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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风阁厢房内。
八宝鸭、绣球干贝、生烤猪肉、桂花鱼羹、蚝油乳鸽十数道大菜摆满了十人座的大桌子,照常理来说该是一群人在桌前大快朵颐,如今却只坐了两个人,还只有其中一人在吃。
唐琬咽下了最后一口萋汤,又夹了块干贝塞进嘴里,吃得脸颊鼓鼓的。
她吃得并不快,吃相也不显得粗鲁,甚至还有种诡异的优雅感,但就是这样的吃法,这一桌可以让十个人吃撑的美食,最终全进了她的肚子。
赵士程从一开始点菜时的三道,追加到七道,到现在的卜五道,几乎全是她一人扫光,看得他冷汗涔涔,食欲全消。
老天爷啊,他要赚多少才能够她吃?
“好像吃饱了”唐琬摸摸肚子,在大将军府时因为公婆奴仆在旁,用膳时她都极力克制,婚后就这一顿她吃得最开心。
她这犹豫的语气令赵士程的心漏跳了一拍,深怕她觉得不够再追加个五道菜,便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吃饱就好,咱们结帐离开吧。”说完,他连忙开始掏钱,但手才一摸衣襟,突然脸色一变,又多探了袖袋,最后他抬起头,尴尬地对她一笑。“琬儿我忘了,我的钱囊被抢走了。”
“我就知道不应该放那三个人走的!”唐琬也想起了自己虽然暴打那三人,但钱囊却忘了取回来,懊悔不已。
这下好了,吃了这么一大堆却没钱付,她望着满桌的残羹剩饭,内心一阵惭愧,忽然间灵光一闪,她轻啊了一声,欣喜地道:“我有办法了!”不待他反应过来,她取下头上的金钗,一脸慎重地交到他手上。“你拿这个去付帐吧,说不定还能够找钱呢!”
赵士程看着这枝金钗,脸色微变,讶异得移不开目光。这凤形金钗做工精美,栩栩如生,鸟羽垂挂之处还镶有珍珠,端得是珍贵非凡,不过他在意的可不是这枝凤钗的价值,而是它的意义。
京城传言,陆游与唐琬订婚时,便是由陆家特别订制一枝金钗赠之,陆游休了她之后也没有收回,想来便是这枝凤钗了,所以它可说是陆、唐两人的订情之物,她居然如此干脆的给了他,说抵债就抵债?
“娘子,这枝凤钗你真要给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唐琬不在意地打断“说给你就给你了,否则怎么付帐?难道我们两个要留下洗碗吗?”
赵士程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不感到奇怪,反倒莞尔,毕竟她太多惊人之语、惊人之举,他也渐渐的见怪不怪了,不过他仍是厚道地再次提醒她道:“这枝凤钗对你而言,该是意义非凡才对。”
“你不知道,这凤也不是雕得很漂亮,真正的凤才不是长这样子,有什么好纪念的?”她、时没听出他意思,只觉得要是天上那只凤知道凡人居然把它雕成鸟不像鸟、雀不像雀的样子,怕是恨不得下凡来吐口三昧真火,烧他个京城三天三夜。
他摇摇头。“这枝金钗是陆游送的吧,这代表着你们过去的情谊。虽然以我的立场,我不该提起,但我怕你日后后悔。”
“才不会后悔!你不知道,我恨不得快些摆脱这枝金钗。”说到这个,唐琬显得很无奈。“我根本不喜欢戴首饰,这枝金钗重死了,要不是我只有这件首饰,小春也不会要我天天戴着,现在拿来抵债,我也算解脱了。”
她的反应让赵士程有些哭笑不得,见她彷佛一点也不在意陆游的模样,使得他满心喜悦,走出了牛角尖,心安理得地收起了这枝凤钗。
瞧他把凤钗放到怀里,她纳闷地问道:“你不拿去付帐吗?”
他哑然失笑。“在这里吃饭,我有银两就付帐,没有银两,相信也没有人敢跟我要。”
“为什么?”唐琬怀疑地睨着他。“你该不会仗着大将军的名号骗吃骗喝吧?”
瞧她只差没露出鄙夷的表情了,赵士程简直又气又想笑。“娘子,你实在太不了解我了,你不知道这间迎风阁的老板,其实就是在下本人我吗?”
她难掩错愕。“你是迎风阁的老板?你官不好好当,开什么酒楼?”
说到这个,他忍不住要为自己掏一把心酸泪,无奈又苦情地回道:“唉,这说来话长。你也知道我爹是个武夫,领了薪俸就是拿去填充军备,要不就犒赏下属。我娘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出身,压根不懂理家管帐,再加上我十个哥哥,除了少数可以白给自足,其它人根本花钱如流水,我要不另辟财源,这大将军府拆了拿去卖都不够花用。”
唐琬听得目瞪口呆,他说得简单,但她知道这其中有多么困难。原来他根本不像别人说的只是个靠父荫的无能官二代,事实上,根本是他们全家都靠他吃穿啊!
