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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郑恬循规蹈矩,丝毫不敢妄出锋头,郑瑜一时也找不到机会拿捏她,只能时不时嘴上酸几句,过过干瘾。
郑恬自然是由得她讽刺,当自己是个安静的木头娃娃,吃完宴席,她跟着一群女眷移驾到花园另一头听堂会,看着戏台上反串的小旦咿咿呀呀地唱着,女眷们都听得专注,她正庆幸自己今日这关该是能过了,偏就发生了意外。
一个丫鬟上茶时也不知被谁一撞,脚步踉了踉,泼了她一身茶水。
“哎呀,这可糟了!”一道尖细的嗓音扬起。
几个坐在附近的贵妇们纷纷看过来,丫鬟则是吓白了一张脸,慌忙道歉不迭,差点就要跪下来。
“没事,你别紧张。”郑恬柔声安慰她。
只是衣襟泼湿了点,有这般严重吗?但显然这些讲究教养的贵妇们都觉得很严重,有的皱起眉来,有的眼里掠过同情之色。
郑瑜就坐在她身旁,转头见她弄得满身狼狈,不悦地低声斥道:“亏我特地带你出门,你瞧瞧你,这不是平白让人笑话吗?还不快去换一身衣裳!”
她怔了怔。“我没带备用的衣裳”
“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我娘以前难道没教过你,出席这种宴会要防着这种意外发生吗?”郑瑜用白眼瞪她,一副嫌弃她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的表情,跟着招手唤来夏竹。“你带恬姊姊去后头厢房换一身衣裳。”
郑恬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泼湿的衣襟,再看看夏竹那躬身领命的恭谨姿态,忽然觉得这一切也太巧合了,为何那上茶的丫鬟偏偏是泼了她一身?为何郑瑜会那么刚好带了备用的衣裳,还让自己最亲信的丫头带着她去换?
那间厢房里有什么在等着她吗?思及此,郑恬装作慌乱地握住郑瑜的手。
“瑜妹妹我怕,这园子里我人生地不熟的,不敢一个人到处乱走。”
“谁说你是一个人?不是有夏竹陪着你吗?还有你的丫头沁芳。”
“我是怕遇到人为难我啊!”郑恬压低了声嗓,一副胆小的模样。“妹妹也知道我这种身分,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乘机奚落我一番?这两个丫头哪能顶事?不如妹妹陪我走一趟,有妹妹护着,我也能安心。”
“要我护着你?”郑瑜不可思议地瞪她,不知不觉拉高声调。
这尖嗓又引来周遭一些贵妇的注目,郑瑜知道自己太激动了,连忙点头陪笑,心想再这样下去只会惹来麻烦而已,只得气哼哼地起身。“走吧!”
郑恬这才欢喜地一笑,一路真像只害羞的小鸟躲在郑瑜身后,郑瑜气得暗暗咬牙切齿,却是奈何不得。
两人往花园僻静处走,来到一间专供女眷休息的厢房,郑瑜支使夏竹去自家马车拿一套衣裳来,厢房桌上有茶水,沁芳执壷斟了两杯,郑恬刚端起茶盏要喝,郑瑜摸了摸左耳,忽地一声惊喊。
“我的耳环掉了!”
