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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病床上沉睡的小脸还挂着泪痕,模糊地发出梦呓,直到修长的大手握住她的,另一手拭去那些晶莹,她才又沉沉地坠入梦乡。
他的手心贴着她的粉颊,凝望着她有些憔悴的小脸,才惊觉埋在心底的思念原来深沉到足以将他淹没。
在椿馆见到她时,他心口像被猛地一撞,无限狼狈与冲击被掩藏在他看似云淡风清的微笑下,只有他知道自己转过身熄掉香烟时,手在颤抖。
呵!以前人人都说他的心是铁铸的,天塌下来也笑得一派潇洒无畏,他的字典里没有“不敢”两个字不知何时,那些全都变成骗人的谎话,全都是为了那个被他戏称为小白兔、明明就柔弱无害的小女生。
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差点没命,因为安眠葯和酒精使她陷入昏迷,在海面上载浮载沉。
“她身上没有外伤,我们不排除她是喝醉酒闹自杀。”稍早他赶到医院,一名员警这么告诉他。
“天色这么晚,”另一名员警却说道“有人报案说见到有人自杀,我们怀疑报案的人跟她的坠海有关,因为那个人用公共电话,甚至故意让我们找不到他。”
杨昀骐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崇华。
可是医务人员随即告诉他,依莲可能有间歇性的失忆,她声称想不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会是巧合?但他不敢冒险,打了几通电话,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托他们暗中调查,才放心地到病床旁陪她。
叶依莲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让她感到紧张,但随即她感觉到有人握着她的手
就像好多年前,那个总是在她身旁说会陪伴她、默默地付出温柔的人,也是这么的将她的手包覆在他手中。
叶依莲转过头,连夜赶到医院又守着她一夜的杨昀骐趴在床畔睡着了。
她还在作梦吗?梦里独自在异国街上哭泣的她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他像过去一般地牵起她的手。
“别哭。”她听见他说,然后她安心地沉入梦乡。
走廊上和隔壁病床的声响让她知道这不是梦,她怔怔地看着杨昀骐侧趴的脸,眼圈下有着疲态,而他的手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放开她。
既然不要她,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可是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再紧张不安,因为有他在。
杨昀骐睡得并不沉,须臾便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先确定她还好好地躺在床上。
“你醒了?”
叶依莲来不及装睡,不过她也睡得够多了,干脆睁着一双圆眼看着他。
昨日在椿馆时,也许是太多闲杂人等,让她不敢把话问出口,这一刻她突然有了勇气和冲动。
“小莲?”怎么呆呆地看着他,却不说话?杨昀骐有些担心了,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
她眨了眨眼睛,显得无辜而可怜兮兮,却不知那样的神情一直是他的致命伤、他杨昀骐铁石心肠的罩门!
没一会儿,那些被抛弃在异国的悲伤回忆涌上心头,圆睁的大眼里甚至挤出了水气。
“你都不要我了,还来做什么?”说到最后一个字,嘴巴扁扁的,泪珠也滚了下来“你把我丢掉了。”愈想愈伤心,伤心到语无伦次,累积了多年的怨怼与哀伤一古脑地倾泄而出。
杨昀骐赶忙坐上床畔,安抚她。
“别哭。”见她哭得像被抛弃的小孩子,他有些手忙脚乱了,本来还迟疑着不敢抱她,最后还是叹口气,将她拥入怀中。“别哭了,是我不好。”
敝他当年怎么也想不出让她不要为他担心,又能让她乖乖待在国外的方法。
十纹兰的解散牵扯到太多恩怨与风雨,杨家在黑道的势力兵败如山倒,她回来并不安全。
叶依莲仍然孩子气地呜咽着“讨厌鬼我讨厌你”她本来就讨厌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让她喜欢上他之后,却又不要她了?
“我知道。”他苦笑,想起过去,她总是在嗔怒时这么骂他。
巡床的护士走过来,希望他们可以安静一些。
叶依莲确定无外伤,也做过脑部超音波检查,医生判定她的失忆是心理因素,只要定期找心理医师辅导便成,因此她今天就差不多该出院了。
“嘘,别哭了,”杨昀骐只得诱哄着“等等医生生气了,会抓你起来打针。”
叶依莲将头枕在他肩上,吸着鼻子,半嗔半怨,又把她当小孩子!
