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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紧绷的沉默中返回溪鱼镇。
她心知肚明,他的不悦是针对他自己而非她。他是个饱受挣扎之苦的男人,25英里的路途中,他几乎一动也不动,只是眉峰深锁地瞪着前方的道路。直到抵达她家门前,他才挺直肩膀,一把抓起手套,不发一言径自下车。她随他走到卡车后面,等他放下车尾的门。
“你介不介意帮忙我扛上二楼?”她打破冗长的沉默问道。
“这对女人而言太重。”
“没关系,我还能应付。”
“好吧!如果太重就说一声。”
就算手脱臼她也不会说一声。此刻他们宛如两个搬运工,只有纯公事的关系。
盥洗台和衣橱先后抬上楼。下楼时,她谨慎而他则是暴躁地保持沉默。她本能地明白从今而后再也无缘见他一面,在珠宝店前他已经下定决心。最后他们将大床、床头板和床尾板抬上二楼放好后,他说道:“如果你有工具。我可以替你把床架好。”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来。”
自悲惨的回程以来,他首度直视她的眼睛。“梅琪,单单这该死的床头板就有60磅重!”他气冲冲的。“万一摔裂了,你和这宝贝骨董就此告别。现在去拿螺丝钳和螺丝起子来!”
她将工具递给他。退后一步看他单膝跪下,埋头分解零组件。
“来,握住它免得掉下来。”他径自命令,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她试着别开视线,摒除对他这种男性化工作的吸引力。
他架好床板,整个人站在床中间。“呃大功告成。床垫呢?”他飞快瞥一眼她放在角落的单人床。
“在车库里,我会请父亲帮忙。”
“你确定吗?”
“是的。他不会介意。”
“呃既然如此,”他抽出手套,不再作另外提议。“我最好走了。”
“瑞克,谢谢你的卡车和你热心的协助。”
“你买到了好东西。”他们一起离开房间并肩下楼,在困窘的情感虚空中,他直接走向后门。
她礼貌地为他开门说道:“再次谢谢你。”
“嗯!”他的回答简短而冷淡。“再见了。”
她坚定地关上后门,心想,嗯,到此为止了,就是这样。喝杯茶吧,梅棋,上楼观赏你的新家具,把今天完全抹去。
但屋里似乎变得沉郁,她突然兴趣缺缺,早先的兴奋已不翼而飞。她踱向厨房的水槽,转开热水龙头灌一壶水放在炉子上加热,然后心不在焉地取出茶罐,黯然地瞪着茶包,毫不在乎茶的滋味。
屋外,瑞克砰然摔上车尾的门,大步走向驾驶座猛地坐上去,座椅突然嘶的一声裂了,他侧转身伸手去摸,嘟囔一句:“狗屎!”
他侧身一看,梅琪的螺丝起子在塑胶套上戳破了三个洞。刚才他把起子插进后口袋忘了拿出来。
“狗屎!”他愤怒不已,拳头猛捶方向盘,因为被自己的感情困住而怒气冲天。
他静坐良久,疲惫地用拇指按压眼睛四周,终于面对自己生气的真正理由。
你真卑鄙啊,竟然拿她出气!即使你要就此一去不再来,至少也该保持风度的离开。
他抬起头,近乎视而不见地瞪着前方,不想回头,又渴望再看她一眼。
你究竟要什么,席瑞克?
