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一抬嫁妆的逆袭

宁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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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一老一少刚刚吃了饭,吴家的马车就到了,这次下来的却是坤哥儿身边的奶娘。

    苏圆有些意外,生怕坤哥儿哪里不舒坦,赶紧接了她进来说话。

    奶娘是个腼腆又内向的,勉强闲话几句,瞧着屋里没有外人就从怀里取了一封信封双手捧给苏圆。

    “苏姑娘,我们二爷知道奴婢要来询问一些琐事,就嘱咐奴婢把这信亲手交给姑娘。”

    苏圆微微红了脸,猜测是不是牟奕写了情书,但摸着信封又觉得不像,打开信封细看,里面却是两张银票,每张都是五百两的面额。

    不说苏圆,就是一旁一直喝茶未曾插话的吴婆婆都惊到了,更别提坤哥儿奶娘那圆瞠的眼睛了,好在她是个懂规矩的,立刻低了头,半声都不敢出。

    苏圆捏着银票楞了好半晌,心里着实欢喜又甜蜜,她还未嫁进牟家门,未来要同床共枕的夫婿就这般护着她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她安心的?

    但是,她有做人的原则,即便没有丰厚的嫁妆,她也有自信挺着背脊踏进牟家的大门,这分情她领了,银子却是不能要。

    这般想着,她就把银票又封了回去塞给奶娘,笑道:“劳烦嫂子替我给二爷捎句话,就说我自有嫁妆傍身,多谢他好意。另外,我最想要的他早就送来了,我很欢喜。”

    奶娘惊讶得厉害了,傻傻捧着信封好半晌没回话,后来才像被电到一般乍然跳了起来,慌乱扯过身旁的一只秋香色包裹,恭敬地送到苏圆身前。

    “姑娘,我们二爷还有交代,若是您不收信就让奴婢把这包裹给您,还说您总要收一样才行。”

    苏圆眨眨眼睛,不明白牟奕打什么哑谜,结果解开一看,包裹里露出一块厚厚的大红绸缎,细密的纹理,纯正的色泽,金丝繍着大朵的牡丹花,一眼望去好似有光泽在隐隐流动,她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

    一旁的吴婆婆也忍不住赞道:“这绸缎真是漂亮!”

    奶娘听得这话隐隐抬了头,小声告辞“苏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就退下了。”

    苏圆犹豫了一瞬,到底留下了绸缎,转而笑着送奶娘出门。

    待她回来的时候,吴婆婆已执起剪刀裁好了绸缎,正寻了针线篓子准备缝制,一见她进来就道:“一会儿你去隔壁把你刘大娘请来帮忙,她是父母爹娘儿女都全乎的全福人,难得刺绣手艺也好,咱们就请她帮忙绣嫁衣。还有再去刘家买两块豆腐,晚上怎么也要张罗四个菜,不好让人家白挨累”

    苏圆倚在门框上,听得吴婆婆唠唠叨叨,巨细靡遗地安排着,一瞬间有些恍惚,这就要嫁人了吗?

    记得先前闺蜜们还恨铁不成钢的拍着她的圆脸,感慨她这辈子嫁不出去怎么办,没想到不过两月功夫,她居然就要成为人妻了,夫婿还是高官显贵,才貌双全。

    若是闺蜜们知道了,怕会惊掉了一地的大牙,然后扑上来大喊她走了什么狗屎运。

    可惜,她再也回不去了,注定要留在这里安身立命,嫁人生子

    “滴啦啦,滴啦啦!”唢呐的清脆短音,在这春日正午,一路从三里村吹进了万石城。

    那八人抬的大红轿子,还有轿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俊朗新郎,惹得无数路人驻足看起了热闹。

    若是以为这就是众人好奇的原因,那就大错特错了。

    所有人盯着的是轿子后边的两个穿了新衣的后生惊得张口结舌,只见两人合力抬着一只半新不旧的樟木箱子,那箱子敞着盖子,露出里面满满的书籍,有新有旧,就是没有一星半点的金银光色透出来。

    再往后看,没有了。

    没有了!