可是,这几年每次想到他这么哄她,她就好心酸,因为她一个人哭泣时再也没人这么哄她。
想到这里,她又断断续续地抽噎着“我最讨厌你了呜呜”
“我知道。”杨昀骐忍不住怜宠地笑了,亲了亲她的额头。
他当年是发了什么疯啊?竟然做出那样的决定!他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当时如何狠下心来签那纸离婚证书,怎么狠得下心肠让她独自在异国孤单啜泣?
事实上,他犹豫挣扎了许久,而在当时,他只能被时势和现实逼迫,做出那样的决定。
她才不过二十岁啊!他怎么能让她回来,却面对他将坐牢,且随时有人会找她麻烦的危境?
“我最最最最讨厌你了!”几乎已是有些撒娇地嗔怒着。
“好好,我知道,我们回家去吧!你再哭下去护士要杀人了。”他半开玩笑地哄道,果然见到护士小姐又好气又好笑地瞪大眼。
叶依莲身体却僵了僵,她坐起身。“回去哪里?”他要她回哪个家?她的家吗?叶依莲小脸突然惨白。
不!她不能回去!崇华和那群人会找到她,她等于自投罗网!
杨昀骐看着她,眼神有些深沉,像过去他在思考着只有他自己能明了的心机时,总是露出这样的表情。
“回我家,还是你记得你住的地方在哪里?”
叶依莲慌张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对了!她失忆了!她必须继续扮演失忆者的角色。
杨昀骐微笑,怜宠的拍拍她的小脑袋瓜“那就对了,我先去替你办出院手续,等等我们就回家。”离婚协议书还没送户政事务所,所以他要替她办任何手续都还很方便。
“我要跟你去。”她紧紧抓着他的手,怕他消失,也怕“那些人”会在他离去之时突然冒出来。“我跟你去办出院。”
望着她惊恐不安的小脸,杨昀骐的眼色更加深沉了,但他只是微笑着,带着安抚地牵起她的手。
“好,我们一起去办。”
看来,他得快些查出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们俩回到向阳山庄,叶依莲才发现,杨昀骐几乎是千里迢迢地赶到医院去。
他们早上离开医院,回到山庄时却已经下午了,虽然说中途他还特地带她去吃午餐,采买一些生活用品和衣服。
她得在他那里住上一阵子,虽然不知这“一阵子”是多久,可是她至少找回了七年来日思夜想的臂弯,她宁可当自己真的失忆,不要去想其他。
车子驶进椿馆专用车库里,叶依莲却一脸胆怯地不敢下车。
她竟然忘了,他家里可能不只他一个人。
会不会等会儿就走出一个女人来,而她这个前妻只脑瓶边站?
她不应该没想到的,只是因为太依恋重逢后的喜悦,太想紧靠着这世上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臂弯,却把一切抛诸脑后。
“怎么了?”打开车门,杨昀骐见她一脸无措。
“我我就这样跟你回家,会不会不方便?”她低着头,忍不住揪着衣襬,心里头无限的彷徨与酸涩。
杨昀骐愣了两秒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我还是一个人。”他淡淡地说,仍是一脸安抚地笑“我现在在民宿当主厨,和民宿的同事住在同一栋房子,不过我们都保有各自的生活空间,等你休息够了,晚餐时我再和你介绍他们。”
他想起她一向怕生。
“还有,房东你也认识的,虽然以前可能只见过几次面。她是林老帮主的孙女,以前帮里的男孩子都怕得要死的女山大王,记得吗?”
叶依莲对十纹兰的记忆不多,除了跟他有关的才会印象深刻,不过她仍是点点头,心里因为那句“还是一个人”忍不住心头发热,却止不住愧疚。
其实她刚刚一点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她只是想说,如果不方便,她也不勉强。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因为知道他仍是一个人而欣喜,多么自私啊!
他又对着她伸出手,笑道:“走吧!”