我要什么重要吗?眼前我有自己应负的责任。
他突兀地发动引擎任其空转,确保自己会在60秒内回来,直接回到他归属的地方。
他用力叩她的门,力道大如他的心怦怦撞声胸腔。她手拎茶包拉开大门,两人目光交锁,定定站着就像硬纸板人儿。
“这是你的工具。”他终于开口,将螺丝起子递给她。
“唔”她接过去。“谢谢你。”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而且头儿低垂。
“梅琪,对不起。”他的语气不禁柔了些。
“没关系,我了解。”她拿茶包缠绕螺丝起子,眼睛依然盯着地上。
“不,你没错。是我不讲理拿你出气,我”他的手握紧又松开。“我自寻烦恼,不该拖你下水。我要你知道,我不会再来打搅你。”
她落寞地颔首。“我想这样最好。”
“我要”他模糊地指向卡车。“我要回家,照你的建议去做,只看好的一面,希望我的婚姻会成功。”
“我知道。”她低语。
他注视她挣扎地掩饰感情,但是颊上的红晕泄漏了一切,令他忍不住想起玛丽号上的时光。他的双手紧贴大腿,以免冲动地摸她。
“呃,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刚才怒冲冲离开的方式太无礼。”
她再次颔首,努力隐藏眸中的泪。
“呃”他退后一步沙哑地说:“祝祝你圣诞快乐,希望你的事业一切顺利如意。”
她抬起头,他看见泪水在她眼角闪烁。“谢谢你。”她强颜欢笑。“也祝你圣诞快乐。”
他退到台阶边缘。有那么令人心酸的一刻,他们用眼神诉说着对彼此的渴望和需要。她的棕眸带着泪光,他的蓝眸显示他正极力压抑拥她入怀的冲动。他再次握紧拳头又放开。
“再见。”他的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声音出来。然后他断然地转身走出她的生活。
那之后,他痹篇邮局和杂货店,并在家里吃午餐。清晨他固定走一趟面包店,心中经常幻想和她不期而遇,两人相视而笑的景象。
但她喜欢吃蛋当早点,他早就知道。
湖湾完全结冰,他天天驾驶雪车到湖上钓鱼,却常常是瞪着洞里的湖水思念梅琪,猜测她喜不喜欢吃炸鱼。他想送她一尾新鲜的鳟鱼,毕竟鱼多得吃不完。但是送鱼只是再见她一面的借口,因此他将多余的鱼送给麦克和母亲。
他做了个雪橇送麦克和贝拉的孩子当圣诞礼物,当他拿给南茜看时,她只是摘下眼镜匆匆看一眼。“嗯不错,亲爱的。”随即又埋首在帐簿里。
周末他和南茜着手布置圣诞树,挂上小灯、玻璃球和玻璃冰柱。这些经年使用的装饰品是南茜自百货公司买回来的,当时他会不悦地认为这种装饰太单调。但是南茜责备他没有品味,她认为它们看来高雅而优美。
他不要高雅优美,他要母亲拥有的那种充满回忆和传统的圣诞树,树上的装饰品来自兄弟姐妹儿时的工艺杰作、母亲小时候的玩具和友人送的饰物。但是他的树冷漠得一如南茜放在厨房的木头水果,毫无生气。所以他常在黄昏时分去母亲或麦克家,分享他们的亲密气氛。
瑞克瞪着树上一明一灭的灯光,心里想的却是梅琪。他暗自想象如果当初娶她,今天的圣诞节又是何种景象。他会儿女成群吗?大家会围着圣诞树庆祝吗?他想象梅琪置身在她那崭新的厨房里,回忆他和电匠、梅琪一起喝咖啡的那一天,情不自禁地非常思念她。
同一时候,她也在思思念念,心底总是若有所失。这种感觉实在毫无道理,人怎能失去他未曾拥有的东西?她所失去的只有对菲力的思念。梅琪惊讶地发现自从回到故乡,她的自怨自艾已经逐渐消逝,只剩下往日和菲力在一起美好、快乐的回忆。失去菲力的哀怨和忧伤日渐减轻,但对瑞克的思念却与日俱增。
佳节渐近,许多个黄昏,她酸甜掺半地回想两人的相处:在手电筒的光线下首度参观整幢屋子,下雪的那一天在大街上共进午餐,前往史特湾等待。曾几何时诸多回忆这般悄然地筑了起来?他也在回忆吗?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使她确信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席瑞克是有妇之夫。她一再提醒自己,然后落寞地等待圣诞节来临。
借由父亲的协助,她将床垫扛上二楼。铺上崭新的床单和鹅毛被后,她横躺其上,瞪着天花板思念一个她不该思念的人。
卜马可打电话来邀约。她再三婉拒,但是他锲而不舍,最后她答应了。那顿饭索然无味,席间充满他浓郁的古龙水香味。入夜他送她回家时试着再约她出去,但他不是瑞克,她坚决地推辞。那之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电话来,她依然拒绝。
凯蒂来电话,她预计12月20回家过节。梅琪装饰圣诞树、烘制饼干和水果蛋糕,并且分别包装送给家人的礼物。她告诉自己生命中缺乏男人没关系,至少她还有父母、凯蒂和露露爱她,这就够她感恩了。
星期二早上天气预报有暴风雪来袭,中午时分来自加拿大的雨雪飘过绿湾,开始密密飘下,其中夹着每小时30英里的强风。午后两点学校停课,下午四点所有的商家提早打烊,7点左右路上已毫无人迹,救难队伍出动。
瑞克10点就寝,但是一小时后尖锐的电话铃声使他惊醒过来。
“哈罗?”他半睡半醒地咕哝。
“瑞克?”
