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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夜
晚膳时分,一辆漆黑且没有任何徽章的马车,以及二十多名的护卫,借着夜色
的遮掩,自王宫中疾驰而出,目的地除了马车夫外,护卫们没有人知道。
洛琳女王坐在车内。
她苍白的脸蛋,未曾让复杂的思绪浮于表面,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微的颤抖着。现在,她正要去见亲生儿子的最后一面。
最爱的、最疼的,天底下没有一人能及得上他在她心中地位的儿子。
然而,是她写下了儿子的死刑状。
审判日过后,女王没有一夜不是在无眠中度过。
一合上眼,儿子凄惨的死状彷佛梦魇般反复上演,自己也总在尖叫声中惊醒。
母亲,您好狠的心肠啊!
反复不断地,梦中心爱的儿子总是以一双指控的眼,纠缠着她不放。
是我做错了吗?
女王一天总要问自己这个疑问上百次。
渥夫是否非常怨恨我所作的决定?他会不会怪我不放他一条生路?他能谅解我虽是一国之君,却反而更是无法对他伸出援手的处境吗?
不知道。没有人可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唯一会告诉她答案的人,她却一直不敢去见——直到这最后一日。
女王深怕自己太早去见儿子,会忍不住要收回成命。若是不去见他,女王也知道自己必会后悔终生。
因此,她拖延到这无可挽回的最后一刻——明日清晨就要执刑的死囚,是不可能再给她自己任何伸手救援的机会了。
想着过去自己不曾怀抱过婴儿时期的爱子,如今也不能去送他最后一程。洛琳不由得悲叹神对自己的残酷。
至少,现在让我瞧瞧你最后一眼,渥夫。
马车很快地就会到达卢凯监狱了。
埋伏在通往监狱道路上的几名男子,在确认过皇家护卫的制服后,立刻骑上另一匹快马,奔向预先准备好的飞鸽,将它放出。
鸽子展开翅膀越过车队,迅速地飞向被端。
未几,抵达。
男人扣住鸽子的脚,取下上头的红线头,这是约定好的记号。
“大家听好了,女王确定是朝这边而来,做好准备,依照我们原先的计划各自去进行吧!”
“是!”黑鸦鸦一大片不知有多少人的群众,在夜色中四散开来。
男人转头对身后的黑发青年说:“你也是,该去预备了,伊凡。祝你好运,希望渥夫那家伙强悍的运势能在这一刻发挥关键作用,让你们能顺利脱逃。”
“你也是,业尔。没有你们,我一个人绝对无法办到的。虽然我不能加入你们,但我知道你是为了理想在奋斗,我希望你能达成你的梦想,真正地解放奴隶的身分。”伊凡伸出手,和男人交换了“恩重不言谢”的一眼。
“我的祖父是奴隶,而我的父亲因为不满这点,对主人反抗,反被流放西伯纳。从小我就尝尽被人欺侮的滋味,而我不想让自己的后代子孙面临和我同样的痛苦。所以,我一定要改变这种一代为奴,世代为奴的制度!没有人该是被奴役的!”慷慨激昂的男人,脸上不再轻佻,只有对即将要挑战威权的亢奋。
握握伊凡的手,业尔说:“再会了,有缘我们必会在某处重逢的。保重!”
“再会。”
跨上骏马,伊凡只身上路。
在这之前,他和谢维克经过彻夜长谈,终于让学长同意先踏上归国的路途--
“为什么非要我先离开不可,伊凡?”
“坦白说,要救渥夫,我一个人就够了,学长在身边也只是碍手碍脚而已。”
“什么?!”
“学长你懂得如何开枪、懂得如何以刀子在敌人的致命之处下手,让人在呼救前便先断气吗?或是懂得怎样夺取对方的刀子,躲开枪炮吗?”
