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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思珑转而奔跑起来的雨只不过下了几滴,于是她又放慢了脚步。通常,大海能让她平静;它为她歌唱。但是自打棕榈海滩回来后,她发现在这儿再也找不到安慰了。在她去棕榈海滩之前,她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待在家里。而现在,她也不能忍受待在那里。
她弯下腰,拣起一块光滑的圆石头,然后退后几步向着海浪踱了过去,接着她的手腕一甩,想让石块从水面跳跃而去。它应该可以跳着奔向远方,但是它砸到了水面,沉了下去。因为这样的一天,这看上去完全应景。
她三点多钟就到家了,然后就在野餐区北面一块露出海面的岩石上坐下,度过了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
她一边注视着云层慢慢卷积,遮住正在下沉的太阳,一边听着海的音乐。在寂静的黄昏,大海对她吟唱的是勃拉姆斯的催眠曲;在暴风雨的夜晚,则是莫扎特。而自打她从棕榈海滩回来,这音乐就不见了;现在,大海絮絮叨叨地在数落她;哀号着,凄凉地低吟着,甚至在她睡觉的时候也烦扰着她。
它在向她控诉,她的曾祖母死了,但是凶手却逍遥法外。它向她低语,她爱过,但又失去了,因为她让每个人失望。每一次潮起潮落都在计数着她的所失。艾迪斯诺亚湃瑞斯科特妮道格拉斯。
思珑站在那儿,手插在口袋里,听着这凄凉的乐章。这声音伴随着她送她回家,尽管她知道在家里她也逃不过这声响。
她斜穿过马路,低着头,被回忆折磨着,身后是大海忧郁而一阵紧似一阵的低吟。她如此全神贯注,以至几乎到了后门,这才抬头发现她的房子后面一片漆黑。自从她从棕榈海滩回来后,她就开始在厨房里和客厅里一直亮着盏灯,这样她就不会步人黑暗的空白中。早些时候,她就把厨房里的灯打开了,她涸葡定。
思珑明确地记得自己做过一些事,但是很显然这些事并没有做,她纳闷着来到后门。然后她看到有一小榜的窗玻璃碎了。她猛地把手背到了背后,转过身,将身子紧贴住了房子,随即猫下腰,蹲了下来。
她靠着窗户根向房子的前面移动,发现客厅里的灯仍旧亮着。她迅速地盘算了一些可能性和恰当的应急方法:她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在里面,为什么他们要破门而人。小偷来去匆匆,但是通常情况下他们不会关灯。
她带着一把房子钥匙,但是没带车钥匙,也没有武器。她的手枪仍被棕榈海滩警察局扣着,暂时借来的一把放在卧室中她的手提包里了。如果有什么人在她家的话,那么明智的做法是离开,到一个邻居家,要求增援。
她本打算这么做,直到她来到房子前面的拐角处,看见了街上停着的一辆熟悉的美洲虎敞篷车。湃瑞斯的车。难道湃瑞斯破门而人,然后把她的车留在显而易见的地方吗?这想法太奇怪了,以至让人觉得不安。
思珑悄悄地撤回到房子的后面,向后门移动过去。她悄无声息地拧开门把手,人闪进了灯光的阴影里。接着她听到了里面有声音。一个嫌诏?一声抽泣?一句话?
她从打破的窗户里朝漆黑的厨房快速地瞄了一眼,确定里面没有人,厨房连着客厅的转门关着。
她的意识此刻开始活跃起来,对每一个细小的声音都留心谛听。她潜进厨房,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将转门旋开一条缝,偷眼往里看。
湃瑞斯正坐在客厅的书桌边,面对着厨房,脸吓得惨白。一个男人背对着思珑,拿枪指着她。思珑把门又推开了些,祷告着屋里最好只有一个人。
湃瑞斯看见了她,危急之下,她不假思索地开口说起了话,想要分散每个人的注意力,而且也要给思珑一个暗示。“思珑不会为了保全我父亲而去写什么忏悔书,承认是她杀了我的曾祖母。她知道你的目的是要杀了她。”
“闭嘴!”那男人冲她叫嚣着“不然的话,你会活不到那会儿,来看看你说得对不对!”
