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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日已到,迎曦山庄的礼轿也在吹吹打打的鼓乐声中前来迎亲。
方雪霏坐上轿子,娟娟和罗绮儿则随行在侧,惧怕红色的她常感心悸,故整个仪式全由罗绮代打,直到章君砚要进洞房揭开新娘的红头巾了,她才又暂时扮回新娘,端坐在床前。
娟娟领了姑爷的赏退下之后,章君砚一揭红头巾,看到的自是自己朝思慕想的新娘。
“听说成亲之前你大病一场,好些没?”章君砚深邃的眸子里盛满无尽的关心,方雪霏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旋又急声问道:“你怎么发起抖来?是不是这一整日下来累坏了?”
不是累,而是这满屋正红色的摆饰与那夜的情景是这么的相似。
方雪霏以纤纤玉指按上了太阳穴,黛眉则深深皱起“我头好疼,想休息了。”一面对他,她就有憾恨的感觉。
“好!”章君砚?她取下沉甸甸的凤冠,待两人都更衣后,便扶她上床安寝。
突然袭来的温热气息,让方雪霏险些没有放声大叫。“君砚”她连忙推开他。
章君砚?这突发的状况愕在一旁。
“我”方雪霏不敢看他受伤的表情,只是慌乱地道:“我怕羞,想去灭了灯。”
“不用,点著灯才好,让我可以好好地端详你。”
方雪霏闻言,惊诧地抬头,正好对上章君砚带笑的眸。
眸里有晶灿的光在跳动,让她心动,同时也不免心虚。
“不行!我我真的会怕羞,如果你连这都不依我,那我到别的地方睡好了。”
方雪霏慌乱不已,当真起身欲走,章君砚则快速地拉住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这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耶,哪有新娘子羞到不肯与丈夫同房?真是受不了你!”
他知道大家闺秀总是容易害羞,不要紧!章君砚偷偷在心里盘算著:反正先让她一天!
方雪霏怕极了男人有力的手掌,慌忙自他掌握中甩开,急声问道:“你到底肯不肯?”
坚持己见,也不能怪她在此刻看起来是如此地咄咄逼人,只因太怕相公不依她。
方雪霏的态度有点奇怪,但章君砚不想在此刻去深究“那我去熄灯。”
就在他吹灭了腊烛回到床前的这段时间,原本躲在床下的罗绮便偷偷与小姐交换,代她坐卧于床上,方雪霏则躲在角落的衣柜旁。
“这样可以了吗?”章君砚摸黑走到床前,一上床,缓缓靠近那怯生生的女子。
“都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怎么还那么羞?”听得出章君砚的话里有极深的爱宠,罗绮只能硬著头皮受了。
罗绮拉过锦被直盖到鼻间,只露出两颗不安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著。
章君砚向她移近。“呃,今天是洞房花烛夜”
“我我知道。”
“那我”
两相停顿无语,章君砚伸手过去,轻轻地拉下那条碍在他们中间的锦被。
罗绮被章君砚的身子定住不能动,一股不寻常的燠热之气在两人之间延烧著,她紧张得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吸进的净是又浓又催情的男性气息。
章君砚细吻她的粉颊,这一亲密的举动吓得罗绮浑身僵直。
她怕得好想哭。
谁?谁来救救她?
