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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先跟你爹爹到一旁试耍,待会叔叔就过去。”将钟天衡安抚妥当后,把他放到地面,他像是想起什么,皱眉问:“世珍,你今年到底贵庚?”
“你问这干么?”她偷觑着他。
从没问过她年纪的人,干么在这当头问?他问了也没用,就算她脸上已经挂上一条条的皱纹,他也看不见啊。
“我认为你的年岁比我小,可天衡怎会是叫我叔叔?”
“呃佛曰不可说。”她的灵魂年纪比他大多了,可要是用公孙令的身体年龄计算,自然是比他小。当初她是用自己当标准,叫叔叔是正常的,现在要改口反而很奇怪,反正叔伯不都差不多。“那个,我先带天衡到园子里。”反正遇到难回答的问题,先走一步就是。
阑示廷由着她,朝旁使了个眼色,雷鸣向前几步,低声引导他走到一旁小亭,顺便确认附近没有任何闲杂人等。
阑示廷坐定后,懒声道:“莫知瑶,朕有事要问你。”
停在几步外的莫知瑶心头一跳,不禁想,好他个宇文恭,真是被他给料中了?
“不知皇是有何吩咐?”她不敢怠慢地走到他面前。
“你和世珍如何相识?”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脸上难得浮现和煦笑意。
莫知瑶一手压在胸口,放缓了呼吸,轻声道:“世珍是连山镇人氏,奴婢在多年前与她相识。”
“你在京城落地生根,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去到连山镇?”
“奴婢是受公孙大人所托,前往赈济连山镇镇民,因而结识了世珍。”她面色平静,答话没有一丝犹豫。
阑示廷微扬起眉,回想着——
“当年应该是盛隆三年的八月。”犹记得当时连山镇年年水患,正因为如此,登基之后他才会要工部开始疏浚工程,着手处理连山镇的拦河堰和截流。
“奴婢去时是十一月的事。”她思绪转得极快,每个步骤都不会出乱。
那年的七月和九月,皇上曾来过纵花楼,所以她得要避开任何被识破的可能。
“既是如此,那么你可知道世珍额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懒懒托着腮,听见远处钟天衡的笑闹声,眸色变得深沉。
“她是从山上摔下来时撞伤的,那时我还帮了不少忙,后来瞧她无依无靠的,所以就把她带了回来。”
阑示廷听着远处的笑闹声,思忖了下才问:“你可知道世珍的夫君是谁?”
莫知瑶咽了咽口水。“世珍是寡妇,天衡是个遗腹子,世珍像是不愿提起过往,所以奴婢也不知情。”
“是吗?”
莫知瑶表面上神色自若,实则心跳如擂鼓。她不知道皇上为何问这些,但他既会问,那就代表他已知道世珍的女儿身,既是如此他怎会没发觉世珍就是公孙令?
如果宇文恭都能那般确认,为何皇上像是只是存疑而已?
“朕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他抬眼,看向声音来源,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彷似可以从声音描绘出一对母子嬉闹的身影。“为何你要让世珍扮男装?”
“因为世珍刚到纵花楼时其实是跑堂的,有爷儿调戏她,她就回敬了对方,所以奴婢就干脆让她扮男装,岂料她的男装扮相竟会恁地”见他抬手,莫知瑶随即噤声不再多说。
“叔叔,爹爹会耍鞭呢!”钟天衡急着跟他分享喜悦,朝他飞奔而来。
“别跑,你的身子还得静养。”阑示廷没好气地道,朝他伸出手。
“叔叔,你教我啦,我也要跟爹爹一样厉害。”钟天衡一把扑进他的怀里,抓着他的大手拉扯着,撒娇之情溢于言表。
阑示廷轻漾笑意,一把将他抱上腿。如果他有儿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如果不是小家伙太讨喜的话,如果不是世珍视他为心头肉,他是不会留下他的。
今儿个特地走一趟纵花楼,一来是为了让世珍一解相思,二来是因为他想要确认世珍到底是不是公孙,而能确知实情的唯有莫知瑶了。世珍与公孙太过相似,相似到让他胡思乱想,他必须彻底厘清这个问题,否则他早晚会被自己逼疯。
偏他又不能问得太细,暴露自己失明,只能旁敲侧击,这解答尚可,至少了结他一桩心事。
瞧他真是胡思乱想,世珍怎会是公孙?如果她是公孙她不可能原谅他的。
“叔叔。”钟天衡在他怀里蹭着。“要不要教我?”
