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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凯菱过世了。
她像是被坏心巫婆施了咒语因而长眠的睡美人,走得很安详。也许是她在世时做病魔折腾了几十年,老天不忍她就连离开人世都得受尽折磨,所以让她沉睡,在睡梦中结束短短的一生。
暗亭嬅在隔天接到消息,顾不得课上到一半,老师还在讲台上教课,脸色一沉,胡乱把笔和课本统统塞进书包里,在老师的臭脸下直接起身走人。
“小暗!”
暗亭嬅闻声回头原来是阿南。
他反手把书包甩上肩,直接朝她走来,撇撇嘴,哼道:“真不够意思,跷课也不约我。”
“你以为我是去玩的吗?”她冷眼睨他。
“顺路载我一起去。”段振南怎么会不知道她跷课要去哪。
“我可是无照驾驶喔,段少爷不怕我摔掉你那条宝贵性命?”她轻扯嘴角嘲谑地道,暗示著上回在晓蕾家,当她要骑车离开时,这位放荡不羁、向来把规矩当放屁的段振南是怎么意图阻止她的。
“走吧。”段振南道。现在可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
暗亭嬅戴上安全帽,等阿南上了后座,油门一催,骑乘爱车来到颜家大宅探望颜晓蕾。
宅子的庭院里,草皮树木依然翠绿,百花盛开,没因女主人的逝去而有所改变,但是整间宅第的气氛却是一片沉静而哀伤,让她确确实实感受到,总是带著慈祥微笑的阿姨真的已经不在了。
暗亭嬅把车停妥,拿下安全帽后,与身旁一脸严肃的段振南互看一眼,两人一起朝颜家门口走去。
蒋嫂开门,一见到他们,眼眶又红了,语带哽咽地唤道:“小暗小姐、阿南少爷”
“蒋嫂”阿南拍拍蒋嫂的背,以示安慰。
“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晚没睡,不吃也不喝”蒋嫂担心又难过,眼泪扑簌簌直掉。
暗亭嬅把蒋嫂留给阿南安慰,自己来到颜晓蕾的房间。
她轻轻推开半掩的门,晓蕾一身素服,披散著长发坐在床上,双臂环绕著曲起的腿,哭睡的双眼直望着某个方向出神,连她到来都不晓得
暗亭嬅缓缓坐在床沿,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陪著晓蕾。
她不禁想着,殷凯臣人呢?
以前常常从晓蕾口中听到她的舅舅有多喜欢她妈妈,因为殷凯臣是由姐姐一手带大的,对他而言,姐姐不只是“姐姐”更像是他的母亲,他总爱戏谑地说姐姐是他的情人,而如今,这个之于他如此重要的女人却已经撒手人圜、离开人世
他一定不好受。
想到他的难过,如针扎般的刺痛在胸口弥漫开来,傅亭嬅感觉心揪紧了、被扯痛了,有股想要见他的强烈冲动。
“小暗”颜晓蕾总算发现到好友的到来,眼圈马上红了。因为一整夜没有进食,没有开口,她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像是砂纸磨擦的声音。
“乖”傅亭嬅没有多说什么。她把颜晓蕾的头压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任由好友尽情宣泄。
“妈妈走了”颜晓蕾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感觉到自己颈项间一阵湿热,傅亭嬅轻轻吸吸鼻子,眨去眼中的薄泪,一手拍著晓蕾的肩。“你要想啊,阿姨不用再受病痛折磨,算是解脱了,她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么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颜晓蕾轻轻点了点头,用浓重的鼻音说道:“小暗你说的没错,一点也没错,妈妈喜欢看我笑,最喜欢看我笑了,所以我应该要多笑,妈妈才能放心地走”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就是这样子。”傅亭嬅感觉自己颈间原本激烈的气息渐渐转为平稳,晓蕾的身躯也渐渐放松,她知道晓蕾睡著了。
让晓蕾躺好,拉来丝被盖在她身上,傅亭嬅低叹了口气,踏过敞开的落地窗,来到阳台,看着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她的胸口一阵沉闷。
收回原本仰望着天空的明眸,傅亭嬅低首望着院里翠绿的草皮、盛开的花朵、随风摇曳的柳树、平静无波的湖水,和她们最爱逗留的凉亭
突然之间,凉亭中一抹背对她的孤寂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不是
暗亭嬅猛然转身下楼,快步经过客厅,连阿南的叫唤都没使她留步,最后她气喘吁吁地在凉亭外停下脚步。
殷凯臣背对著她,坐在由大理石制成的石椅上,他身上的白衬衫和原本该服贴在颈背上的柔软黑发都被风吹动,看来更添几分萧瑟。不知为何,他寂寥的背影竟让她胸口没来由地一窒。
暗亭嬅缓缓来到他身后,犹豫了会儿,一手轻轻碰触他的肩膀,用著从没有过的低哑嗓音轻道:“你还好吗?”