“我不明白为什么需要你们三个男人拿着枪来杀一个女人!”那一刻她知道思珑和她将会死;她感觉到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宿命。
湃瑞斯猜想思珑会离开,但是事实上她的所作所为让人看得目瞪口呆,不可思议。思珑拉开厨房的门,举起双手,掌心向上,以显示她什么都没拿,接着她一步跨进了客厅。“让她走。”她平静地说。“我才是你要的。”
湃瑞斯尖叫了起来,站在桌子前面的男人一下转过了身另两个男人一把抓住了思珑的手臂把她推到墙根,每人手里拿着把枪对准了她的脑袋。“好,好,欢迎回家!”其中的一个说道。
“让她走,我会做任何你让我做的事。”思珑如此平静地说道,以至湃瑞斯都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了。
“你得做任何我们要你做的,不然的话,你会看着我们杀了她。”站在湃瑞斯那边的男人说道,一边绕过桌子走到她的身边。他一把抓住她的脖领,将她从椅子里拖了出来,推向思珑旁边的一个男人。“你,”他说,用枪指着思珑“到这儿来。你要写封信。”
“我会写,”思珑说道,人已经被狠命地向前推了一把,一个趔趄。“但是你犯了一个错误。”
“你走进门的时候才犯了个错误。”桌边的那个持枪男人揪住她,把她拽到了一把椅子里。
“如果你想活着离开这儿的话,”思珑警告他“你得打电话给那个派你来的人。”
他将枪管抵住她的头。“他妈的闭嘴,快写。”
“好吧。让我从桌里拿些纸出来,但是听我说我姐姐和这一切无关。不别再那么用力地拿枪抵着我的头。我知道你会杀了我。但是你不能杀她。打电话给你的老板,问问。”
在她的左侧,思珑注意到一个阴影正在走廊里向她的卧室方向移动,她感觉她的前额在不断地冒汗,肾上腺素加快了分泌。她更喋喋不休地说着,好分散那个枪手的注意力,别让他看见那影子。“为了保护她,他们才想要杀我。告诉你老板”
那枪手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向后扯过来。他把枪推到她的嘴边。“再说一个字,我就扣扳机了。”
她缓缓地点点头,于是他把枪挪开,放开了她的头发。
“你想我在这纸上写什么?”她问道,慢慢地打开抽屉。思珑用右手取出一本便笺簿,左手握住了一把三十八毫米口径手枪的枪把。用便笺簿做掩护,她把枪放到了大腿上,移向书桌底下,好藏起来。
“我写什么?”她重复了一遍。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啪地按到了她面前的书桌上。
在湃瑞斯的脑海里在一切还可以回放之前那啪的一声和各个方向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而她的脑袋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痛楚。在她陷入完全的黑暗中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保罗李察森的脸,那是一张被怒火扭曲的脸。
贝尔港综合医院里一派过节般喧闹的气氛,尽管这家小小的医院被狂热的媒体包围着,他们是从棕榈海滩赶来追踪报道艾迪斯雷诺兹被杀案的。前一晚发生的思珑和湃瑞斯雷诺兹谋杀未遂案搅得甚嚣尘上,各种可怖的猜测和不着边际的言论纷至沓来。
当地的电视台更愿意将那晚惊心动魄的行动归功于思珑雷诺兹探员和杰斯杰斯普警官,而将同样参与当晚突袭的两个联邦调查局特工一笔带过。