“好,走吧。”他笑着,嗓音满是不自觉的宠溺。
“走!”钟天衡跳下地面,牵着他的大手。
雷鸣见这一大一小往园子里走去,依旧回不了神,不禁问着一旁的莫知瑶“莫姑娘,怎么我觉得这娃儿像极了皇上?”
莫知瑶心头一震,心底更加起疑。如果连旁人都这般觉得,为何皇上一点反应皆无?
“莫姑娘,我在问话呢。”
莫知瑶回神,睨了他一眼。“是吗?是雷大人的眼有问题吧。”话落,婷婷袅袅地跟上了。
“我的眼有问题?”怎么可能!
一抹身影出现在纵花楼的后院小门外,确定四下无人后,疾步离开,净挑些僻静小路走,最后跃过了首辅府的灰色高耸围墙,如识途老马地停步在一间寝房外。
“大人。”他在门外轻唤着。
房门推开,束兮琰尚未就寝,彷似等候多时。“如何?”
“奴才亲眼瞧见皇上自下马车后,一直由钟世珍牵领着。”福本顿了下,再道:“还有,奴才隐约听见雷鸣雷大人说这娃儿像极了皇上。”
束兮琰闻言,浓眉微蹙,低吟着。“这是什么意思?”那娃儿该是钟世珍的儿子,钟世珍的儿子怎会酷似阑示廷?
他百思不得其解,决定暂将这事抛到一旁,眼前重要的是——阃示廷三年多前,跃下浴佛河时,曾一度引发眼疾,也许眼疾早已复发,又也许他的眼根本就不曾好转过!
明天早朝上一试,便知分晓。
四更天。
“你要我跟你一道早朝?”钟世珍本是迷迷糊糊,听完他说的话,突然清醒了过来,一脸狐疑地看着枕边人。
“合该是时候让你上早朝了。”
“你真的要我继续假扮公孙令?”
“既然有人要你假扮,你就顺水推舟,有何不可?”阑示廷笑着,让陆取进寝殿侍候。
陆取手上多了一套官袍,递给了公孙令。
钟世珍东看西看,直觉得这暗紫色官服实在是和束兮琰那一套很像,而且这一套也未免太合身,彷似替她量身打造,像是早有准备。
她还以为她只需要在御书房旁听即可,没想到真的也得随他上朝。
穿戴整齐后,她随着他一并踏进朝巽殿,就见宇文恭已站在武官首席,与她对视一眼,眉头微拢了下,随即淡漠地别开眼。
她不禁轻叹,明明就是有点交情的,可偏偏在这朝堂上只能装不熟。那天托他的事,她还没谢他呢,后来也没机会再和他交谈,就连昨儿个也没机会和知瑶聊上两句,近三更天时就急忙忙地离开了。
但算了,有见到天衡就好,至少可以稍稍缓解她的想念。
思忖着,笑意爬上唇角,对文武百官那一张张算计权力斗争的面容,她视而不见,正打算走到一旁,却被阑示廷一把拉住。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皇上?”她好像不该站在龙椅旁边吧。
“站在这儿就好。”
虽疑惑,但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学天衡耍赖说不要吧。不过,这儿往下看众人的视线似乎更刺人了些,她偷偷地移开目光,适巧对上笑容可掬的束兮琰,心头突地跳了下,只觉得他这笑脸就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眼。
不容她深思,早朝已经开始,由通政使将地方上疏呈上,朝中大臣要是有事上奏,则可以持笏上禀,要是没啥大事,差不多就可以散会了。
而就在地方上疏照惯例要交给束兮琰时,阑示廷启口“往后,地方上疏和中央奏折一并交给公孙令。”