殷凯臣慢慢地抬起头,看见她眉宇间的担忧,略扯嘴角,强颜欢笑。“嗯,我没事。”
没事?是吗?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所说的“没事”
虽然认识不久,但每次见到殷凯臣,他总是一身笔挺西服,柔软的黑发修剪得宜,整个人看来神清气爽,举手投足间慢条斯理、不疾不徐,不管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微笑的样子,都像是图画中优雅的法国贵族。
可是现在的他
黑发被风吹得凌乱,原本舒朗的眉心此刻却微微敛起,黑眸不再像是璀璨流转的黑钻,眼角带著一点不属于他年龄的沧桑,向来光洁的下颚,看得出点点胡渣,身上的衬衫略绉,已不复优雅贵公子形象。
“我不会说安慰的话。”傅亭嬅语带艰涩。
“我知道。”他只是淡淡笑了笑。
“可是我可以让你依靠。”说著这话,她不著痕迹地红了耳朵。
殷凯臣垂眸一笑。“我没脆弱到需要依靠谁。”
“别说谎了。”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他眉间轻抚著,嗓音比平时低哑许多。“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像个永远不败的战士。”
他怔愣地望着眼前的倔强少女,想要做些什么,或者如往常那样以微笑打发她、取笑她人小表大,对一个长辈说话口气这么满,但是他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哽咽,不只是因为悲伤,也因为他发觉自己确实一直在扮演一个永远不败的战士,以自身训练有素的优雅、冷静抵挡外界的一切。
可是此时此刻,在这个女孩的面前,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的心底漆黑而冰冷,身躯失去力气,他想卸下穿戴在身上的沉重盔甲、放下手中的剑,就这么倒下来
暗亭嬅知道他不再拒绝,于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与他肩并肩。“你一定整晚没睡吧?累了吗?”
