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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人挖坑算计了,他还笑得出来?
而且还笑得这么开心!
两位侍郎满心疑惑,同时心里也不由感叹——这位长宁侯果真是深藏不露,心态稳得很。他们一把年纪居然都比不过他,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呢!
因此,他们心里对杜隽清更加尊重了。
接下来的时日,他们自然是相处得越来越好。
一晃,就到了大年三十。
这一天,扶风子欧神子可算是从矿山那边过来了。杜逸和顾天元两个小跟班当然也跟了回来。
几个月不见他们,两个小家伙都黑瘦了不少,这小模样看着怪招人疼的。顾采薇看在眼里,她忍不住赶紧上前去拉住他们的小手:“阿元,阿逸,你们现在觉得怎么样?”
“累。”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的回答。
顾采薇顿时掩唇低笑。
在欧神子扶风子手下当小徒弟,他们能不累吗?这两个人可都是忙起来不吃不喝的主。身为他们的小徒弟,这两个小家伙自然也要在他们身前身后忙得跟只陀螺似的。
“那,要不要放弃呢?”顾采薇笑眯眯的问。
“不要!”杜逸立马摇头。
顾天元想了想,他也摇头:“我刚从铸剑里头学到了一点乐趣,暂时还不想放手。”
“我要放弃!我要放弃!”但马上,刚刚进门的顾天赐就连忙大叫着跑过来。
他被杜十四郎抓到山上去看矿,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随着民夫上山,民夫走到哪他跟到哪,民夫开始挖矿了他就在一旁看着,一直忙到天黑了,他才能随着民夫一起下山去。不论严寒酷暑,只要民夫出发他就得跟着一起,还和他们同吃同住。
这几个月,他可以说是饱经风霜,整个人和杜逸他们一般黑瘦了下来,而且因为长时间吃不好、睡不够,他的精神都萎靡了不少。
所以现在,一听顾采薇说可以放弃?他赶紧就跑过去大叫。
但很可惜,他刚把话说出口,和他一起进来的杜十四就连忙上前一步把他给提到一边去。“叔叔婶婶,他开玩笑的,你们别当真。现在他在矿上做得好着呢,很是为我分担了许多事情。来年我正打算将手头的事情都交给他,然后我就可以主动带人进去山里头去找铁矿了!”
他还要往他手里塞更多的事?
顾天赐一听这话,他顿时一张脸皱得跟只小包子似的。
见状,杜十四低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不乐意?”
“不不不,我很乐意,很乐意!”顾天赐肩膀一抖,赶紧点头。
也不知道他小子在杜十四手下吃了多少苦头,现在竟然对杜十四害怕得不得了。杜十四才一个眼神过去,他就吓得直发抖。
这倒是好事。这小家伙有人能治得住,他们也就不用在他身上操多少心了。
顾采薇立马就将他给放到一边,又笑吟吟的走到欧神子扶风子两个人跟前。
“两位阿兄,近来感觉如何?”
“还不错。矿山上资源丰富,侯爷待我们也好,我在这里待得很满意。”欧神子连忙笑眯眯的回应。
扶风子则是冷着一张脸。从进门到现在,他都没往杜隽清那边看上一眼,现在也只淡声说道:“这座铁矿的确极好,阿逸也很乖巧聪明。”
反正他就是不夸杜隽清。
杜隽清心里对他存着敌意,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看看身旁,杜隽清的脸色也开始发沉了。
顾采薇脑仁一阵生疼。
心思一转,她决定转换话题,就冲杜逸笑笑:“你师父夸你了呢!可见你是真做得很好。以后一定要再接再厉。”
“那是当然!”得到她的肯定,杜逸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扶风子又轻哼了声。“他的确学得快。虽然基础差了些,但好在肯学肯干,不怕吃苦。我这个徒弟收得不算失败。”
欧神子一听扶风子夸了杜逸,他赶紧又高声说道:“五郎也很厉害呢!又聪明又懂事,我教给他一个东西,他立马能举一反三,而且还能从铸剑的技艺之中推演出制药的道理来。就这几天功夫,他甚至都已经钻研出来两个新药方了!”
“是吗?”顾采薇顿时更开心了,她连忙又对顾天元竖起大拇指夸了好几句。
扶风子见状,他立马眼神一暗,赶紧又夸起杜逸来。
欧神子从小就和他抬杠,两个人撞在一起就习惯性的互相攀比,现在大家一起夸起徒弟来,自然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起自家的小徒弟。不知不觉,他们就把两个孩子都给夸到天上去了!