    也就是说,牟家新娶的媳妇儿居然只带了一抬嫁妆,这简直是万石城建城以来,不,应该说赤龙开国以来最寒酸的嫁妆了。

    就是最贫寒的农家嫁闺女也要带两箱四季衣衫,带一套妆台木桶之类的,这牟家的新媳妇儿倒好,居然破天荒的只带了一抬嫁妆进门,她到底是傻透了,还是有别的依仗啊?

    带着这样的疑问,万石城的大街小巷都像开了锅的沸水,闹腾开了。

    同牟家有来往走动的人家,自然要去贺喜喝酒。那些进不去门的就坐在茶楼里,说的是口沫横飞。

    有人说:“这牟家新奶奶据说是个农家出身的医女,医术好着呢。牟家也不是缺银钱的人家,应是不会因为她没带嫁妆就看轻她。”

    另一人也道:“我听说牟家长孙可是个病秧子,说不得牟家低娶就是为了找人照料这个长孙呢。”

    旁边一桌却有人忍耐不住的用力咂嘴,转得手上茶杯跟陀螺一般,显见是个憋了话却犹豫不定的。

    众人顾不得是否相识,拉了这人追问。

    这人四下探看了半晌,这才带了三分兴奋七分惊恐的小声说道:“你们怕是没听说过牟二爷的名头吧,我家有亲戚总去京都走动,倒是听说过几句,这牟二爷是个克妻命,先前已经克死两个女子了,第一个没进门就死了,第二个更可怜,难产,一尸两命。原本还有个世交之家想把闺女嫁过来,后来生生吓跑了,不知怎么,这次居然又娶妻了”

    “啊,原来还有这番缘故!”众人齐齐惊得瞪圆了眼睛,争相恐后议论开来。

    “怪不得堂堂伯爵,居然娶了个农家女。”

    “是啊,我就说这里面有缘由,若不然再委屈自己也不能娶个农家女啊。”

    “说起来这农家女也是可怜,岂不是命不久矣?”

    “可不是,说不定明早起来嗯,罢了,说不定这女子是个命大的。”

    “这女子家里怕是也知道这个缘故,若不然怎么只给带了一抬嫁妆,兴许是把聘金都留下自家用了。”

    众人虽然自觉要嘴上积德,不肯说得过于刻薄,但眼角眉梢却满满都是诡异之色,怜悯又微微带了些幸灾乐祸的喜悦。

    不说万石城里大街小巷的闲人们如何议论,牟家这里却是分外热闹。牟老夫人打定主意要给儿子大操大办一次,但凡有些交情的人家都送了帖子,足足放了三十桌酒席。

    正院里招待贵客,几处偏院分别招待女客和普通客人,虽然忙碌倒也不显乱象。

    牟奕所居的云起院里,这会儿也是灯火通明,即便刚过了晌午不久,桌上那对臂粗的大红龙凤烛就点燃了,不时爆出的灯花,听得坐在喜床上的苏圆略微醒了神儿。

    都说花花轿子众人抬,她看电视剧里演的也觉得有趣至极,可惜自己坐进去晃悠了十几里,这才算真切体会到其中的辛苦,怎一个惨字了得!

    即便已经拜完堂,送进洞房这么久,她依旧觉得自己在晃悠,若不是还记得自己今日是新娘,怕是早就吐个天昏地暗了。

    好在这里的规矩是正午拜堂,下午酒宴,晚上才洞房。若不然,新郎“性致勃勃”抱住她,她却一张口吐人家一身,怕是立刻就要被休回家里去吧?

