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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楼冠棠有点不同。
旁人也说不出确实的改变,只是能隐约感觉到,他和过去几个月明显不同。
不再消沉郁闷,感觉很有朝气,也开朗多了,偶尔还能听到他的大笑。
好比冗长的冬天远去,寒冰尽融,暖阳拂照,春苗滋长。整间事务所不再阴气沉沉,再度充满春的宜人气息。
“沈律师!必于裕泽的侵权案”楼冠棠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快步走进另一位律师沈智男的办公室,和他商讨案子。
“郭大姐,楼律师最近好像满有精神的喔,不像前阵子那么消沉,对人也比较有笑容。”事务所请的法律系夜大工读生小斗,对元老级大姐大郭碧兰说道。
“是啊!这是好事不是吗?”郭碧兰一边处理手边的杂务,一边欣喜地道。
事务所的精神领袖又重新振作起来,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楼律师这么快恢复元气,是不是交了女朋友?郭大姐,你知道吗?”那人好奇地追问。
“呵,这我不知道。”她是很关心楼冠棠,但并不会事事过问。
不过最近常有个女孩打电话来找他,所以她也猜测他可能有了新对象,只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想这时候他需要更多隐私,免得又让一堆好事者破坏了美好的姻缘。
“欸?你真的不知道吗?郭大姐,如果你发现什么,可别藏私啊,也说出来让我知道嘛。”小斗不相信,哇啦叫嚷着。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啊!奇怪,小斗,你怎么对楼律师的事这么关心?”
“郭大姐你不知道,楼律师可是我们班上那些女同学崇拜的偶像,她们整天梦想当楼律师的娇妻,要是她们知道楼律师有了女朋友,而我却没告诉她们,她们会剥掉我的皮啦。”她都不知道,那些女生有多凶悍!
“你就说不知道就好啦。”
“不行啦!冰大姐,快告诉我嘛,楼律师到底是不是有了女朋哎哟!”一大叠厚厚的大信封,啪地敲在他的头顶上。
“是谁啊”小斗揉着头顶气嘟嘟地回头一看,霎时脖子一缩,没了刚才的大嗓门,声音变得像耗子一样小。“楼律师”
“这么闲?去地方法院送件,这些今天全部要送完!”他将刚才那一大叠上色信封全放在小斗桌上,小斗马上皱起一张脸。
“今天喔?不叫快递吗?”外面很冷耶!呜呜,早知道就不要多嘴,少说几句不就好了。
“少罗唆,快点去。”楼冠棠愉快地扬起嘴角。与其让他闲着没事嚼舌根,倒不如让他跑腿消耗体力!
他走向办公室,忽然一通电话打进来,郭碧兰顺手接起,话筒那端是轻柔好听的女性嗓音。
“请问楼律师在吗?”
冰大姐一听,认出这是最近经常打电话给楼律师的那位“白小姐”于是她马上按住话筒,喊住正要进办公室的楼冠棠。“楼律师电话!是白小姐。”
楼冠棠顿住脚步,面颊微微浮现赧色,他清清喉咙,佯装镇定地说:“咳!我进办公室接。”
说着,兀自走进办公室,迫不及待关上门。
冰大姐请“白小姐”稍候,然后便将电话转进楼冠棠的办公室。
她一放回话筒,爱听小道消息的小斗马上靠过来,涎着脸问:“郭大姐,这位白小姐是谁啊?我看楼律师跟她的关系好像满亲密的。”
“你还敢问啊?”郭大姐白他一眼,没见过男孩子这么碎嘴的。
“拜托嘛!冰大姐,告诉我啦。”
“送你的文件去吧!”郭大姐笑骂着,拿起档案夹又赏了他的脑袋瓜一记。
“喔。”小斗揉揉脑袋,愤愤地低声嘀咕:“凶狠的大婶。”
“嗯?你说什么?!”郭大姐杏眼一瞪,小斗赶紧猛力摇头,装出可爱的笑容。
“没什么没什么,郭大姐,我出去送件了。”
小斗抓起东西,赶紧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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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冠棠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到皮椅上,就迫不及待抓起电话,期待电话那头熟悉的悦耳嗓音。
“喂?”
“冠棠?”
