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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检查结果出炉
雷战的右手中指闭锁性骨折。
紧急开刀之后,以植入钢钉以固定伤处,预计至少要三个月才能完全复原。
“你的手这样,要怎么开演唱会?”经济人邹金宝对着雷战咆哮出声,一头白发几乎快被扯光。
“独奏的部分全改掉,不然怎么办?”
“你的吉他贯穿全场,还有钢琴独奏、小提琴独奏。还有乐迷是专程来听你的吉他独奏的,你现在是要我去哪里复制出一个雷战来!”邹金宝砰地一声倒入沙发里,只想拿颗枕头把自己闷死。
“妈的,你再啰嗦下去,我就顺便把另一只手也弄骨折,坐轮椅出场好了。你以为我爱这样啊!”饭店客厅里的咆哮声,清楚地传入房间里。
夏欣月抱着双膝蹲在床边,她泣不成声,却又咬着手臂不敢哭出声来。爱哭的人惹人厌,她从小就很清楚这一点。
都是她害他的!
“抱歉,我只是心情不好。不能弹吉他的演唱会,我算个鬼啊!发布新闻稿,提供退票,退票损失的部分我负责。”
“接下来还有十场,你打算赔几千万?”
“我的魅力没那么差,最多退个两成吧。总之,你先去准备新闻稿,说我打球弄伤了手指吧,然后叫那个后援吉他手准备上场。恭喜他终于有机会抛头露面了。”雷战自嘲地哈哈大笑着,声音却是干瘪而无力。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邹金宝叹了口气。
“无所谓了,本人成也吉他,败也吉他,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总之,你好好休息,我去处理相关事情。”
客厅恢复了平静!一种让人不安的平静。
阵阵烟味从门隙传人房间里,浓烈得像是催泪瓦斯。
夏欣月哭到再也挤不出眼泪后,她摇摇摆摆地站起身,定到门边。
她知道他对吉他有多么认真。忙碌如他,每天却仍会拨出一个小时的空挡来练吉他,否则他没法子休息哪。
这回惹的祸,连她都没法原谅自己了。
夏欣月轻推开房门,屏气揪心地走到他身边。
雷战没抬头看她,脸色冷峻地继续吞云吐雾。
“你出来干么?我在抽烟。而且本人现在心情很差,没空讨你的欢心。”恶劣的心情,让他的说话态度也随之夹枪带棒了起来。
“对不起。”她低语着。
雷战没接话,捻熄了烟。
“对不起。如果我的英文好一点,或者凶一点,或者我直接给他一巴掌,你的手就不会受伤了。”她努力在不哽咽的状况下,说出她内疚的心情。
“你就是太逆来顺受了,直接给他一拳,不就得了!你在现场有一堆靠山啊!你”雷战抬头打算要教训她,却在看到她一脸憔悴时,忍不住转而对着她大吼出声
“见鬼了,你是打算把眼睛哭瞎吗?你这个笨蛋!”
夏欣月被骂得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敢吭。
“你给我过来。”雷战对她张开双臂。
夏欣月鼻端一热,飞扑入他的怀里,一任他身上的烟味包围住她。
雷战搂着颤抖的她,他皱着眉,不知道现在是该安慰她,还是痛骂她一顿。
“接下来的演唱会怎么办?”她小声问着,忍不住担心。
“见鬼!你不要再提演唱会了!我管他后面几场演唱会去死!没搞头就没搞头,我手指头要骨折,难道是我能决定的吗?”
雷战气得抡起拳头,欲往空中一挥!
夏欣月正巧在此时抬头,一看到他正要飞击而出的拳头,她连想的时间都没有,她马上抱着头,往下一蹲。
雷战瞪着脚边抖得像秋天落叶的她,一股火气油然而生。
“你以为我要打你?”他怒吼出声,气到连牙齿都在颤抖。“你以为我要打你!你脑子有问题吗?!”
“我”夏欣月怯生生地仰头看他,却吓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怒不可抑的黧青脸庞、结实臂膀、孔武有力的身材及硕大的拳头,像童年梦魇突然间迎面而来。
夏欣月闭上眼,一动不动地紧抱着双臂,蹲在原地发抖。
“你以为我要打你!”雷战气疯了,只有法子反覆地说着这句话。
“你不会打我的,那只是我的反射性动作。”她闷声说道,脸庞却仍然埋在膝盖间。
“见鬼的反射性动作!”