    这般想着,苏圆忍不住笑了出声。

    旁氏正领了几个世交之家的女眷进门,听得这声笑,开口嘲讽道:“呦,新嫂子怎么这般欢喜啊?也是,我们牟家可不是一般门第,嫂子来自农家,怕是也没想过自己有这等福气嫁进来吧,多笑几声也是应该。”

    这话里虽然叫了好几声嫂子,但是只要耳朵没聋的都听得出来,其中没有半点尊敬之意。

    她身后的几位女眷,有两位捂嘴笑了起来,眼里兴味很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但另外两位年纪稍长的妇人却是微微皱了眉头,其中一位许是不忍苏圆尴尬,开口解围道:“牟二爷才貌双全,人品贵重,谁家闺女嫁来怕是都要欢喜呢。”

    旁氏撇撇嘴,但是顾忌这妇人的身分也不敢回嘴,只能继续消遣苏圆。

    “我嫁进牟家的时候只带了六十四抬,价值三千两的嫁妆还被人嫌弃呢。如今听说嫂子带了了不得的嫁妆来,惹得全城百姓都惊奇,我心里啊,真是好奇极了,嫂子可不要小气,到底把嫁妆藏到哪里去了,快让人抬到院子里晒晒,我们也好开开眼界。”

    一个年轻妇人扯了帕子掩口鼻,笑着附和道:“就是啊,我也好奇呢。”

    倒是先前开口的那个年长妇人面色有些不忍,开口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同伴扯了袖子。

    今日明明白白就是牟家妯娌不合,借着由头过来给新媳妇儿下马威,她们都是外人,帮了一次是人情,帮两次怕是就要结怨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插手。

    那年长妇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心里暗自叹气也就闭了嘴。

    苏圆不知道这些人的小算盘,但也听出两次开口的这位“弟妹”没有什么善意,若是她当真因为嫁妆自卑,怕是因为这样的济兑,以后在牟家就别想抬头做人了。

    但偏偏她不是,有一群奉行“嫁个好老公不如自己会赚钱”的闺蜜,她即便不能成为女超人,也绝对是个自力更生的新女性啊。

    最重要的是她学了几年的育儿经,各种食疗和小病医治手段,甚至优生优育的知识都是这个时空急缺的,足够她养活自己、骄傲抬头做人了。毕竟嫁妆有花光的时候,安身立命的本事却是谁也抢不走的。

    “说话的这位是弟妹吧,听说弟妹是个心无城府又快人快语的脾气,如今看来真是不假。”苏圆软糯甜软的笑言顺着盖头的缝隙传出去,听得众人都是微微一愣,不知是惊奇还是诧异她居然敢开口回应。

    只听苏圆又道:“弟妹说的不错,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嫁妆确是很了不起,弟妹那六十四抬价值三千两银子的嫁妆总有花光的一日,但我这嫁妆却是宝藏,不管谁学了去都足够安身立命,最重要的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吃多少金锞子银锭子也不能活命,但我这嫁妆却能在阎王面前抢人。如今我嫁进牟家,这份宝藏自然也是牟家的,弟妹再欢喜也不好多张扬,否则丢了一本半册,用多少金银都赔不起呢。”

    她的话音落下,屋子里半晌没有人说话,后来还是一个年轻妇人实在忍耐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心无城府?快人快语?

    原本以为牟三奶奶说话就够噎人了,不想这牟二奶奶也不是善茬儿啊,两个词就点出牟三奶奶愚蠢又嘴贱的事实,末了还借着她先前的话头,硬是踩着她的三千两嫁妆,把自己的一箱子破书抬得不能再高,简直是不落半点下风儿又让人抓不到把柄,实在是高明。

    另外三个妇人显见也想到了这点,人人都低头装作擦汗,但嘴角却皆翘得高高。

    “你、你”旁氏被气得头晕,开口想要大骂,到底想起自家二伯的厉害,又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可惜,苏圆却没打算轻轻放过她,万般无辜的声音又从盖头下传了出来“怎么了,弟妹,难道我说错了?啊,我真是太单纯了,弟妹说什么就信什么,难道你的嫁妆没有六十四抬?还是不值三千两?总不会是早就花光了吧?放心、放心,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若是生病,即便不给诊金,我也会尽力把你从间王跟前抢回来的。”