全国性的媒体觉得整件事非常奇特,也很刺激,因为其中一个联邦调查局特工在几天前搜查和截获诺亚梅特伦游艇时已经上过头条了。
几分钟以前,也就是黎明刚过时传来的一条消息给人们带来了欢庆的好情绪湃瑞斯雷诺兹重又恢复了意识。而且正如医院员工们所希望的蜂拥着的记者们正在门前散去。
“李察森先生?”一个满面笑容的护士走进了三楼的私人候诊室。她压低声音,好不吵醒金波利和思珑。她说:“雷诺兹小姐醒了。如果你想单独见她几分钟的话,现在是你的好机会。”
保罗站了起来。在医院里一小时一小时地守候着湃瑞斯恢复意识,现在他突然间不知该对她从何说起。
她紧闭双眼的样子让他小小地惊慌了一下,但是等他坐到她的床边,他意识到她的呼吸有力而平缓,脸色已经好得多了。
他握住了她的手。她的眼睛睁开了,他注视着她看清了他是谁。现在他等着她记起他是个什么东西这个家伙怀疑她做过的每一件诚实而正派的事,接着最终恶毒地判断并且指责她谋杀了她钟爱的曾祖母。他觉得他应该受到那晚如此的对待,她扇了他耳光,把门重重地关向他。
她看着他,疑惑完全消失了。她哽咽了一下,两天来第一次要费力地开口说话了,保罗抖擞了一下精神。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在呢喃。“你怎么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她问道,脸上带着一个最微弱的笑容。
他哑着嗓子笑了起来,握紧了她的手。
“我被射中了吗?”她问。
他点点头,想起了那恐怖的一幕,一发打偏的子弹,弹到了什么东西上,擦到了她的头部。
“谁开的枪?”
保罗把他的头靠到了他们相握的手上,闭上眼睛,告诉了她事实。“我想是我。”
她一动不动,接着她笑得前仰后合起来。“我该猜出来的。”
保罗看着她的眼睛,微笑起来。“我爱你。”他说。
湃瑞斯在周末的时候出了院,而后到她母亲的家养伤。保罗休了假陪她,金波利忙前忙后地照顾她,思珑每天也都过来探望她。
金波利和湃瑞斯看上去意气风发,但是思珑却越来越瘦日渐憔悴。保罗知道都是因为梅特伦。
保罗觉得他们两人间的嫌隙完全是他的错,他非常愿意能为她修补这一切,尽管他被命令要离梅特伦远点。但是梅特伦拒绝见他,这让他没法得偿所愿。保罗打了两次电话给他要见面,但是那男人不接电话也不回复他的要求。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湃瑞斯、思珑还有金波利正在金波利的客厅里聊天,保罗的心里则还装着这件事。艾迪斯已经去世两星期了。
门铃响了,因为看似没人听见这铃声,于是保罗站起身去开了门。与他对视相向的是科特妮梅特伦。
“我们来看湃瑞斯,”她告诉他“你在这儿干什么?想要没收那些瓷器吗?”
保罗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到道格拉斯从车里出来,于是一个并不太有把握的大致想法在他脑子里产生了。
“在你们去见湃瑞斯之前,我想和你们俩私下谈谈。”他说道,一边一脚跨出了门,逼得科特妮向后退了一步。他把门在身后关上,让他们没法从他身边擦过而进屋。科特妮对他怒目圆睁,道格拉斯也两眼冒着怒气盯着他,保罗只简单地说道:
“我对你们家做了极为不公的事,对思珑也是。如果你们能帮我的话,我会想法改正我在每个人身上犯的错。”
科特妮吸了吸鼻子。“你为什么不就晃晃你的联邦调查局徽章,发几条指令。你不就是这样让那些事发生的吗?”
