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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本章免费)
“又是一年桃花开”崔破漫游在大好春光的后花园中,见到灼灼桃花,想及三年前,自己在此盗他人之作,成自己才子之名,不禁微微苦笑。
略看了看桃花,便有家丁来请,行至前院厅中,此处早已是喧闹异常,所幸此厅宽大,倒也并不显得拥挤。因崔破的拔解是直接推荐,并未参加州中的考试,因此厅中许多人并不熟悉。本族之中,除了几个叔辈,那崔凌也在此地,二人略一对眼,崔凌“哼”的一声扭过头去。
崔破与认识之人寒暄毕,欲待就坐时,却见身旁的是崔凌,不免心下别扭。只是这种座次的排列,都是叙了辈分,又叙年齿的结果,换坐甚是麻烦。
正在为难之时,却听厅中首座上的刘使君唤道:“崔贤侄,来这里坐。”崔破心下一松,走向中央一席。
还未走近,就听刘大人道:“早听说崔家十一郎三年来于崇玄观潜心读书,绝少下山,故而一向少见。今日看来,倒是愈发的英姿勃发了。此次科考,贤侄磨剑三载,想来必能一举成名,扬我定州声威”一番话引得众人随声附和,崔破也只能逊谢不已。后按照刘使君提议,代表今年赴举的学子,坐在了主席的下首,与崔凌隔了开来,只引得其他学子又羡又妒。只是才不如人,徒唤奈何!
刘使君一番致辞后,宴会开始。众举子踌躇满志,又有美妙歌舞可赏,自然愈加的意兴揣飞,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五娘不曾出场,不过倒也不扰酒兴。酒酣耳热之际,不免又要吟诗一番,更是恰逢刘知州五年任满,吏部考功司以“清慎明著”上奏,又得少府监卢大人举荐得以迁任扬州知州,虽然都是知州,不过却由从四品下阶一跃成为从三品的绯衣大员。跨过了为官生涯的一大坎儿,得以位列“清望”,而那扬州更是天下第一等的富庶之地,当真是一大喜事。所以今日这诗的主题也就被定好了调子,自然少不了依依送行、夸耀政绩。
只是席中诸多诗作无甚新意,用典也是大同小异。崔破来此数年,平日里也耳闻刘使君为官清廉,治政也颇有能力,使合州百姓几年来并不受太多苛扰,在这中唐的官场,实在是难得的良吏,又感激他赏识自己,见到有个空隙,起身执杯道:“自使君大人牧守本州以来,可谓是四境清平、百姓安居,今小子后进,亦有一诗送赠大人”
众人知他才华,是故此言一出,满厅寂然,听他缓缓吟出后世郑夔的名作:“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吟诗方歇,已得众人交口称赞,更有旁边的方善人抚掌笑曰:“好一个‘疑是民间疾苦声’好一个‘一枝一叶总关情’”此二句已尽道出我定州四方百姓心声。使君大人定需满饮此杯,一慰崔公子少年高才;二慰我定州百姓的拳拳之心。”
这刘使君奉儒守官之家出身,入仕以来治政清明,常以“不违家风”四字自诩,值此卸任别赴之时能得此言相赞,实是生平乐事,足可安慰了。更知崔破虽年少,但已才名盛传,就是宫中天子也知其名,又是出身世家,人物风流。他日必将名传天下,今日此诗绝妙,异日诗以人传,反而成就自己的一番令名,怎不快意,当下满饮一杯,众人轰然叫妙。
刘使君放下掌中杯道:“十一郎少年俊彦,禀性至孝,今日宴后治装赴京,本官无别物相赠,恰逢前日有蕃商送我‘连钱马’一匹,今日就转赠于贤侄,以充脚力”
崔破对这种喜欢称呼排行的习俗颇不习惯,但也知道这是表示亲密的一种方式,风俗如此,也就由不得他了。又闻使君赠马,心下着实欢喜。自安史乱后,天下刀兵四起,马价腾贵,他家那里能买得起,有了这匹坐骑,这千里之行就易走的多了。当下也不客套,道谢一番,便即收了。
又小半个时辰,酒宴已近尾声,自有差官奉上红绫托盘,刘知州取出二十四分拔解状及通关文书一一分发,更加抚慰、激励一番,更激起众举子一颗火炭儿也似的心,方结束宴会。
众人相互作别,刘使君又特别唤出一名家人带崔破前去牵马。崔破随那家人来到马厩,只见那匹连钱马身长八尺,鬃发乌黑亮泽,全身毛结而成绺儿,又团成铜钱之状,因此得名。虽然不是时人最喜欢的“青色连钱”,但雄壮更有胜之。牙口只在四岁许,刚刚长成,神骏非常。崔破心下暗喜,不禁趋步上前接过缰绳,细细抚摩马头,名马通灵,知他欢喜、爱惜之意,也是亲热的嘶鸣,伸出粗热的舌头舔他的手掌。
崔破牵马走出庄门,正欲去坊市购买鞍瓒等物,却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是他来时所乘,原来是五娘遣来接他的辎车。崔破于车后系了缰绳,随后上了马车,车夫老孙头一抖长鞭,掉转车头向城内飘香居弛去。
不一时到了常乐坊,此坊正是定州城中官家教坊与私妓聚集之地。入得坊门左手第一家便是飘香居,门面装饰并不堂皇,甚至不及许多私家妓馆。
崔破下了车,循了正门进去,绕过照壁,入目处是一个极其阔大的天井,两旁遍植桃花,正是当令时节,满院芬芳。主路两侧排列着十余口硕大的花缸,其时荷花未发,颇有许多小小的金鲤、红鲤悠游其中,偶一跃动之间,反射出太阳的光辉,悦目之极。
正在此时,走来一位小厮模样的人物,戴着一顶团花帽,脸上有一个极其醒目的酒糟鼻。走近时先唱了一个喏儿,然后道:“午时刚过,这位公子前来寻芳,怕是早了些,姑娘们都是刚刚午睡,要不请您先回,过两个时辰后,见门口挂了红灯笼后再来不迟”
原来唐时官家教坊也准许官妓接客,以贴补用度。只有极少数那些色艺双绝的,因为要留用接待官家客人,才不用如此。是故会有小厮的这一番话。
崔破闻听此言,真是哭笑不得,只得道:“五娘约我到此”还待再说,那小厮已急急接道:“原来您就是这定州第一才子的崔公子!小人真是瞎了狗眼,公子丰神如玉,五娘她老人家也早有交代,我竟然不识,着实该打……”
崔破听得心下一愣:“我何时有了定州第一才子之名”见周围有一些未曾午睡的姑娘正围了上来。不及细想,忙从怀内掏出十来文铜钱放在那小厮手上道:“还请小哥儿带我去见五娘”那小厮迭声称谢,转身头前带路向内行去。
进得正堂,堂中之物多为楠木所制,发散出淡淡的和着胭脂味的木质清香,两边壁上挂着许多字画,只是无暇细辨为何人所作。各个胡凳之间的几上放着压金丝的大肚瓷瓶,有的插着艳艳桃花;有的却是来自异域的孔雀翎。堂中宽大的廊柱之间,多以粉色轻纱隔开,更添了几分温柔的朦胧。
正堂中央靠后的地方有木制楼梯通向楼上,崔破本以为还需上楼,却见那小厮径自绕过楼梯,来到堂后一道侧门前站定对崔破道:“五娘就在里面,便请公子自去”说完施了一礼转身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