“嗯,是我。”听到白育慈的声音,他便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他拉椅子坐下,专注地和她说起话来。
这阵子他的工作依然忙碌,但是偶尔接到她打来的电话,他便会心情极好,像补充了一粒维他命丸,让他精神百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转变,刚开始他真的很讨厌她,看到她就像看到蟑螂那般厌恶。但是她比蟑螂还要厉害,蟑螂可以用拖鞋对付,但这女人根本就是打不死的蟑螂!
无论他用多么难听的话讽刺她,如何给她冻死人的白眼,都没能击退她,就算前一天受了莫大的难堪委屈,第二天她还是又来了。
她像一支小小的凿冰钻,对于高大的冰山一开始或许起不了作用,但是凭藉着坚强的毅力,她慢慢在他冰冻的心口凿出一个小洞,慢慢慢慢地,小洞逐渐扩大,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那么讨厌她,甚至还有点喜欢她。
然而他是那么高傲,自尊心又强的人,他始终无法忘怀自己受过的屈辱,因此对她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只因不愿让自己的心再度沦陷。
上一段情带给他太大的伤痛,他怕自己没有勇气接受第二段情。
“不好意思,我真怕自己打搅到你工作。”白育慈知道自己应该尽量少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他,但是她真的好想听他的声音。
最近年关将近,他的事务所特别忙,许多案子赶着在过年前处理完毕,事务所不管律师还是员工,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他每天下班几乎都九点多了,能够赶回家吃一顿她煮的料理已经算不错了,她怎么还能要求他提早下班陪她呢?所以只好找借口打电话,透过电话听听他的声音,聊表安慰。
“还好,现在正好有点空档时间。”他故意淡淡说道,其实只要她打电话来,他都会尽可能的挪出时间,陪她说说话。
他知道自己最近冷落了她,然而工作实在太忙,即使他想抽出时间陪她,也没有办法。
他灵机一动,提议道:“育慈,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这阵子实在委屈她了,总是让她一个人在家,他嘴里虽不说,心里难免产生歉疚,于是想带她出去吃顿饭,多少补偿她。
“真的吗?今晚不工作,没有关系吗?”
他愿意带她外出用餐,白育慈当然很高兴,不过她还是担心他的工作,不希望他为了挪出一晚的空闲时间,让未来几天忙得累坏身体。
“我已经忙了太多天,就算是机器也需要休息,况且重要的事我大都处理完了,今晚稍微休息一晚,没有太大关系的。”
听他这么说,她才安心了。
“那你想去哪里吃饭呢?”她期待地问。
“你呢?我没时间去找地点,这次就由你决定吧!”
他明明想弥补她,所以决定带她到她喜欢的餐厅吃饭,却故意说自己没时间找地点,即使已经和她同住好几个月,他还是不习惯对她坦承心里所想的事。
“好啊!我会找一间很有气氛、料理又好吃的餐厅,让你体验和在家截然不同的享受。今晚你终于不用再受我荼毒了!”白育慈开玩笑地自我嘲讽。
“其实你做的菜已经算不错了,粥也煮得满好吃的,我过去批评你煮的粥只能勉强填饱肚子,那是不中肯的评论。”交往几个月,他总算说了一句公道话。
“我早就知道了,把粥吃光光的人,没资格批评人家煮得难吃,你那些立场不公正的评断,早就被我抛诸脑后了。”
正因为她有这样的eq智慧,才能安然在他身边待到今天,不然早在几个月前就被他气死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故意气你的啊?”现在回想起当时孩子气的嘲讽,他倒有点赧然。
“当然啰”
两人在电话中笑着谈论过去,往日的不愉快,仿佛藉由轻松的谈笑,化为不可记忆的灰烬。
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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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他们前往白育慈推荐的餐厅用餐。
这是一间专做法国菜的餐厅,不过并不是那种吃一餐得花好几个钟头的正统法国料理,而是目前国内较少见的法国乡村料理。
因为风味独到、极具特色,开幕不到半年就已引起网路上广泛的讨论,白育慈上网搜集到资料,马上带着楼冠棠前来尝鲜。
他们点了几道招牌料理,发现味道果然棒极了,令他们吮指回味,齿颊留香。
填饱了肚子,又喝光一瓶道地的勃艮地葡萄酒,他们都有点醺醺然,因为太开心了,他们都不想让美好的夜晚就此结束,于是决定再上酒吧喝杯调酒,小小地放纵一下。
他们找了间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吧,正要进去的时候,正好一对男女亲昵地从里头走出来,楼冠棠见了倏然一震,全身僵硬地静止不动。
“你怎么了?”白育慈走了两步才发现他没跟上来,疑惑地转过头,诧异地发现他脸色完全变了。
楼冠棠没有回答,甚至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一双怀着怨恨的阴骛黑眸,笔直凝视着前方的某一处。
白育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她颜芝!