此话一出,别说百官错愕,就连钟世珍都吓了一跳。这当廷说出这种话,他是要把束兮琰搁到哪去?就算他打算对束兮琰进行肃清,也应该先知会她一声啊。
没能抗议的,一落落的上疏就交到她手中,她只能做到目不斜视,不看旁人反应,等着待会下朝时再找他问清楚。
而束兮琰神情未变,百官一个个轮流上奏着,直到一个段落。
“众卿可还有事上奏?”阑示廷沉声问。
束兮琰瞧了兵部方尚书一眼,方尚书立刻向前一步,手持表章道:“皇上,微臣收到北宁总兵的表章,谈及边境的粮兵问题,还请皇上过目。”
陆取不由得看向阑示廷,就见阑示廷摆了摆手,随即向前欲接过表章回呈。
岂料方尚书却道:“皇上,此为机密,让微臣替皇上展阅。”
阑示廷微扬浓眉,噙笑道:“过来吧。”
方尚书立刻走到龙椅边,以身形挡住钟世珍的视线,再慢慢地拉开表章,指着一处道:“北宁总兵的意思是碍于粮草短缺再加上兵器不足——”
一旁的钟世珍偷了个缝瞧去,不禁愣了下。
空白奏折?!这是在试探皇上吗?
是谁这么大胆?瞧陆取站在阶下,那角度他是看不见表章的,而要是不提醒示廷的话,恐怕他的秘密正担忧着,她却瞥见阑示廷勾斜了唇角,那笑意说有多坏就有多坏。
还来不及猜出他笑意底下的寓意时,就见他一手拍掉了表章,黑眸精准地锁住方尚书错愕的脸。
“方尚书,你这是在愚弄朕吗?”
表章掉落至阶下,站在前头的几位官员皆可瞧见表章上头是一片空白。
“微臣、微臣”方尚书慌了手脚,只因这结果和束兮琰说的截然不同,不禁望向束兮琰求救。
就见束兮琰快一步捡起表章,躬身道:“皇上,是微臣未尽详阅之职,让方尚书拿错表章,还请皇上恕罪。”
阑示廷笑了笑,抬脚将方尚书给踹下殿阶。“这要朕如何恕罪?来人,卸下方尚书的顶冠。”
“奴才遵旨。”陆取使了个眼色,让殿前侍卫入殿处置。
方尚书还一脸错愕中,压根搞不清楚怎会瞬间风云变色。一早听见束首辅的大胆揣测,要他试探,他本是不肯,却又惧于束首辅的势力不敢不从,岂料这一试探,把他的官途给一并试掉了!
“朕今儿个也有一事要告知众卿。”他噙笑拉过钟世珍。“朕的公孙卿已恢复记忆,从今天开始,回复她原本的首辅一职,而束卿则回到原本的次辅。”
一直处在震愕中的钟世珍才回神,又被他这突来的决定给炸得头都昏了。
阶下,一片静默,而宇文恭只是敛目不语,彷似对这个决定压根不意外。
“公孙卿回朝,是古敦之福,首辅之位,非公孙莫属,择日为公孙大开宫宴,退朝。”
阑示廷始终噙着笑,但笑意带冷,噙着警告。
钟世珍呆愣地跟着他走,一回到御书房,便抓着他问:“你是怎么识穿那表章有问题的?”说吧,告诉她,其实他是假盲,她不会生气的。
阑示廷笑了笑。“那表章是空白的,对不?”
钟世珍抽了口气,真要以为他的眼盲是假的,却听他道——
“朕的双眼失明后,朕就要内务府制作加香料的墨锭,久而久之,官员中会模仿,坊间亦然,而边境将领所用的自是从宫中送去,书写的墨水中自有一股香料味,而朕在那表章上什么都没闻见,意味着那不过是张白纸罢了。”
钟世珍惊讶得连嘴都闭不了了。好厉害的皇帝呀,除了宇文恭和他的亲信可以掩护他之外,他自个儿还做了许多防备。
方才在朝巽殿上,他那与生倶来的帝王气势,那抬脚一踹的狠劲,将帝王的傲睨气质展露无遗,任谁也看不穿他双眼有疾。
“怎了?”