而且夸着夸着,眼看语句不够用了,他们又开始甩出对徒弟日后的栽培计划,那叫一个宏伟华丽,就差直接把这两个小家伙给送上天下第一铸剑大师的宝座了!
这两个人兀自吵得口沫横飞,几乎一点大师的样子都没有,倒是杜逸和顾天元听到师父这般对自己不吝赞扬,他们都欢喜得不得了,两个人的小胸脯都挺得高高的。
杜隽清见状,他也淡淡瞧了顾采薇一眼。“你这一招祸水东引用得真妙。”
“我还不是为了你?”顾采薇轻哼,“要是你和方家阿兄对上了,今天的除夕宴咱们都不用吃了!”
“可他们现在吵得这么凶,你觉得影响能好到哪里去?”杜隽清又看了眼依然在叫得一声比一声更高亢的欧神子师兄弟二人。
“那你就想太多了。”顾采薇立马浅笑,“这么说话,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是常态,也只是他们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而已。等发泄够了,他们就好了,一会照样欢欢喜喜的吃饭,不信你等着瞧!”
然后……
等酒席置办好,欧神子和扶风子也吵完了。在收声的刹那,这两个人果然一改方才横眉怒目的模样,全都恢复了一开始那副镇定自若的世外高人形象,就仿佛刚才那一场争吵根本不存在过一般。
杜隽清叹为观止。
顾天元和杜逸倒是一脸平淡。这些天跟在这两位高人身边,他们已经看过太多这样的情形,早都麻木了。
只不过,在入席之前,扶风子还是又目光深深的看了顾采薇一眼。
虽然没有说话,只这么一眼,也一样看得顾采薇心肝儿一颤,连忙冲他扬起笑脸。
扶风子鼻腔里再逸出一声低哼,就扭开头走人了。
顾采薇连忙吐吐舌头。“我的计谋被阿兄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了,反正你这个技巧也并不高明,被发现不是迟早的吗?”杜隽清凉凉说道,又一把握住她的柔荑,拉着她一道去上位坐了。
今晚除夕宴比起小年夜的宴席又丰盛了许多。除了小年夜上的那些菜色外,顾采薇又给每人桌上添了一条清蒸鲤鱼。
鲤鱼是从池塘里捕来的大红鲤鱼,去鳞后鱼皮依然红通通的。上锅蒸过之后,鱼肉鲜红透亮,透着一股喜庆。
而且原本粗糙的鲤鱼肉经过面粉的浸透,肉质紧实了许多,口感也改良了不少,大过年的吃上两口,又应景又满足。
扶风子对吃食向来不怎么在意,欧神子则是一声欢呼:“我可算是又吃到小娘子你准备的东西了!”
然后,他就开始狼吞虎咽。
扶风子慢悠悠的吃着自己的那一份。将一条鱼吃完了,他才又开口说道:“这些天,我听到山里有些响动。”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大家纷纷心口一紧。
山里有响动……这话听着真叫人瘆得慌。
可千万别是矿山里出现了裂缝!不然,他们辛辛苦苦开凿了这么久的矿山就废了!之前付诸的那些努力也都白费了!
眼看所有人的面色都被他这一句话给吓得开始泛白,就连杜隽清也眉心紧拧很是担忧的模样,扶风子眼中才浮现出一抹得意。
然后,他又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我说的不是我们的这座矿山,而是别处。”
呼!
大家伙赶紧松了口气。
杜隽清立马悄悄的将牙狠狠磨了几下,就问顾采薇:“大过年的,他非得这样找事吗?”
顾采薇连忙摇头。“方家阿兄的耳朵十分敏锐,是扬明子手下所有徒弟里最灵敏的一个。他光是靠耳朵听,都能听出哪里有最好的原铁。所以现在,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有他说话的理由在。大过年的,他不会没事找事的。”
杜隽清眉心这才稍稍舒展开一点,只是眼底依然带着几分狐疑。
马上,就听杜逸说道:“好像是有些声音,白天我听不大清楚,可是好几个晚上我都听到了,就像是咱们矿山上用东西将山体凿开的声响。尤其有两个晚上,我还听到轰隆隆的响,像是什么重物突突落地,砸得脚下的地都在跟着颤。”
“咦,那声音我也听到了,不过夜深人静的,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呢,就没多管。”顾天元立马说道。
他的心思都放在做药丸上了,当然对其他事情就不那么在意。
其他在矿山上待着的人听后,他们也纷纷脸色一变,赶紧就将自己听到的动静都给说了一遍。
最后,把大家的说法集合起来,他们就能得出一个结论——应该有人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开山!