今晚她摇身一变,褪去以往清纯小百合似的装扮,穿上低胸亮片小可爱和牛仔短裙,显得青春俏丽又成熟妩媚。
她显然刻意掩饰自己的身分,美丽的脸庞被一副香奈儿复古墨镜遮去大半,动人的秀发全部藏进鸭舌帽里,帽檐压得低低的,藏住白皙光洁的额头。
虽然她的变装满成功的,但是他们这些熟识她的人,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
其实劲爆的不是她的衣着,而是和她在一起的男人。
那是一位知名的戏剧导演,在演艺圈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颜芝和他交往自然不算委屈,根本不需要遮遮掩掩,糟就糟在那位名导演已经有家室,妻子也是一位明星。
原来颜芝又闹婚外情,不过差别在这回她的身分是第三者,而不是已婚的那个人。
他们谁也没有叫住她,因此颜芝也没发现他们,迳自和名导演搂搂抱抱。楼冠棠一直注视着她,直到见她坐上名导演的高级轿车离去,他才痛苦地讽笑:“狗改不了吃屎,是吗?”
看到颜芝,便又触痛他心底最深的伤痛。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那些被人同情嘲笑的回忆一点一滴都像强酸,腐蚀他脆弱的心。
“冠棠”这时候白育慈突然变得语拙,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兴趣上酒吧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回去好吗?”
“啊,好啊。”他的心情这么糟,她当然不可能还有玩的兴致。
搭计程车回家的途中,出门时轻松愉快的气氛完全变了,楼冠棠冷着脸一迳望着窗外,半句话也不说,白育慈知道他心情不好,体贴的不去吵他,让他独自安静一会儿。
或许等会儿回到家就好了!她这么安慰自己。
倒是计程车司机一直偷偷从后照镜打量他们,以为他们小俩口吵架呕气了。
回到家,楼冠棠的情绪并没有很快恢复,他一个人躲进书房,把白育慈关在门外。
这时,白育慈终于流下伤心的眼泪。她好不甘心!为什么不管她如何努力,就是无法抚平他的伤痛,让他忘了颜芝?
颜芝就像一个可怕的诅咒,只要和颜芝扯上关系,他的态度就会倏然转变,变得好冷漠疏离,明明她就在他身边,他却对她视而不见。
或许他是真的恨颜芝,所以一见到她或是提起她,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然而恨的背面不正是爱?
当初爱得多深,如今的恨就有多重;爱恨本是一体,他以为对颜芝的恨,或许正源自于他遗忘不了的爱
她缓缓跌坐在地板上,捂着小脸悲痛低泣。
她可能永远也无法进驻他的心,因为他的心,已经被颜芝占满了。
深夜,她睡得极不安稳,空虚的床畔令她身心发冷,忽然一道温暖的热源靠近她,她昏沉沉地睁开眼,楼冠棠的唇立即朝她压下,以一种狂乱的热切,强势地掠夺他想要的激情。
她宛如溺水者抓住啊木般紧抱着他,承受他激狂的热情。
她一直感受不到他的爱除了在床上。
只有在床上,他才会短暂地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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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育慈支着头,坐在客厅矮茶几旁的地毯上,无意识地望着斜射进屋内的金黄日光,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在屋内移动。
在这个地方,她曾经有过一丝幸福的感受,那时她傻得以为他或许也爱她,然而不过短短数日,一切都改变了。
因为颜芝,她曾经拥有过、仅有的一点点幸福,宛如泡影般消失了。
她知道他很挣扎,只要想起颜芝,他就无法不想起她的那则报导,还有她是谋杀他婚姻的凶手。
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让他忘了这个事实。
当然,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实,然而那时她只是单纯的暗恋他,所以伤痛还不那么大,现在她的身心都属于他,这样的痛,渐渐变得无法承受。
爱得太深,白育慈开始患得患失,不知道他究竟怎么看待她?虽然同住一起,但他从不承认她是他的女友,对她的态度也忽冷忽热,她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是否有一丝爱她?
