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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礼遇和方纔的情况简直是天壤之别!
纪若凡在柔软的沙发上正襟危坐着,茶几上的红茶氤氲着热气,鼻端萦绕的是高雅香醇的茶叶芳香。
“别那么小家子气成不成?”邵以宽斜靠沙发扶手,看到她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不由得开口嘲讽。
“反正我就是没见过世面嘛!”瘪了瘪嘴,纪若凡低声咕哝。一般人哪里想象得到病房竟然高级到门一开,旁边就是间会客室的?那装演和摆设都高级得令人咋舌,害她连坐在沙发上,都觉得她的平凡会把这里的格调拉低了。
“有空在那里发呆,倒不如利用志章还没回来前模拟一下状况,可别像刚刚又露了破绽。”邵以宽低哼一声。他可不想他的一世英名全因识人不清而毁在她的手上。
“哦。”刚刚范志章带她来这里后就离开了,正好稍稍解除了她的危机,让她缓了口气。“对了,什么是金沙?”忆起刚刚救她脱离险境的词,纪若凡开口问道。
“鲸鲨,一种鱼类。”他就知道迟钝的她绝对无法理解。
“鲸鱼?”纪若凡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是鲸鱼,它是鲨鱼,是世界上最大的哺乳类动物。”邵以宽睨了她一眼,才又抬头看向天花板淡道:“我看中南太平洋一座小岛,想把它规划成一个和自然结合的度假景点,鲸鲨投资案是我暂订的名字,这件事我只跟志章提过而已。”
他的模样就像个小男孩在替自己喜欢的动物辩解,看起来好纯真纪若凡蓦地脸一红,连忙低下了头,端起红茶轻啜来掩饰这奇怪的反应。“哦。”奇怪了,她脸红个什么劲啊?
没发觉她的异状,邵以宽继续说明他的计划。“等会儿你就跟志章说你是我挖角来负责这个专案的特别助理。今天回去后我会教你做出计划书,明天你再带到飞腾让志章过目。”突然,他浓眉聚起,转头看她。“你有电脑吧?”
“没有”纪若凡小小声地回答,迎上他责难的眼神,不禁惭愧地低下头来。可恶,他那样子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她是个只会用银行系统的科技白痴不行吗?
“算了,我再想办法。”早知道不能指望她了。邵以宽摇了摇头,续道:“在公事上我会指示你怎么做,你别畏畏缩缩的,只要你有自信,单凭第一眼别人就会对你信服,晓得了吗?”
说得倒简单,自信也需要靠后天环境慢慢培养的啊!纪若凡在心里咕哝,实际上还是很没用地轻应了声。“哦”“背脊挺直!”邵以宽脸色沉了下来,突地一声大喝。“稍早,你在银行摔襄理名牌时不是挺有气势的吗?那气势到哪去了?”
累积了二十五年的气势全在那时候爆发完了嘛!“是!”纪若凡立刻挺直了背,脸上的表情却不自觉地垮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高中时代的军训课。她向来就不是强势的人嘛,不然老被他吼成这样哪忍得下来?
“纪小姐。”此时,范志章推门走进,拿着一份表格走到她面前的沙发入座。
“敝姓范,是邵先生的专任秘书,以后你直接叫我志章就好了。这是一份自传履历,你回去填完后,明天交给我。”
“是。”纪若凡连忙收敛心神,必恭必敬地接过,只觉心跳急如擂鼓,他要是问出一些她不会回答的问题怎么办?以前她连面试时都不曾这么紧张过!
“鲸鲨投资案是邵先生发生意外前提出,虽然他现在昏迷不醒,我们还是应该把它完成,既然他聘请你来,应该已经大略跟你提到过构想了吧?”范志章带着微笑问道。
“啊?”构想?纪若凡额上开始冒出冷汗,心跳得更快了。她哪知道什么劳什子的构想啊!
这该死的笨女人!邵以宽怒声在她耳旁狂吼。“计划书!苞他说明天给他计划书时再跟他谈!”今天回去以后,他一定要对她好好地给予特训!