永兴县境内的这座矿山位置早已经距离永兴县和邻县交界的地方不到五里地。再往前走一点,前头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也是邻县阳新县的地界。
那些声音也是从阳新县那边传出来的。
“会是谁?武家人么?”兵部侍郎闻言,他连忙小声问。
这个时候,除了武家人,应该也没谁丧心病狂的逼着民夫在大冬天的开山挖矿了。
杜隽清眼睫微垂。“管他是谁,反正既然不在咱们的地界上,那就和我们没关系,他们爱折腾随便他们折腾去。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那倒是。”户部侍郎也赶紧点头。
如今他们早已经将永兴县内的闲杂人等都给赶了出去,也一起做好了下一年的开山计划,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眼看前途一片光明。只要这件事办好,他们必然是大功劳一件,而且再也没有人来抢了!
既然如此,他们何必管那么多?姓武的真要折腾,那也随便他们自己折腾去,这件事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于是,这件事大家也只是随口一提,而后就深藏在心底,转头聊起别的话题来。
扶风子见状,他这才淡淡瞥了杜隽清一眼。
今晚的这份除夕宴其实并不太正规。毕竟一起吃饭的除了长宁侯府上的人,还有兵部户部的两位侍郎、秦家的人、以及莱国公府上的那些郎君们,以及以欧神子扶风子为代表的从天下各处赶来的铸剑大师,人员组成十分复杂。
现在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吃饭,大家其实话题也不大说得到一起去。所以也就杜隽清一开始说了几句场面话后,然后宣布开席,大家也就开始自说自话,依然是小团体之间的交流。
只不过,经过这几个月的互相磨合,这几个小团体之间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相处之道。再加上杜隽清一向待他们宽厚,所以这些人对杜隽清的态度也还算恭敬,因此这顿团年饭吃得虽然不怎么热闹,但也还算和谐平顺。
吃完了饭,大家也就各自告辞回去休息。
扶风子一直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才施施然起身,双眼可算是正式落在杜隽清身上了。
杜隽清察觉到他的目光,他立马下巴微抬,大大方方往扶风子那边回视过去:“扶风子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没有。”扶风子摇头,“我倒是没想到,你短时间内就能将这么多人的心都给收服了,还让他们团结至此。如此看来,你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放心,接下来我会让你看到我更多的本事。”杜隽清淡声说道。
“是吗?”扶风子唇角轻扯,“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罢,他才一甩袖子,大步走了。
“师父等等我!”杜逸见状,他赶紧低叫一声追了上去。
欧神子见了,他不禁皱皱眉,连忙往顾采薇身边凑过去。“小娘子,侯爷和师弟还在明争暗斗呢?你就没想什么法子让他们和睦共处?”
“和睦共处就算了,现在他们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好歹没有直接打起来不是吗?”顾采薇摊手。
欧神子立马努努嘴。“你以为师弟不想打他啊?只是看他小身板太弱了,怕是都承受不了师弟一拳头,所以师弟才没有动他呢!”
说着,他又不禁低叹了声。“这么说来,其实师弟也是够疼你了。明明都已经被气成这样,还要帮你护着这个男人,他也就只能回头通过折磨这个男人的儿子来出气了。”
顾采薇听得嘴角抽抽。
这都是些什么事?明明她是最无辜的一个,可怎么从别人嘴里听起来,她却仿佛一个红颜祸水似的?
欧神子说完这话,他也走了。
顾采薇才抬眼看看杜隽清,就见杜隽清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欧神子是个粗人,他说话嗓门向来不小。刚才他虽然是压低了音量在和顾采薇说话,但这也紧紧只是对于他自己而言。但他那个音量,至少站在顾采薇身边的杜隽清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现在,他的心情十分恶劣。
“原来他还想打我?”杜隽清凉凉说道,“那之前遇到那些想要娶你的男人,他是不是都打过?”
“你要听真话?”顾采薇问。
杜隽清立马扭开头。“算了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说罢,他就又一把拉上她。“走了,我们放爆竹去。咱们恩恩爱爱的,气死这个姓方的!”