保罗还是没有理会她,他对道格拉斯说道:“道格拉斯,思珑完全不知道我要拿那些游艇怎么样。她完全不清楚我会因为什么理由或其他什么对诺亚感兴趣。思珑同意和我来棕榈海滩的时候,她只知道我们怀疑卡特雷诺兹和一些非法活动有关。你们已经看到报纸了。你们该知道他已经承认了每一件事情,我们也已经拘留了迪士勒。迪士勒全盘招供了。”
他停了停,想看看他们的反应,但是他说不出他们到底怎么想,于是他又说:“我对卡特的猜测是对的。但是对诺亚我错了。但是重要的是你们对于思珑的感觉是对的,像你们想的,她关心你们所有的人。你们该听说了她都做了什么她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救湃瑞斯。她信赖了我,而我背叛了她的信任,但是我那么做是出于我的职责,而且我相信对于诺亚她是错的,我是对的。”
他又停顿了一下,只见道格拉斯看了看科特妮,似乎是在察言观色,看看她怎么想。
“科特妮,”保罗说“她一直在对她母亲还有湃瑞斯讲你。她想念你。”
“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这些?”科特妮倔头倔脑地问道。
保罗把手插进裤兜。“究竟我为什么要骗你?”
“因为你是个笨蛋?”科特妮指出,但是不再那么凶神恶煞了。
“很明显说这些我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保罗简短地说道一边伸手去开门。“你们没人关心思珑。那就忘了这事吧。为那些并不感兴趣的人们修好,我已经厌倦了。”
他打开门要进去,但是科特妮用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思珑有多想念我们?”
他转过身。“令人难以相信。你哥哥有多想念她?”他反击道。
她垂下眼帘,忠诚在她的心里作战;接着她抬起了头。“他太想念她了,以至于今天都要去圣马丁,一个他不喜欢的地方。在那儿的时候,他得和一堆他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接着他就会回旧金山呆着了。”
“挤出时间让我见他,我会想法让他听我说的。”
“他会把你扔出去,”科特妮兴致勃勃地预言道“他爱的又不是你。我们得让他见思珑,而且得在一个他不能马上把她扔出去的地方。”
他们对视了一眼,得出了共同的结论,于是进了屋。
“嗨,大家好,”科特妮叫道。
她的声音让思珑不可置信地急忙转过身。“我们没法呆很长时间,”科特妮接着说道,急急忙忙地跑向前,亲吻了一下湃瑞斯的脸颊。“湃瑞斯,涸漆的绷带啊。”
思珑越过她望向道格拉斯,他早已张开了他的双臂。他拥抱了她,低声细语道“科特妮会带你和保罗去见诺亚。跟她去吧。如果你只是等待的话,诺亚就会一去不复返了。他几个小时之后就会离开。”他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似乎走神了,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然后他垂下了双臂。“那位究竟是谁?”
思珑急于要离开,又担心着最后的结果。她在答话之前,疑神望了望她的母亲。“我母亲。想认识她吗?,,
“我的天,”他说着,脸上慢慢地绽放出一个笑容。“再愿意不过了。”
诺亚把最后一叠文件也装进了公文包,然后拿着它下楼来到前厅,在那儿放着他的行李正等着由司机装上车。
他站在前厅,两手插在裤袋里,最后朝四衷拼了一眼。房子是他自己设计的。他非常喜欢房间的形状和式样,高挑的天花板,还有宽阔的视野。现在,他很高兴自己能离开这儿一段时间。无论他走到这幢房子里的哪一个角落,回忆都会显现在他的眼前,让他看见思珑,还有他对她可笑的迷恋。回忆在房间里撞见他,跟着他下到厅廊。
他朝客厅看了一眼,望见思珑坐在沙发上,担忧着可能会被抓。
诺亚从一间房间踱到又一间房间,脚步声在磨得光光的木质地板上回响着。
他穿过厨房的门,思珑在那儿,在做夜宵煎蛋饼。她警告他,不帮忙做饭的人也不能帮忙吃。
“给我一个任务。要艰巨点的。”
她递给他一把刀和一个绿椒。
“我以为是更有男子气的东西,”他这么说道。
她给了他一个洋葱。
诺亚打开后门,走到了露台上,站定。在他的左边是插着遮阳伞的桌子,在那儿她第一次和科特妮、道格拉斯还有他一起吃早餐。科特妮不断追问前一晚诺亚“坠毁并烧成灰”的细节,引得思珑哈哈大笑起来,感染了每一个人。我一点也不知道怎么调情如果我有电话的话,我一定会在舞池里打电话给我的朋友萨拉,问问她该怎么说。
诺亚把他的目光勉强地从桌子上移开,望向了前方。在露台边的草地上,深夜,晚会结束后,她来见他,手里提着她的高跟凉鞋,看上去就像一个赤着脚的天使。“如果是那些关系,我没有你还有其他一些人想的那么有经验。事实上,我只有过两次这样的关系。”
“只有两次?真可惜。我斗胆希望这两次都是非常短而且完全没有意义的?”