“是的。”
“我是警长办公室的桑鲁斯,目前我们遭遇紧急状况,全郡各处都有迷路的旅客和行人,我们需要所有的雪车加入救援。”
瑞克抓抓头发。“当然,你要我去哪里集合?”
“吉而伯特消防站,请你随身携带紧急救援设备。”
“好,我15分钟赶到。”
他急急忙忙套上衣裤,拿了一个黑色大塑胶袋,把蜡烛、火柴、手电筒、报纸、鹅毛外套、头罩、巧克力棒、苹果等等全丢进塑胶袋里。他自己则套上雪衣、靴子、手套、滑雪面具和头罩,外带热水瓶和白兰地,才像预备踏出月球第一步的太空人似地跳入寒风中。
从屋里看,说暴风雪似乎是高估了。但是才踏出后门,狂风便使他脚步不稳地摇晃,他几番挣扎才走到车库,然后手脚并用地推开车库门,他将汽油注入油箱,把紧急救援物品的塑胶袋绑在座位上,然后发动引擎,再次面对狂风的冲击。由眼前情况判断,他估计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躺回温暖的床上。
狂风掀起像一片片毛毯似的雪,覆盖一切。即使只隔一条街,他也看不见大街上的圣诞灯光,直到他驶到灯光的正下方。前方及四周一片白茫茫,偶尔有来自店家或街灯的光芒穿透迷雾照过来。到消防站的半途,右侧传来引擎的怒吼声,另一位像他一样打扮的人朝他挥挥手,两位骑士并肩向前驶,直到借着消防站红灯的指引,穿过大风雪来到集合地点。
站内石纳德正将紧急救援装备交给两个人,并对他们发号施令。“你先去找贝医生,他有胰岛素要交给你送到华特医院。至于你,莱恩,”他对第二个人说。“你到57号公路,那里可能有三辆车困在风雪之中。道奇、瑞克,还好你们来帮忙,双伊路和42号公路还有一些车子受困,如果你们发现任何落难者,就送他们到旅馆或民房,或者送回消防站,你们需要任何补给品吗?”
“不,我有准备。”瑞克回答。
“我也有。”道奇回答。“我来巡逻双伊路。”
“那我负责42号公路。”瑞克说。
他们两人并肩离开,开着雪车直到42号公路和双伊路的交叉口才挥手道别,道奇向左转消失在暴风雪中。
道奇离去后,温度似乎降得更低,风更冷,雪更密集。瑞克的车头灯像火车引擎一样,高高低低地照射着寻找落难者。雪车随着路况震动摇晃或是快速滑行,他只得握紧节流阀控制它。
不久后,他的四肢开始疲惫麻木,左手拇指仿佛冻僵了。他的眼睛隐隐作痛,整个人因为专心搜寻而有些昏昏沉沉。单调的任务使他的感官变得有些麻木,而他不禁害怕会因此而错失待援的汽车。
他纳闷南茜不知身在何处。今晚她没有打电话回家。不知道她会不会遇上这场暴风雪?