顾采薇顿时又忍俊不禁。
这个傲娇又别扭的男人,他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不过,虽然在除夕宴上当众表示对邻县那边的动静并不在意,可杜隽清怎么可能真的不往心里去?第二天,大年初一一大早,杜仁就已经奉命悄悄的往邻县去打听情况了。
三天之后杜仁回来,也带来了那边的最新消息。
“回侯爷,果然是武家人。属下找附近的山民打听了情况,才知道原来早在去年咱们的人马往这边来的时候,武家就已经悄悄派了一队人马往阳新县去,然后就开始到处开采挖掘,一直到冬月底,才终于找到了一坐小铁矿。然后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调来了人手和工具开始开采,一整个腊月都没有停歇。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八,他们才算是给工匠们放了几天假。”
这件事杜隽清并没有瞒着两位侍郎,所以杜仁回禀消息的时候,他们是坐在一起听的。
因而现在听完杜仁的话,户部侍郎立马怒了:“他们简直太过分了!寒冬腊月的,山间寒凉,寒夜里的冷风都能把树上的枯枝都吹断了。今年冬天山上还下了好几场雪,山雪把山头都给覆盖得厚厚的。这种情况下,他们竟然叫人去开矿,这是打算冻死几个、还是摔死几个?”
杜仁又轻声说道:“看那些山民的意思,从开矿开始,的确每天都有好几具尸体从山上抬下来,然后就在旁边的山沟里挖个坑埋了。”
满屋子的人瞬时脸色铁青。
“他们还真是不把人命当命啊!可就算这样,他们大冷天里开采铁矿,又能采出来多少东西?能把那些人命钱给抵回来吗?”兵部侍郎也忍不住低喝。
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贱民的性命这种东西,在这些上位者眼中和蝼蚁差不多。随便死伤几个,他们根本就不当回事。那么,只要能早日把矿山里的东西挖出来,人死了就死了,反正那些人眼不见为净,他们当然不在意!
杜隽清也徐徐摇头。
“这是阳新县那边的事情,那边的事情本侯管不着,你们过来这里,也只是为了照料这里的铁矿,其他的一概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现在大家心里知道那边是怎么一回事就够了,其他的我们不方便多插手。”
说到这里,他顿一顿,然后又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阳新县那边的老百姓们想来永兴县讨生活,本侯也乐于接收。”
说完,他就已经起身走了。
两位侍郎何其聪慧,一听这话,他们立马恍然大悟!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兵部侍郎立马说道。
户部侍郎也连连点头。“我也知道了,我这就回去命人草拟告示,然后让人全城张贴!”
“好,我给你帮忙!”兵部侍郎说着,两个人立马携手有说有笑的去了。
转眼,正月初六过去,阳新县内才平静不久的矿山里头又开始热闹起来。
虽然天气依然寒冷,但南方的春天要来得早一些,如今山里的野草已经冒出嫩芽,山上的雪也都化得差不多了。
武崇烈身披厚厚的大氅,脖子上戴着一条用火红的狐狸毛制成的围脖,手里还拿着一个暖炉,慢悠悠的站在山脚下,看着身穿单衣的民夫在山上艰难爬行。山脚下,一座座铸剑室也已经建了起来,里头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是,武崇烈却皱皱眉,他对这份热闹的景象并不满意。
淡淡瞥过一眼,他就对左右吩咐:“人还是太少了点。照这么下去,山里的好矿猴年马月才能采出来?你们赶紧再去附近的村镇里多召集一些民夫过来挖矿!”
“郡王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了,想必很快他们就会带着新人回来了。现在年后正是农闲时候,必定许多村人都想着抓紧机会过来赚一笔钱呢!”身边的管事赶紧说道。
武崇烈这才满意颔首。
然而,等到过了正月十五,他再来矿山上巡视,眼见山上的民夫不增反减,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去找人了吗?那人呢?一个都死哪里去了?”
小厮吓得一个哆嗦,赶紧大叫:“郡王,这个不怪小的,实在是……实在是长宁侯他们太过阴险狡诈了!”
武崇烈立马眉心紧拧。“又是姓杜的?他们把我阿弟害得那么惨还不够,现在居然还敢往本王这里插手?你倒是说说,他都干了些什么?”
