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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终是个军官出身,当下得令时便识破了他们的手段,在心里全然不把他当作回事,只是大步过來,与周瑾那厮一同來到庭前,两人立了生死状,便掷笔回到阵前。
此时,督监李成传下号令來,叫两个比箭的好汉各自披带一面遮箭牌防护身体,两人各领了遮箭防牌,绾在臂上,便翻身上马,各自到了那棋门之下,杨志一勒战马,望着周瑾的方向声似洪雷一般地说道:“你先射我三箭,三箭射过,若不中时,我再还你三箭,”
周谨在这边一听,这般狂妄的口气,哪里别人放在过眼里,其中的张狂自然是在场的众人都听得出來的,但其中暗含的蔑视却更加不言而喻,周瑾面皮气得发紫,紧紧咬着嘴皮,恨不得当下就立刻把杨志一箭射个透明窟窿出來,周瑾虽然是个副牌军,但是却沒有想到这一句话,非但是杨志艺高人胆大,更重要的是可以在这一气之下乱了敌人的心智,射箭最重要的是什么,那不就是“心平气和”这四个字么,可是,当下周瑾被杨志这么一气,又禁不住心里想起了方才杨志使枪让自己狼狈不堪的手段,当下这心里头就愈发急火攻心,这双拿弓使箭的手不禁也微微抖了起來。
这时侯,点将台上把青旗麾动,瞬时间杨志便掉头拍马望南边而去。
周谨瞧着杨志去了,这才双腿一夹马肚,再加几鞭才纵马赶來,周瑾将缰绳搭在马鞍上,左手拿着弓,右手搭上箭,拽得满满地,望着杨志后心飕地便是一箭射去。
此刻奔驰前方的杨志听得背后弓弦响动,凭地里霍地一闪,委身在马侧镫里藏身,嗖地一声,那枝箭穿过方才杨志所在的鞍上,射个空。
周谨见一箭射不着,心里就更慌了,敢忙再去壶中急取第二枝箭來,搭上了弓弦,觑的那杨志较近了,嗡地一声弦响,望后心又射了一箭。
杨志听得这第二枝箭來,,却也不能再去镫里藏身了,那枝箭风也似地迅疾镖來,杨志敢忙也取弓在手,将那长弓当做长枪使唤,用弓梢在后心打了一出枪花,将那枝箭叮叮叮地拨下到草地里去了。
周谨瞧见那杨志还颇有些高明手段,当下两支箭连射不住,心里就愈发慌了,而杨志的马早跑到教场尽头,只见杨志那厮霍地把马一兜,那马便转身望正朝着厅上走回來,当下,周谨哪里有杨志这番恬淡的心境,这一把心火早就烧的周瑾五脏焦烂,不得已,这一圈跑完也把马一勒,驾着那马也跑回來,就势里借机赶了上來,两人驰马去那绿茸茸芳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撮钹也似的,咯嗒咯嗒充斥了整个校场,而在场的众军都屏气凝神,几千对眼睛尽数落在两人的身上。
就在这万人瞩目之下,周谨再取出第三枝箭來望弓弦上这么一搭,扣得满满地,使尽了平生气力,眼睁睁地看着杨志后心窝上大喝一声便将这最后一箭射将过來,他晓得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射不中时,只怕保得住性命,但这副牌军的脸面也都尽数被他给丢光了去。
而此刻,杨志听得弓弦又响,当下立马纽过身來,一眼便觑准了那箭的來势,就鞍上伸展猿臂,把那枝箭只是那么顺势一绰,便死死地被杨志绰在了手里,接着也不去管那周瑾气得发紫的脸面,便纵马飞奔至演武厅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周谨的箭丢在了地上。
这时,一个副官赶紧上前,将那支箭羽拾起來,呈现与梁中书看了,果然是周瑾的箭羽,梁中书瞧得心里大喜,他就料想自己看人总不会错,于是,便立刻下了号令,叫杨志也立刻回射周谨三箭,这时候,点将台上又把青旗麾动,周谨一瞧,愤愤然不能自已,但又沒得办法,于是深深叹了口气,便撇了弓箭,拿了防牌在手,拍马便也望南而去。
杨志在马上瞧着那厮打马沿着自己方才的路数去了,便把腰只往前一纵,略略将脚一拍,胯下那马便泼喇喇的往前追去。
杨志看着两人的距离渐渐近了,当下略略含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先把那弓虚地一扯,拉到满时便一松手,只听弓响,却沒有半只箭羽搭在上面。
周谨在马上听得脑后弓弦响,赶紧扭转身來,紧接着便举起那挡箭防牌來迎,却不想早接个空,当下,一面拍马而走,一面周谨在心里暗暗寻思道:“原來那厮只会使枪,不会射箭,等他这第二枝箭再虚诈时,我便突然作难,一声大喝,将那厮唬住,便算是我赢了,”周瑾在心里盘算好了,略路多了那么一份得意,心里不但比方才踏实多了,简直就是将那杨志瞧贬了,似乎连什么后顾之忧都沒有了,此刻,周谨的马也差不多早到了教场的南尽头,那马不经周瑾驾驭便自己转望演武厅的方向來了。