他希望母亲安然无事,他向来坚持家里的煤油暖炉还可以用,只不知煤油存量够不够。
他也希望贝拉安然无恙,否则这种大风雪天,全郡又只有一间医院,而且又远在史特湾。
还有梅琪,孤零零地住在那幢大房子里,湖面吹来的风一定非常强劲。不知道她是不是睡在那张大床上?这种风雪夜她是否仍然想念她死去的丈夫?
如果不是驾驶还有点脑筋,知道竖起滑雪屐,又系上一条红色围巾引人注意,否则他还真会失之交臂。狂风呼呼地吹动围巾,显示有辆汽车半埋在雪堆底下。瑞克心跳怦怦地踩下油门。人会因为窒息死在汽车里面,也可能因为离开车子,而冻死在大风雪里。
他想起以前曾经救过一个溺水的小孩,当时他心中充满恐惧,深怕自己迟了一步,而今亦然。他在雪车停稳之前已跌跌撞撞地跨进及腰的深雪里,一心救人。
“哈罗!”他大喊着推开雪堆,伸手一摸,的确是车身。
他似乎听见一声模糊不清的“哈罗”但也可能是风声。
“挺住,我来救你!别开窗!”他不耐地脱掉面具舀了几瓢雪,终于触及金属物。
这次他听见清晰的哭声,以及难以辨认的呢喃。
他以手刮掉玻璃上的雪。看见上一张模糊的女性脸孔和哭声。“噢,老天,你找到了我”
“好了,开点窗户使空气流通,我来开车门。”他命令道。
几秒后他打开车,发现一位受惊的少女涕泪横流,她身着牛仔夹克,头上绑着暖脚套,一双灰色毛袜盖住她的双手,几件毛衣和衬衫分别塞在大腿和脚四周。
“你还好吧?”他脱掉头盔和头罩。
她几乎泣不成声。“噢,天我我好害怕。”
“车里有暖气吗?”
“有,直直到汽油用完了。”
“你的四肢还好吗?能不能动?”他从塑胶套里取出一个白色小囊。“来。这是化学的暖手囊。”他用力揉搓。“只要用力揉搓就能生热。”他俯身替她脱去手套,将纸囊放进她手中,用他的大手裹住再朝里面吹气。“动动手指头让我知道。”她弯弯指头,他微笑地看着她涕泪纵横的脸。“很好,觉不觉得它开始发热了?”她孩子气地抽抽鼻子,可怜兮兮地点点头,泪水依然汩汩而下。
“你把它放进手套里揉搓,一、两分钟后手就热多了。”他再问。“你的脚呢?”
“好好像失去知觉了。”
“我还有暖脚囊。”他替她脱掉皮鞋。“你的雪靴呢?”
“我我放在学校里。”
“在这种12月天?”
“你的口气好像我外婆。”她虚弱地故作幽默。
他咧嘴微笑。“呃,做外婆的偶尔也会知道什么最好。”不多时,他替她套上暖脚囊和毛袜,并强迫她喝下掺白兰地的咖啡。
她呛得猛咳。“哇,好难喝!”她用力擦嘴巴。
他帮她套上雪衣、靴子、头盔和头罩。“小姐,”他边做边说。“下次冬天上高速公路,我希望你有更好的装备。”
“我怎么知道天气这么糟?我一辈子都住在西雅图!”
“西雅图?”他正替她扣上帽带。“你一路开车过来?”
“不,我念西北大学,从芝加哥回来过圣诞节。”
“你家在哪里?”
“溪鱼镇,我妈在那里经营家庭式旅馆。”
西雅图,芝加哥,溪鱼镇?
“噢,怎会这么巧。”他喃喃。
“什么事?”
“你不会凑巧是施凯蒂吧?”