“不累。”
“胡说。”她再次斥责。“过来。”伸手拉他。
他的眸中满是不解。
暗亭嬅忍住不断往脸上冒的热气,要他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为了掩饰她的扭捏与羞态,还故意说道:“刚刚晓蕾也是躺在这里睡著的,现在换你了。”刻意强调,显示这并不是对他才有的特别待遇。
虽说是被强迫枕著她的肩膀,但是殷凯臣一沾上她的肩,仿佛忽然碰触到这个世界上最柔软、最温暖的东西,像春天清晨的阳光、夏天午后带有湿气的草地、冬雪一般的金鱼草,让他原本僵直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接著,一股属于少女的气息窜入鼻间。那不是种花朵或水果般香甜、适合女性的味道,而是令人联想到清爽、干净、舒服等字眼的淡淡香味。
在他呼吸间,她的味道逐渐在体内蔓延、扩散
“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因为有她在身旁,原本冰冷的身躯逐渐恢复温暖,也被一股暖流给涨满。殷凯臣感觉自己坚固如城堡的心房,有个角落微微地崩塌了。
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他顺著意念,慢慢闭上眼。
他真的累了
耳边传来规律徐缓的呼吸,傅亭嬅猜想,他应该睡著了。还说不累呢
她转过头想证实自己的猜测,粉唇却不经意吻上了他的颊,她著实吓了一跳,整个人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没动,就任自己的唇贴着他温热的脸颊。傅亭嬅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就吹拂在他脸上,自己的唇正贴在他的皮肤上,温温热热的,有一种騒动正升起,像有只蝴蝶在她的胃里飞舞,但是她对这份感觉已不陌生。
她静静地望着他。
当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当自己看着这样的他,她的心中隐隐作痛,只想替他分担一切
这一刻,傅亭嬅清楚地知道,对自己而言,他不是长辈,从来都不是。尽管他长自己八岁,又是晓蕾的舅舅,但是,从初识他开始,她就不把他当长辈看待了
现在,坐在这个凉亭里的他和她,是一个悲伤的男人,和一个喜欢他的女人。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该上班的上班,该上课的上课,一切逐渐步上轨道。
在这个温煦的周三午后,原本该在学校上课的人,此刻却在殷家所属的办公大楼内某间办公室里头,而且还坐在办公桌前,用一双炽热坦荡的眼神望着办公桌后头的人。
今天对她而言,可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因为她终于确定自己的心意,也决定要把这份感觉亲口告诉他。
只是从她一进门,他招呼她稍坐一下,要人送上她喜爱的饮料后,到现在过了半个小时,他却还是埋首办公,根本甩都不甩她一下。
有点赌气,有些气闷地,她朝他扔下一颗威力不小的炸弹
“我喜欢你。”
原本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专心办公的俊雅男子闻言一怔。
“我喜欢你,殷凯臣。”
他缓缓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女,难得略微不知所措地叫著她的名字:“小嬅”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暗亭嬅趴在偌大的办公桌上,两手托腮,与他面对面、眼对眼。
“我喜欢你,殷凯臣,我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告白的口吻丝毫不扭捏,反而落落大方,但一字一句却坚定无比。
看见他略怔的神情,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顽皮的光芒,双颊染上淡淡红晕。
难得见她展露出属于这年纪该有的少女羞态,殷凯臣轻轻挑起一道眉,嘴角略往上扬,原本专注于公文上的睿智双眼转柔,望着自己正前方的少女,没有开口回应,只是选择微笑以对。
坦白说,被一个小自己八岁的女孩如此热情而毫无保留地示爱,他的确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他一直默不作声,只是用一双像黑钻般的眼睛认真又专注地瞅著她这是代表什么?
他沉静的态度使得傅亭嬅有些急躁起来,无法继续维持刚刚那种闲散的姿势,整个人僵直站立著,双手垂在身侧握拳低叫:“我说我喜欢你,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到后来,她简直有些恼羞成怒了。
见状,殷凯臣敛目而笑,低沉的笑声不断自他胸腔间传来。“听见了,傅家小姐,你说得够大声了,我并没有耳背。”他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听见了,为什么都不说话呢?你这样你这样”她气恼地皱了下眉,懊恼低语:“你这样叫我怎么继续面对你?”
“那么傅家小姐觉得我该说些什么呢?”殷凯臣语带宠溺。他发现,她嗔怒的模样几乎让他移不开视线。
认识小嬅至今一年多,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愤世嫉俗、只会逞强,不懂得表达自己的叛逆少女了。
现在这个在自己面前红著脸的女孩,会哭、会笑、会撒娇、会害羞,还很容易发脾气,也许这些面貌只会在他面前展现,但他真的十分乐见她的转变。
这些日子以来,和小嬅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越来越亲匿,也许是因为他们曾经陪伴彼此度过难熬的时间。
当她受父亲冷落而情绪低潮,因为他的开导,她才渐渐看开,不再时时拘泥其中,学会开心过日子;而他三个月之前遭逢丧姐之痛,身心俱疲之际,却换成是她在身旁安慰、陪伴,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一切,都让他们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越来越分不开
其实他弄不太清楚自己对小嬅是什么感觉,若说是爱情的话,她还太小,教他没办法将她视为恋爱对象。真要勉强找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她令人疼惜的身世吧!