“没,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竟能反应如此迅速。”那种应敌之间的冷静沉着,若非历练,只怕会沉不住气,露出马脚。“感觉你好像是有备而来的。”
“算是。”
“你早就猜到了?”
“不,朕只是丢了点饵,就看鱼儿会不会蠢得上钩罢了。”
钟世珍直睇着他半晌。“你故意让人怀疑你的眼睛有问题?”
“朕这事说不准何时会遭人看穿,需要一点契机,杜绝众人怀疑,适巧你跟朕提起宇文恭的警告,所以朕趁着昨儿个带你出宫时,特地带了几个人前去。”阑示廷神色慵懒地倚在锦榻扶把上。“对方若无恶心,朕也没必要在朝堂上进行肃清。”
钟世珍听得一愣一愣的,说不出心底的五味杂陈。
身为帝王,要是没点心眼,恐怕日子难过,但他的城府也未免深沉了些。带她出宫还能顺便试探敌情,翌日还能顺手除去敌人,这算是一箭好几鵰,确认了陆取手底下的人,拉下了束兮琰,赔上了兵部尚书,削减了束兮琰的势力,还能让百官间的风向球转向这心思得要多缜密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还好,他是皇帝,一心向民,除的又是恶官,否则依他的聪颖和权势,想要如何翻云覆雨,任谁也压制不了他。
“怎了?别不说话,朕猜不出你的心思。”
“没,我只是想皇帝难为。”人人都想当皇帝,可谁知道当皇帝真不是那么容易,明枪暗箭一大堆,朝堂尔虞我诈、权势角力都让人头很痛,八字不够重,脑袋不够聪明,是没本事坐在龙椅上的。
“朕答应公孙要当个好皇帝,岂容他人造乱?”他抬手轻抚着她的颊。“朕还以为你在气朕在殿上的决定。”
钟世珍想了下。“喔,是啊,你怎么都没先跟我说上一声?”
“给你个惊喜。”
是惊吓吧“那,往后我都随你上朝?”
“不用,往后你就待在广清阁里,得闲时再到御书房替朕批奏折。”
“嗄?那又何必让我接了首辅一职?”
阑示廷不禁爱怜地轻捏她的颊。“你啊,依你这性情,要是待在朝堂间,死个几百次都不会教人意外。”
“咦?”有这么惨吗?她是直性情了点,玩不来勾心斗角的游戏,尤其当游戏必须取舍人命时,她敬谢不敏,因此这首辅的位置她真是坐不住,更想不透他为何这么做。
“你只要待在朕的身边就好,朕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只要你开心就好。”算了,想不通的事没必要再想,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他顶着,她只管闲散度日。
可是,闲散度日,有时也会把人逼疯。
沐浴后的钟世珍坐在床上发呆,觉得一天的时间好长,长到她已经找不到事做,只好开始发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她到御书房帮忙批奏折来着?可是打她成为首辅之后,她就再也没碰过奏折了甚至,她开始觉得自己像是被软禁,因为她只能待在广清阁里,要踏出房门一步,立即会有宫人上前劝退。
突然间,她觉得待在他身边,她彷佛只有暖床的功能,只能在这等他回来,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她越发厌恶这种感觉,可他却以情势不明,就将她困在这里动弹不得。
事实上什么叫做情势不明,她完全不明白,要是情势真的不明,为何今儿个晚上又要替她设宴?