“我又不是杀手。”
“但我受过如何杀人的训练,也深知保护自己的法子。在军校中、在我成为鹰眼团的一员后。不只是训练,这双手为了替女王陛下除去威胁她的人,我也曾杀人。相信我,那不是光凭义气,就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学会的事。”
“可是,我想我还是可以帮上忙的,好比帮你们在外头把风之类的”
“万一你先让人逮住,那就不是帮忙,而是帮倒忙了。”
“”“学长,相信我,我一定会让渥夫离开牢狱的。你在丹玛还有着你所爱的人,不是吗?不要在这儿冒险,不要让爱你的人为你担心。在业尔他们发动起义后,你想想这消息会让你的家人有多担心?不值得的。要活着才能爱,要活着才能去拥抱与亲吻你所爱的人,不必为一点小义气而死。”
“伊凡,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我不是一个人。只要把渥夫救出来,我们便有两个人了。我并不打算和他死在一起,所以我们会一起活下去,并且保证一定会到丹玛去找你,也会去找娜娜与乔的。”
“好吧,我知道了。看样子我坚持跟来,反而给你增添麻烦了。”
“不,没有学长的话,我或许无法走到斯科城。沿途上,学长的机智也救过我们俩不少次。”
“不,你错了,就我现在所看到的伊凡.爱,我相信不管在哪里,你都能活得很精彩、很活跃,也绝对是生气盎然的。这样的你,让我想到初次见面时那个顽固又可爱的孩子。你会没事的,渥夫也一样。我知道,我可以安心地回去。”
现在伊凡没有其余需要挂心的人,只要一心一意的,把“他”从监狱中救出来即可,然后会有不一样的未来在前方掀启序幕。
“喝、喝”地催促着马儿快跑,恨不能转眼就奔达彼端。
他瘦了,也憔悴多了。
但是那双绿瞳还是一样的炯炯有神。
“陛下。”以出乎想象的平静、沈稳,金发男子缓慢地走到她身前,单膝曲下说:“非常感谢您今夜前来看我。”
过去未曾有过的宁祥映在他的面容上,几乎要让洛琳怀疑这是她的儿子吗?是她那傲慢不可一世、始终对这世界怀抱嘲讽、反抗,甚至不驯态度的儿子?是什么改变了他这座监牢吗?
“您似乎憔悴了许多,希望您的龙体无恙。”
她愕然,对儿子竟与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思。
不,不是这座监牢使得我儿懂得谦卑。一顶王冠都不能让我儿子服从的话,一座监牢又怎么能让他懂得这些?一定有什么其它的理由,改变了他。
渥夫起身说:“往后,也希望您能多加保重自己。为了这个国家的将来,您是不可或缺的。”
“你不恨母亲的作为吗?”她清了清喉咙,总算能开口说。
“陛下是一国之君,您的判决是公正且无私的,我何来憎恨?我知道自己是咎由自取,不会将这罪推到其它人身上。陛下也不必为我而伤心,虽然知道这么说会令您伤心,但请您当作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母亲。”
最后那两个字令洛琳动容,她哽咽地说:“为何你总在最糟糕的时候,才愿意喊我一声母亲?上一次你这么喊朕,是在你背叛朕的时候,如今你又这么喊我,难道是要让我抱憾终生吗?”
“假使您不希望我这么叫喊,往后我也不会再有机会喊您了,陛下。”渥夫静静地说。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你知道我有多么地渴望成为你的母亲,让你成日成日地这么喊我,只是你从不肯”向来坚强的女王,也不禁泪下。“再多喊我几声,渥夫,让我让我抱抱我儿”
伸出手,女王正想取出打开牢房的钥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可怕的爆炸声响,接着守候在门外的侍卫们冲入了牢内。
“陛下,外头有乱民骚动,您必须立刻离开此地!”
洛琳女王脸色一变,有过上次动乱的经验,她已如惊弓之鸟。
“快点走吧,陛下。”
“等等,让朕再和吾子多说两句”心中的母爱仍是胜过了恐惧。
“陛下!”
“请您快些回避危险吧,母亲。”在监牢内,渥夫出声道:“您还记得吗?方才我说过,您必须为了国家而保重自己。请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您宝贵的时间,快些前往安全的地方。”
女王哀恸万分地被手下强行拉离了。
吾儿、吾儿
你说得对,母亲是如此的愚昧我永远与爱失之交臂我总是让责任走在我的心之前我伤害的也一直是我最爱的是我对你不起是我让你出生在这世上却又不亲自抚养你从头到尾都未尽一个为人母的责任我让自己为了国家而要抹杀你!
而今我却救不了你!