“我明天会把计划书带过去的。”可恶!那么大声干么!纪若凡瑟缩了下,摀住耳朵,只觉耳朵一直嗡嗡作响。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注意到她的异状,范志章关心问道。
“不好意思,突然耳鸣。”纪若凡尴尬地笑笑。
“要不要我请医生替你看看?”范志章拧着眉,还是不太放心。
“不用了,老毛病而已,谢谢。”他并不像第一眼看到那样严肃无情嘛!纪若凡微微诧异地发现这一点,原本紧张的心登时放宽了不少,心里所想的话也就自然地脱口而出了。“专案的细节等明天你看过计划书后,我们再来讨论。”
“总算表现得比较正常了。”邵以宽不悦地嗤哼了声。
“好。”范志章微笑颔首。“我必须保护总裁的安全,方才对纪小姐有任何失礼的地方,还请你别见怪。”
“没关系,职责所在嘛!”纪若凡回以一笑,她确定了,他人真的不错,至少比起他来好太多了!悄悄瞥了邵以宽一眼,正好对上他冷冽的眼神,心一惊,连忙低垂眼睑,敛回视线,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对了,这里警戒满严密的,你是怎么进到病房的?”范志章突然问道。
就邵以宽在前头探路,她跟着他的指示避开巡视啊!不过这种原因,她可不能说。“我也不知道,一路上都没遇到人,我还以为可以随便进出呢。”纪若凡尴尬地笑笑。
“都没被拦下,那你也挺幸运的。”范志章莞尔,抬手看了看表。“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你要去哪儿,我顺道送你吧?”
“不用了。”纪若凡忙不迭地摇头。不禁再次感叹为什么两人的个性如此天差地别?
“那我送你下楼吧!”范志章站了起来,绅士地替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薄外套。
“我自己来就好了”纪若凡红了脸急忙要拿,见他已拿在手上,只好点头道谢。“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会帮女孩子拿外套的人呢,真让她受宠若惊。
“举手之劳而已。”范志章一笑,送她走出了病房。
女人就是女人!邵以宽不耐地翻了个白眼,跟着她身边走出病房,冷冷地说道:“别自作多情了,志章这是职业病,他对谁都会这么服务周到。”
别人体贴的好意却被他批评得一文不值?纪若凡闻言脸色一变,缓下脚步拉开和范志章的距离,然后才悄声怒道:“你说话别这么刺成不成?”
邵以宽停下脚步,睥睨着她的黑眸透着抹淡淡的轻蔑。“不过才第一次见面,就有勇气帮着他了?在帮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气魄?”
这根本就是两码子事嘛!“你”纪若凡为之气结,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什么词可以反驳他,顿了半晌,才开口低道:“你你不可理喻!我不跟你说了。”她一抿唇,快步跟上范志章的速度,不再理他。
不可理喻?邵以宽微拧起眉,突然发现自己竟为了她的话而有点心浮气躁。他是怎么了?被这两天的突发状况弄得失常了吗?他用力一甩头,企图甩落心头那找不出原因的梗芥,然后保持距离地走在纪若凡和范志章后头,没再说话。
他却没发觉,看着前头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他的脸色,更加地沉郁了。
“不是那个键!用滑鼠!”愤怒的大吼又在耳旁爆开。
“你可以不用那么大声”纪若凡哭丧着脸,一手摀着耳朵,一手挪动酸疼的手臂抓起滑鼠开始移动游标。
“不是那里!”邵以宽握紧拳,怒声嘶喊。“看到那个图表精灵的符号了没有?点下去你斜视啊?不是那里!”一怒之下,他的手用力地朝她挥去。
“啊!”忘了他打不到,纪若凡反射性地闭上了眼,手一动,不知按到哪个指标,整个视窗迅速地关闭了起来。
“该死!懊死!”看到辛苦的成果被她的失误毁了,邵以宽气得脸色铁青。“为什么我的生死得寄托在你这笨女人身上!”丢下这句咆哮,他忿然转身,怒气冲冲地透墙而出。
“天”纪若凡双手蒙脸,全身虚脱地趴俯在桌上。若不是只有她看得到他,照他这种吼法,可能全大楼的人都知道这屋子里闯进了两名不速之客。
不对纪若凡叹了口气,虚弱地予以更正。若别人也看得到他,她就不用在这里活受罪了。自离开病房后,她就被他带到这儿做计划书,中餐也没吃,晚餐也没吃,在这部电脑前苦坐了近十个小时,进度却还不到他预计的三分之二。
看到他门锁是用密码锁时害她还兴奋了一下,想说不用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就可以进入,谁知道,她现在倒宁愿他是用再传统不过的锁把门层层锁得滴水不漏,她说不定还能借口不得其门而入来逃过这场苦刑呢!