“年后,他们就派人在永兴县内到处张贴告示,招徕民夫。他们还保证说什么,只要民夫来,肯定顿顿都有肉吃,到了农忙时节还给放假,准许他们忙完家里的农活再继续回去矿山上做事。那些民夫寻常饭都吃不饱,一听说能吃肉,一个个还不跑得比兔子还快?”
“更何况,去年长宁侯他们人到了永兴县,就去采买了一批羊、一大群猪养在山上,每天还有人赶着猪和羊出去吃草,晚上再赶回去。每天他们都要杀一头羊、一头猪给那些民夫吃,这一点是在永兴县矿山上干活的人都知道的。所以现在趁着年节时候,他们放出这样的消息,再经过那些回家过年的民夫一宣扬,当然四周围的人都心动了。因此,不止是永兴县境内的百姓,还有咱们阳新县的、以及四周围许多县城里的百姓都纷纷往那边涌过去了!”
小厮一边说话,一边消息观察着他的反应。眼看武崇烈的脸色变得黑漆漆一片,他赶紧低下头不说了。
武崇烈冷着脸咬牙切齿了许久,他才终于发出一声冷笑。“他们应当是知道本王在这里也找到矿山了,所以心里着急,想要赶紧占据上风,也好抢走大半的功劳。只不过,他们要是还当我和二弟他们一般好欺负,那他可就打错主意了!”
随即他转回身。“不就是用点好东西将那群能吃饱饭、吃上肉就欢天喜地的贱民给吸引过来吗?这法子我也会,我能拿出来的东西还比他更多!”
于是第二天,阳新县、乃至四周围的县镇上就出现了大批大批的人,他们将武家的告示贴得到处都是。
杜仁自然也弄到了一份递到杜隽清跟前:“侯爷,现在怎么办?如今武家开出了比咱们更优渥的条件,原本都已经答应来咱们这里做事的民夫好些都已经走了!”
“走了就走了,本来我们这里也不是那么急缺人手。他们自己要往武家的虎穴里趟,难道我还能把人给拉回来?”杜隽清淡声说道,“本来我此举主要是为了让姓武的明白,我已经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了。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至于这些民夫的去留,那该是他们自己做决定的,和我并无多少关系。”
杜仁连忙低下头。“是,属下知道了。”
两位侍郎在一旁看完了武崇烈发布出来的告示,他们则是眉头紧皱。户部侍郎低呼:“新安郡王这是疯了吧?保证每个民夫每顿饭都能吃饱饭,还有一大块肉……他知道这样的粮食消耗量有多大吗?咱们自己养的猪和羊,眼看着都快不够了,还必须每天到处出去寻摸小猪小羊回来补充。就这样,我们一天最多保证他们能尝尝肉味、再喝一碗肉汤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还没养猪羊呢!那那些肉都要出去买,那就更费钱了。武家虽然有钱,可这个钱也不该是这么花的啊!”
兵部侍郎则是凉凉说道:“管他呢!武家的郎君从小养尊处优,真以为给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到时候有他哭的!”
杜隽清打的当然也是这个主意。
“凭着一时气性,挥金如土占据上风,这个谁不会?但想要一只笑到最后,最终彻底占据最高点,那才是最重要的!”他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对于这一点,顾采薇深表赞同。“所以挑拨他挑拨够了,那就让他变本加厉的瞎折腾去吧!咱们按照咱们早设定好的路子慢慢走,不着急。”
“那是当然。”杜隽清颔首,唇角又翘得更高了。
两位侍郎看在眼里,他们心里都不由捂脸,心里低叹了声——新安郡王,你自求多福吧!
果然,新的告示发出去后,阳新县那边的矿山上瞬时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为了吃饱饭赶来投奔的乡民们。武崇烈见状,他心里十分得意。
然而,这份得意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就彻底被击得分队。因为——
“郡王,不好了,下头的民夫闹事,好些人叫嚷着想走!”
正躺在娇妾膝头晒太阳的武崇烈懒洋洋的睁开眼:“本王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他们,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还想闹事?果然这些乡下人就是贪心不足,吃饱饭了,有肉吃了,他们还想如何?难道还想把家人都拖过来吃白饭吗?”
管事犹豫着垂下头。
武崇烈却不耐烦了,他不停催促。“到底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郡王,其实民夫们闹事,是因为他们都说,他们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吃上一口肉了!所以他们不乐意了,说咱们扯谎,说话不算话,他们要走,去投奔长宁侯去!”