越行越远的女王,不住地回头望着那扇牢门,如果有谁能救救吾儿的话握在手心的这把钥匙,或许可以她不经意地松开手,让它掉落在地上。剩下的,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渥夫很高兴能在最后与母亲相见。
假使就这么地“离开”自己恐怕永远都无法告诉母亲,他并不恨她。渥夫知道,自己被囚禁于这座铁牢内的同时,母亲也一样受着无形的牢狱之苦。像自己这样不肖的儿子,母亲却依然是爱他的。
总有些事,人们是不到关键时刻不会明白的。
“听外面这些声响,该是业尔所说的行动了吧?”
昨日曾收到业尔偷渡进来的纸条,上面简单地说今日会有行动营救他出去,要他不必紧张,其余的什么也没提。
行动,到底是什么行动?营救,要怎么营救?
总之,自己现在是什么地方也去不了,只好坐着静待事情发展
闭上双眼,渥夫想象着自由后,他第一件要做的事。要是神允诺再给他一次机会,这次他绝不会再错失了。
硝烟从四面八方来袭,洛琳女王在禁卫军的带领下,迅速地搭上一辆从监狱中调度来的马车。
轰隆隆的,烈焰火光从监狱墙内窜出。
“陛下,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不要出来。”
禁卫队长神情紧张地说:“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护送您回宫,路途或有颠簸,请您忍耐。路上已经有救援的人马到来,您不会有事的。”
“有劳你了,拉贺尼。”
女王才说完,另一阵更猛烈的枪弹就朝着马车发动攻击。禁卫队长立刻跳下车,把车门关闭,吩咐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向卢凯监狱后方的小路冲去。这是禁卫队长想出的声束击西法。
乱贼既然会故意攻击此地,想必是早有预谋,知道女王陛下今日的行程。既然他们的目标是女王,那就让他们追逐着那辆原本的马车,女王陛下真正搭乘的另一辆马车,则会由小门离开。
只是禁卫队长为了引开敌人注意,无法亲自护卫女王,他派遣少少的两名卫兵跟随在女王的车后,以防万一。自己则率领着其余二十多人的士兵,从前门杀出重围。
陛下,您务必要安全地回到王宫中!
“喝啊!”、“喝啊!”举起枪,英勇的禁卫队长与势如破竹的敌人,缠斗到最后的最后。
另一方面,女王的马车——
恶劣的路况让女王在车内几欲晕厥,她紧扣着车门,听着窗外仍不断传来的炮火声。从声音的大小来判断,自己是逐渐远离了战斗前线没错。究竟是何人人,竟如此挑衅王法?女王咬牙切齿地誓言回到宫中后,必要派出最精锐的人马,将那些人一网打尽,施以最严厉的惩罚!
“啊!”马车一个大震荡,顿时地转天旋,向右倾倒。
撞得晕头转向的女王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神智时,发现车子已经翻倒,于是自行挣扎着爬出车外。
“来人啊,有谁在这儿”
放眼望去,车夫被压在一侧车轮底下,显然已断气了,至于原有的护卫也不知所踪。女王在暗夜中,全然孤单地被你下,连匹能够代步的马儿都没有。
就在此时,一阵快速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是敌人?或是前来护卫的援军?
惊疑的女王狼狈不堪地躲到树后。万一是敌人,此地将成为她的葬身处所。
“陛下?陛下--”
发出呼喊的声音,手持火把的数名骑马男子在远处便开始搜寻着。女王认出其中一人的脸孔,是她忠心的侄儿安哈特?!平日安哈特总是不太可*的,想不到今日他竟如此勇敢地前来营救自己?
这么说,过去自己也错看他了。
“朕,在这儿。”
缓缓地由树后走出,洛琳高抬起下颚。哪怕是再怎么落魄不堪,她仍要坚持女王的威严。
“太好了!陛下,您平安无事。”快速地拉住马儿,立刻翻身跃下马背的安哈特诌媚地说:“我一听到卢凯监狱发生暴乱,就马上前往王宫,可是他们说您不在宫中,我就告诉自己您可能在这儿,正置身险境。幸亏我的直觉很准,找对了方向,不然您就要单身与敌人对抗了。怎么不见禁卫队长的人呢?”
“安哈特,不要再长舌,这些都等我回宫后再说吧,现在快些送我回去!”
“是,陛下。”
假意伸手要扶持女王的男人,在她背后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他把包藏在手心中、沾有酩酊迷药的布帕扣住女王的口鼻——
“你、你要做什唔、唔、唔—.”