“什么?”郑恬一愣。
“肯定是掉在路上了,那可是红宝石镶的,还不快帮我找!”郑瑜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侯夫人莫急,奴婢立刻去找。”沁芳急忙出门。
郑瑜见她离开后,转头不客气地指使郑恬。“你也帮我找找看有没有掉在这房里。”
“喔。”郑恬看她脸色难看,只好也弯下身来寻找。
郑瑜盯着郑恬弯下的身影,目光一闪,悄悄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撒在郑恬的茶盏内,接着用手指迅速搅拌了下,眼看药粉在茶汤里不着痕迹地溶解,她嘴角一扬,笑意清冷。
萧隽提早一日回到京城。
其实不必这么赶着回来的,只是这阵子人在西山大营,每逢夜深人静,他脑海里便不由得浮现一道清丽的倩影,相思如同落在梧桐叶上的雨滴,一声声敲打着他心房。
很想她。连他自己也料想不到,竟会这般思念着一个人。
那夜,他借酒装疯,耍着脾气命人传她到清风阁服侍他用膳,没想到她不但来了,还亲自做了宵夜,一口一口地喂他吃,最后甚至帮着他洗了脚,一下下温柔的按摩,抚平了他心头充塞的怒气。
也不晓得自己是何时入睡的?在那样的情况下如何能酣然入睡?隔天醒来时,他窘得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
太丢脸了,想着自己竟像个孩子般向她耍赖,他真觉得没脸见她,躲了她几日后,接着又接了圣上的旨意,前往西山大营练兵。
这一去就是半个月,他当真是想她想得紧了,事情一了便一刻也等不得,巴巴地策马疾奔回城。
刚进城门,他留在侯府的其中一名亲卫正巧也催着马迎面过来,在他面前匆匆下马。
“侯爷,属下正想出城禀报。”
“什么事?”他皱了皱眉,如若不是要紧的事,他这个亲卫应当不至于擅自出城。
“今日定国公府包下会芳园办堂会,侯夫人和恬夫人都去了,属下发现太子殿下的人一直悄悄跟在她们后头。还有,”亲卫顿了顿,抬头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刚刚太子殿下也轻车简从由后门进了会芳园。”
萧隽闻言,神色一凛。
夏竹送来衣裳后,郑瑜便托词带着丫鬟离开了,而沁芳尚未回来,厢房里只剩下郑恬一人。
她捧着郑瑜借给自己的衣裳,却并不急着去屏风后换上,而是盯着桌上两只空空的茶盏。
郑瑜喝了茶,她也喝了。只是郑瑜不晓得,她借着让郑瑜看窗外是否闪过某个人影的机会,偷偷换过了两人的茶盏。
她不确定郑瑜是否在茶水里下了药,但总是有备无患,而郑瑜喝过茶后,果然急急走了,她更加觉得奇怪。
究竟郑瑜安排这一出目的为何呢?若是郑瑜真在茶水里下了药,就是希望她喝了后昏迷,接着会发生什么事呢?有谁会来?
她实在很想留下来看看到底是谁和郑瑜合唱这出戏?但太危险了,最好还是趁早离开为妙。
她将衣裳捧在怀里,遮掩半湿的衣襟,悄悄出了门,也不往刚才来的方向出去,而是选择从另一头绕路。
后头的小径连接着一座假山造景,她正东张西望地探路时,一条臂膀忽地从假山里探出来,一把将她扯进洞里头。
她刚想尖叫,大手便粗鲁地捂住她的唇。
“不许出声!”一声冷冽的低斥。
她怔住,半晌,扑通扑通的心韵才稍稍缓下来。“侯爷?”
“嗯,是我。”他低低地应。
她登时大喜,拉下他的手回头望,果然是这阵子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英气凛冽的脸庞带着些许赶路的风霜。
“你何时回京的?怎么会来这儿?”她掩不住欣喜的口吻。
虽然半个月前他离府出城时,她心内对他是有几分怨气,可能在此时此刻见到他,她只觉得一颗彷徨的心瞬间有了归处,她相信他会保护自己。
面对她容光焕发的笑颜,萧隽先是愣了愣,跟着目光一沉,面色凝霜。“这是爷要问你的问题,你在这儿做什么?”
“是瑜妹妹带我来听堂会。”她解释。
“听堂会?”他冷笑,剑眉讥诮地一挑。“听堂会听到这偏僻的后花园来了?你倒是说谎不打草稿啊!”她心一沉,最初的兴奋过去后,她终于察觉他阴郁的情绪。他在怀疑自己。郑恬的心发凉,语声亦转趋冷淡。“侯爷究竟想问什么?”
他讽哼。“你心知肚明。”
“妾身一点也不明白。”她神色淡漠。
他狠狠瞪她,蓦地用力掐握她纤肩。“好,那我就说得明白点!我问你,你跟太子是什么关系?”
“什么?!”她震撼,怎么也想不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太子?那个高居大下第二的人物能跟自己有何牵扯?
他却误会了她的惊骇,以为她是感到心虚,脸色更加黑沉得难看,手指也掐她掐得更紧。“是郑瑜要你来的吧?她说什么,你就非得一定要照着办吗?或是你自身也存着攀高枝的心理”
“萧隽!”她愤然喝叱,只觉得肩膀和心窝都被他掐得发疼。
“怎么?爷说错了吗?”他咄咄地逼近她,墨眸喷火,熊熊地焚烧。“洞房花烛夜那天的事爷可没忘,你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这时,假山洞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跫音,跟着是一阵尖锐的说话声。
郑恬被眼前的男人逼问得死死咬唇,心神昏昏沉沉,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倒是萧隽警觉地顿住嗓音,竖耳倾听——
“有人来了,跟我进来!”
语落,他横臂一把揽抱她细腰,将她带往洞内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