    “你”旁氏自嫁进牟家,虽然不受公婆待见,但也没被这样堵得说不出话。

    她眼见就要发飙开骂,不想院子里却跑进几个孩童,男男女女都有,各个进屋就朝苏圆跑了过去,吵着要见新娘子。

    苏圆最喜欢小孩子,又学了一肚子哄孩子的本事,哪里怕孩子吵闹,借着盖头下边的余光,伸手捉了一个淘气来掀盖头的胖小子,笑道:“哎呀,这些以后的大英雄和小美女都是从哪里来的啊?你们怎么知道我刚听了很多好玩的故事,正犯愁不知道讲给谁听呢!”

    听故事?

    几个孩子都是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好奇心极旺盛的时候,听得这话就停了手,叽叽喳喳问道:“真的吗?!你会讲故事,好听吗?”

    “当然好听了,不信你们可以问坤哥儿,我给他讲过很多故事呢。”苏圆笑得开怀,手里却是抓了那淘气小子的手不肯放松。

    几个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都是欢喜起来“啊,原来坤哥儿讲的故事是从你这里听来的,我们也要听!”

    “但是,我只讲给懂规矩又知礼的孩子听啊,你们是懂规矩又知礼的好孩子吗?”

    “当然是了。”几个孩子赶紧异口同声嚷起来。

    “好,那你们寻了位子坐好,我先同这位小英雄说几句话,好不好?”

    “好。”

    孩子们虽然急于听故事,但也不愿意自己被人说不懂规矩不知礼,于是纷纷寻了座位,眼巴巴等着苏圆开口。

    旁氏没想到苏圆三两句就化解了她费心安排的好戏,气得差点扯碎手里的帕子。

    倒是一旁的几个妇人皱了眉头,眼里隐隐藏了恼意。这些孩子虽不是她们的子女,但多少都有些沾亲带故,今日被旁氏拉来做工具,任谁也欢喜不起来。

    苏圆不知这个缘故,开口对淘气小子说道:“这位小英雄,你告诉姊姊,你每晚睡觉是不是满头大汗?平日常关在屋子里,不会出去玩耍晒太阳?”

    那淘气小子挠挠后脑杓,想了想就道:“我娘总关我在屋子里读书,不让我出去玩嗯,还有睡觉,我不知道,我睡着了。”

    他是这般说,但旁氏身边一个年轻妇人却忍不住了,上前两步接话道:“牟二奶奶是不是看出这孩子哪里不舒坦了?我倒是听这孩子的娘亲说过,这孩子睡觉极不安稳,出汗很厉害,找大夫看诊都说是胎里带了热症呢,吃了几次药也不见好。”

    苏圆点头,想了想就道:“我瞧着不是热症,是孩子身体缺一种营养,我把这种营养叫钙。劳烦您回去同孩子的娘亲说,平日多给孩子炖些猪鼓棒汤,海米也吃一些,另外不要拘束孩子,每日晒晒太阳,过上一两月就会缓解许多。”

    “这么简单?”那妇人有些难以相信,毕竟她可听说当初孩子娘亲寻那大夫,光诊金就付了五十两,药方里大半都是好药。如今苏圆只让吃猪骨棒和海米这等贱物,外加晒晒太阳,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

    苏圆却不多解释,应道:“这位嫂子既然也说药方简单,那不如试一试,有效果更好,即便无效也没什么妨碍,是不是?”

