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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周府来了个宫人,宣读圣旨封赏了万两银和布匹,传达了皇上要周奉言入朝为官的旨意。
周奉言没意愿,因为他的余生只想与于丫儿共度。
“可是爷,你要是不进宫监督皇上,要是他和大燕皇帝一样,贪恋权势之后又开始荼毒百姓,那该如何是好?”
周奉言想了想,终究还是答允了,但每日还是回府陪她用膳。
只是,当时节慢慢进入秋季时,他开始感到古怪,只因于丫儿不再与他同寝,甚至有时晚膳也不与他共食。
一日,他正午回府,戚行一见到他,神色微变,而他敏锐地捕捉那一闪而逝的错愕,沉声问:“丫儿到底有什么问题?”
“没,夫人好得不能再好了!”戚行只差没拍胸脯保证。
“是吗?”周奉言压根不信,直朝她的寝房而去,远远的就听见阵阵的呕吐声,听得他心惊胆跳,一进门就见于丫儿正吐得上气不接下气。“丫儿,你这是怎么了?找大夫诊治了没?”
舞叶和双叶吓得赶忙捧着呕吐物逃出房间,交由于丫儿善后。
“我”于丫儿拿手巾抹去唇角沫渍。“爷这时分怎么回府了?”
此时他的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你”“我最近吃太多,胖了!”她拉过被子盖住肚子。
周奉言二话不说地抽开被子,颤着手掀开她宽松的襦衫,就见她的肚子高隆着。
“你、你怎么可以瞒着我?!”
这肚子该有六、七个月了吧!难怪她不愿与他同床,因为他一定会识破。
“我想给爷惊喜。”她嘿嘿干笑着。
周奉言脸色铁青地瞪着她,沉声道:“拾藏,把大夫找来。”
门外的拾藏犹豫了下。“爷找大夫是——”
“我不要这个孩子丨”周奉言说得斩钉截铁,吓得于丫儿脸色翻白。
“爷,这孩子已经有七个月了,打不掉的。”
“你就是故意瞒着我,瞒到打不掉?你知不知道我的担忧?你知不知道我仅剩的年寿是要与你共度的,你却有了这个孩子,要是有个万一”究竟要他如何承受?还是要他再次入魔直到年寿尽了,开始无止尽的剥魂折磨?
“我就是要证明咱们可以像寻常夫妻一样!”于丫儿紧抓住他。“爷,咱们可以行房了,那就一定可以有咱们的孩子。”
“孩子出生后还有没有你?”
“当然有。”
“谁跟我保证,谁能跟我保证?”
“咱们就赌一次嘛!”
“我不赌!我输了很多次我输不起!”
“爷输不起也得赌,因为这个孩子就要出世了。”她说着,狠狠地皱起眉。
“丫儿?丫儿!拾藏,找稳婆和大夫,快!”
霎时,周府乱了起来。
稳婆和大夫都找足了,大夫一诊脉,便道于丫儿动了胎气,要生产了,于是稳婆进了产房,过了两个时辰却还不闻婴孩啼哭,周奉言又惧又怒地无视众人阻止,硬是踏进了产房。
“爷,你不能进来!”双叶一见到他,脸色都绿了。
“现在到底是怎样?”他怒咆着,双眼直盯着床上面无血色的于丫儿。
“稳婆说孩子还不足月,不易产,得多耗点时间。”舞叶捧着一盆血走过他身边。
周奉言盯着那盆血,直觉得他所踩的地面像是龟裂了般,整个人不住地下坠。
“爷”
听闻于丫儿虚弱的叫唤,他连忙走到床边,紧握住她冰冷的手。“丫儿、丫儿,你绝对不能有事稳婆,给我听着,孩子可以不要,给我保住大人!”
“爷我会证明,我们可以像寻常夫妻一样,我要让你再也不用惧怕,再也不要恐慌”她痛得不住掉泪,随着阵阵阵痛,听着稳婆的指示使力,拚了命也要将孩子生下。
周奉言怔怔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这么傻,我宁可一辈子惶惶不安,也不要你赌!”不安是他永远的心病,因为他失去太多次,早在他的心上刻下了伤痕,要他怎能不惧不怕。
“我啊!”她尖叫着,突地喘了口气。
周奉言见状,心就像是被她提在手上掐着,然后听见稳婆喊着——
“生了生了,是位小鲍子!”稳婆才刚说完,便响起了小猫似的啼哭声。
稳婆快手快脚地替婴孩洗了身子,交由双叶和舞叶打理后续,回头处理于丫儿的身下。
舞叶将婴孩裹了一层层的棉袄,抱到周奉言面前。“爷,咱们有小少爷了。”她说着,泪水跟着滑落。
周奉言直睇着那孩子不动,直到于丫儿催促,他才接过手。
婴孩极小,浑身红通通的,小脸皱得像猴子般,他睇了半晌,才抱给于丫儿瞧。
“丫儿,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噢,他怎么这么小?”
“不足月的孩子当然小。”他还没有身为父亲的自觉,对这个孩子他只感到陌生和莫名的厌恶,突然间,他明白父亲为何不爱他了,因为他的出生夺走了他最爱的女人。
如果丫儿出事,他会杀了这个孩子。
余光瞥见于丫儿闭紧了双眼,他心头一紧,急唤着“丫儿!”
