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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施恩和武松两个离了平安寨,出得孟州东门外來,行了三五百步远,只见官道傍边,早望见一座酒肆,一条望子挑出在檐前,那两个挑食担的仆人已先在那里等候,施恩邀武松到里面坐下,仆人已先安下淆馔,将酒來筛。
武松道:“不要拿这些小盏儿來糊弄人吃,只顾拿大碗筛來,只斟三碗,”仆人听了当下便排下大碗,提酒便斟。
武松也不谦让,连吃了三碗,二话不说便起身來往外走,仆人慌忙收拾了器皿,奔向前面去了。
武松笑道:“方才去肚里暖一暖,我们往前面去再吃三碗,”说着两个便离了这座酒肆,出得店來。
此时正是七月间天气,炎暑未消,金风乍起,两个解开衣襟,又行不得一里
多路,來到一处,不村不郭,武松抬眼却早又望见一个酒旗儿,高挑出在树林里,两人來到林木丛中看时,却是一座卖村醪小酒店,施恩立住了脚,小心翼翼地问道:“此间是个村醪酒店,也算一望么,”
武松笑道:“是酒望,须饮三碗,若是无三,不过去便了,”
施恩沒得办法,两个只得进來坐下,仆人排了酒碗果品,武松连吃了三碗,便起身走,仆人急急收了家火什物,赶前去了,两个出得店门來,又行不到一二里,路上又见个酒店,武松进來,又吃了三碗,挥手一抹嘴角的酒渍,离席便走。
如此这般,武松、施恩两个一同往前走着,但遇酒店便进去吃上三大碗,约莫也吃过十來处酒肆,施恩看武松时,落脚坚定,步法稳重,模样不十分醉。
武松依旧笑着问施恩道:“此间离快活林还有多少路,”
施恩道:“沒多了,只在前面,远远地望见那个林子便是,”
武松顺着施恩指得方向望了一眼,心里约摸着有了底数,便说道:“既是到了,你且在别处等我,莫要露面,我自去寻他麻烦,替你出了这口恶气,你只需在暗处瞧着好戏便是了,”
施恩听了觉得这般也妥当,便说道:“这般最好,小弟自有安身去处,望兄长在意,切不可轻敌,”
武松说道:“这个却不妨,你只要叫仆人送我,前面再有酒店时,我还要吃酒,‘三碗不过望’规矩不能坏,”
施恩当下应了,便叫仆人仍旧送武松往前面去,施恩自去它出了。
武松又行不到三四里路,再吃过十來碗酒,此时已有午牌时分,天色正热,却有些微风,武松方才喝得酒劲这时候被风一吹顿时涌了上來,热的让他不由地把布衫摊开來,露出强壮得胸肌來,虽然带着五七分酒,却装做十分醉的模样,前颠后仰,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地來到林子前。
仆人看武松这模样心里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了,连路都走不好,还能打蒋门神,,这纯粹就是说笑,快离得远了,一会儿免得这厮挨打还连累了大家,于是,这仆人用手一指前面说道:“你看,前头丁字路口便是蒋门神得酒店,”
武松醉眼一瞧,说道:“既然到了,你自去躲得远着,等我打倒了,你们再來,”
那些仆人早就想撤了,当下听了,赶紧收拾了杯盘就走。
武松当下抢过林子背后,见一个金刚大汉,披着一领白布衫,撒开一把交椅,拿着蝇拂子,坐在绿槐树下乘凉,武松假醉佯颠,斜着眼看了一看,心中自忖道:“这个大汉一定是蒋门神了,”
武松这般想着,正想下手,将那厮就地一把按住打死,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些冒失,倘若弄错了,打草惊蛇倒还是小事,若是伤及无辜,那岂不是吃江湖上的耻笑。
于是,武松便还是寻思着找到那家酒肉铺子再说,若是蒋门神,他自会送上门來,当下又行不到三五十步,看见一个丁字路口那边有一个大酒店,檐前立着一个酒挑子,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四个大字,道:“河阳风月”,转过來看时,门前一带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上五个金字,写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一壁厢肉案、砧头、操刀的家生;一壁厢蒸作馒头烧柴的厨灶;去里面一字儿摆着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间装列着柜身子;里面坐着一个年纪小的妇人,正是蒋门神初來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说诸般宫调的顶老。