“少”罗绮险些叫他少主,幸好章君砚以吻封嘴,吞掉了她后半个字,平白吓出方雪霏一身冷汗。
舔舐著那微微张著的鲜嫩红唇,章君砚探舌滑过她的贝齿,轻轻撩逗她。
罗绮一时之间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愣愣的在他渐深的狂吻下,才猛然会意过来。
她伸手前去抵住章君砚的胸膛,他不退反进,更压近了她发烫的身子,让两人之间更无距离,唇舌也更不听话地纠缠。
好不容易离了她的唇,章君砚解开她紧紧裹身的衣服,感觉她在身下微微颤抖。
“别怕,我会好好爱你!”他低沉而柔缓的声音在她耳际响起,他的声音教人好放心。
反正自己也没得选择了,罗绮打定主意,把自己交出去。
章君砚吻开她的衣裳,顺著她的颈子往下,不停地抚触、吸吻她如丝缎般的柔肌。顺著她凹凸有致的身子往下,绮儿的身子猛烈发颤。
“少主!”充满爱欲的嗓音中带著一丝惊惧。
章君砚皱眉纠正她的错误“雪霏,怎么叫我少主?该是相公、夫君或是君砚。”
对哦!罗绮在心里暗骂自己笨。还不及细想,身下便因章君砚的舔舐,传来一阵阵的奇异感受。她本想要求少主住手的,但不知怎地,一出口竟是声声娇呢。
爱欲情潮,在章君砚细心地带领之下,在两人之间升了起来,达到最高处。
躲在柜子里的方雪霏,忍不住要侧耳倾听外头所有可能的动静。
好一阵子没有人声,只偶尔听见章君砚以极温柔的语调,说著“别怕”、“别羞”等话。
渐渐,女子的娇声随著律动愈来愈明显,方雪霏躲在柜里犹能听见他俩紊乱的呼吸声。
一次一次,两人的身体交缠,理智更是早被?至九霄云外。
“够了,不要了。”罗绮忽然忆起方雪霏尚躲在他们附近,于是赶快跟少主喊停。
“不行,我还没要够!”向来斯文的章君砚,难得也会有霸气的一面,他用力地扳开罗绮挡在胸前的双手,埋首在她怀里细吻著,嗅著她独特而迷人的芳香。
罗绮羞窘至极,但身子却违反了她的意志,微微地发著颤,甚而又再度迎合起他来。
“雪霏,你好美!”章君砚的声音低沉而柔缓,透露出满足的气息。
罗绮想说些什么,但在强烈的律动下却无法言语,只能狂放地呼吸。
“我爱你雪霏”
应该要回应他吧!罗绮勉强说出:“我我也是是”
能得娇妻如此欢愉,章君砚可乐到了极点。他强力索求,享受这无穷无尽的美妙滋味。
“我会好好待你,答应我,也要爱我一辈子!”
少主突如其来的承诺令罗绮傻眼了,不知该作何回答。
章君砚自有感受身边女子的迟疑,心急的他一个挺进,逼出身下女子的连声娇啼。
该不该答应他?在如此强烈的激情下,还要分心想这个问题,令人格外感觉招架不住。
像是为了逼人答应似的,章君砚加紧攻势,一波又一波的**横流,使罗绮下意识地以十指嵌握住他的肩,秀眉紧紧蹙起。
换了是小姐,应该会兴高采烈地答应吧!
反正小姐本来就会答应了,同时也?减缓少主的攻势,罗绮温热地在少主耳边说道:“会的,我们会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虽无亲眼目睹,但光凭这些声音,方雪霏就可想像他们是多?的两情相悦,而章君砚──那本来该是属于她的相公啊!如今却与另一个女人深情相拥、款款相待。
以为自己不会去在意的方雪霏,终于忍不住热泪奔流,无声哭泣。
几番云雨后,章君砚贪恋怀中的娇躯,直到天空蒙蒙亮才肯睡去。
天色一会儿就要亮了,罗绮知道章君砚正在熟睡,于是仓皇起身,一眼便瞥见方雪霏浑身无力,无助地靠在衣柜旁。
“小小姐。”罗绮嗫嚅低语,虽然她帮了一个大忙,但偷?到方雪霏哭肿的眼睛,她还是免不了?
昨晚的春宵而深怀愧疚。
方雪霏避开罗绮视线,拢了拢披散的发,坚持微微扬著头,好似这样才能维持得住她一戳即碎的自尊。“我没事,谢谢你了。”
这话让罗绮恨起自己昨晚的忘情来。
没多少时间给忏悔,方雪霏的话马上打断她的思绪“你赶紧出去了吧!一会儿君砚还要陪我去奉媳妇茶,我要好好梳妆。”
不能善尽人妻之职,她得更?努力把握住迎曦山庄少夫人的角色。
“好。”罗绮应了一声,回身关门时,忍不住还是稍?脸蛋,多望了锦帐那么一眼。
帐里有她的男人!