于丫儿勉强地张开眼。“爷,生孩子比行房累上百倍,可不可以先让我睡一下?”
不要跟行房后一样,老是不让她睡,她真的很累。
“不准睡太久。”他沉声命令着。
“你最好趁我睡醒前替儿子取好名字。”说完,她沉沉睡去。
名字?他想也没想过自己会当爹,这孩子他到底要如何面对?
一个月后,周家举办了简单的弥月宴,只找了周家家奴一道庆祝,将一道道的佳肴直接搬进周奉言的房里。
正当大伙吃吃喝喝时,外头小厮连滚带爬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爷,皇上驾到!”
周奉言微扬浓眉,心想他不过告假一个月,皇上就找上门来,正忖着要怎么打发人走,已经听见宫人高喊“皇上驾到!”
“丫儿,你在房里就好,我去接驾。”话落,便带着一票人到房门外接驾。
“周奉言。”高钰走来,脸色不善地道。
“见过皇上。”他屈身作揖。
“儿子满月了,你可以销假了吧?”
“臣妻身子尚有皇上,臣妻寝房皇上不宜踏进,毕竟臣妻刚生产,怕有晦气。”见他直往房里走,周奉言硬是挡在他面前。
高钰勾唇笑得极邪。“朕在意那些吗?”哼了声,硬是将他推开,才踏进房里,就见于丫儿手里抱了个娃,看她要起身,他摆了摆手。“你才刚生产就别起身了,要是磕着碰着,就怕周奉言全都要算在朕的头上。”
“多谢皇上。”于丫儿垂着脸谢皇恩,抬眼就见周奉言冷着脸跟着入内。
“皇上见也见过了,还是早点回宫吧。”
“你这是在命令朕吗?”
“臣不敢。”
“要不是还挺喜欢你这张脸,朕会由得你放肆?”高钰哼了声。
于丫儿哄着儿子入睡,不禁想,她家爷好抢手,可是为何看上他的都是男人?瞧高钰要离开,挂在床楣的画轴却无缘无故掉落。
高钰回头,目光盯着掉落在地已摊开的人像画,眉头不禁微皱。
周奉言想捡画轴,却让他快一步拾起观看,撇着嘴。“这什么,把人的魂魄精髓都画进去了,你怎么还敢留着,烧了吧。”话落,他真的就着烛火烧起画轴。
于丫儿暗叫不妙,心想他要是发觉画轴烧不掉的话
“咦?”瞧见画轴被引燃,她不禁惊疑出声。
周奉言更是错愕地看着画轴从角落慢慢变得焦黑,烧到一半时,高钰将其抛到地上,不一会火焰将整张画轴吞噬,烧得连灰烬都不留。
“哎呀,朕忘了问能不能烧,是说都已经烧了,那就算了。”高钰没啥诚意地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玉匣。“对了,这是从大燕那儿搜刮出的玩意儿,朕一见就喜欢,就当是给周小娃的弥月礼。”
于丫儿呆了半晌才接过手,连连谢恩。
待周奉言允诺三日后销假进宫才送走了高钰后,进了房,一脸难以置信地坐在于丫儿身旁,双眼还盯着画轴烧尽之处。
“居然烧掉了”他还是觉得不真实。“难道是因为他天生帝命吗?”
“可是奉行说,那张画轴是千年前一个男人留下的,唯有那个男人才能烧毁属于他的东西”于丫儿呐呐地道。
换句话说,那个男人就是高钰?
“这我也不清楚,想要确定,今晚一试就知道。”
于丫儿眨了眨眼,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是夜,两人睁着眼看着彼此,等着三更天到。当远方梆子声传来,更夫喊着三更天时,夫妻俩难以置信的对视着,直到五更天,周奉言的剥魂之痛压根没发作。
画轴上交易的是周奉言的魂魄,烧毁了画轴等同取消了交易,那么约定没了,剥魂之痛自然不会再有,而重生早已重来,不可能再回到原点。
周奉言难以置信,当第二夜、第三夜亦是如此,他不禁紧拥着于丫儿。
“爷,太好了!”于丫儿喜极而泣。
“真的是这样”他真的可以不用夜夜受折磨,还可以拥有丫儿?这天底下真有如此好的事?
于丫儿用力地吻着他的唇。“爷,我终于可以不用见你为我受苦了。”
周奉言动容地回吻着,终于可以放宽心地纵容自己,不再担忧受怕。
事后,于丫儿沉沉睡去,然而,身边的骚扰依旧不断。
“爷,可以让我睡了吧”为什么还是不让她睡呢?
“丫儿,咱们可以偶尔纵容彼此。”
于丫儿瞪大眼。一直都是她在纵容他的好不好!最心口不一的一直是他!
三天后,擎天殿,大定皇帝脸色铁青,百官脸色苍白,皇帝勾唇冷笑,百官群体颤栗。
直到下了朝,依旧不见周奉言身影,高钰勾斜了唇。
好他个周奉言,竟敢诓他,等着瞧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