武松看了,瞅着醉眼,迳奔入酒店里來,便去柜身相对一付座头上坐了,把双手按着桌子上,不转眼地盯着看那妇人,那妇人瞧见,心觉这人的这对眸子实在火辣,当下浑身好不自在,回转头看了别处。
武松看那店里时,也有五七个当撑的酒保,武松猛敲着桌子,叫道:“卖酒
的主人家在哪里,”
一个当头酒保來看着武松道:“客人,要打多少酒,”
武松道:“打两角酒,先把些來尝看,”
那酒保去柜上叫那妇人舀两角酒下來。
倾放桶里,烫一碗过來,道:“客人,尝酒,”
武松拿起來闻一闻,大皱眉头,摇着头道: “不好,不好,换将來,”
酒保见他醉了,來到柜上,道:“娘子,胡乱换些与他,”那妇人接來,倒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下來,酒保拿去,又烫一碗过來。
武松提起來咂一咂嘴,道:“这酒也不好,快换來便饶你,”
酒保忍气吞声,拿了酒去柜边,道:“娘子,胡乱再换些好的与他,休和他一般见识,这客人醉了,只要寻闹似的,便换些上好的与他罢,”那妇人又舀了一等上色的好酒來与酒保,酒保把桶儿放在面前,又烫一碗过來。
武松吃了道:“这酒略有些意思,”问道:“过卖,你那主人家姓甚麽,”
酒保答道:“姓蒋,”
武松道:“却如何不姓李,”那妇人听了道:“这厮那里吃醉了,來这里讨野火麽,”
酒保道:“眼见得是个外乡蛮子,不省得了,在哪里放屁,”
武松听得真切,喝问道:“你说什么,”
酒保道:“我们自说话,客人,你休管,吃你的酒去,”
武松道:“小二,叫你柜上那妇人下來相伴我吃酒,这才吃得香,”
酒保喝道:“胡说,这是主人家的娘子,哪里由得你这般无理,”
武松道:“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紧,倒是那蒋门神的福气,”
那妇人听得大怒,便骂道:“挨千刀,该死的贼,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哪里,也敢來轻薄你老娘,”说着便推开柜身子,正待奔将出來。
武松早把土色布衫脱下,上半截揣在怀里,便把那桶酒只一泼,泼在地上,抢入柜身子里,却好接着那妇人;武松双手一紧将那妇人搂的紧紧得,那妇人哪里挣扎得脱,被武松一
手接住腰胯,一手把冠儿捏作粉碎,揪住云髻,隔柜身子提将出來望浑酒缸
里一丢,听得扑嗵的一声响,那妇人正正直直就被直丢在大酒缸里。
武松托地从柜身前踏将出來,有几个当撑的酒保,手脚活络些的,都抢将出來,奔着武松这边过來,提拳便打,武松手到,轻轻地只一提,提一个过來,两手揪住,也望大酒缸里只一丢,便也戳在里面,又一个酒保奔來,提着头只一掠,也丢在酒缸里,再有两个來的酒保,一拳。
一脚,都被武松打倒了,先头三个人在三只酒缸里那里挣扎得起,后面的两个人被打倒在酒地上爬不动,这几个火家被打得屁滚尿流,吓得逃走了一个。
武松看在眼里,心道: “那厮必然去报蒋门神來,我就接将去,大路上打倒他好看,教众人笑一笑,”
武松大踏步赶将出來,那个火家迳奔去报了蒋门神,蒋门神见说,吃了一惊。
踢翻了交椅,丢去蝇拂子,便站了起來,武松却正好迎着,正在大阔路上撞见。
蒋门神虽然高大,却近來因为酒色所迷,淘虚了身子,先自吃了那一惊;奔将來,那步不曾停住;怎地及得武松虎一般似健的人,又有心來算他,蒋门神见了武松,心里先欺他醉,只顾赶将入來。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先提起两个拳头去蒋门神脸上虚影一影,忽地转身便走,蒋门神大怒,抢将來,被武松一飞脚踢起,踢中蒋门神小腹上,双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一踅,踅将过來,那只右脚早踢起,直飞在蒋门神
额角上,踢着正中,望后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这醋钵儿大
小拳头,望蒋门神头上便打,原來说过的打蒋门神扑手,先把拳头虚影一影
便转身,却先飞起左脚;踢中了便转过身來,再飞起右脚;这一扑有名,唤
做“玉环步,鸳鸯脚”,,,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实学,非同小可,打得蒋门神在地下叫饶。
武松喝道:“若要我饶你性命,只要依我三件事,”
蒋门神在地下,叫道:“好汉饶我,休说三件,便是三百件,我也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