“是的,”她低语着,把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脸颊上。“的确如此。”
那晚,他们在他右手边的这把躺椅上度过,他像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一样和她卿卿我我。海滩在他的面前伸展着。艾迪斯死的那晚他在那儿见到她;他提早从迈阿密回来,因为他思念她。她帮他做了夜宵,然后他陪她走回家。“我为你疯狂。”他的意思是“我爱你”感谢上帝他没那么说。不然他又多了一桩现在要让他咒骂自己的傻事。
诺亚转过身,走进了房间。他思索着,到底是怎么样一连串的头脑发热和一世难遇的相互吸引,让她在所有他认识的女人中,成为他想要的那一个。
他不明白他怎么会见鬼的那么幼稚。他敢用任何东西打赌,她像他爱她一样地爱着自己。事实上,他是下了赌注,而最终,她让他输了一大笔钱。联邦调查局搜查了他的游艇,由此产生的媒体负面报道毁了他的名誉,尽管联邦调查局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但是只他们怀疑他这一项就会在人们的脑海里徘徊多年,挥之不去。
思珑雷诺兹就像一朵兰花般娇柔而美丽;她是扎着马尾辫的玛塔哈里4。
他停在了家庭室的门口,望着录像机里半退出的录像带。在湃瑞斯和她身陷险境后的几天内,电视台的新闻节目播放了一段现场录像,里面有思珑作为警察工作时的镜头。尽痹破特妮认为思珑是个彻头彻尾的背叛者,她还是被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东西深深吸引了,典型的单纯得没有理智。她把所有她看见的都录了下来,然后缠着诺亚要他看。
谤据科特妮说的,贝尔港警队出现在系列片“警队现场直击”或者类似电视片中的一集里。思珑是扫毒任务中的一员,片子就是在他们行动时拍的。
录像带在召唤着诺亚。在他离开之前,这是他看它最后的机会了。科特妮和道格拉斯去看望湃瑞斯了,而他一个人在家里。他走到电视机边,把它打开,而后将像带塞进了机器。
电视机的屏幕亮了,像带开始转动,诺亚突然感到一阵愤怒,他想到他竟然自告奋勇要教思珑怎么射击,这样“柔弱的小天使”就不会怕枪了!
电视屏幕上,那个“天使”穿着在背面印着警察字样的夹克衫,猫在一辆巡逻车边,两手握着一把枪,她正在掩护她的同伴们向前草坪冲去。
在下一段录像里,思珑不仅仅是掩护她的同伴,她冲在前面,跑向一幢大楼,然后将身体紧贴在门边,两手紧握着枪,举得高高的。
诺亚按了关机按钮。他厌恶录像里的她。
但是如果她不是背叛了他,他会认为她绝对出色。
他想起他把一份需要带上的文件拉在楼上了,于是他上楼去取,这样接着他就可以离开了。他正在书桌的抽屉里翻着他的文件,听到底下的大厅里一阵人声响起。等他抬头看的时候,只见保罗李察森站在门口,两边站着科特妮和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看到了诺亚眼里的凶光。“诺亚,你能不能就听听保罗说的?”