与她同病相怜的自己,最懂得她心中的感受,他只想对她好,填补她心中的空洞,也不愿再见到那个因为父不疼、母不爱而伤心的傅亭嬅。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在夜晚的海边痛哭失声的女孩,如果可以,他不愿再看见那样的她。
“你你起码该说些诸如好,我接受,我愿意和你试著交往看看,或者呃我拒绝,因为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我、我是说,起码、你起码该说些话啊!”傅亭嬅焦躁地在办公桌前踱来踱去。
殷凯臣扔下手中的笔,高大的身躯向后靠在椅背,右手肘抵住皮椅的扶手,修长的指头轻轻抚著下颚,眼中满是兴味。
“我”
他才起了个单音,傅亭嬅便煞住步伐,整个人直挺挺地站著,连呼吸都放得好轻,屏息以待。
“我并不想拒绝。”
她柔美的脸蛋顿时散发出耀眼光彩,几乎迷惑了他的眼。“可是”
“可是什么?”她心急催促。
他勾起嘴角一笑。“可是也不能接受。”
“为什么?”傅亭嬅激动地问。
“你还太小,而且你是蕾蕾的好朋友。”殷凯臣平缓沉稳地说。他真的无法想像自己和一个与外甥女同年龄的女孩恋爱,何况,除了自己心境调适的问题之外,他们还要面对外界的质疑与揣测,那也会伤害这个年轻女孩。
“就算我是蕾蕾的好友又怎么样?这跟我爱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懂!而且,我已经快十七岁了!”她直截了当地表白,不自觉地释放出深埋在内心其实热情如火的性格。
“你还没成年哪,小姐。”殷凯臣浅笑着摇摇头,几乎要叹气了。
“我总会成年吧!”她又露出惯有的倔强神情了。想用这个理由打发她吗?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才没这么好哄!
她执拗的模样,让殷凯臣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瞅著她许久许久,才暗叹一口气,安抚地道:“那就等你成年再说吧。”现下,也只能使出缓兵之计了,否则这位固执的傅家小姐不知道要拗到何时才肯善罢干休。
暗亭嬅开心得想要跳起来大喊大叫,但她没有,她用尽最大的力气抑制住狂喜的情绪,但脸上的欣喜之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这可是你说的,等我十八岁,我们就在一起。”
才刚回应了傅亭嬅没有多久,殷凯臣便离开了。
在殷奎镇的指示下,他离开公司、离开殷家,离开了台北,飞往洛杉矶,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台湾,没有人知道。
暗亭嬅十七岁的生日,依然是颜晓蕾陪著她过,她却开心不起来。
自从十五岁那年认识殷凯臣,而他受当时远在温哥华的晓蕾所托,陪自己度过十六岁生日。然而十七岁生日,因为殷凯臣在遥远的异国,无法回来,他除了请人送了礼物,也没忘记亲自拨电话给她,向她说声“生日快乐”
在殷凯臣离开后不到半年,晓蕾有天突然对她说,家里多了陌生人,是一对来自日本的母子。
当初晓蕾的父母也是因为商业利益而结合的,然而晓蕾的父亲颜镇业在结婚之前已经有一位要好的日本女友北川雅子,但碍于父亲的命令,他不得不背弃女友,娶了殷凯菱,生下颜晓蕾。
北川雅子在颜镇业婚后没有多久,也另嫁他人,并生下儿子关野零。
原本已经各有家庭了,但就在殷凯菱过世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颜镇业与刚离婚的北川雅子重逢,并且决定携手一生。颜镇业很快地将他们母子俩接至台湾家中同住,颜晓蕾因此不谅解,成天眉头深锁、心事重重。
晓蕾的感受,傅亭嬅自认十分能体会。她家里的情况,其实和晓蕾家相去不远,也许生在这种家庭,比一般人还有更高的机率面对这种事吧!