晓葵在大门口看到杨昀骐的车驶进车库,接着又见到他牵着一个女人的手下车来,嘴巴张了又阖,阖了又张。
那不是昨天和杨大哥签离婚协议书的
“你在干嘛?蚊子都跑进去了。”阿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然后随着她的视线,也看到杨昀骐和叶依莲的背影。“原来杨大哥交女朋友了啊!”阿灿的嗓门之大,让她感觉到周围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
“不关你的事,别乱说。”晓葵转过头,果然看到隔壁的隔壁那个老是明目张胆地对杨昀骐示好的花小姐也看向他们。“你刚刚眼花了,杨大哥还没回来啦!”晓葵故意大声地说,推着阿灿进门。
“什么眼花,我明明”接下来的话被晓葵捂住。
被遮住口鼻无法呼吸的阿灿还没弄清楚晓葵挤眉弄眼是为了啥,就看到那个穿得花枝招展、身上香水会呛死方圆百里所有蚊子的花小姐走了过来。
“骐哥还没回来吗?我烤了苹果派要给他呢!”花小姐一边说,一边朝车库的方向张望,她刚刚明明看见杨昀骐的车子从外头回来的。
“还没有,杨大哥还没回来呢!”晓葵连忙否认,手还是没放下来,她可是遗传了母亲家族的怪力,阿灿这个弱鸡大学生连力气都比不赢她,只能胀着猪肝色的脸,呜呜乱叫。
“喔?”花小姐一脸疑惑“可是我看他的车在啊!”“杨大哥没有开车出去,他的车当然在。”
“是吗?”花小姐又看了晓葵和阿灿一眼,然后悻悻然地说:“他快被你闷死啦!”说罢,转身扭腰摆臀地往回走。
晓葵这才慌慌张张地拿下手,还忙不迭地在阿灿身上擦着“啧!你有没有吐口水在我手上?”
死里逃生的阿灿白了她一眼,拚命喘气“我没告你谋杀算不错了。”
“我先跟你说,但你不准到处乱讲,刚刚跟杨大哥一起的是他老婆。”晓葵还在擦手。
“老婆?!”阿灿惊呼出声“杨”话尾又被晓葵堵住。
“死阿灿,你是听不懂国语喔?叫你不要到处张扬,你还喊那么大声,找死!”
阿灿用两手才把晓葵的手拔开,气喘不休地骂道:“怪力女。”
“总之你不要到处乱讲,杨大哥跟他老婆好像要破镜重圆了,你的大嘴巴不要坏事。”
“破镜重圆?你去哪里听来这个八卦?我怎么都不知道?”
昨天签离婚协议书,今天人就被带回来,而且看样子杨大哥昨天的失常和今天的请假都是为了前妻,以她有限的想象力思考,应该是破镜重圆吧?晓葵没回答阿灿,只是兀自沉吟着。
“喂!地球总部呼叫涂晓葵!”阿灿在她面前招着手,直到她总算回过神来。“你干嘛那么关心杨大哥?”莫非
涂晓葵白了他一眼“杨大哥对我们那么好,你不关心他吗?”
“关心啊!”男人之间最重视的就是义气!
“这就是了,我看他很爱他老婆,所以我希望他们能够复合成功。”
“你又知道他很爱他老婆了?”奇怪,她的八卦到底从哪里听来的?阿灿开始怀疑晓葵瞒着他,到他不知道的地方去听来这么精采的八卦,实在太不够义气了。
“因为,”涂晓葵一脸若有所思“我总觉得杨大哥很寂寞。”昨天来访的两人则间接印证她的直觉,她想杨大哥并不想离婚吧?
“男人到了这个年纪,身边还没有美眉,是会很寂寞,”阿灿摸着下巴,一脸莫测高深“不过那是杨大哥自己不要,pub那个露露和隔壁的花小姐不是都对杨大哥很殷勤?”
而且两个都长得不错,一个身材火辣,一个妖娇美丽,只是性格都有点令人不敢恭维。
晓葵翻了翻白眼,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不要用你色情的思想来解读我的话,快去工作啦!不然我跟阿姨告状。”
“你真的很像管家婆耶!”在晓葵开始摩拳擦掌的威吓下,阿灿只得夹着尾巴滚回去上工。
因为在医院时,叶依莲只是把本来脏掉的衣服换下,所以一回到杨昀骐的住处,她就先去洗个澡。
在她洗澡的空档,杨昀骐则接了几通电话。
“阿骐,是我,”电话那头传来死党的声音。
这些年来,大虎他们始终没和他断了联系,在牢里那段日子,他们探监探得很勤。
当年的校园风云儿一个个走上跌破师长们眼镜的人生,尤其是那个万年留级生大虎,如今已是刑事局重案组的小队长。
当年他考上警校时,带过他的老师几乎都下巴往下掉,也幸亏当年杨昀骐阻止他加入帮派,否则他大概也和杨昀骐一样,在牢里蹲过一回。
“抱歉,重案组这么忙,我还麻烦你。”忍不住摸出口袋里的烟,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估计叶依莲不会这么快出来,于是纯熟地把烟点上。
“够了喔!咱们哥儿俩是什么交情?说这种话当心我跟你翻脸!”大虎在另一头没好气地啐道“我帮你查过了,那个叫王崇华的今天还照常到他的律师事务所上班,不过他有跟派出所备案,说他未婚妻和他出游,在昨天夜里出了饭店大门之后就没回去了。”
杨昀骐眉头拧了起来,一边打开落地窗。
依莲才刚失踪,身为未婚夫今天马上就回去上班,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又或者他天生就是那种工作狂?如果是这样,他昨天又何必专程陪依莲来这里一趟?