她目瞪口呆,惊讶的表情显而易见。
“你认识我?”
“我认识你母亲,我叫瑞克。”
“瑞克?你是席瑞克?”
这回换他大吃一惊。凯蒂的女儿怎会知道他的名字?
“你们一起参加毕业舞会!”
他哈哈大笑。“是的。”
“哇”这种巧合令凯蒂咋舌不已。
他又笑了。“呃,凯蒂,我送你回家吧,免得你母亲担心。”他扶她走向雪车。“你坐后面,双手抱紧我的腰,好吗?”
“好的。”她依言而行。
“好了吗?”他扭头喊道。
“好了。瑞克?”
“什么事?”
“谢谢你,这一生我从没这么害怕过。”
他拍拍她的手。“坐好!”他发动引擎开向梅棋的家。
他抓紧节流阀,感觉凯蒂的双手抱住他的腰,心里不住念着:“梅琪,梅琪,梅琪。”如果当年在果园里运气差些,如今身后的女孩可能就是他的了。
他想象梅琪在厨房里坐立不安,频频向外探看女儿的归来,甚至急得打电话到芝加哥探询女儿离开的时间。她惊慌失措地来回踱步,可是无人能分担她的忧虑。
梅琪亲爱的,她很好,我正要送她回来,你别担心。
狂风呼呼迎面刮来,瑞克缩在挡风镜后面破风前行。他大腿肌肉因为用力而发热,但他并不在乎,因为他正往梅琪的家而去。
雪越落越密集,前方视线模糊。但他不理会天寒地冻,专心想象温暖的厨房和一个倚门等候的妇人,当她看见他们回来时,一定会惊喜地敞开双臂迎过来。他会发誓要保持距离,但是命运另有安排,他的心欣喜万分地期待再和她相见。
梅琪以为凯蒂最晚7点会到家,等到9点还不见人影,她着急地打电话到芝加哥,10点又打给高速公路巡逻队,12点左右仍消息全无,她心急如焚地来回踱步,已近流泪的边缘。
午夜一点她放弃等候到佣人房睡觉,但是辗转反倒,难以入眠,只得起身泡壶茶,面对窗口坐在桌缘,瞪着窗外风雪飞舞。
老天爷,求你保佑她安然无恙,我不能也失去她。
最后她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打盹,一点20分左右,远方模模糊糊的声音接近上方的路面。雪车!她急忙奔向窗口,一道光芒越来越近,雪车出现在积雪的路面上,然后冲下斜坡直朝后门而来。
引擎还没熄火,梅琪已经狂奔出去。一位骑士跨下后座。声音闷闷地喊道:“妈!”
“凯蒂?”梅琪站在及腰的雪堆里,对方虽然戴着面具,但的确是凯蒂的声音。
“噢,妈,我回来了!”
“凯蒂亲爱的,我一直好担心。”释然的泪水刺痛梅琪的眼睛,两人笨拙地抱在一起,中间隔着凯蒂厚重臃肿的衣物。
“我的车子打滑我好害怕但是瑞克及时找到我。”
“瑞克?”
梅琪扭头一看,瑞克熄掉引擎正朝她们走来。即使隔着滑雪面罩,那对眼睛仍然异常熟悉,还有那张深深铭刻在她心底的嘴。
“她很好,梅琪。外面很冷,你们最好快进去。”
这个不速之客令她心跳加速。“瑞克你为什么怎么会”
“进去吧,梅琪,你坑诔僵了。”
他们鱼贯而入,瑞克随手关上后门。他脱掉头盔和面罩,其间凯蒂像小鸟一样的叽叽喳喳诉说自己获救的经过。
瑞克上前替她脱掉头盔,她的唇冻伤,鼻子通红,眼中却满是兴奋,因为危险已过。她激动地投入母亲怀里。
“噢,妈,这一生我从没有这么高兴回到家!”
“凯蒂”梅琪闭上眼睛拥紧地。“这是我一生中最长的一夜”
她摇晃着历险归来的女儿,直到凯蒂说道:“妈?”
