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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华用手中的横刀刀身轻巧地拍着战马的屁股,驱使这座下这头健壮的大青马快速向前冲刺。寒风从头盔旁掠过,夹带着飞雪,在帽檐下涂抹上一层薄薄的白霜。漂浮的雪花在正前方飞扬,组成一片朦胧的幕布,被战马带起的狂风吹得如激流一样朝一个方向奔涌。无声的雪被马蹄扯随,发出惊涛拍岸般的呼啸。
这个河东节度使,龙卫军日军的统帅,大宋仅存的唯一一支精锐部队的精神支柱,此刻紧绷着脸,露出刀削斧劈的线条。来到这该死的北宋这么多年,杨华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古代战士,心冷如铁。可是,就在此刻,他感觉到自己一双眼睛热得快要燃烧了。
一种爆发性的力量正在心头酝酿。
从山西到河南,一个月过去了。
东京已经被金人围得水泄不通,就杨华所知,现在的开封只有六万新兵守城。这六万人成分复杂,再此之前大多是市井浮浪子弟。靠这些人守东京,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将来会是什么后果。
现在,河东军被三面包围,又多是步兵,要想从容在敌人的快马下撤退必将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令杨华没有想到的是,娄室居然出营追击了。这个已经被自己打丧了胆的家伙也敢出营,这一点不让杨华有些苦笑。流年不利,连手下败将都敢追来捋自己的虎须,娄室欺人太甚了!
既然突围要付出巨大代价,何不反戈一击,给这些狂妄的家伙一些厉害瞧瞧?
心蓬蓬地跳,杨华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并不是因为紧张,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样的生死较量没遇到过。他有的时候甚至渴望死亡---或许,战死之后自己能够回到现代,回到母亲的身边。
他只是感觉到激动。一想到娄室突然发现自己亲自率领骑兵出现在战场上时的惊讶表情,杨华就想笑。
手中的横刀突然下刺,在地上一挑,挑起一撮白雪。
杨华伸出血红的舌头一舔,清凉地液体流进喉咙。
这是冬雪地滋味。其中还夹杂这一丝钢铁地腥膻。
身边。游奕骑地统领李鹞子有些发愁:“杨侯。雪实在太大了。战场视线不好。等下怕不好组成队型。而且。娄室军与八千。他若结成厚实大阵节节抵抗。一旦宗翰地骑兵醒过神。追了过来。我这一千多人可不经打。”
李鹞子身材矮小。身上地胸甲上已经结了一层冰。因为身材矮小。不耐严寒。他身体有些微微发颤。嘴唇看起来没一丝血色。
“不怕。恶劣地天气对双地。敌人没那么快发现娄室这边地异常。此战必须要快。快到让敌人做不出任何反应。命令斥候。加紧时间搜索敌人。”看了看眼前地大风雪。杨华有些担心。眼前地能见度不过百米。敌我两支部队人数也不多。很容易在这茫茫大野中错身而过。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眼前正朝一个方向地飞舞地雪花突然改变方向。好象突然失去了动力。在马头前轻盈地舞蹈。
杨华心念一动。猛地拉停战马。大吼:“站住。敌人就在前方!”
战马长嘶一声,前蹄在雪地上刨出一片雪浪。
李鹞子的骨笛尖锐地响起,悠长的笛音瞬间布满整个
一千多匹战马同时停了下来,先前还如滚雷一样的马蹄声不见了。没有人说话,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杨侯。怎么了?”李鹞子惊疑不定地问。
杨华举起横刀:“敌人就在前方,准备战斗。”
“不对吧。刚才斥候来报没发现娄室的踪影。”李鹞子有些疑惑。
“不,娄室一定在前方。我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杨华手中的刀轻轻地敲了敲自己地头盔,震掉上面的积雪:“我肯定这一点。”“你有一双好眼睛。去看看。”
一个斥候飞快地跑了回来,大声道:“禀杨侯,前方三里发现敌军,娄室,娄室!敌人也发现了我们,正在布阵。”
“嘿嘿,娄室发现我居然不跑,还想同我一战吗?”
“娄室全是步兵,这么大雪,在我骑兵的追击下,一退就散了。”李鹞子伸手在脸上使劲地搓着,试图让面部血液畅通:“若我是他,在突然遭遇河东军骑兵后,一定固守待援。只要能把河东军骑兵拖住,一旦宗翰主力上来,即可包围歼灭之。”
“他倒想得美,也不想看看今次遇到的是谁?”杨华露出雪白的牙齿,豹子一样弓起身体:“胆大包天的家伙,这一战,不斩他父子的狗头,杨某人会非常失望的。”
“那么,是我们先进攻
“当然。”
李鹞子“全体都有,缓步向前,稳住,稳住!”