    “是,牟二奶奶说得对。”那妇人有些脸红,也知自己方才的质疑有些失礼,于是就拉了孩子行礼道谢。

    “我代孩子娘亲谢二奶奶指点。”

    “这位嫂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苏圆客套两句,那淘气小子却是忍耐不住,挣开手嚷着要听故事,苏圆也是闲坐无聊,果断开了故事会。

    几个妇人原本有些好奇,又想着早点带孩子们离开,少蹚牟家的浑水,不想苏圆的故事实在有趣,不说孩子们,就是她们也被深深吸引住了。

    旁氏几次三番开口要请众人出去,结果都无人理会,最后气得她一甩袖子走掉了。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是明了,这牟家以后恐怕还是二房的天下,起码蠢笨的旁氏就不是这新媳妇儿的对手,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新媳妇儿命够硬,若是她有个好歹就不好说了。

    这般想着,她们的眼里都带了三分怜悯,这么善良又有本事的女子,真是可惜了

    夜幕并不因为一家一地的热闹就推迟上工,照旧按时降临了。

    晚霞不甘心的收回最后一抹艳色,大地慢慢陷入了暗沉。

    牟奕被灌了很多陈酒,即便用内力化解了大半,依旧带了几分醉意。刚刚迈进云起院的门,就有自小伺候他起居的老嬷嬷上前行礼。

    旁氏带人寻衅不成反被气跑的事,包括苏圆给孩子们讲的那些故事都一字不差的落到了牟奕耳里,惹得他忍不住笑开怀。

    老嬷嬷本来多病,一直不放心自己当亲生子一样奶大的主子,这才强忍着坚持,如今自觉可以放手了,就笑道:“恭喜二爷,娶了二奶奶这样的妙人,想必将来有二奶奶照料二爷起居,定然仔细又周到,老奴老奴可以放心回乡养老了。”

    牟奕收了笑,望着老嬷嬷佝偻的身躯,难得眼里含了不舍,感激道:“多谢嬷嬷这么多年的照料,您放心去养老吧,牟青在我身边,不会缺了他的前程。”

    老嬷嬷欢喜更甚,再次行了礼,这才慢慢出了门。

    牟奕拾掇了有些复杂的心情,抬手挥退两个想要上前伺候的大丫鬟,亲手关了内室的门,转过屏风就见喜床上那个娇小圆润的身影不住点着头,晃得大红金丝绣的的盖头像春风里的荷叶一般。

    他上前执起床头的金秤杆挑起盖头,露出一双迷蒙的大眼和白皙柔美的小脸儿。

    “牟大哥,你回来了?”

    苏圆打了个哈欠,脑子晒得有些混沌,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无奈自早上开始折腾了一日,又当了半下午的孩子王,实在疲惫,哪里还有心思头脑风暴啊。

    牟奕眼里闪过一抹好笑,回身取了桌上的两只酒杯,挽着她的胳膊喝了交杯酒,接着就迫不及待把这块甜软的糖果送进了口里

    大红龙凤烛尽责的照亮着小小暖暖的屋子,但终究有它光亮不能及之处,比如那遮了帐幔的大床。

    春末的清晨总是来得很早,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飞鸟许是捉了几只倒霉的早起虫儿,吃得肚子饱饱,欢快的站在云起院的正房屋顶唱着歌,吵得屋里的苏圆懊恼的捂了耳朵抱怨。

    “呜呜,讨厌的鸟儿,哪天就打你下来烤着吃。不知道扰人清梦是重罪吗?”

    牟奕多年习武,早就养成了五更起的习惯,但今日新婚,怀里抱着胖乎乎又暖热的媳妇儿,怎么也不想起来。怪不得君王得了美人就不愿早朝,原来美人乡是这般消磨英雄志。

    他正苦笑,突然听得苏圆这般孩子气的抱怨,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圆忽觉枕头颤个不停,益发懊恼,猛然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像只八爪章鱼一般扒在牟奕身上,然后,这才终于想起自己昨日洞房花烛,如今已是人妻的事实。

    她赶紧收回手脚,尴尬的打着招呼“牟大哥,你醒了?”