罗绮走在长长的廊上,心里顿时觉得失落,会是因为离开少主的身边吗?
或许吧!可是或许也是因为雪霏小姐的反应。
小姐对她似乎有点冷淡,不若之前那样充满关怀之情,如果自己没看错,她甚至还忧心起方雪霏看她的目光。淡淡的,带点冷色,无意间还会露出悲伤而凌厉的况味。
那凌厉,罗绮自是不懂。她不懂那叫作──嫉妒!
天色大亮,章君砚翻了个身,发现怀中一空。
“雪霏,这么早起?怎么不多睡会儿?”章君砚掀开纱帐,对著那端坐在妆镜前的紫色身影说道。
方雪霏的头发已盘好了一个髻,脸上更是严妆已待,一切早已就绪以及那凝立不动的坐姿,好像在告诉他──她坐在那儿已经好久了。
对于他的问话,方雪霏只是拿起细齿云篦,略再整起那早已不知梳过几百回的发鬓。
“要见爹娘嘛!早点准备好也省得手忙脚乱。”没有新婚妻子的娇羞或欣喜,她的语气如此平淡。
“你这么用心,倒显得我这做儿子不孝了,看来,我真是?迎曦山庄娶了个好媳妇呢!”章君砚半卧在床上,虽然他试图让气氛轻松点,但看起来并不怎么有效,因为她绷紧的脸就算扯出了笑,也不难看出那笑还当真是用“扯”的。
章君砚满怀关切,想起身走近她,但他才刚要从床上爬起──方雪霏便歇斯底里地尖喊:“你先把衣服穿上!”
呃?章君砚一愣,随即看到自己全身光luo,她必是从镜中看见他光著膀子的上半身吧!向来对自己身材极具自信的章君砚,第一次感到luo裎是多?地羞惭;为了不让她如此著慌,他抓起衣服来包在身上。
方雪霏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为了?真那么怕看我**呀?”要真是这样,雪霏坚持不让他晚上点灯也就不稀奇啦!
方雪霏并不答他,只是自顾自的说:“你的衣裳我已备好,你赶快去洗个澡吧,我怕奉茶迟了,让公婆等就不妥了。”
章君砚缓缓地走向她,他的“逼近”让她浑身一震。而他却以为雪霏是为了即将谒见公婆而紧张。
“你放心吧!我爹娘很好相处的,你们一定可以处得很融洽。”他轻轻地在方雪霏的发上落下一个吻,浑没注意他的新婚妻子正双手紧揪著裙子。
幸好只有一个吻,要不然雪霏一定会用力挥开他,外加一阵尖声哭叫。
章君砚丝毫不知情,他只是爱怜地低声笑说:“看在我们昨晚那么恩爱的份上,?夫的一定会在公婆面前?你美言几句。”话声一落,一道轻吻又落在她颊上。
方雪霏差点没有吓昏,只是低著头咬牙说道:“够了,你赶快去洗澡”夫妻之间最爱的调情,就像是会扎人的针,狠狠地刺著她的心。
觉察到雪霏全身僵硬、表情冷漠非常,章君砚火热的心一下子降到了谷底,不想再继续自讨没趣的他松开手,转身沐浴去。
方雪霏坐在妆镜前发呆,脑海里净是那句:看在我们昨晚那么恩爱的份上那不是她呀!那不是她呀!昨晚和君砚亲密恩爱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她方雪霏呀!
怕哭花了精心上好的妆,方雪霏迅速擦掉在眼眶中闪动的泪。
陪方雪霏拜见过爹娘,章君砚便借口要去看顾生意,离开了大厅。步出厅堂的他,隐约还听见娘拉著雪霏的手,嘘寒问暖地关切著。
章君砚大步向前,思绪正是乱得可以。
怎么搞的?他心爱的妻子昨晚还有说有笑、黏腻可人,怎么今早一见,却像抹了层寒霜,让人近不得身?雪霏前后判若两人,真是把他给搅糊涂了。
心思愈乱,章君砚行走愈急,不料却在回廊尽处,有个纤细的粉黄身影,直朝他怀里撞来。他伸手一接,恰扶住那对细致的肩。
在看清来人后,章君砚笑容深阔,漆黑的眼直盯著她瞧“绮儿?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姓罗名绮,是雪霏的陪嫁。”
糟!真是冤家路窄。罗绮没想到刚离开少主身边不久,连他的气味、他的体温都还在自己身上犹未尽去,现在竟又马上与他打了个照面。这这真是教人情何以堪哪!