两边都同时发现了对手,战鼓隆隆而鸣。
在远处,八千金人步兵结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架起了长长的步矛。所有地女真人都竭力瞪大眼睛狠狠地朝前方看去,可眼前除了雪还是雪,怎坐在一头小毛驴身上,娄室看了看四周。这八千人士气很是低落,看起来都衣衫褴褛,形容憔悴。脑袋两侧的辫子松散地垂到肩头,污秽地发油让领口和铠甲黑得发亮。从太原一路狂奔南下,这八千人早就不是当初那支纵横山西的铁骑精锐。来郑州已经半年,战马都已丧失殆尽,八千人的吃喝拉撒成了一个让人无比头疼的大问题。
罢开始他还带着部队在郑州四下劫掠,可这一带本就是商业区,百姓多从事商业,地里抛荒严重。见娄室大军前来,所有的老百姓都逃进城市。而娄室还没狂妄到用八千残军去攻打有坚固城防地郑州。
即便从宋朝的河南府那边敲诈到不少粮草。可河南府地官儿们也是可恶,好象是计算过娄室地兵力,一应供应都掐着人头,每次只供给三天口粮。一旦金人东西两路大军过河,两国彻底撕破脸,这条供给线也就断了。
到现在,娄室军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真他妈地倒霉,杨华居然反攻过来了。”活女喃喃地对父亲说:“这个粘罕也不知道脑袋出了什么问题,我部缺衣少食,正该固守于营寨之中。上次我从晋中撤退。敌人的骑兵给我制造了很大麻烦。这次又来,不知实力如奕骑地统领叫李鹞子,是夏朝的铁鹞子出身。河东军的骑兵就是按照夏国的骑兵训练出来的,很是难缠。”
这个时候,他听到对面的河东军骑兵开始进攻了,速度不快,但那轰隆的马蹄声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儿子,不用害怕。虽然我全是步兵,却也有八千人。听敌人地动静。应该只有一千多。”娄室是个沙场老将军,在一瞬间已经想好对策:“一个骑兵的战斗力相当于七个步兵,敌我力量相当。我等死守在此,拖延片刻,粘罕的主力就过来了。实在不行,我等且战且走,慢慢退回阳桥镇。”
“粘罕脾气不好,若我等退回阳桥,日后怕有麻烦。”乌林达泰提醒娄室。
一听乌林达泰提起宗翰,娄室气就不打一出来。自己千辛万苦将这支军队活生生从杨华的魔爪中带到河南来。无论从什么地方看,都算是为女真族。为金国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无法想象,如果这支军队被河东军成建制的消灭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会对宋金战局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从阿骨打起兵以来,女真之所以所向披靡,每战都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敌人。主要是因为大家都有一种必胜地信心。还是战术素养。金人同辽人和汉人都有很大的差距。如果不是有这一口不服输的气顶在那里,以女真简陋的装备和简单残暴的战术。根本就不是汉人的对手。
可是,这几年女真在战场上不断取得胜利的同时。也养成了目空一切的骄横之气。整个金国上层都洋溢着一种狂妄和乐观,在他们看来,汉人不过是一群绵羊而已,而女真则是草原上的羊鹰。
现在娄室躲在营寨里当缩头乌龟自然让宗翰无法容忍。
所以,当娄室联络上这个西路军统帅之是,宗翰不但不奖赏娄室的功绩,让派出使者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懦夫、长腿将军、兔子、落毛鹰”等一系列污言秽语滚滚如潮。
就在先前,宗翰派出传令兵,不顾娄室地反对勒令其立即出寨追击杨华。
开玩笑,杨华是那么好惹的吗?强如兀术,狡如宗望、银术可等人都在他手下吃过大亏。他娄室还没傻到主动去招惹河东军地地步。
而且,刚才在阳桥镇多发生的血腥的攻防战也让娄室震撼不已,面队着这样一支吃得比金人饱,装备比金人还好,敢战决心比金还强烈的部队,娄室不认为宗翰能够困住河东军,进而一举歼灭之。
“粘罕是没见识过杨华的许这一仗打下来他就会理解我地。”娄室看着周围的人都是一脸不晦气,心中难过。这还是当初那支横扫三晋大地地女真铁骑吗,就连我娄室现在也只能骑着一头小毛驴上战场,若是被粘罕他们看到,不知道又会说些什么:“罢了,大家小心提防就是了。敌人的骑兵中有不少蒙古人,骑射战术了得,小心他们地箭。”