“胡说八道!”
别的话武崇烈还能忍,可一听说投奔杜隽清,他就忍不住了!
他立马一个翻身坐起来:“我拨了那么多钱下去,负责采买的武九不说足够他们吃半年了吗?这才几天功夫,他们就嚷嚷着没肉吃?这一个个贪心不足的东西,他们肯定是吃惯了肉,又开始想要更多,所以才故意找事。这个绝对不能满足他们,你给我传话回去,叫护卫好生看着他们,一个都不许跑!谁敢偷跑的,直接抓回来当众打死!”
“是,小的知道了。”管事赶紧点头,就赶紧回头去吩咐。
紧接着,武家的矿山上一片鬼哭狼嚎。
然而,这样的铁血政策也并没有让山上的民夫安稳下来。被打得越狠,逃跑的民夫就越多。渐渐的,挖出来的铁矿也一天比一天更少。才半个月的时间,这产量就已经比一开始少了一半了!
要知道,现在已经春暖花开,天气不燥不热,正是下山挖矿的好时候。按理说,民夫们挖出来的矿石应该要一再的翻倍才对,可为什么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
武崇烈连忙将管事的人叫过来责问,管事的一脸为难:“郡王,不是属下管理不力,实在是那些民夫太懒了!一个个好吃懒做的,都不肯好好干活。属下看在他们都是贫苦百姓的份上,好声好气的和他们说话,他们反倒更不把属下给放在眼里,还提要求说要加餐夹肉才行!”
“这群刁民!”武崇烈立马冷喝,“既然他们一个个给脸不要脸,那你也就别对他们太好了,直接用刑!我就不信,严刑之下,他们还能给我懒惰到哪里去!”
“是,一切都听郡王您的吩咐!”管事的赶紧答应着去了。
奈何,这样的策略并没有让铁矿上的情况好转哪怕一点,每天出产的铁矿依然在持续减少。
最终,武崇烈在他的府邸上坐不下去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我要去铁矿上看看!”
他作出决定,立马就采取行动。矿山上的人得知消息的时候,他都已经到了近跟前了!
这些人根本来不及准备,自然也就让武崇烈杀了个措手不及。
然后……
当看到眼前人丁凋零的矿山、一脸要死不活抬着担子慢慢往下挪着步子的民夫、还有下头铸剑室里传来的稀稀落落的敲打声,武崇烈的一颗心落到了谷底,脸色自然也变得阴森森的。
管事的听说他来了,赶紧一路小跑着迎过来,见到的就是他的这副面孔。
管事的立马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郡王饶命!郡王饶命啊!”
武崇烈冷冷看着他:“这里到底怎么一回事?你最好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不然,你这条命今天是必须交代在这里了!”
管事吓得浑身发抖,赶紧说道:“郡王,这件事实在不是小的的错,而是……而是……”
“怎么,你还要把责任归到长宁侯身上去吗?可本王怎么不记得长宁侯这些日子又干出什么事情来了?”武崇烈冷声道。
他还没傻到能随便别人糊弄的地步。当然,真正的原因还是在于——他可不觉得杜隽清已经聪明能干到能掌控他这里的一切了!
管事的又一个哆嗦。“这个……当然和长宁侯没关系!只是……”
“只是什么?你赶紧老实交代,别在这里结结巴巴的,本王只要答案!”武崇烈的声音里已然带上几分不耐烦。
管事的听出来了,他赶紧说道:“启禀郡王,主要还是因为咱们的钱不够啊!”