雷战愤怒地踱步离开她身边,用力猛踢着墙边。他想把电视摔烂,想把桌椅砸毁,可他又怕吓到她。
“啊!”雷战大吼一声,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疯狂地甩向墙壁。
懊对他说出她害怕的真正原因吗?夏欣月悄悄地抬头看着震怒中的他。可他的心情已经够差了,她不想再拿儿时被家人施暴过的阴影,再来麻烦他。她现在只希望他能放松心情,好好地休息、好好地睡一场觉啊。
“对不起那真的只是反射性动作。”她挤出一个笑容,扶着墙壁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雷战停下所有狂怒举动,眼眸狂乱地盯着她。
“你还敢说!你愈说我愈火!就是你心里的潜意识以为我会揍你,你才会表现出那种反射性动作的!你是我老婆耶!竟然连我是什么样的人都搞不清楚吗?”雷战吼得喉咙发痛,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暴躁不安。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握着他的手臂,急切地想解释道。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雷战没受伤的左手忘了控制力道,忽地往她的肩臂上一捏。
夏欣月痛得小脸皱成一团,却努力硬撑,不敢让眼泪落下。
“见鬼了!你是该怕我的,我确实是会伤害你。”雷战倏地抽回手,倒退一大步。
他懊恼地猛扯着头发,火冒三丈地燃起一根烟,泄忿似地长吸了好大一口。
“没关系。”
“握痛你还没关系?难道要我出手打你,把你揍得半死,这样才会有关系吗?”雷战利眼一瞪,怒火再燃。
“你不会打我的。”她无助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再次强调。
“你刚才缩起来躲我的时候,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雷战没法子让自己降低音量,只好揉扯着已经够凌乱的发丝来分散注意力。
“对不起。”她低喃着。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拜托你走开,让我好好静一静!”雷战大掌烦躁地一挥,一转身又燃起了香烟。
夏欣月赶在泪水即将落下的那一刻,转过身掩住了泪,奔回了房里。
相信他不会打她,也不行吗?
主动先道歉,也不对吗?
那她该怎么做,才会让他不生气呢?
她宁愿自己不快乐,也不想他不开心啊。
夏欣月把脸埋入枕头间,让泪水无声地渗入枕巾。
早就知道自己不善与人相处,不善面对别人的情绪哪。那她怎么还会被爱情冲昏头,而决定嫁给他呢?
她这种人果然还是只适合与花花草草共处吧。花草不会让她揪着一颗心,不会让她牵肠挂肚。她只要付出努力,植物就会相对地蓬勃生长。
她好想躲进植物世界里,什么也不管。
她好想回台湾哪!
当咚!一声吉他音弦没拨好的混浊声,在室内回响着。
“该死!”雷战嘴里叼了根烟,含糊不清地诅咒着。
瞪着仍然不灵活的手指,他气愤得简直想一拳掐碎那根没用的手指。
“平时没事打拳击,你都没事!随便揍个人,就出状况,只是少了一层拳击手套,你就脆弱得不堪一击了吗?混蛋!”
雷战猛吸一口烟,在烟灰即将烧到手指头前,烦躁地将吉他往旁边一搁,重新再燃起一根烟。
东京演唱会顺利地度过了,预期的退票效应,并没有产生。观众们还是给了他最热情的回应“瑕不掩瑜”是乐评下的标题。
可他很难因此而感到高兴。工作上的完美,是他身为艺人所该付出的。他的歌艺加上他的吉他,才会是满分演出。况且,谁知道其他地方会不会有退票效应!
“见鬼!”雷战被烟烫到,粗声诅咒地把烟蒂丢到烟灰缸里。
他重新再燃起一根烟,叼在唇边,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房间
她“又”躲在房里了。
他们现在一天除了“请、谢谢、对不起”之外,还会说几句话呢?她忧愁的脸,让他没法子面对。他知道她内疚,但日子还是要过啊。
既然她没勇气开口,就让他强迫她面对吧!