对电脑没辙不是她的错啊!纪若凡低低呻吟了一声,只得再次打起精神,叫出系统,准备重新开始。
“把存档叫出来继续做就成了,用不着全部都重新来。”突然,邵以宽略带疲惫的语音在她背后响起。“开启旧档,找到鲸鲨,点。”
纪若凡乖乖地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半句话也不敢吭一声。
“楼下厨房的柜子里有些泡面,你先去煮了吃吧!”她力不从心,他再怎么急也没用。邵以宽重重吁了口气,坐到另一把电脑椅中,无奈地闭眼低道。“填饱肚子注意力会比较集中。”
“哦。”没料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些话,纪若凡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一站起身,才发觉全身酸痛。天!她得咬紧牙根才能忍着不让呻吟声脱口而出。
听到些微的声响,邵以宽回头,正好看到她一张脸皱成一团的滑稽表情。“客厅电视柜下有个急救箱,或许有酸痛喷剂之类的,你去找找看。”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原本抿成直线的唇,如今弯了个浅浅的弧度。
他这么体贴,倒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哦。”纪若凡愣了下,才又小小地应了声,走了两步,觉得只有自己休息好像说不太过去,停步回头问他:“那你呢?要不要一起下来吃?”
邵以宽没有回答,只是挑高了眉,用促狭的眼神看她,半晌,才淡道:“如果你能想办法先让我碰到筷子,我就吃。”
她这个笨蛋!他根本没有实体嘛!纪若凡脸刷地胀红,低头结巴道:“那那我自己去吃了”语音未落,她已慌忙地奔出门外,奔得太急,还被门撞到了小腿,在走廊上一边跳脚一边逃离这尴尬的窘境。
听到她自以为压得极低的呼痛声,邵以宽轻轻嗤哼了声,却少了抹以往惯有的轻蔑。双臂交叠枕在脑后,随性地往后靠去。
她不是他旗下那些能力出众的幕僚人员,他不能拿过高的标准来要求她,否则,太沉重的压力只会更延缓她达成目标的期限而已——花了一天的时间,这是他得到的惟一认知。
她不是笨,而是细心、严谨,相较之下动作也跟着变慢,但在这非常时刻,她这种力求完美的个性只会帮倒忙而已。老天选了个和他步调完全相反的人来帮他,是为了平衡他过于急进的处事方式吗?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打直双臂,伸了个懒腰,起身下楼。
站在瓦斯炉前,纪若凡的头不断地点着,身体也危险地摇晃起来。
水好了没?脑中模糊地想着,她眼皮微抬,想看看热水的状况,却看到冒着热气的水壶壶口近在眼前,吓得她当场倒退数步。
好险!她这张脸差点就毁了!纪若凡抚着狂跳的心口,倚着把椅子慢慢滑坐,忍不住打了个大呵欠,感觉好不容易撑开的眼皮又沉重地垂了下来。
“你要是敢烧了我家你试试看!”一下楼就看到这种危险状况,叫他怎能不心头火起?!人睡着,火烧着,水沸腾着,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纪若凡被突如其来的大吼吓得瞬间弹跳起身,愣了好半晌,紊乱的神智才清醒过来。天,她怎么就这样打起盹来了?连忙把火关了,四处寻找抹布。
“把火关了,要睡去房里睡。”邵以宽拧眉。
“可是,计划书还没弄完。”纪若凡用抹布拿起水壶,将热水倾倒入面碗里,忍不住又打了个大呵欠。
邵以宽双手环胸看她,眉头拧得更紧,最后,叹了口气,一挥手。“算了,你明天打电话给志章,跟他说有个地方你得再找些资料,晚一天再去找他,你等一下吃完面就去睡了。”
“可是”他是不是被她气疯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体贴?纪若凡偷偷地觑了他一眼。“你不是急着要我进去飞腾吗?”