她好想找人倾吐心声,不过她的母亲早逝,和父亲又不很亲近,而且也没有姐妹,所以只能把这些烦恼放在心里,无处诉说。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好友罗敏青。
难道是上天听到她的心声,特地派敏青过来的?
“敏青!”她欣喜地接起电话。
“好啊!白育慈,你真够朋友,搬了家居然也没通知我!要不是我突然心血来潮去你住的地方找你,还不知道你搬走了呢!”
“对不起!敏青,我已经搬走一阵子了,因为某些因素,所以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什么因素?育慈,你现在和谁住在一起是不是?”罗敏青试探地问。
“果然瞒不过你。”白育慈只脑凄笑。
罗敏青身为新闻人,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
“真的?是同居?”
“嗯。”白育慈又是苦笑。
“哇”真是看不出来!罗敏青咋舌。
那个纯情淡漠的育慈耶,居然跟人同居?!
“是谁?快告诉我你跟谁同居?”罗敏青的八卦性子发作了。
“这”“哈!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楼冠棠对不对?原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抱喜啊,什么时候结婚?”
罗敏青心里有点酸,想自己条件不差,追求她的人也比追育慈的多,为何她就是遇不到这么好条件的男人呢?
有钱财的没身材,有身材的没人才,挑来挑去,她半个也不满意,没想到育慈闷不吭声地,居然钓到了闻名全国的大律师!
“结婚?”听到这两个字,白育慈荒谬得想笑,但不知为何眼泪却掉了下来。
“怎么了?育慈,你哭了?”
罗敏青很诧异,她一直以为育慈很坚强,过去采访过多少令人鼻酸动容的悲惨新闻,也只是红了眼眶,从不曾哭出来。怎么自己才稍微问起她和楼冠棠的感情,就把她弄哭了?
“敏青,我和他之间,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了?你们的感情不顺利?”
“顺利?”这句话真是讽刺。“怎么可能顺利得起来?他对我根本没感情。”
“欸?!楼冠棠对你没感情?可是你们不是在交往吗?”哇哇,这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我们只是协议在一起,其实那根本不算交往敏青,我好难过。”
“育慈,乖!你别难过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罗敏青掩饰不住她强烈的好奇与热切。
“其实我”
“啊!等等,电话里说不方便,我们找个地方见面好吗?在小卡罗咖啡店碰面好了!”罗敏青立即敲定地点。
那是在电视台附近的一间咖啡屋,过去她们常去那里用餐、喝咖啡。
“好。”白育慈答应了。
或许是太过旁徨无助,她迫切想找个人谈谈,虽然楼冠棠警告过她,不许把他们同居的事擅自说出去,不过她信得过敏青,相信她不会到处宣扬。
半个钟头后,白育慈到达小卡罗咖啡店,罗敏青已经等她好一会儿了。
“育慈!这里这里。”她一见到白育慈,马上放下咖啡杯,兴奋地朝她挥手。
“敏青。”好一阵子没见,敏青依然那么漂亮,而且气色好像更好了,哪像自己?一颗心被爱情折磨得伤痕累累,神色苍白憔悴。
“育慈,快坐下!想吃点什么?尽量点,我请客。”
“谢谢你!”她知道罗敏青是想安慰她。“给我一杯柳橙汁就行了。”
“好!麻烦给她一杯柳橙汁。”罗敏青打发了女侍,歪头打量白育慈。
“你的模样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好,你和楼冠棠的关系这么糟糕啊?”
“也不算糟,只是紧绷。”至少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她,所以还不算太糟吧!她苦涩地自嘲。
这时女侍送来柳橙汁,等她退下后,罗敏青才道:“好!现在把你们之间的事,全部告诉我吧,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白育慈鼻头一酸,开始把她与楼冠棠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包括她的心情,还有她与楼冠棠交往的经过。
她娓娓诉说她与楼冠棠的种种,却没发现罗敏青早把手伸进随身携带的大皮包里,悄悄按下小型录音笔的录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