雷战毅然起身,走到房间,推门而入。夏欣月正斜倚在窗边沙发上,对着窗外发呆。
“我吵到你了吗?”雷战粗声问道。
夏欣月惊跳了一下,还没回过身,就已经先扬起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没有,你没有吵到我。”
她跳下沙发,缓缓站起身。
“你能不能别像个小媳妇一样地小心翼翼,你这样让我的压力也很大。”他皱着眉,脱口说道。
“对不起。”她脸上的笑意尽数敛去。
“又是‘对不起’!你一天要不跟我说一百次‘对不起’,你就浑身不对劲吗?l他皱着眉,不耐烦地说道。
“对不”夏欣月慌乱的捣住唇,惊恐的看着他。
雷战原本想和她好好聊聊的心情顿时荡到了谷底。他板着脸,掉头就往外走。
当初那朵羞涩可人,会为他的音乐及言谈动容的小女人,为什么变得如此怯弱?
他不需要一个唯命是从、毫无个性的妻子。他要她像以前一样,对他绽放着像薰衣草般淡雅的笑容。他不要她一副唯唯诺诺,仿彿他一吼,就要崩溃的模样。
雷战一脚踢开房门,夏欣月则是紧跟在他身后。
“你不用管我。只要有一天不能好好地弹吉他,我的全身就满是排不出的废气。”
“都是我的错”
“闭嘴!我不想再听那堆没营养的废话了。”他忍无可忍地回头大吼。夏欣月咬着唇,强忍着泪。
她清瞿的身影是那么我见犹怜,雷战看得都内疚了起来。
他不希望她愈来愈怕他,可目前的他,完全没法子控制他的脾气。
“你要不要先回台湾?”雷战脱口说道。
夏欣月忽地缩了下肩膀,像被一记长针猛扎了一下。原本是说好东京演唱会结束后,她便要回台湾的,可现在情况有变啊!
“我不要回台湾,我要陪你。”她挺直背脊,说出她的想法。
“你陪在我身边,不会让我的手好得快一点。”他实话实说。
“留在你身边,我会比较放心。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她无法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扔下他一个人。
“我不是赶你走,我只是希望你快乐一点!”
“我很”快乐。夏欣月想说谎,可“快乐”两字梗在她的喉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看着她眉宇间的愁苦,她望着他眼中的忍耐。
两人同时别开了脸。
他无声地诅咒着,她则在心里叹息着。
这场婚姻要如何打破僵局呢?
铃铃铃铃铃铃
雷战的手机夺魂铃似地拚命响着。
“我们待会儿再谈。”他说。
夏欣月点头,忍住泪水。她绝对不哭,否则被他认为她是博可怜,还算事小。万一他又因此而心情不好,那她也会很难过的。他不会知道她有多喜欢他充满自信的笑脸啊“喂!有什么鬼话,快点说。”雷战对着电话那头的经纪人低吼出声。
他听着电话那头的报告,愈听脸愈沈!
一家小报不知道打哪得知了他在日本和老外打架的消息,还绘声绘影地说他那天是为了女人争风吃醋。
之前因为怕麻烦,所以他和欣月的结婚并没有对外公布只有团员、经纪人及少数核心工作人员知道情况。
夏欣月不爱在公开场合出现也帮了大忙,所以他们结婚三、四个月以来还算幸运,没人猜问过夏欣月的身分。这下好了,丑闻一日一传出,记者八成会开始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种时候,夏欣月还跟着他,目标着实太明显。况且,她胆子又小,哪经得起吓。
“见鬼了!那些家伙吃饱撑着吗?”雷战忽地背过身,不想他脸上的狰狞愤怒吓到她。
“我知道了,我今晚就解决这个问题嗯你先帮她订一张回台的机票。”
雷战挂上电话,大跨步地走到夏欣月面前,握住她的双肩,命令道:“你明天就回台湾!”
“为什么?”夏欣月的水柔眸子,不解地凝望着他。
“你不用问原因。”万一她知道又是那天的pub斗殴事件所引起的风波,她一定会开始“二度”自责的。
夏欣月望着他铁青的脸庞,她紧握着他的手臂,不安像一条大蛇缠住了她的颈子,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爱他,她不想被放逐到没有他的地方。
“如果没有原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叫我走?”她忧心如焚地追问着。
“我说没事就没事!”雷战低吼一声,脑中盘算着该如何用最快、最隐密的方式好让她离开。
“我不相信。”夏欣月握紧拳头,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我管你相不相信,反正你回台湾去就对了!”