想到头痛,干脆往床上一倒,双脚却像是踢到什么,她赶忙坐起一瞧,就见床底下教她给踢出一只抽屉。
这里怎会有个抽屉?她疑惑地蹲在床前观察,把抽屉推了回去,从外表压根看不出镶了个抽屉,教她不禁疑惑刚才是怎么踢出来的。
她随手沿着床边敲敲打打,突地,就见那抽屉又弹了出来,而且这次弹得更远,几乎整个都跳出来,就连里头盛装的物品也掉了出来,吓得她赶快着手整理,却见掉出来的东西——
“哇圣旨耶。”她拾起一瞧,不知怎地,觉得这上头的字和自己的挺像的,是说楷书写起来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吧。
重要的是,这是先皇的遗诏,省去前头的赘词,重点就是由阑示廷继位。
这道圣旨对他而言应该是很重要,所以才会藏在这么隐密的地方。她暗忖着,将圣旨卷妥搁进抽屉里,才刚推回抽屉,就听见外头喊着皇上回宫,她赶忙起身迎接。
唉,这些繁文缛节真是麻烦。
“世珍,待会入宴时,你就待在朕的身边,知不。”阑示廷一进门就吩咐着。
钟世珍怀疑地挑起眉。“你打算在这场爆宴上做什么?”她希望还是先被告知情况,省得默契不足,拆了他的台。
“你想到哪去了?”他没好气地笑道。
“因为我想不透你为什么要办这场爆宴。”依他的个性,行事必有动机,只是她看不透他背地里的心思。
“这不过是场要拢络官员的宫宴罢了,别把朕想得像是三头六臂的。”
“喔。”
时候差不多,钟世珍跟着前往紫金殿,百官早已候着,待阑示廷入席,宫宴正式开始。
而当钟世珍在他身旁落坐后,才发觉只有自己坐在他身边,宇文恭坐在右列第一席,束
欸,人例?
“皇上,好像没瞧见束兮琰。”宫乐响起,逼得她凑近他低声道。
“他在末席。”
“咦?这席位不是依官职品秩排列的吗?”
“一般是如此,但朕也可以安排。”他朝她笑眯眼道。
钟世珍嘴角抽了下。换句话说,他现在是在杀鸡儆猴,让百官知道,他皇帝老子不爽的时候,可以随意整治臣子,其它还有不长眼的,最好趁这当头看清楚这就是他所谓的拢络官员?
羞辱人吧他何必呢?
酒过三巡,开始有官员借着舞伶宫乐吵热气氛后,纷纷端酒前来和她攀关系,又是祝贺又是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偏偏她不喝酒,这酒她非喝不可吗?
正犹疑着,身旁伸来一只手,硬是拿走了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她侧眼望去,再用眼角余光偷觑前来敬酒的官员,不禁佩服众人的神色自若,甚至带着几分景仰的看着阑示廷,对他们之间形如断袖的举止,彻底视而不见。
看来,想当官都得要有点作戏的底子,而她充其量只能当个看戏的。
宴上,她沉默地研究着官场生态,看见束兮琰被冷落在最末席,再看阑示廷连喝几杯酒后,带点微醺,笑意极浓,却始终不达眸底。
原来,他也在作戏。
当皇帝一定要这么多才多艺吗?表面上和百官交谈甚欢,可实际上却是审视着百官的品格,也许心底还评估着他日该舍谁取谁这种生活会不会太累了一点?