“什么事?”
“我内急,再不上洗手间我就要出丑了。”
梅琪哈哈大笑地松开凯蒂。她急忙脱掉厚重的外套冲进浴室。
瑞克和梅琪饶富趣味地目送她离去。
梅琪转身面对瑞克。笑意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关怀。
“你不是凑巧在大风雪里开车经过吧,对吗?”
“不,警长来电征求自愿支援的人。”
“你出来多久了?”
“一、两个小时。”
他就站在门边,头发蓬乱,胡须待刮,但是邋遢的外貌丝毫不减他的吸引力,他仍是她理想中的男性。
他望着她朝自己走来,赤着脚、一身睡袍、脸上脂粉不施、秀发披散下来,心想:老天,怎么会这样?我又爱上她了。
她停在他面前仰望他的眼睛。“谢谢你送她回来,瑞克。”她轻声说道,踮起脚尖拥抱他一下。
他的双臂扣紧她的身躯。两人双眸紧闭,身体文风不动地维持他们渴望了数周的姿势。
“不客气。”他喃喃回答,心跳如雷鸣地继续抱紧她。他们静静地相拥而立,聆听彼此的呼吸和脉动。
别动不,别动!
“我知道你一定会担心得睡不着。”他低语道。
“的确,我急得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途中我一直想象你在厨房里心急如焚地等待。”
“她向来不穿靴子。”
“下次她会了。”
“这是全世界最好的圣诞礼物,谢谢你。”
“梅琪”
浴室传来冲水的声音,他们勉强分开,静静地凝视对方的眼睛。瑞克握住梅琪的手肘,暗忖她刚才一席话的含义。
浴室的门被推开来,梅琪俯身捡拾地上的雪衣和头盔头罩,以掩饰她晕红的双颊。
“哇!究竟几点了?”凯蒂进厨房时问道。
“两点左右。”梅琪回答。
“我最好走了。”瑞克补充。
梅琪转向他。“要不要先喝杯热茶?吃点东西?”
“最好不要,但是我得打电话回消防队,看看他们还需不需要协助。”
“当然,电话就在那里。”
趁着瑞克打电话,梅琪将饼干点心分装成盘。饥饿的凯蒂则跟在她后面,每样点心都试吃一点。
瑞克放下电话回过头来。
“他们要我再出去转一趟。”
“噢,不,”梅琪烦恼地望着他。“外面风狂雪大,好危险。”
“只要装备齐全就不会太危险。”
“你真的不要先喝点咖啡?热汤?”只要能多留他一会儿。
“不了,外面可能还有人等待援救。”他戴上头盔头罩,穿上雪衣和手套。
他抬起头,整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巴。那对眼睛湛蓝如海,美得令人屏息,而他的嘴呃,那张嘴教过她亲吻,而今她多么渴望再吻一次。他宛如小偷一样悄悄溜进她的生命,偷走了她的心。
“路上小心。”她静静地说道,递给他一包饼干。
“我会的。”他接过去。
“你能不能”梅琪眼中露出惊慌。“你安全回到家后打个电话给我,可以吗?”
她女儿就在旁边,她做这种要求令他大吃一惊。
“当然,别担心,梅琪,我已经有多年的救援经验,向来准备齐全而且随时谨慎。”他看看手中的饼干。“呃,我得走了。”
“瑞克,等等!”凯蒂一嘴饼干地跑过去拥抱他一下。“谢谢你,你救了我一命。”
他微微一笑。“答应我下次记得随身携带紧急装备。”
“我答应。”她微笑地退开,随手抓起另一块饼干。“想想看,救我的人竟然是和我母亲参加毕业舞会的男人,我的朋友一定很想听我这段惊险之旅。”
瑞克来回打量两个女人。“呃”他指指饼干。“谢谢你,梅琪。凯蒂,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打电话,梅琪无声地说道。
他颔首以对,转身走进暴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