作为回答,诺亚伸手抓起电话,按了内部通话键。“马丁,”他对他的司机兼保镖说道“有人闯进了我的办公室。把他弄出去。”他把他的目光转到了他的书桌上,发现了他要找的交件,于是他站了起来,绕过书桌。“李察森,当我从你身边走过的时候,”他说道,他的父亲和妹妹明智地让开了路,往走廊稍稍退去。“如果你稍微扭动一下的话,我会认为那是攻击性的举动,我会很高兴把你从阳台上扔出去的。我们让对方明白各自的意思了吗?”
作为反应,那个联邦特工向诺亚的办公室里又跨了一步,关上门,然后扭上了锁,有效地把道格拉斯,科特妮还有正冲上楼来的马丁都挡在了门外。他把双肩靠在门上,这样就没人能打开房门了。李察森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漠然地注视了诺亚一阵。
在门的那一边,可以听到科特妮和道格拉斯在劝说马丁,告诉他这儿并不需要他。保罗一点也不怀疑,诺亚此刻正是怒火中烧,而且他的体格也足够强健,可以和他一试身手,不过有一个事实让他要赌一把,那就是诺亚不会想让一个十五岁大的女孩面对一个有他在其中的暴力场面,即便她只是听见却看不见。而且他也要赌一把自己的能力他可以化解他的仇恨,而且在他决定宁可付出让科特妮听一场肉搏的代价之前,既然她已经预料到它会发生。
“诺亚,”保罗最后用一种松弛而随意的口吻说道“我这两星期糟糕透了。事实上,在过去的五年里我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诺亚斜靠在书桌的前面,紧咬住的牙关处一块肌肉在鼓动着,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保罗身后的地板上,仔细听着动静,想看看科特妮是仍呆着还是已经走了。
保罗明白他的意图,于是他加快了语速,也更友好了。“你记得五年前扎查班尼迪克特案吗?”
梅特伦的目光不屑地朝他瞥了一眼。似乎没人能忘记当年这位奥斯卡获奖演员兼导演被误判谋杀了他的妻子,全球一片愤怒和声讨。班尼迪克特从监狱逃出来,劫持了一个名叫茱丽迈森的人质,而她爱上了他。当班尼迪克特冒着失去自由的危险到墨西哥与茱丽汇合的时候,保罗重又抓住了他。在墨西哥城机场的暴力一幕,在全世界都被电视播出了。
“从你的表情我可以看出你记得那场祸事。我就是负责逮捕班尼迪克特的特工。我就是那个把茱丽迈森带到墨西哥,在机场用她做诱饵的人。”
“告诉我,”诺亚打断了他“对于犯了法的人你总是紧迫着不放吗?”
“很显然,在你这个案子里不是。在班尼迪克特的案子里也不是。当班尼迪克特在墨西哥城遭逮捕后最终被宣判无罪,并且从监狱释放的时候,我去看了他,并且成功地代替茱丽向他恳求。他原谅了她。”
“见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这就要说到这点。你看,茱丽和班尼迪克特以及眼下思珑和你的境况,两者有两个重要的区别:茱丽去墨西哥城帮我抓获班尼迪克特,因为我说服她相信他是有罪的。可是我从来没有成功地说服思珑你是有罪的。”
保罗发现诺亚的眼里闪过一丝并不情愿的兴致,于是接着往下说。“事实上,我根本没想那么做。思珑跟我来棕榈海滩是要帮我调查卡特雷诺兹。她一点也不知道我认为你在替雷诺兹拿那些现金为集团洗钱。我瞒着她有几个理由。一个原因是思珑是个理想主义者;她很忠诚也很聪明。如果她一旦怀疑我在利用她搜集对你不利的信息,我想她会戳穿我和她的假身份,为了保护你。”
“我该相信这些吗?”