女王在吸入那气味后,挣扎不多久,便松软身子,完全不省人事。而这时的安哈特发出了得意的大笑。
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以为会遇上些许麻烦的,想不到冥冥中自有定数,自己注定是卫罗斯的君王!
一切都要从那名脚踏两条船的侍女说起。
当她告诉安哈特,有一名奇怪的男子特地接近她时,他去调查了该名男子的身分,发现他是西伯纳一带颇有名气的佣兵头子--业尔。
这样的男人会怀着什么目的接近宫中的人?不由得让安哈特起了好奇心。于是他允许侍女同时和业尔交往,但要一五一十地将男人的行动告诉他。
根据侍女所提供的蛛丝马迹,安哈特发现一桩重大的秘密——男人正在暗中聚集一群来自四面八方的伙伴,并收购大批的军火,那是足以炸掉好几座城堡的分量。男人需要人手与军火,绝不可能是要在庆典上放烟火用的。安哈特可不愚笨,他很快便推算到理由。
原本他计划以揭穿这件事,向女王陛下邀功,建立自己的勋业,好让女王更加信赖自己的--要不是渥夫的那番话煽动了他,他本无意做出这种背叛的行为。
那家伙,竟敢瞧不起我,说女王绝不会选我为王!
无论如何都想成为卫罗斯王,好让渥夫.拉沃尔知道自己的厉害!不管那男人是死或活,安哈特都要在他面前出这口气!
所以他想到了。
如果自己按兵不动,等待业尔举兵谋反时,又如何?
如果女王在身陷险境时,自己再现身,又如何?
更好的是,如果女王在被叛军杀害之后,自己理所当然地进入宫中夺取王玺,那么他不就成为理所当然的王了吗?
现在事情虽不如他所盼望的——亲眼看到的是死去的女王,然而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把以防万一而藏在身上,想不到却派上大大用场的布巾收回口袋中,安哈特招手命家臣将女王送上马背,准备回宫去。
姑且让女王再活上一阵子吧!
招来密医,暗中调配会让女王越来越衰弱的药汁,每天强迫女王喝下。
而他自己则可以蚕食鲸吞掉宫廷中的势力、女王的权力,慢慢地等女王再无利用价值时,再一脚将她踢开,自立为王。到那时,卫罗斯便是属于他的了。
哈哈哈!
真可惜,明天渥夫就要被斩首了,否则他会让他知道,他的预言是错误的——安哈特.高赫.哈契诺夫将会是下一位至高无上的王!
一身黑色装束在暗夜中疾行的男人,倏地闪过一道道乱射的枪雨!他匍匐接近卢凯监狱的入口处,与几名持着刀枪正要从里面出来迎战的狱卒正面相对,其中一人发现了他的身影,将枪口朝向他——男人迅速地掏出小刀,刺中对方的手掌。对方哀嚎一声地倒下。
“敌人!是敌人!”
其它人见状立刻大声呼援,聚集同伴将男人包围起来。
只见他的身影在黑夜中有如一道疾烈、疾骋的风,风行处草必偃,转眼间,门口附近无不是被男人击倒的手下败将。
这时,一名慢半拍才抵达战场的年轻小卒,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火光下,如同夜魅般浑身浴血的黑发恶魔,缓缓地转过头来。非人近神的绝冰美貌,一抹赤红白脸颊上滴流到颈边,血腥而怵目在他脚边横七竖八躺倒的,都是自己的伙伴们。
凛冽冰冷的黑眸才刚放在小卒身上,他双膝便已扑通地跪倒,喃喃地说:“撒旦、撒旦降临了!求你饶命,我还不想死,请原谅我”
夜中的死神连一刻也没多耗在他身上,踩过一摊摊的鲜血,迅速地往监狱内走去。
小卒知道自己性命得保,不由得虚脱地说:“我再也不干什么狱卒了,我要回乡种田去,娶个姑娘,养几个白胖孩儿过日子。”
与死神擦身而过的经验,他可不想再体验了。
沿途上,预料外的战斗让伊凡耽搁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突破重围,杀到渥夫的牢房门口,脚边踩到的铁钥匙却差点让他摔了一跤。捡起那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钥匙,随手一塞,伊凡不想再有耽搁地闯进去。
“渥夫,你没事吧?”
