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

邓星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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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家,在大中国的南方,是一座有古塔、有护城河、有城墙的古城。

    她每天完成私塾先生布置的功课后,都要坐在窗前向外眺望,望那苍老、沉默而又威严的城墙,望城墙在大地上映出的巨大的影子。她其实从来没有去到过城墙边上,只是固执地认为那城墙一定是有生命的,它一定是从地下生长起来的,在眼前如同英雄般耸立着;它有青绿色的颜色,有像妈妈的头发一样的纹理;她甚至在想,总有一天,在城墙头上会开出一蔟美丽的花朵。

    其实并不只有她,整个古城的人都对城墙有一种向往,认为只要城墙不倒,他们就可以在古城的世界里快活着。

    匆匆几年过去了,她已经长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那粉扑扑的小脸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们不禁惊叹她的美丽。连眼光最高的老婆婆都说:“真是个美人坯子。但要说灵气还是比不上阿倩”

    阿倩是她的母亲。

    城里人都在好奇着陆家的小姐到底将许给哪家的少爷呢?胆大的后生当面去问了陆老爷,陆老爷只是笑笑并不作答。李大叔奚落他们:陆老爷这么大年纪了,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许给天皇老子都不奇怪!不是哪家的大少爷难道还是你们呀?!

    大家哄笑着,相互打趣着走了,留下陆老爷一个人站在陆家的大门边,淡淡的笑着。

    她依然还是喜欢望着城墙。城墙就像是他的亲人一般。那厚重的城墙总是让她想到她的父亲。

    父亲很爱她。小时候父亲总喜欢把她举起来,让她骑在父亲的肩头。父亲的大手抓着她的脚踝,不停地说:“嗬呦呦,骑马驮,骑到天边摘云朵。”她就兴奋地挥舞着手臂乐呵呵地笑。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的身后总有一抹粉红的身影,很温柔地看着她——那是她妈妈最美的时候。后来,她妈妈染上了不治之症。妈妈的病是父亲永拧着的眉头。

    在妈妈刚刚去世的那一段时间里,她父亲脸上一直笼罩着沉重的阴霾。从那之后,她的世界里就只有父亲了。可父亲的世界里还有很多东西。父亲越来越忙了,总是清早走深夜回,街坊们遇见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人们都在猜想:是不是陆老爷在外面有了欢好?可她知道,父亲每天不论多晚都要回家的。父亲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她把踢出去的被子盖好。这是她幼小的心灵与父亲宽阔的胸怀之间连接的楔口。她的心里面装满了幸福和快乐。

    就在整个城里的人都等着看这陆家小姐找一个什么样的白马王子的时候,陆老爷却用轿子把她送到千里之外的长沙女中读书去了。她在轿子里坐着,心却就像一只兔子一样蹦跳着。面对外面充满新奇的世界,她知道她将要真正的触碰到她心中仰望了十多年的城墙了。

    满城人都向陆老爷投去不解的目光。这陆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女孩子到了该找婆家的时候还去外地读什么书呢?陆老爷面对众人的诘问,他只是报之淡然一笑。

    城墙变得更加苍老、悲凉和寂寥。在阳光的照射下,城墙投下的阴影中有一团一团的浮尘,那些白色的颗粒像一只只小虫子,乱七八糟的撞在一起,最后又什么都看不到。

    十几年后的一天,古城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县衙抓到了一个女匪首,这个女匪首就是陆老爷用轿子送去长沙女中读书的宝贝女儿陆小姐!现在,这位陆小姐被五花大绑捆着,押在城墙的跺口上,将要被斩首示众了!

    这是陆小姐吗?

    她那么温柔美丽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会成为匪首吗?

    满城人都不敢相信。

    陆小姐穿一件红色的旗袍,面无惧色,双目圆睁,紧咬着嘴唇,风吹拂着她的黑丝般的长发在空中飘舞。

    刽子手的屠刀落下,立即有股鲜血喷满了一面城墙,象一朵巨大的牡丹花映红了天上的流云。

    又过了几十年,人们在古城的革命烈士纪念碑上看到一个醒目的名字----陆爱玲。

    啊!这不是人们传说的陆小姐吗?古城的人们又当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