“少主真是好眼力。”罗绮的下巴都快顶到前襟了,这还不只呢!她的心一直狂跳,脑子里净是与他耳鬓厮磨、轻声谈笑的情景。
所有的感觉都还十分清晰,连互相交缠时的身体触感,都能在此刻历历重现罗绮的脸颊烧红,映著她身后随风款摆的桃花,煞是娇媚可爱。
“你们鸿景山庄的人全都怪怪的、很害羞。”章君砚无意间脱口而出。
“怎么说?”罗绮觉得奇怪,不懂少主话里的意思。
“可不是吗?”章君砚以一种无奈的声音说著他的不满:“我的新婚妻子对我爱理不理的,娟娟见著我也是一脸提防样,就连你看了我也是忙低著头,我是什么?瘟疫呀?”
这话让罗绮听来,自是格外地让人心虚,但她终究还是抬起头,清亮的眸子对上章君砚直视的目光“少主误会了,少夫人一直就很期待与您成婚,又怎会对您不理不睬呢?”
“是吗?”章君砚对此说法颇感怀疑。
“你们昨晚不是拜堂成亲,又进了洞房吗?一切都很正常呀!您怎么会说”罗绮愈说愈觉得事情不对,方才她所说的一切,好像全部都是自己做的,下头的话根本就接不太上,停在喉间,就像鱼刺梗住般隐隐生疼。
一想到昨夜,章君砚紧皱的眉才略微舒缓,难得见到的笑纹在他颊边浮起,边思索边自言自语:“说得也是,雪霏昨晚甜蜜可人,我们相处甚欢,直到清晨都还相拥不放”
罗绮脸颊烧红,身体情不自禁地感到一股燥热。真不敢想像竟会亲耳听见少主对自己的迷恋,并亲口
描述他们之间的欢娱之情。
“少少主!”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热的唇,出言唤道。
“怎为了?”看她脸庞泛红,脸上是一副羞窘的神气,章君砚总算顿悟了,接著更放声大笑,全是调侃她的意味“哈真是对不起呀!我一时忘记自己眼前站的是位姑娘,不小心脱口就将闺房之乐泄露出来了。”
罗绮也不甘示弱,回嘴道:“少主还有心情跟绮儿开玩笑,少夫人还在生您的气呢!”
有罗绮在一旁可以说笑取乐,章君砚也不再愁眉苦脸了,相反的,他还笑容未敛地说道:“那你说说,少夫人到底在气我什么?我可没做错什么事哪!”
是吗?罗绮噘著嘴,不以为然地瞥瞥少主,在心底更偷偷说著:少夫人当然是气你与她的替身同房了。
“说呀!”章君砚催促著“你是雪霏的贴身丫环,应该很了解她才是。”
罗绮灵机一动,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少主你无意间说错什么话,所以才让少夫人这么不开心。”
到底有没有说错什么,章君砚其实也是弄不清的,但或许就像绮儿所说的吧!否则又该如何解释他新婚妻子的反常?既然他有错在先,理应好好去找雪霏赔个不是才对!
章君砚轻声一笑,说道:“那正好,你陪我去聚珍坊一趟。”
“咦?我?”罗绮瞠大了眼睛,食指指著自己俏丽的鼻端,很显然不敢相信。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章君砚理所当然的神气与她恰成对比。
“我我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丫头,少主为什么会要绮儿跟著您?”罗绮战战兢兢地婉拒,她不能再和少主在一起了,晚上和少主共度的时光已够令她难忘,如果连早上少主也都一直在她身边的话,罗绮好怕怕自己会无端陷落,无法自拔。
不稳定的情绪悄悄在扩大,但章君砚可没有太多时间管她在犹豫些什么,只见他带著几分威胁微眯起眼,打量著她说道:“你这丫环,该不会是想跟我说不吧?”