“小莲在我这儿,但我暂时不想她被找到。”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之前,他不放心让她回去。
“啊!你终于想开啦?真是谢天谢地,我以为你打算一辈子打光棍。”大虎忍不住取笑道“包在我身上吧!你快点和你那只小白兔和好,我实在不想我们一群兄弟都过得好好的,就你一个人躲在那鬼地方发霉。”
杨昀骐轻笑“你要我告诉大姐头,你说她的地方是鬼地方吗?”
“拜托!千万不要,她比我们局里那些母老虎全部加起来还可怕。”
两个男人在电话两端大笑出声。
“对了,我得先告诉你,”迥异于上一刻的闲聊,大虎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最好小心那个叫王崇华的家伙,他有过三次替东南亚大毒枭雷龙辩护的纪录。
“虽然他是个律师,替人辩护也没有什么,我的密报却说雷龙最近又找上他,他也算很小心且懂得避嫌的人,却被我的线民发现他和雷龙的人会晤,我怀疑雷龙威胁过他。”
大虎的话让杨昀骐眉头的结打得更紧了。
“小莲她有可能是不小心被牵扯进王崇华和雷龙之间的利益纠纷,而被灭口,是吗?”杨昀骐问道。
“很有可能,所以我才说你最好小心一点,必要时开口跟我说一声。”
“不,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动用警方的人,很容易打草惊蛇,”杨昀骐折掉香烟,看了看浴室的方向,叶依莲差不多要洗好了。“我会找人帮忙,过两天再打给你。”
“没问题,你们自己小心。”
通话结束,浴室的门正好打开。
叶依莲刚洗完澡,脸颊因为热气而红得像桃子,微湿的发披在肩上,有些鬈翘,那模样和以前的她几乎没两样。
杨昀骐转过身看向她,却很快地把眼神移开。
即使经过许多年,她粉颊酡红、一脸小迷糊的模样,还是最令他心动的画面,他们毕竟分开那么久了,一点点撩拨都能够点燃火花。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或先休息一下?他们九点才会开饭。”
“我还不饿。”依莲站在原地,两手揪着衣襬,神情举止又变得像当年刚嫁给他时那般,像小学生面对老师。
杨昀骐苦笑。
七年的时间已经把一切都推回原点了吗?
毕竟他们只共同有过三年的回忆啊!对一个人的一生来说,也许短得没什么分量。
虽然那三年对他而言,已经足够在他心头划上一道缺口,名为“思念”七年来始终没有愈合过。
“我把你的东西放在刚刚那个房间,你这段时间可以睡那里。”他指着自己的房间说道。
罢才他已经先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来,毕竟这层楼只有一张床,他一个人住,本来就用不着摆上两张;现在她住进来,他当然把能睡的先让给她,过两天再去张罗另一张床来。
叶依莲看向开启的两间房门,自然知道他打算睡另一间客房,生疏得像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刚刚在洗澡的时候,她突然在想,如果这七年间,她勇敢一点,主动来找他,现在他们会如何?又或者七年前,她鼓起勇气问他为什么与她离婚,问他究竟有没有爱过她,结局是否会变得不一样?
她已经因为自己的胆小而错过太多了啊!
“小莲?”怎么又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也不回答他?杨昀骐忍不住又担心起她的身体状况。
“为什么?”胀红着脸,她双手紧握着,十指几乎掐进掌心的肉里。“你为什么要跟我离婚?”这句话说出口,好像花了她生平最大的力气才讲完,让她觉得整个人紧张得都要虚脱了。
她做为妻子有权利这么问吧?虽然她这个妻子当得实在不怎么称职,和他在一起时没为他分过忧,与他分开了也只知道要逃避现实,连嫁给他都是因为胆小不敢反抗才胡里胡涂嫁掉的;现在想想她要是被离掉,似乎也没什么好值得人同情。
结婚时不敢反抗,离婚时不敢问,她的人生还要在多少个“不敢”上任人宰割?