铁栅栏内的金发男人先是扬起一眉,接着露出性感的微笑说:“我好得很,就像一位公主等待着他的王子来援救一样,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呢!看你的样子,似乎历经一番苦战啊,我的王子。”
“没时间听你耍嘴皮子,让开点,我要把你的铁栅栏给炸开。”
“等等!王子,我没听错吧?”
伊凡掏出了预备好的火药、引线。“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这么小的空间,你是打算把牢房和我一块儿炸了吧?”渥夫难以相信伊凡竟也有如此鲁莽的一面。
“不是和我一起粉身碎骨,便是和我一起活下来。”手脚俐落地将炸药绑在铁闸处,伊凡取出火柴问道:“你愿不愿意?”
“该死的,你提出的挑战永远都是这么困难的!好,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如果能和你在一
起,不管是粉身碎骨或是下地狱,我都了无遗憾。”渥夫把双手扣在栅栏上,认命地闭上双眼说:“你炸吧!”
看他摆出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伊凡不由得微笑。虽然他和业尔为了确认火药的威力不至于强大到把整间牢房都炸烂,曾反复地测试过好几次,但火药的风险、永远是存在的。点燃后,会发生什么状况,谁都没把握。
“我在门外捡到一把钥匙,要不要拿来碰碰运气?”
他的提议马上让男人睁开双眼。“都这节骨眼了,死马当活马医!你不用问了,快点把钥匙拿出来试试!”
掏出那把沉甸甸的钥匙,伊凡从不相信天底下会有掉下来的好运,但这时候,他却极渴望奇迹的发生。
一次就好。
让我见证你的奇迹是真的存在的,神子!
以颤抖的手,伊凡把钥匙插入铁闸上唯一的齿穴内,顺利滑入的钥匙升高了两人的期待,接着他把钥匙往右一转——卡住!不死心地再向左转——清脆的喀当声,在外头喧闹的爆炸声中,依旧清晰可闻。
伊凡欣喜地抬起眼,和绿眸兴奋发光的渥夫相对,然后他把钥匙锁上的三道重锁一层层地解开,抽出。不过是轻推了下铁门,它便咿呀地开启了!
等待已久的男人立刻从牢笼中走出,而伊凡都还来不及说声“恭喜”人便被一把拉扯到男人的怀中,唇也被牢牢地占有着。
饥渴的、情热的、激动的,男人反反复覆地亲吻着那唇瓣,破碎地低语着:“我终于可以这么做了,伊凡!我发誓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吻你,吻到你昏天暗地,不知身在何处为止!我爱你,伊凡,我爱你!”
在男人的火热中险些忘我的他,羞赧着双颊将他推开半?妓担骸赶衷诓皇亲稣庵质碌氖焙颍?颐且?斓憷肟?舛? ?br />
“等一下!再告诉我一件事就好。”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从怀中挣脱,绿眸莹莹闪动着恋恋情深。“上一次我没有听到你说,这一回我要听你清清楚楚地把它说出来。你,爱我吗?伊凡。”
“我们没时间了!”有些生气地反瞪他一眼。
“只是短短几个字而已,你不肯说吗?那么,你果然是同情我的。现在我已经被你解救出来,你不需要再感到愧疚,你可以一个人走了,伊凡。”
“你!”气得跺脚,一咬牙横目,伊凡也豁出去了。既然他非在这儿把话讲明白,他也奉陪到底了!“你要听是吧?好,我说!曾经有人问过我这么个问题,问我在喜怒哀乐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是谁的身影?你知道我当时所想到的人是谁吗?”
“你的养父?还是娜娜或乔?”
“都不是!你这笨蛋,我所想到的是一个蛮横、任性、不讲道理,又只知道一味猛冲、不顾他人心情的家伙--就是你!”
渥夫一愣,唇角缓缓上扬,贼笑着。
“你这家伙明明一无是处、明明该教人讨厌的,像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捉着人问些愚蠢的事!如果我是因为同情,也不会舍命陪君子地要在这儿和你一块儿粉身碎骨!如果是因为愧疚,我大可以在你离开监牢后,像你所说的一个人离开,而不是还站在这边,看你洋洋得意、志得意满地贼笑!这样你懂了没?”