“我”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雷战忍无可忍地大吼了一声。
这一回,夏欣月没被他的恶吼吓到。她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难过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雷战看着她脸上受伤的神态,他自责地想甩自己一巴掌。
他的手掌在身侧紧握成拳,却始终没有伸手抱住她,给她安慰。他的心里也有疲惫与愤怒哪,为什么不是她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呢?
夏欣月缓缓地后退着,目光却不曾有半刻离开过雷战,他压抑的表情看来像是受够她了,她一度还以为自己能带给他快乐的啊还要再看着他继续痛苦下去吗?他每一次弹奏吉他时的不顺手,都会让他难受,让她自责啊。
为了他好,她该勇敢的。
夏欣月的心沉到了地狱谷底,可她抬头挺胸,尽全力地对他微笑着。“我应该勇敢一点,对吗?”
雷战皱着眉,心里闪过一阵不安。
“我们离婚吧。”她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离婚!”雷战的咆哮声几乎掀了屋顶。
夏欣月抱住双臂,觉得全身血液都凝结了起来。
“见鬼了!你说的是什么鬼话!我们干什么要离婚?是你杀人,还是我放火了!”他气得毫无理智,伸手就揪她过来。
“你并不需要我。”她不敢说她是为了他的快乐,否则他不会放手的,他已经把呵护她变成一种习惯了啊。
“屁话一堆!婚姻就只是一种需要吗?那我们相爱的感觉又算是什么!好吧,就算我不需要你,你就不能试着为我而努力一些吗?对你来说,我究竟算是什么!”
雷战瞪着她苍白的脸,他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气息粗重得像是浴血奋战的人。
“我们之间从来就是我一味的主动,如果今天热烈追求的人,换成是其他男人,你也一样会接受,对吗?对吗?”他咄咄逼人地追问着,气急败坏到连手指陷入她的肩膀都犹不自知。
夏欣月感觉不到痛,因为她的心更痛。他已经愤怒到还忘了她其实怕男人,不爱接近男人,她还能再说什么。
“你说话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好一句不知道!反正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自作自受!”连日积压在雷战胸口的情绪,火山爆发般地炸了开来。他眼里冒着火,额间、颈间、臂上的青筋全都爆突而出。
凭什么他一定得永远是这段关系里的付出者,凭什么就连她提出离婚了,他还要屈居劣势,一副拚命想要挽回的孬种德行。
“妈的,你想离婚就离婚吧!”
隔天,他们签字离婚。
她坚持不要他的钱,他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
爱怨情仇,都从彼此签字离婚的那一刻起,灰飞烟灭了。
她回台湾,而雷战则把自己关在饭店里,整整三天都没出门。
闭关期间,他写了三首曲子。
那旋律不用配上歌词,就已经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团员们听到时,全都红了眼眶。
雷战以为自己可以放下,毕竟那不过是场短暂的婚姻,他对她的爱恋也很可能只是他一时的迷惑。
他的祖父母、爸妈,都是一见钟情结婚的又如何,总是会有基因突变吧!况且,像他这样不羁的浪子,任谁都知道他不适合婚姻。
可是,离婚半个月后,雷战开始严重失眠。
因为她幽怨的眼神总在睡梦中騒扰着他,提醒着他,他其实比想像中的还在意她。那他为何会答应离婚呢?那她又为何会提出离婚呢?
于是,雷战开始检讨他们的关系。
于是,内疚的阴影开始笼上他的心。
当初就是爱上她的体贴依顺,他又怎能强制地要求她快速地变得独立自主呢?
他嗓门大、吼人凶狠,也是公认的事实啊,他怎么不多担待一些她的害怕呢?哪段婚姻,没有适应期呢?
一个月过去,雷战忍不住在凌晨时分,拨了电话给她。他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她的声音出现,听到的却是
“您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后再拨。”
“您拨的电话号码足空号,请查明后再拨。”
“他妈的!你以为我稀罕找你吗?”
雷战忿忿地把手机往地上狠狠一摔!手机没摔裂,他气得冲上前再补个两脚。
“三个月后,我巡回的最后一场,就是台湾。到时候,你有本事就别让我遇到!”雷战撂下狠话,一脚将手机踢到他看不见的角落。
继而抓起吧台上的酒,将自己喝成不省人事。
醉了,最好。
最好什么事也想不起来,最好把她的微笑、她的身影全给忘个一干二净。
“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