。“娶一个被迫屈服的妻子有什么乐趣呢?“
克劳利爵士仰头大笑。
“你真是使我喜出望外!”他叫着。“你不但美丽,而且聪明、勇敢。你是一个战士,我喜欢战争。塔笛卡,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那个胜利者呢?”
她把头别开,不想让他看到她害怕的表情。这时,他换:了另外一种声调说:
“今晚我不想让你不快乐,我送你一件可以取悦你的礼物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口袋中拿出一样东西,然后拿起她.的左手,把一枚戒指戴在地手指上。
好一会儿,塔笛卡只感到非常讨厌他碰到她。
她看见戒指是一颗很大的绿宝石,大得使她的手看来更小更脆弱,不过却增加了它的美。
那颗绿宝石四周镶着钻石,不但闪闪发光而且似乎还有深度。
“这是我们家传的,”克劳利爵士解释给她听。“另外还有一根发替、一串项链、一只手镯以及一些笑饰物,是一套的。塔笛卡,没有任何宝石比绿宝石更配你了。”
塔笛卡不回答,她在想:绿宝石虽然漂亮,但却会变成一条被这个男人系着的锁链。跟他那样接近,使她感到战栗和恐惧。
“现在,你要谢我吧?”克劳利爵士问。
她正在沉思,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直至他用一只臂膀围住她。
她死命地挣扎,但是太迟了。他粗鲁地把她拉近,紧紧地搂住使她不能动弹,然后用手把她的小下巴抬起,使她面向他。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他眼中的表情使她感到从来不曾这样惊慌过。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是阴险而邪恶的,他使得她感到被捕和无助。
“你逃不掉的,塔笛卡!”克劳利爵士说,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
于是,无论她怎么挣扎,他的嘴巴终于覆在她的唇上。
他的双唇是有力的,兽性的而贪婪的。塔笛卡从来不曾接过吻,不过她也察觉得出他嘴唇所显露的欲念。
克劳利爵土对她只有肉欲而无爱情这使她感到更加残酷。
他的态度使得即使纯洁无邪如塔笛卡都知道这是猥亵和淫荡的。一个正当的男人不应该对一个他想娶为妻子的女人这样做。
她以超人的力量紧闭自己的双唇,同时还使自己全身僵直。
她的整个身体都是硬直的,她集中每一条神经来拒抗他,而不徒劳无功地在他的强力下挣扎。
有好一会儿,他沉洒在自己的情欲中而没有察觉她的作为,然后他抬起头来望着她。
“原来你恨我恨到这样!”他大声地说。“但是,我告诉你,塔笛卡,我终会征服你的。我将会把这件事当作我这一生中最感兴趣的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