她睨了他一眼,本想劝他少喝一点,但看他好像真的跟人聊开来,她掏掏耳朵,继续吃她的菜,喝她的茶,看看舞伶,听听宫乐,享受一下皇室的正规宴会,直到听见陆取道:“皇上,差不多时候了。”
她疑惑地望去,本想问什么意思,却见阑示廷的俊颜竟泛着绯红,就连坐着都好像有点在晃。
醉了?所以差不多时候,是陆取在提醒他不该再喝了?真的是好深奥的宫闱对话,她这种门外汉恐怕修个百年也学不会。
“公孙,扶朕回广清阁。”阑示廷像是失去平衡地倚在她肩头。
“是。”钟世珍应着,余光瞥见数个官员不住偷觑两人的互动,她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扶起他。
一路扶着他回广清阁,她快手替他卸下顶冠,褪去外袍,他随即又抱住她不放。“皇上,你醉了,我到小厨房替你备点解酒的吧。”她记得小厨房里有不少豆类也有食醋,弄个简单的解酒汤,应该不成问题。
“公孙”阑示廷话语不清地呢喃。“朕不知是太久未饮酒,还是怎地今日的酒,好烈”
“也许是太久没喝了,你歇会,我帮你煮解酒汤。”依照他这状况,哼哼,明天醒来恐怕有得受了,先喝点解酒汤,至少明天宿醉得不会太严重。
“不用”
“要,要不然你明天醒来,就会觉得有人在你的脑袋里撞大钟。”她以前为了磨厨艺,品过不少酒,一次混了酒喝,隔天头痛得教她发誓再也不干,就连她的料理也绝不加酒。
阑示廷像是想要再说什么,还来不及说就已经无力地趴在她身上。她叹了口气,将他安置好后,走到外头。
“陆取,我到小厨房帮皇上煮点解酒汤。”
“麻烦公孙大人了。”陆取使了个眼色,两名宫人立刻跟在她身后。
钟世珍无所谓地看了一眼,因为她现在已经习惯有人跟监的日子了。来到了小厨房,她熟门熟路地将所需的食材找出,瞧架子上还有甘草,干脆煮个绿豆甘草汤,不但可以解酒也可以解毒。
添了柴生了灶火,洗好的豆子才刚要下锅,余光瞥见一抹黑影逼近,她侧眼望去,微吓了一跳,神色随即平静下来。这位飘妹妹真是了不起,竟然连御天宫也进得来,通常阑示廷如果在广清阁的话,这附近是见不到他们的。
多日不见,这次是嗯,同样的比手画脚,同样的看不懂啊。
唉,她无意如此,可是她真的是个没慧根的人。
不过,看着她不断地挥着手,从里头划到门外,教她不禁想起那回在纵花楼时,她也是一直阻止她前进,可惜的是她没看懂,直直走去,结果遇到了束兮琰她顿了下,脑袋里浮现很奇异的猜想。
“你的意思是要我赶紧离开厨房?”就像是那回要阻止她和束兮琰碰头?
那浮在半空中若隐若现的影子,不住地朝她点头。
钟世珍不禁漾起笑意。“看来,也许我们可以沟通了。”她笑着踏出厨房,意外原本守在外头的宫人竟不在原地,环顾四周,那抹影子不住地催促着她往另一头走,然而她的直觉却告诉她,恐怕已经晚了。
“公孙大人身手利落,能文允武,想不到就连厨技也难不倒。”
钟世珍侧眼望去,就见束兮琰从小厨房旁的小径信步走来,脸上依旧噙着教人厌恶作呕的笑意。
“束大人前来,不知所为何事?”钟世珍客套问着,以余光打量他的身后,确认是否有任何侍卫跟随。
如果只有一个束兮琰,保守估计,一对一,她的赢面很大,只是这附近的光源不够充足,她无法确定是否有他的人躲在暗处。
“本官有件事希望公孙大人可以相助。”
“束大人客气了,恐怕我没有什么能帮得上束大人。”
“公孙大人别妄自菲薄,因为这事唯有公孙大人办得到。”
“如果我说不呢?”好吧,她承认她没有作戏的天分,再演下去,她可能会吐。跟这种虚假的人对阵,她只想速战速决。
束兮琰笑了笑,暗处突地跃出三四个黑衣侍卫。
钟世珍不禁暗咂着嘴。就说,这种坏胚子出门在外,不多带几个打手,怎么走得出门?
从刚刚就觉得有多余的视线,如今点算了下,不多,共四个,虽没真正对阵,她的胜算很小,被打死的机率会很高。
不过,束兮琰有所求,肯定不会置她于死地,她就认命地跟他迂回,等着好时机再出手探探。“束大人这般大阵仗,到底是希望我帮什么忙?”
“帮本官找出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本官要先皇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