“这迎风阁好像有好多间,分布在各个州郡?”
“是,所以我带你出门,可不是四处瞎晃,也是为了顺便视察产业。”赵士程笑道。
她用现代的话来解读,也就是说,他开设的迎风阁,等同于知名连锁大饭店,而且还是五星级的那种,吓!她好像、好像嫁了一个很会赚钱的家伙?
唐琬的表情由讶异慢慢转为欣喜,最后看着他的目光,亮得几乎令人不敢逼视。“那我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到处吃霸王餐吃到饱喽?”想到未来不再愁没肉吃,她开心得都要飞上天了。
瞧她那小馋鬼的高兴样儿,赵士程自然只能笑着答应,却止不住被小气的天性一再冲击着心的刺痛感,让他的脸都快要抽搐起来。
唉,养一个女人,真真真是太烧钱噢不,养唐琬何止是烧钱,简直是熔金啊!
赵士程在京中遇袭的事,莫名其妙传了出去,不过这消息也不知怎地越传越扭曲,那三名匪徒被打得凄惨万分的事没人清楚,反而是赵士程差点保不住唐琬,还被抢走了银两,人人都把经过说得如同身历其境一般。
身为武将之子,而且还是京里最大头的武将之子,居然当街被抢了钱囊,这简直是丢脸至极,赵仲涩原本还不当一回事,但是当谣言被渲染上纲到家族荣辱时,这位脾气暴躁的大将军果然发飙了。
不过他也不是笨蛋,总不能把散播谣言者一个一个宰了,更不能把气出在自家小儿子身上,小儿子不喜练武,但经商之能堪称天才,家中经济全靠他,他也默许小儿子当个散官,但这口闷气他自是吞不下,想当然耳便将矛头对准了京城知府钱宜。
他狠狠参了京城知府一大本,在朝会上,更是义愤填膺地对着皇上奏道:“如今犬子于京中遇劫,可谓对宗室之无视,对朝廷之挑衅,负责京中治安的京城知府钱宜责无旁贷,如果连一个大将军之子,都会遭此横祸,那京中百姓岂非人人自危,国无宁日?请皇上明察!”
皇上看着赵仲涩气呼呼的模样,不禁微微皱眉,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显然赵仲湜不想善了,他想了一想,无奈的看向杨文昌。“右相,此事你看如何?”
文官一系以杨文昌为首,皇上这么一开口,某种程度上是把责任丢给杨文昌了。
杨文昌不见慌乱,慢条斯理的走出,持着笏板行完礼后,才一副沉痛的表情说道:“京城知府钱宜任官三年,却令京城治安败坏,连赵大将军之子都遇袭,足见其才能不足,臣以为皇上可罢官钱宜,另立新官,并勒令追查赵士程遇袭一案,以安天下之民心。”
轻飘飘的几句话,钱宜这个人的仕途也就到头了,杨文昌不愧是心机深沉,砍了自己的左右臂膀,脸色却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右相说得有理。”皇上忙不迭地点头,若是牺牲钱宜一个人,可以把赵仲湜的怒气敷衍过去,何乐而不为?“赵大将军以为如何?”
“要撤要办,臣没有意见,只是接任者须有能力,希望能尽早破案。”赵仲湜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可如今皇上和杨文昌直接拔了钱宜的官,虽知钱宜是莫名其妙成了代罪羔羊,他也不能步步进逼,否则就过分了,当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皇上一听,又看向杨文昌。“右相,京城知府掌理京城政事,宣布政令教条,导民为善,纠其奸慝,是国中之重,人选须慎重考虑,你心中可有想法?”
“臣心中确有人选。”杨文昌四平八稳的回答,甚至还有余力朝着赵仲湜深沉一笑。“而且这个人,赵大将军应该会欣然接受。”
不待皇上开口,个性冲动的赵仲混就先暗自翻了一记白眼。“右相,不是本将军欣然不欣然,而是这个人选必须符合为官的资格。”
“此人的资格必定符合。”杨文昌意味深长的道。
“而且还要具备做官的德行操守。”
“这是自然。”
“不能有过劣迹,也不能与其现职有利益纠葛的关系!”
“呵呵,赵大将军多虑了,本相既然能提出这个人选,自然会符合所有为官的条件。”
赵仲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但又提不出什么话来质疑,只得讪讪的道:“那你说说看那人是谁。”
皇上也点了点头“既然大将军没意见,杨相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