一早,傅亭嬅把书包随意甩在肩后,下楼准备上学。
如往常一般,在她刚踏至一楼时,带著一丝讨好的招呼声随即响起
“早安,亭嬅,你起来了?要不要吃早餐?要西式或中式呢?”
暗亭嬅顿住脚步,略微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平静无波地看着站在饭厅门口的美妇。
她叫施美清,也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傅亭媛的母亲。
她略略眯起眼,审视著施美清脸上那抹越来越尴尬的不自然笑容。
在傅亭嬅清冷的目光下,施美清的笑脸都僵掉了。
她真的很难相处、很难伺候,面对闯入她家庭的她们母女,她既不愤怒,也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反应,却绝对不会与她们多说一句话,说好听一点是彼此相敬如宾,说难听一点,是她根本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
施美清暗暗捏了捏拳头,心中暗忖:难不成她真当自己是傅家小姐吗?哼!
暗亭嬅看了她不自然的面部表情好一会儿,接著垂眸,面无表情,声音也同样清冷地道:“不了,谢谢。”然后便步出家门。
就是这样,面对施美清和傅亭媛,她就是这样冷冷淡淡,拘谨有礼,界线分明,绝对不会口出恶言,也根本不把她们母女放在心上这些都是殷凯臣教她的,她都照做了,果然如他所言,自己好过了一些。
想起那个自己生平第一次在意、第一次喜爱的男子,她笑了。
暗亭嬅骑著爱车到校,在门口不远处驻守的教官谴责的目光之下,有如闯入无人之境,嚣张又狂妄地催紧油门,准备和往常一样狂飙进校门
反了反了。教官皱紧了眉。
能够在“圣心学园”就读的学生都有些家世背景,不是家财万贯的少爷,就是家有恒产的千金,个个是政商名流之后,全都很难伺候,不仅眼高于顶,还目中无人,全都被宠坏了。
看看这位高中部的女同学,成何体统?还没拿到驾照就骑著价值百万元的重型机车四处趴趴走,该穿的及膝百褶裙制服也被一件破旧的牛仔裤取代,更别提她脚上那双帆布鞋统统不合校规!
但是他也拿她没辙,唉这个教官当得还真是窝囊啊!
教官摇摇头,选择视而不见,继续和陆续步行进入校门的同学点头打招呼。“早,早,同学早”
就在傅亭嬅快要飙进校门的那一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俏丽身影,安全帽底下的粉嫩红唇上扬成绝美的弧度。
没有迟疑,她直接朝对方疾驰而去,而那抹俏丽的身影却不闪也不躲,就站在原地微笑回望。
在众人的惊呼下,傅亭嬅猛然煞车,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
吱
仅仅只差十公分,重型机车的轮胎就会碰撞上前方那双白皙细致的修长小腿。
暗亭嬅摘下安全帽,露出了颇具中性美的清秀脸庞,一阵微风吹拂而来,吹开她及耳的棕色发丝,露出细致耳清垂上的银质耳环,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早安。”颜晓蕾一手搭著傅亭嬅的肩膀,眼睛同时打量起她身上的穿著一件没塞进裤腰的白色衬衫,一条破旧二手牛仔裤,脚上一双allstar黑色帆布鞋,一身率性的装扮让她看来劲酷有型,却又不损她宛若翩翩美少年的俊美外型,模样足以迷倒一堆男生女生。
小暗真的很另类,就读“圣心学园”的学生,都是含著金汤匙出生,哪一个不是由家里的司机接送?更别说小暗还是个女生,却老是飙著重型机车出现,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凭著和晓蕾相识近二十年的交情,傅亭嬅一眼就看出颜晓蕾眼底的不愉快。
她凝眸思索了下,反手将安全帽套在好友头上,细致的下颚一扬,潇洒地道:“上车。”
颜晓蕾依言跨上后座。
当她的双手刚搂上小暗纤细的腰时,傅亭嬅将车头一旋,在教官错愕又不解的复杂目光下,朝校门的反方向狂飙离去。