“你胡说!我明明给了你那么多钱,那些都够我好吃好喝一年有余!你也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过,至少能让他们吃拜年的!”武崇烈冷声呵斥。
“郡王,那其实是属下故意夸大的。就那么点钱,哪里够吃半年的啊?三个月顶多了。”管事的苦着脸说道,“您答应要给民夫吃饱饭,还每顿一大块肉,那些可都是钱啊!尤其一开始还好,好歹买一头猪一头羊什么的还不花多少钱。可这附近的猪羊毕竟有限,买的多了,价钱就涨了,而且越涨越离谱,最后我们花在买肉上的钱一天就要四五十贯惯,再加上米粮钱……其实才一个多月的时候,那些钱就已经花去大半了。属下也是没办法,才开始裁剪他们的饮食,米面也捡最便宜的买。”
“到最后,肉是吃不起了,米饭都不能管饱,这些人就闹得更厉害,属下只能让人对他们严加管束,还打死了几个杀鸡儆猴,结果没想到这群刁民不仅没有被恫吓到,反倒还开始和我们对着干,然后一天到晚的想着逃跑。时间一长,事情就到了这个地步……”
说罢,他连忙磕了好几个响头,咳得额头上都破皮出血了,才呜咽着哀求:“属下本来是一心想协同郡王您将这里好好管理起来的,谁料这里刁民太多,属下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
武崇烈冷冷看着他,眼神无比冷漠。
“你是不是忘了,这里的人可都是西楚霸王的同乡。当年楚霸王宁可乌江自刎也不愿意灰头土脸的回乡,这就足以看出楚地的人性情有多刚烈。你和他们对着干,那不是逼得他们造反吗?而且事情都已经发生这么久了,为什么你没有一开始就来向我禀报?中间我问过那么多次,你也一直都好好好的敷衍过去,根本都没和我说一句实话。但凡你早点将实情告诉我,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郡王,属下一开始说过了的……”管事的小声提醒他。
武崇烈眼神一冷。“你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是本王的责任?”
“属下不敢!”管事的连忙摇头,“都是属下的错,一开始就是属下没把话给说清楚,所以才让郡王您误解了。后来也是属下没有尽到及时告知您一切动向的缘故,才让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属下知错,请郡王责罚!”
“我当然是要责罚你的。我们武家好容易才找到的一个铁矿,本来按照计划现在都该大批出产原铁了才对。结果就因为你知情不报,一直隐瞒到现在,结果竟然害得事情沦落到这个地步,本王都不知道回头该如何向女皇陛下交代了,这个责任你必须全都给担了!”武崇烈冷喝。
管事的欲哭无泪。
明明一开始武崇烈到处张贴那份告示的时候,他就提醒过他,说这样很费钱,是武崇烈坚称他们家不缺钱,这点小钱他不在乎!后来民夫闹事,他又去禀报,武崇烈口口声声都是民夫贪得无厌,让他狠心教训人的。他眼看武崇烈根本就不把民夫的性命当一回事,只是把人给用优渥的条件给忽悠过来,然后就开始拼命压榨,他也不过是顺应武崇烈的意思去做罢了。怎么到头来落得这么一个结果,就又成了他的罪过?
他冤枉死了!
只是他心里这么想着,却一个反驳的字眼都不敢说出口。到头来,他只能含泪点头。“是,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属下自会向女皇陛下上表说明情况。只是,郡王您既然都已经过来这里了,要是不拿出一点成就来,您该如何向长安城里翘首期盼的女皇陛下还有梁王殿下交代?”
武崇烈顿时又眼神一暗。“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本王又还能怎么做?也就只能先给阿爹去一封信,让他再给调拨一点钱过来,再从头来过了。”
“其实,属下倒是有一个想法,不只当讲不当讲。”管事的立马说道。
武崇烈眉梢一挑。“你且先说来听听。”
管事的赶紧就道:“属下以为,这个时候咱们可以去向长宁侯求助一番。”
“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向他低头?不可能!”武崇烈立马摇头,“本王的兄弟都已经折在他手下好几个了,要是现在本王也低头臣服,那不是表示我们武家全都认怂了?这个本王办不到!”
“郡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是想说,既然长宁侯他们在这里将事情做得有声有色的,那自然有他们的优势所在。您要知道,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手里拿到的钱还不如您的多呢!可您看看他们现在做得多好!而且,他们都来了大半年了,近期肯定会有所产出。只要他们先拿出来东西,那必定会抢占头功。结果咱们还在这里眼巴巴的等着梁王给拨钱过来,然后再把钱给投进去,那又要等至少半年才能有结果,咱们等不起了啊!”管事着急的低呼。
武崇烈听后,他脸上的抗拒之色才淡去些许。
管事的一看有戏,他忙又劝道:“而且,属下也说了,我们只是去向他们吸取一点经验,顺便观察一下他们矿山的运作模式。这样,咱们心里有数,回头做起事来不就事半功倍了?”
末了,他又说了一句话:“而且,属下已经查明白了,那些从咱们矿上逃走的民夫,大半又都去永兴县投奔长宁侯了。”
“果然又是他!”
听到这话,武崇烈终于坐不住了。
他拍案而起,沉声怒喝:“不过,让本王去见他?那不可能。你速速去信一封,让他来见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