有方才的那一轮,这两匹胯下的马也大多有了个明白,杨志胯下的马见周谨的马跑转回來,那马也不甘示弱,立刻便回身去追。
而此刻,杨志借着迅疾如风的马势,早去壶中掣出一枝箭來,轻轻搭在弓弦上,正要开弓之时,突然一个心念流过心间,他心道:“射中那厮后心窝,必至伤了他性命,倘若一会儿挑了他手下的亲近与洒家押运生辰纲,有着一层仇恨,只怕途中多有不便,一时痛快反而坏了大事,何况话再说回來,虽然那厮出言不逊,但是,我和他又沒冤雠,洒家只射他不致命处便了,”于是,杨志思虑定了,便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包婴孩,弓开有如满月,箭去却似流星,一听得那弓弦一响,周瑾便转身过來朝着杨志一声大喝,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一箭却也正中周谨左肩,周谨措手不及,翻身落马,他方才那一声大喝不但沒有震住杨志,反倒给杨志这一箭撑托的更是迅猛无比起來。
那匹空马沒了背上的负担,撒开四蹄直跑过演武厅,往那厅背后去了,而众军卒也瞧着心里诚恐,一哄而上自去救那周谨去了。
梁中书见了大喜,叫军政司上到近前呈了文案來,立刻便要教杨志代替了那周谨的职役。
杨志神色不动,下了马便一步一步很是沉稳地向厅前來拜谢恩相。
不想阶下左边此刻却转上一个人來,半道里喝住了杨志叫道:“休要谢职,有种的,我和你比试比试,”
杨志闻言,循声朝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望去,只见这厮身材七尺以上长短,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直到梁中书面前双拳行礼,声了个喏,禀道:“周谨患病未痊,精神不到,因此误输与杨志,小将不才,愿与杨志比试武艺,如若小将折半点便宜与那杨志,休教截替周谨的官职,便教杨志替了小将职役好了,”说道这里那厮顿了一顿,将接下來的话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像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來似的:“虽死不怨,”梁中书闻言望了下去,下面请战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索超。
因为此人脾性好急,撮盐入火,每逢战场厮杀只要争气,必然当先冲锋:为此在军中搏了一个名号,人人都叫他做急先锋。
李成听得索超站出來说话,当下便下了点将台來,直到厅前禀复梁中书说道:“恩相,这杨志既是殿司制使,必然好武艺,那副牌军周谨自然不是对手,此番,正好与索正牌比试武艺,谁好谁歹,便见分晓,”
梁中书听了,心中想道:“我一心想着要抬举杨志,却忘了众将不伏,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一发等他赢了索超,这帮军帅想必再无他话可说,到那时,我要怎么提拔杨志,想必这帮武将也无话可说,”
于是,梁中书随即唤杨志上厅,问道:“杨志,你与索超比试武艺,意下如何啊,”
杨志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禀道:“恩相将令,安敢有违,”
梁中书点点头,心里很是满意,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厅后换了装束,好生披挂妥当,再來与索超一战,”当下立刻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取应用军器给与样子,借着又叫道:“來人,牵我的战马借与杨志骑,”梁中书说道这里,看着杨志低声吩咐道:“千万小心在意,休觑得等闲了,”
杨志谢了梁中书,便自去演武厅后整顿装备去了。
杨志一走,梁中书又对索超道:“索超,此番比试,比可不同于他人,周谨是你徒弟,先前已经输了,你若再有些闪失,真当是教他把大名府军官都看得轻了,这儿呢,我有一匹曾上惯战场阵地的战马还有一副上好的披挂,都借与你,千万小心在意,休教折了我军锐气,”
索超叩首谢了,也领命自去厅后打理。
梁中书见两人都去准备了,便当下起身,走出阶前來,随行伺候的小厮赶忙移转银交椅,直到月台栏干边放下。
梁中书在这里坐定,左右只留候了两行随从,唤那打伞的撑开那把银葫芦顶茶褐罗三檐凉伞來盖定在梁中书背后,便和众官兵一样,等待着下一场最为让人动心摄魄的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