“我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你是个人尽皆知的狗杂种。”
“科特妮和你有一样的观点。”保罗苦笑着说道“她的话更有礼貌一点,不过她的语调和意思和你完全一样。但是,”他轻快地接着说道“这走题了。我说过茱丽迈森和思珑雷诺兹的情况有两大不同点。第二个是:茱丽在她那么做之后她觉得她背叛了班尼迪克特。她愿意忍受班尼迪克特的愤怒,还有他的拒之门外或者不听她的解释。可从另一方面,思珑并没有什么该让她有犯罪感。她和你有着同样的骄傲,所以在你继续践踏她的骄傲之前请仔细想想。”
保罗推开门。“我知道我说了很多,你可以好好考虑。”他看了一眼他的手表。“你有半小时的时间决定你是不是要把你还有思珑的生活弄拧。”
“见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正在幻影号上等你。所以想想吧。她不是在那儿求你。她永远不会求饶。她想告诉你,对于所发生的事她很抱歉,她还要以适当的方式和你说再见。”
转过身他向门口走去,接着他停了下来,半扭过身。“还有一件事,”他微笑着说道“我要和湃瑞斯结婚了,而且从有一晚我的巨大不适中,我发现她有着异常有力的右臂。”
梅特伦抓住了话里的要害。“她打了你耳光?”他平静地总结道。
“正是。”
“为什么?”
“我指责她谋杀了艾迪斯。”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原因。”他乐在其中地说道,有点刺耳。
“在那之前的一个小时,我还发现思珑积蓄的力量更大,而且比湃瑞斯动作迅速。”
梅特伦的眼里闪烁着兴致。“思珑也打了你耳光?”
“不。她用右勾拳击中了我,几乎把我打到了地板上。”
“为什么?”
保罗严肃了起来。“因为她这才发现我利用了她来对付你。”他已经把所有他能想到的可以为思珑辩解的话都说完了,但是当他审视着梅特伦无动于衷的脸,想要发现一些线索,猜测他的想法时,他的表情令人完全无法读懂。
保罗走了以后,诺亚坐在那儿,回想着他所说的话。没办法确定这个联邦特工说的关于思珑的话是不是事实。永远也不会有证据。可是,他有证据。他一直都有。那证据在思珑望着他时的眼睛里,在她依偎着他时的臂弯里,在她与他缠绵时她的心里。
这些证据就足够了,诺亚打定了主意。他站了起来,急切地想见到思珑,而接着他的脑海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笑了起来。不能这么白白地让李察森开释了。在公开毁掉了他的诚信、将他的品格打上问号之后,李察森将要和诺亚纠缠在一块,成为连襟!
他一边笑着继续想着这事,一边走到了前厅。科特妮在大门口截住了他。“我想是要说再见,”她说,看上去比平日柔和了许多。“保罗说他不认为他说的任何话会对你有什么改变。别怪我把他带到这儿,好吗?我不想你生着我的气就这么走了。”她踮起脚,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吻别,让诺亚吃了一惊。
“如果我不是更了解情况的话,我会以为你竟然会想念我。”他逗她。
她耸了耸肩。“我会的。”
“真的?我不知道你甚至还喜欢我。”
他的行李箱已经在车里了,他弯下腰把箱子提了起来。她望着他,想要查探他的情绪,诺亚知道,而且她很聪明,能发现任何可以带给她希望的东西。“如果你能原谅思珑的话,我会喜欢你更多更多。”
诺亚的视线从她的肩膀上越过,看见道格拉斯站在客厅里,满脸希冀地看着他,一如他在科特妮声音里听到的那种表白。急于要离开去见思珑,诺亚冲他父亲眨了眨眼睛,转身向大门走去。“好吧,如果这真的能让你倍加喜欢我的话。
这是所有她想要听的。她开始要将她新发现的这一优势推向极致。“你知道,”他打开门时,她按捺不住地又说道“真正会让我最喜欢的是,如果你能娶思珑,然后呆在棕榈海滩。”
诺亚笑了起来,用一个手臂勾住她,吻了吻她头顶翘起的卷发。她把这当成“是”随即跟着他来到了门口。“诺亚热切地叫着他,他则坐进了汽车后排的位子里“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非常棒的姑妈!”
诺亚笑得肩膀不断地抖动着,他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