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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这天,宫里来了消息,说是复了信给“南明国”,道是现在天冷,怕路上着了凉之类,等开了春再送李月荷回去。李月荷也知道这是唐子敏为她着想,跟李复起周旋得来的结果。这样她就多了一些时间调节自己的心情,等回去时恨意应该也渐淡了。
因为过冬至,王府也一样包起了饺子。一家人团团围坐吃饺子,除了几种普通的饺子外,还有透明的水晶饺、金元宝似的鱼皮饺、笔筒状似的燕饺。用完晚饭后,老夫人令摆上几样新鲜瓜果来围坐了取乐。
听了一回戏,几个女先儿上来弹了几首新曲,老夫人听了觉得没新意,便问:“有什么趣闻没有?”女先儿回道:“坊间有一件好笑的事,只不知老夫人听得听不得?”老夫人便问是何事?女先儿回道:“有一位夫人为了夺家产,竟把刚出生的女儿扮成公子,一扮十八年,最近因生了一件事才露了女儿身。”老夫人听了说:“女扮男装,这事倒新奇,先说着听听吧!”女先儿道:“因这个女公主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众媒人自是踏上门来,谁知无论是说谁家的小姐,还未说完总是被轰出门,众人正奇怪,暗暗猜测她是已有心上人或是有断袖之辟,却说这天家里来了一位表哥……”
听到这里老夫人便止住了说:“自然是这位女公子喜欢上这个表哥了,所以才会露出女儿身。”女先儿“呀”的一声道:“老夫人一猜就猜着了!”众人笑道:“老夫人什么没听过,只可怜这位女公子却要如何了局?”
老夫人喝了一口温上来的热酒说:“这些也不难猜,扮了多年的男子,始终却是女儿身,到了待嫁时分,见到合意的男人却也会思春的。只是两个人才一见面,怎那么快就看上那个男子了?女先儿笑道:“因是亲戚,表哥把表妹当成表弟对待,自是饮酒吟诗的作乐,勾肩搭背也免不了,因有一次一起喝醉了睡在一起,就露了身份了。”众人叹道:“既扮成男子经年,自是有一点见识的,怎可能见了男人也不避忌一下就喝醉了呢?既是出了这样的事,不管这个男人是人是鬼,就得把终身附托于他了!本来大户人家的小姐最是小心的,就是小门小户的,也得多个心眼瞧清楚了这个男人再说!况且既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老婆子丫鬟使女的必是一大群,既扮成男子,自是放松了许多,只是做娘的却也不帮她看着点,可叹!”
大嫂笑着说:“小姐虽是一大堆丫鬟,到了说书的那里,却都只剩一个丫鬟了!上回说的一个书,也说的是相府千金,跟前来来去去的就一个使女,还没我们这里的大丫鬟气派。”李月荷笑道:“这编书的人不过要借书中的人说出自己胸中的一点见识,一时顾不全书中不合情理之处也是有的!”
李夫人皱皱眉说:“本来是不听这些书的,现在偶然也听几句,怎么就听出这许多自相矛盾的话。小姐们有那个象书里说的那样不分青红皂白,没点眼力,跟个男人才见一面就爱上的。而且也得象这位扮成男子的女公主也才能轻易见到男人呀!如今且不说其它府里的小姐,单是我们这里的,有那个不是一大群丫鬟跟进跟出的,那会象编书说的那样只得一位丫鬟在身旁服侍,编的也忒不象了。”
是啊!莫说这些书了,就算《西厢记》和《牡丹亭》这些经典的剧本,不合情理处也居多。跟个男人见一面竟能爱上,梦见一个男人也能爱上!里边描写的小姐总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进进出出的就只肯描写一个丫鬟,这个丫鬟有时还得抽空去服侍夫人,好象夫人连丫鬟也没有似的。《西厢记》里面的崔莺莺作为一个相府千金,竟然只得一个丫鬟红娘,别的丫鬟好象一个也没有。就是这样才那么容易跟张生搞在一起的吧?据说《西厢记》的作者描写的这一段故事其实说的是自己和表妹的事,后来自己负了表妹,在某个场合见到表妹已是为他人之妇,因发感慨,故而写出这本《西厢记》的剧本来。只是描写这个假托的大户人家相府,细节描写的却不合理,文彩极好,剧情却通俗,不知依据什么成为经典?至于《牡丹亭》,里面的杜丽娘因做了一个春梦就能相思而病死,及至后来的死而复生,都是极玄幻之事,当然,自始至终,又是只得一个丫鬟,因杜丽娘死了,这个丫鬟还被夫人认为义女了,夫人么,好象一个丫鬟也没有的。
如今且说几个女先儿,听了众人的话,由不得陪笑说:“虽说编书的极好的文彩,究竟没真正经历过繁华富贵,那里知道背地里的许多规矩,有些错处漏处也是难免的。为的只不过博夫人小姐一笑,破愁解闷而已,辨不得真。”
老夫人不禁笑了说:“谁耐烦去较真,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再弹一首新谱的曲子听听就是了。”女先儿听了,忙较好弦弹起来。
李月荷听了一会,究竟也不怎样动听,便叫过一个小丫鬟,吩咐了几句,丫鬟忙去了。
隔了一会,碧玉拿一件大披风包了小荣佳进来,老夫人说:“正是奇怪你这个跟屁虫这回怎么还没来呢?不等了你娘去,你就是睡不着!”
李月荷接过小荣佳,附在她耳边悄声吩咐了几句,小荣佳笑嘻嘻的点点头。碧玉帮小荣佳解开披风,露出里边一套老虎皮的连衫裤,帽子也是连着衣服的。
看小荣佳着了一套稀奇古怪的老虎皮连衫裤,众人一愣,都说:“那里跑出来的小老虎?”
小荣佳一点不怯场,走到两个女先儿面前说:“奏乐!”说完自己却一边唱一边跳起来。
只见她一边唱:“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尾巴,一只没有眼睛,真奇怪,真奇怪!”当唱到老虎没有尾巴时,弯着腰一只手抚向屁股那里,一只手半遮住下巴;唱到老虎没有眼睛时,一只手捂住耳朵,一只手成啦叭状放在眼睛旁边;样子可爱得不像话!
众人看完小荣佳的表演,嘻嘻哈哈全笑成一堆。老夫人笑得直指着李月荷说:“怎么想出的玩意,笑死人了!”一向严肃的李夫人也不禁笑得直咳嗽,丫鬟忙上来帮她捶背。女先儿也笑得东倒西歪,这时说:“看看郡主调教的女儿,场胆儿忒大,显得是见过世面的。”
笑完后,丫鬟上来撤去各席上的杯,另换了新杯斟上温酒来,又另整了瓜果上来。老夫人笑道:“这些日子心里不痛快,多亏了这个‘小老虎’,倒似是把我的烦心事吃了去了!”
李月荷见逗的众人全乐了,便起身说:“一向要你们为我操心,是我的不是,如今过了年还令我回那边去,这一去就不知道何时能再见面了,在此先引老祖宗和娘亲笑一笑,也算是我的孝心了。”说完便敬酒,众人忙喝了。
又听了一回曲子,见夜渐沉,李月荷便抱了小荣佳先告退了。(未完待续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