“小暗,要去哪里?”颜晓蕾打开安全帽的面罩,逆著风,吃力地问。
“既然你心情不好,咱们就别上课了,我带你去散散心吧!”语毕,她又加快速度,机车引擎发出咆哮声,随即远飏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重型机车停妥在滨海公路某处的观景台。
臂景台的前方是一片海景,碧海连著蓝天,早晨的朝阳温煦地洒落,形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看看海吧,这样心情会好一点。”瞥了好友一眼,傅亭嬅的视线落在蔚蓝的海面,神情显得若有所思。
曾经有个人,总在她心情欠佳时,不分昼夜地开著跑车带她来看海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心情不好时便会来这处他最喜欢的海边看海;看着翻腾的海浪,原本心中翻腾不休的怒气便会渐渐平抚。
那个人和她约定过,一旦等她满十八岁,就要和她在一起。
就快了,她满心期盼的那一天,就快要来了
虽然他远在地球的另一端,但她相信这样的等待一定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傅亭嬅的双颊不禁浮现淡淡红晕,难得显现出属于少女的娇羞。
就这样,两个女孩面对著翻腾的海洋,各怀心事。
“唉~~”一直到颜晓蕾垂下双肩低声叹气,这才打破沉默。
暗亭嬅转头面对她,问:“回家后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和晓蕾家的日本母子有关。
颜晓蕾皱起眉心,双手紧握著,口吻一下子变得激动又愤慨。
“小暗,你知道吗?我受不了那个女人对我示好的恶心模样,我都已经表明绝对不会接受她了,她还是不死心,谁不知道她只是戴著虚伪的面具!想要我接纳她?门儿都没有!”
暗亭嬅双手环胸,认真倾听。
末了,她开口了。“也许她是真心想要你接受她的。我倒觉得她很有诚意,你要不要先摒弃成见,试著接受她看看?”
“小暗!”颜晓蕾瞪大美眸,不敢置信地问:“你要我接受她?那我妈妈怎么办?我妈妈算什么?”
暗亭嬅侧过脸,认真地看了一脸愤恨的好友一眼,淡淡地说:“颜伯母毕竟已经走了。我并不是要你别悼念她,但也别深陷在过去而离不开。蕾蕾,人都要往前看的,未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你不能只是留恋过去,懂吗?当然,要你在短时间内接受你家有新的女主人可能很困难,可是你也不要为了排斥而排斥她,也许她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否则颜伯伯也不会打算娶她。你不是说颜伯伯和她还没办理结婚手续吗?这就代表他们很尊重你的感觉,所以,蕾蕾,你要不要试著以平静的态度去面对她看看?”
好友的一番话,让颜晓蕾沉静下来。
小暗说的都没错,她也不能否认,北川雅子对待自己极好,不时嘘寒问暖,不管她怎么蓄意招惹,北川雅子依然面带微笑。
可是可是她心里总有个声音不断说著:颜晓蕾,如果你接受北川雅子,那就是背叛妈妈!
正因如此,她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想法呀!
暗亭嬅淡淡叹气,十分无奈。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种事,我也帮不上忙。可是,无论你决定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
“小暗”颜晓蕾感动地低喃。“谢谢你。”她真的感觉好多了。
“无聊!”傅亭嬅嗤了声。
颜晓蕾朝她吐吐舌头,扮个鬼脸,两个女生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