没想到少主这么善解人意,罗绮低垂的眼瞬间合著清莹的光,正想愉快地点头。
不料,章君砚已自顾自地接道:“不过我谅你也不敢,你是个丫头,做点小事岂还有让你推托的余地?”
“说来说去,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是了!”罗绮嘟起樱唇抱怨著。
章君砚不怒反笑,炯炯目光直锁著罗绮连生气都可爱的娇美面容。
“其实是因为我想选点首饰向雪霏赔罪,哄她开心。你是她的贴身侍女,比较清楚她的喜好。可是如果你一定要当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话,那倒也无妨。”
罗绮调皮地眨眨眼睛,也唯有这样才能暂时掠过自己心底的酸涩之情──毕竟她早就知道少主对雪霏小姐还是一样关心不辍,一如婚前她初遇他时的状况。
说著说著,章君砚已从马厩中牵出一匹马。罗绮坐落在他宽大的怀里,章君砚纵马急驰,乘著风载她注市镇前去。
风呼呼地吹过身际,拂过前方的罗绮,吹起了她的头发,也吹动了她的衣裳。
是怎样的一个错觉?
在两人偎靠的瞬间,章君砚竟隐约嗅到了昨晚雪霏身上,令他沉醉不已的那一股甜柔的女子味道,仿佛又再跌入昨夜那软玉温香的绮色梦境,他忘情而贪婪的呼吸著,心底也起了莫名的情愫。
他薄薄的唇角抿得好紧好紧,犹如一道硬直的线。
这味道明明就是章君砚睁大眼睛,以确定在自己眼前的女子是谁。
这不是雪霏,是绮儿!章君砚在心里拚命地提醒著,只有这样他才能够说服自己,眼前的女孩儿只是闻起来味道像,并非是他的妻。
困扰的他,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将妻子与一个丫头混淆在一起。
幸好市集已到,章君砚寻著一个店家,将他的注意力从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转移开来。
金漆的招牌亮晃晃地闪耀著三个大字──聚珍坊。
这里是全金陵最大最好的首饰店,也是迎曦山庄的?业之一,章君砚把马交付伙计,与罗绮共同进到里面来。
看到少主亲自前来,做掌柜的自是恭敬相迎。章君砚和罗绮就在偌大的坊里头,挑著一件又一件的首饰。
罗绮随意浏览,也细细回想方雪霏所有的衣饰。
“有没有挑中什么好看的?”章君砚关心地问道。
罗绮边看着那些让人眼花撩乱的美丽珠宝,边答:“哪有那么容易?既要配得起少夫人,又要合自己的眼才行。这样的东西可不好找哪!”
“怎么聚珍坊里没有合适的饰物吗?”章君砚深感奇怪,这里已经搜罗了四海之境稀奇而贵重的珍宝珠翠了,大部分的妇女来到这里,常常都是流连忘返、不忍离去。
章君砚是不觉得怎么样,但在这里当家的掌柜可不服了。
“绮儿姑娘,我那儿还有一批刚从岭南送来的货,请姑娘劳驾,到里头挑去。”
这可挑起了章君砚浓厚的兴趣。
聚珍坊的掌柜任职多年,对珠宝十分有研究,由他精心收藏的货品自非泛泛之物,不是识货的买家,大掌柜的才不轻易示人。
掌柜的领他们到内堂,小心翼翼地从墙上暗门取下一只木箱子来。
箱盖一开,里头的奇珍异宝乍然而现,光彩直逼眼帘。
“就这个吧!”罗绮迅速地挑出一对通体晶润的翡翠簪,兴奋地把玩著“这簪子雕工精细,还镶上了一颗圆亮的珍珠,敢情是有名的东海明珠?”
大掌柜一捻长胡,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这珍珠正是远从东海而来的稀世珍宝,而这翡翠簪子更是少有的极品哪。”
罗绮抬头便望向章君砚直笑“少主,这簪子少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好。”章君砚点头表示同意,继而也低头审视那箱宝物。“这是什么?”他挑出一只细致的雕花金环,疑问它是不是手镯?