渥夫摇了摇头,再一摇头,最后把伊凡搂近自己,牢牢地在他额上印下一吻说:“你说得对,我非常愚蠢,可你说了一堆,我还是没有听到最关键的那几个字。你爱我吗,伊凡?”
“”“请告诉我,伊凡。”
遏抑不住从耳根一直蔓延到全身的红晕,黑发青年索性主动拉下男人的颈项,送上自己的双唇。
反应是立即的,男人的唇胶合在他的之上,而男人的舌也迅速地探入他的小口中。深深吸吮彼此的气味,深深交换彼此的呼吸,深深地把对方急促的心跳烙印在自己同样失控的心口上。
最后,当伊凡移开双唇时,他们俩气息都不稳了。
“我是爱你,渥夫.拉沃尔!你嬴了,你让我收回我曾说过自己绝对不会爱上你的话,如今你可以握着到手的心,四处宣扬你的胜利了!”
执起伊凡的手,男人摇了摇头。“不是我的胜利,是我们的胜利,伊凡。我们让彼此都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但神终究没有拆散我们,?让我们都获得胜利的甜美果实,那就是我们给予对方的爱。”
他再次地亲吻着伊凡的指头说:“从今日起,以我的性命发誓,我会追随你到天涯海角,无论你在何方,我便在何方。”
伊凡羞涩地垂下眼眸,反握住他的手。“我只愿我们之间不再有卑微、不再有差别,你保护我,我也会为你而奋战,让我们一起活下去。”
拥抱着彼此,不离不分。
曾有的伤痛让它消失在过去,将有的喜悦会充满着未来。
隆隆炮火声、挥不开的烟硝尘灰中,坏着前所未有的平静心灵,没有任何人的见证,只有彼此的眼中一抹赤诚之魂为证,恋人们交换短暂的誓约之吻。
“让我们走吧!”
离开斯科的纷扰,远渡陌生的江洋。卫罗斯已不再是容纳他们两人的家乡,今日起,他们要把足迹踏遍天下,寻找属于自己的天堂。
神元一七八八年。
那是卫罗斯充满动荡的春日。
革命军的起义、女王重病的消息、未来史上最为凶残的摄政安哈特公爵的窜起,都在这一年的年初发生。
其中,也有另一桩为人所遗忘的
曾经风光一时的布里司基大公,在即将登上断头台的前夜,忽然从监狱中失去了踪迹。
是谁将他救走?逃亡到何方?企图追捕他足迹的士兵们,据说一路追到西伯纳更偏远的冰冷北方,仍一无所获。
有些消息,说曾在东方国里见到他;有些消息则说他人已经成功地躲藏到欧洲贵族的保护伞下。不过,任一消息都未获证实。
一部分卫罗斯人乐观地说: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那位女王的私生子、行事作风华丽而引人注目的大公,是不会甘于寂寞与平淡的。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索讨他所应得的地位。
至于事实会不会是如此,目前还没有人知道答案。
春日迟迟,人心悄悄。
也许在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大公将会带着他的情人重返家乡。
最后的最后。
“离开斯科,我们要往哪个方向前进?”
“往东方去吧,我想去你的故乡瞧瞧。想看看那儿的人、那儿的山与那儿的水。你也可以顺便去找你的双亲,也许他们正等着你回去。”
“不,我离开家时太小,已经不记得家在何方了。但是你想去东方国,我并不反对。我也想再看一眼,到底自己是在什么样的国度里诞生的。”
“那就决定了?”
“嗯。”“好,往东方前进吧!”
“那边是西方。”
“你笑什么笑?我是一时弄错了而已!”
“这时候坦率地说自己是路痴,会比较可爱一点,大公。”
“啧!你变得不那么可爱了!”
“那么,你去找一位更可爱的女性陪你同行好了。”
“你生气啦?等等,不要闹了,我是在跟你开玩笑的!唉,等等我啊”我在追寻着。
跌跌撞撞、坎坷曲折的道路上,我双脚满是被碎石扎出的伤口,鲜血洒在我行走的道路上。
我在追寻着一个解答。
诞生到这世上的理由
流浪在人世间的理由
我追寻着、追寻着,疲惫又困顿,伤痕累累且心口满目疮痍。
然后,我才知道,这一切都只为了你。
与你相遇、与你邂逅。
为你所伤、为你所悲、为你的喜忧、为你的爱。
是你。就是你。你是解答。
我,终于找到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