    怀里一瞬间变得空空如也,这让牟奕微微皱了眉头,随口应了一句“唔,该起了,母亲等着我们敬茶呢。”

    苏圆看得忐忑,扯了扯中衣的衣襟,还想说句什么,门外却已响起坤哥儿的声音。

    “我要进去,苏姊姊答应给我带好玩意儿了。”

    “不行啊,小少爷,奴婢先抱您回去,二爷、二奶奶马上就过去敬茶了。”奶娘好声好气在劝说。

    坤哥儿却难得犯了执拗脾气“不,我就要苏姊姊同我玩儿。”

    门外守着的两个丫鬟也在劝“小少爷,您不能进去啊。”

    苏圆在屋里听得清楚,赶紧跳下床,麻利地把嫁妆箱子里的书搬一旁,翻出一套新衣裙穿好,末了抬手绾了个最简单,也是她唯一会梳的发髻,插了一支银簪子就出去了。

    直到自家媳妇儿跑得没了影子,牟奕才醒过神来,哭笑不得的翘了嘴角。新婚女子难道不该亲手照料夫君起床穿衣洗漱吗,就算不这般殷勤,起码也该喊丫鬟进来伺候啊。

    但莫名其妙的,他的心情却是益发好了,也没叫丫鬟,自己慢悠悠的起床穿了衣裳。

    门外,坤哥儿早就欢呼着扑到了苏圆怀里,大叫着“苏姊姊,我要进去找你,她们不让!”

    奶娘小心翼翼瞧着苏圆的脸色,赶紧提醒小主子“小少爷,您该改口叫婶婶了。”

    苏圆不在意这些,抱着坤哥儿掂了掂,笑道:“坤哥儿好似重了几斤,看样子这些日子乖乖听话吃饭散步了,好孩子应该得到奖励啊,一会儿去敬茶的时候,给你礼物好不好?”

    “好,那咱们快去吧!祖母早就等着了!”坤哥儿兴奋的小脸通红,跳下地就要扯了婶婶走。

    苏圆赶紧拉了他,捂了脸假装害羞道:“坤哥儿等婶婶一会儿好不好?婶婶还没洗脸,别人看见该笑婶婶了。”

    “噗嗤!”听得这话,奶娘连同两个丫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坤哥儿也是咯咯笑得清脆,极豪爽的一摆小手“那婶婶赶紧洗脸,我等你。”

    “坤哥儿对婶婶真是太好了,这样吧,下午婶婶再给你做一样好吃的谢谢你。”

    “太好了、太好了!”

    坤哥儿拍着小手满院子蹦跳,喜得奶娘跟在后边,一张脸笑开了花。

    苏圆趁着这功夫赶紧借着大丫鬟端来的水洗了脸,另一个丫鬟还取了白肤粉和胭脂要给她擦抹。

    苏圆差点把头摇成波浪鼓,她可不想擦了满脸的铅粉,但最后耐不得大丫鬟央求劝说,还是在嘴唇上抹了点胭脂,算是添了几分喜庆。

    苏圆想起先前准备的东西,又让大丫鬟进屋把嫁妆箱子里的两个包裹怜了出来。她这里刚刚拾掇好,牟奕也穿戴利索从屋里出来了,身后跟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婆子,手里捧着一只盒子,盒子里隐隐露出一条白边。

    苏圆想明白那是何物就红了脸,赶紧扯开话头“二爷,坤哥儿还在院里等着,咱们带他一起去敬茶吧?”

    “好。”牟奕淡淡应了,当先出了门。

    坤哥儿早就等得不耐烦,见得叔叔婶婶出来,赶紧上前扯了两人的手抱怨。

    苏圆笑咪咪听他说话,不时应上两句,牟奕神色淡淡望着前路,但耳里却是不肯错过媳妇和侄儿说过的每一个字。童声清脆,女声温柔软糯,妆点了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春末清晨,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幸福如此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