“再怎么急,你精神不济也没用,继续弄下去,可能费上一整夜你还是没办法把剩下的部分完成。”邵以宽坐上她对面的椅子,修长的腿交叠,置上餐桌。
他向来憎恶那种畏缩无能的人,因为他觉得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做不到他所要求的,是因为她不够用心,若是以往,他绝对会逼得她做完这份计划书才准她离开电脑。
但经过了这两天,尤其是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他才体会到,有些事,不是说做就做得到的。少了他原先所拥有的优势,能力、权力、体力,就算再有满腔的冲劲,也是无济于事,他充分体会到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感。
听到苦刑解除,她突然觉得心情变得很好,愉悦地把碗盖揭开,香味扑鼻,即使是一碗简单的泡面也让她吃得津津有味。
“你一个人住吗?”觉得他不再那么难以亲近,纪若凡忍不住心头的好奇问道。
邵以宽的房子位于信义区的一栋高级大厦内,四房两厅楼中楼的空间对一个人而言未免也太大了点,可是纪若凡看了看四周,这房子的气氛和他所散发的特质一样冷硬,她完全感受不到其他人的味道。
“嗯。”邵以宽闷哼一声,眼眸微瞇,摆明了不想多谈。
她问了他不想回答的事,他却没吼她呢!纪若凡心里又多了些勇气,问出心头的另一个疑问。“你灵魂出窍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程小姐,免得她担心?”
“没这个必要。”邵以宽面无表情地淡淡否决,睨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她?”
“报上有写,你不是这礼拜六要和她订婚吗?”纪若凡疑惑地蹙起了眉。他的表情怎么好像她提的是个陌生人似的?“真的不跟她说?”
“有力气管这种闲事倒不如拿来做计划书。”邵以宽低哼,瞇起眼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突地猛然起身,只手撑在桌面,俯低上身贴近她的面前。“你没交过男朋友吧?”
纪若凡正吞下一口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止和问题吓到,面条堵塞了喉头,立刻面红耳赤地剧烈咳起来。
“被说得正着也不用这么惊慌。”邵以宽嘲弄一笑,坐回椅上。
“谁、咳说的,我是咳、咳是被你吓到!”纪若凡胀红了脸反驳,却分不清脸上的潮红是咱咳所致,还是羞恼所引起。他没事干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邵以宽双手随性地支着下颚,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她。对上他那幽邃的眸子,纪若凡心没来由地一震,连忙低头避开,觉得呼吸更困难了。
“有未婚妻,不代表她会担心我,也不代表我必须去顾虑到她的感受。”邵以宽讥诮地扬起唇角,下了定论。“你若交过男朋友,就会明白我的话了。”
“我不明白!”或许是现在的他和之前比起来算得上是和颜悦色了,她竟然有勇气质疑他。“不是因为相爱才会论及婚嫁吗?你出了事她怎么可能不关心你?你又怎能这样说你未婚妻?”
“梦幻。”邵以宽嗤哼一声。“结婚不一定是为了相爱,成人的世界是由现实组成,爱情不过是种梦幻的神话罢了。”
“这不是梦幻,本来就是这样子了!”纪若凡急怒地握紧了拳低喊。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如此气愤,但她就是见不惯他这样诋毁爱情。“是你太市侩了,没有见识到爱的美好。”
邵以宽挑了挑眉,淡睨她一眼。“我破坏了你的憧憬了吗?抱歉了,我会等着看你所谓的爱的美好长得是什么模样。”他低笑,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倒似在嘲讽一般。
什么嘛!他那眼神简直是在笑她幼稚!纪若凡不悦地抿着唇,拿起面碗站起。
“我要去睡了。”她将賸余的汤汁倒进水槽里,将碗用力地扔进了垃圾筒。
“去我房间睡,客房的床单我前两天刚好送去洗了。”在她上楼时,邵以宽突然喊道。
“哦。”纪若凡又要继续上楼,突然想起一件事,咬唇迟疑了下,才回头看他。“你别再随便闯进我梦里哦!”邵以宽没回答,只是挑了挑眉,噙着笑,用直勾勾的眼神望着她,湛墨的眸子深沉一片。
可恶!摆明了戏弄她嘛!纪若凡脸一红,一转身,快步地跑上楼。
她还挺有趣的嘛!邵以宽见状不禁低低笑开,灵魂出窍的阴郁在这一刻全被她的娇憨驱出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