“已经准备好防箭的措施。”乌林达泰忙安慰这个失去斗志地主将:“这一仗我们能赢的。”
“是杨华,是杨华!”身边的活女突然大声尖叫,叫得歇斯底里。
所有人都同时向前看去,雪花中,一片黑黝黝的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型蔓延过来。队伍的最前端,一个身材高大地武士提着雪亮的横刀。不用仔细观看,他那略微显得有些瘦长的剽悍身影和耀眼的华丽铠甲已经告诉所有的女真人。这就是杨华,娄室军挥之不去的噩梦。
娄室牵着缰绳的手不为人知地微微一颤,这个该死的畜生,这头恶狼,居然亲自带队扑了过来。
周围的将士们都面露恐惧神色,在这段时间里,太多可怕的传说在军中流传。有人说,杨华每日都要生啖一颗人心;有人说,他身上地皮袍都是从女真人身上剥下的人皮缝对于这样的传言,娄室一笑置之。
可是。就是这个杨华,在太原,他以几千精锐龙卫军打得银术可一败涂地,活生生将两万女真精锐从太原赶到晋南,然后又赶到河南。
无数女真勇士惨叫着倒地,化为原野枯骨。
就是这个杨华,抓到女真人后不留活口。祈县一战,万人坑中不知埋葬了多少不甘的鬼魂。
狂风扫落叶,泰山压顶。不足以形容河东军的攻势之猛烈。
现在,娄室军有遭遇了他们心中的梦魇,看到这个魔鬼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八千人都同时面色惨然,惶惑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活女还在不可控制地尖叫:“杨华,杨华。”
娄室忍无可忍地给了儿子一巴掌,大声吼叫:“可耻,我女真人是时候惧怕过敌人了?杨华才一千人,又被我重重包围。粘罕一定不会坐视我军覆灭的,大家努力作战。只要拖延上一个时辰。一旦宗翰大军赶到,我要亲手斩了杨华的头颅做酒器!胜利属于飞翔在东海之上的海东青。胜利属于伟大地女真!”
这个时候了,还在奢谈胜利。众人都颓丧地看着娄室,刚才他这一番话不但没能激起大家的勇气,反让士气再跌了几分。把胜利的希望寄的援兵,仗还没开打。气势上先就输了。
“愿死战。”
“同杨华拼了!”
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
娄室并未感觉到队伍的异样,相反。他还认为自己已经成功地鼓舞起众人的斗志。
粘罕让他带兵出击本就是一条乱命,娄室也知道士兵们都被先前的血腥的攻防战给吓住了。因此。他带着部队走得不快,一直保持着警惕。只待前方的宗翰大军围住杨华之后,再找一个适当地机会插手摘果子。
在路上,他一直向上苍祷告,希望不要碰上该死的河东野兽。
可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杨华居然亲自带着骑兵来不硬着头皮上了。
遇到杨华,娄室有被人家打败地觉悟。可他却不认为杨华能够在短时间内击溃自己手头这八千人马,只要能够牢牢地将杨华拖在这里,事情或有转机。
杨华再狂妄,河东军再强,也不过九千来人。遇到宗翰两万精锐,也只要想办法尽快脱身。只要能够打败河东军,又得到宗翰的补充,手头这一支部队应该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恢复战斗力。
那么,先守。
看了看自己的部队,娄室八千女真人在旷野中布成一个巨大的方阵,为了防备敌人地骑射,娄室特意让人用木桩做了一排大盾,只要敌人敢射击,盾牌一合,立即将会变成一道长长的城墙。
盾牌后是一排弓手,这是用来提防杨华地马刀骑兵冲阵的。马刀骑兵是轻骑兵地一种,上了战场,一般都从侧面攻来,以騒扰为主。而马刀骑兵而来加强其冲刺速度,身上的铠甲都很薄弱,只要他们敢来,到时候万箭齐发,定叫他来得去不得。
当然,如果敌人不顾一切地冲阵,娄室还有另外一项布置。在阵地两翼,全是长矛。这些长矛长约一丈,都架在盾牌之上,如同一片密密麻麻的森林。
这样的阵型娄室训练已久。为了就是克制敌人的骑兵。自从部队失去战马之后,娄室军所擅长的的骑兵战术已经彻底被废。现在,他只能现学现用地使用宋人所惯用的以步克骑的战法。
不得不承认,宋人地步兵战术精妙得让人难以想象。虽然已经训练了快三个月,但娄室觉得自己也不过是摸到了所谓的兵法的门槛,离入门还有很长的距离。
“但用来对付杨华这一千多骑兵足够了!”娄室一想起这半年以来的狼狈,想起从山西到河南的千里大溃,想起先派来的传令兵眼睛里的讥讽,心中便有一股怒火熊熊燃烧。
杨华,来尝尝你们宋人军阵的滋味吧!