杨昀骐完全没料到她会在这时间问起这个问题,有些怔住,他以为这个问题好歹该让他和她都有心理准备之后再来谈会比较好。
“我做错了什么?”这句话足足晚了七年才问出口。“还是,你只是因为不喜欢我你老实说其实也没关系,”因为紧张,忍不住就显得叨絮起来“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样”说到最后一个字,小脑袋瓜又垂了下来,声音开始哽咽。
唉!事到如今,她还有资格难过吗?明明在今天以前,她还和另一个男人来找他签离婚协议书,不到二十四小时,她竟然在这里质问前夫为什么不要她。
她甚至逃避现实躲了七年呢!有什么资格怪他?
杨昀骐心里叹着气,走向她,握住她手时不舍地抹去那上头坠落的泪珠,拥她入怀。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他早该讲清楚的,却因为该死的自卑,以为出现了另一个男人就是他该离开她生命的时候,以为一切都可以潇洒的不用交代。
“七年前爸要我们离开,本来就是有原因的。”他抱她在怀,脸颊贴着她的发顶,一手在她背上安抚地轻拍着。“当时十纹兰面临很多问题,黑道敌手的挖墙角动作,还有白道的围剿,他估计十纹兰很快要穷途末路,因此要我们俩出国去避风头。”
而他老人家留下来和弟兄同进退。
依莲半侧过脸,将脸颊贴着他的心窝,双手环住他的腰。
虽然经过了七年,可是看来,她身体对他的依赖,并没有因此减淡,她总是很自然地在他怀里寻找最舒服的位置无论是在什么时候。
“就在我们出国前,爸的堂口出了事,有人密报我们运毒走私。本来以为只是被诬陷,却没料到天字堂底下真有人把其他帮派走私来的毒品私吞,整个堂口的人都被牵连,我不可能在那时候自己一个人离开。”
“你可以跟我说,我可以陪你一起。”她宁愿跟他在一起,也不想被蒙在鼓里,然后被迫离开他。
“你帮不上忙,而且在那时送你离开正好,就算天字堂日后有什么烂帐被揪出来,也不会牵连到你。”
“你如果告诉我,我可以乖乖的等,等你把事情解决,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虽然什么都不会,可是我愿意等。”
虽然她没有成为当家主母的能耐,没有能扶持丈夫的手腕,但如果她能做的就是耐心守候,她会愿意默默地等待,即使孤独也心甘情愿。
那一瞬间,她终于能够明了母亲的心情了啊!
无关乎相守时间的长或短,而是坚信彼此相爱,只要看着相同的月光,就能期待再一次的相聚。
“我就是不想让你等。”
“为什么?”忍不住又哽咽了起来,好心酸。
她以为就算她是一只小白兔,也有最起码的优点,就是会乖乖等待。
杨昀骐垂下眼,不想再把其他会让她自责的事实透露更多。
不想让她等他,因为最后事情愈演愈糟,糟到他得因为藏毒而服刑;因为那对她不公平,她还那么年轻
“我只是认为那样对你最好。”
每个人都喜欢替她做决定,觉得这样最好、那样最好,却都不喜欢问她的意愿。
可是如果她不要那么懦弱,又何来这七年的白白等待呢?怨天、怨地、怨他人,其实最该怨的是自己啊!
如果她能够再勇敢一些,需索他的承诺,就算显得任性也好,至少不是什么都不敢做。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不敢来找你。”她语带委屈,双手紧紧抱住他。
她好想念这个胸膛、这个怀抱,好想念他的体温和味道,也好想念他的双手和声音,那是崇华陪了她五年,却始终无法取代的。
她从来没想过要和崇华有结果,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好自私,可是又害怕继续下一个七年的煎熬,只能逼自己了断。
错了那么多年,甚至还负了另一个人,活该她一辈子只能任人摆布。
“我没有不要你。”他说。
“那么”吸了吸鼻子,忍不住蹦起勇气“你不会再把我丢掉了,对吗?”小手揪住他的衣襟,像害怕在下一刻就被抛弃,红着脸向他索取承诺。
杨昀骐一手抚上她的脸,像过去一样眷恋那份娇柔与亲密,忍不住想抚去她脸上的不安“我不会丢下你,只要你还需要我,只要我还能够带给你安全无虞的生活。”
叶依莲睁着圆圆的大眼,心安了,却仍旧迷惘。
夫妻不是应该无论贫病困苦也要互相扶持吗?她不要他丢下她,不只是希望能够靠在他的臂弯,也希望两人无论未来如何都能够相爱相守。
这个男人啊!老是想把一切风雨为她挡下。是她没有能力让他信任,又或者他仍旧只当她是应该护在羽翼之下的责任?
他所给的承诺是不是代表着哪一天他觉得她不再需要他,又或者当他遇上了他认为不能与她一起承担的困难时,他就会再次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