远方的风雪中。河东军地骨笛还在凄厉地吹着。从黑压压的骑兵部队中分出一支人马,平行着向前推进。
娄室:“终于来了,弓手,架弓搭箭!”
话音刚落,敌人的速度突然加快,平行而来的队列在白茫茫的雪雾中如一条大蛇猛地一拧,突然杀向娄室军的左翼。
“不出所料。”娄室连声大喊,命令左翼的盾牌手和长矛手靠拢,组成严密的防线。看到密不透风的长矛阵。他略微有些安心,但还是很自然地喊了一声:“小心他们地骑射!”
敌人骑兵终于冲到左翼阵前,却没有直接冲阵。
转瞬,疯狂的敲击铺天盖地而来,震得人骨头发酥。马蹄刨起的积雪在阵前形成一道滚滚恶浪。
一样不出所料,敌人又不傻子,肯定不会往刺猬一样的枪林里扑。最大的可能是不停射箭,直到步兵混乱为止。对此,娄室早有防备。不但设置了高大的盾牌,军中仅有的铁甲也都配备给了长矛手。以河东骑兵手头骑弓的威力。根本不足以撼动娄室的阵脚。
那么,就让他们围着我的跑下去吧---你们这些兔子!
娄室突然对取得胜利有了些须信心。
可就在这个时候。娄室突然圆瞪双目,惊奇地叫了一声:“这是什么?”
他看见,敌人骑兵跑在最前列地几队士兵都用长绳拖着粗大的原木,原木上钉满了獠牙般地长钉。在风雪中,在疯狂的冲刺中。那些原木晃悠悠地吊在半空,闪着狰狞的凶光。
罢一冲到阵前。河东骑兵同时松手。那几根巨大的原木呼啸着飞来,正好砸在盾牌上。
一连串轰隆的巨响传来。盾牌后地士兵如何承受得着附加了马力的轰击。盾牌破碎了,一大片人影如落叶般在空中飘飞。
击中盾牌地原木并未就此停息。依旧呼啸着向前滚动,将长矛手卷进其中。
尖锐的倒钩四开铁甲,撕开皮肉,带起了一丛血花。
转眼,娄室军地左翼乱成一片。
“放箭,放箭,把敌人射下马来。”一看形势不妙,娄室立即下令让正面的弓手转向左侧,试图靠射击稳住阵脚。
可是,他这个方阵新练未久,士兵们之间地配合程度也不高。这一转身,不断起不到任何压制作用,反将正面也弄乱了。弓手们你推我,我久,才有几支羽箭稀稀疏疏地落到空地上。
“妈的,娄室,汉人的阵不好用。”乌林达泰懊丧地大喊。
这个时候,更让娄室吃惊的一幕出现了。河东军这一队骑兵突然拐了个弯从阵前调头掠过,一匹接一匹,两军之间贴得是如此之近。女真人甚至能够看到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蒙古人特有的扁平方脸。
长矛纷纷刺出,却无一例外地刺中空气。
“白音宝力格在此,普六茹汗是世界的主人!”一个蒙古人大声呐喊。
“普六茹汗万岁!”
雪花和着湿泥在空中弥漫,眼前开始混沌起来。
实在太快了!蒙古人的骑术的精妙程度超乎娄室的想象。
“前军小心河东人的骑射!”陷入崩溃的活女大叫。
比羽箭更沉闷的破空声响起,娄室看见,这群河东骑兵并未弯弓搭箭,而是从背后的皮匣里抽出一根短标枪,狠狠地朝前军的弓手抛来。
沉甸甸的标枪的准头大大超出弓箭,威力也不是普通箭弩所能比拟的。转眼,一百多个女真弓手被直接钉在地
惨烈的叫声和着喷泉般的热血腾空起来,和在雪雾和泥水中,幻化出末日黄昏般的情景。一刹那,娄室的前军混乱了。ps:名次下滑了,求月票。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