罗绮瞥了一眼即道:“这是锁情环,是扣在脚踝上的。”
“没错!”宋掌柜不禁佩服起这娃儿的眼光来,捻须微笑“这锁情环乃是稀有之物,扣在脚上十分贴服,难以取下,正如情爱之难以摆脱”
章君砚当机立断,马上说道:“既然如此,簪子和锁情环我都拿走了。”
“是的,少主。”宋先生恭敬地答应著。
出得门来,微风吹得两人衣裾飘扬,章君砚突然有种感觉:和这丫头在一起,还挺轻松自在的嘛!
他侧头一望她,正见罗绮伸手拂开被风吹动的发丝,模样甚是可人。
如果他的妻子也可以别那么严肃,那该多好?
章君砚想起了雪霏甚美,但却紧紧抿著唇的模样。那唇不知禁闭了多少东西,总觉得雪霏积压了许多愁绪,却不轻易开?。
“是时候回去了。对了”章君砚不忘交代这个小丫头:“我想给雪霏一个惊喜,你别把挑礼物的事情泄露出去。”
“嗯。”绮儿开心地点点头“少主对少夫人真好,连我们做丫头的都很羡慕呢!”是的,她真的很羡慕!
章君砚微吁了一口气,他也很希望雪霏可以体会他的心情。
罗绮俏脸猛然一?,微偏著头笑问:“少主你在叹气吗?”
章君砚眼神柔和,回她一个平浅的笑脸“我?怎么会?”略微一顿,章君砚自己又接著说:“只是忽然想起我爹要我做的功课,心里颇?烦躁罢了。”
一听到是老爷交代的事情,罗绮也好奇了起来“是什么功课,可以将你难成这样?”
“最近我正在学习珠宝生意,于是我爹就故意出难题考我,要我学著分辨金子的成色与价值。”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罗绮俏脸一?,轻松地笑道:“这不难啊!”章君砚惊诧地伸出手紧抓住她的手臂,嘴里讶异地叫道:“不难?”
“是不难啊!不过哎哟,少主您抓疼我了。”
章君砚急忙放开这可能会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人,兴奋地问道:“那岂不表示你能帮我?”
本来想为难他一下的,可是看他欣喜非常的表情,罗绮也不太舍得作弄他了,她俏脸儿一红,笑道:“没问题,少主若有吩咐,可尽量找绮儿帮忙。”
章君砚闻言大喜,开怀地说道:“我本来还暗自在担心呢!现在只觉得云淡风轻,一切顺心如意。待会儿我们回去后,你再陪我一起到密室里看考题!”
“嗯。”罗绮点头允诺著。
回到府里后,章君砚火速便赶往密室,有人可帮他,他可兴奋了,但罗绮可就苦不堪言,只能喘吁吁地在他身后追著他的脚步。
“绮儿,快点快点!”章君砚频频催促。
罗绮忙著走路,慌乱之中还得勉强应他一声:“是。”
廊檐下的仆役丫环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少主快如闪电,罗绮则像个小媳妇似的在后面跟著,所有人都不敢多问,只配合地纷纷让行,万一走避不及,被撞得人仰马翻自认倒楣也就罢了,最怕的还是少不了一顿骂。
即令罗绮如何拚命迈开莲步,少主仍是嫌她慢得像极了一只龟,章君砚俊眉微微一皱,索性稍微放慢了脚步,当罗绮与他距离两步时,突然伸手抓住她纤细的皓腕。
原是一直低著头死命赶路的罗绮,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少主就在她身前,当然她也没料到章君砚的大手会突如其来地扣在她手上。
讶异的她樱唇微张,险些没叫出声音来。
章君砚自知理亏,于是投给她一记魅惑的笑“我知道自己太心急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动作可以快一点。”
莫名,有股滚烫的气息袭上她的双颊,但她没有很多时间害羞,因为章君砚根本也不管她答应与否,扯著她便快步直走。说也好笑,罗绮可以感觉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走得十分踉跄。
这些情景,正好让在园子里散步的方雪霏、娟娟及屏书给瞧见了。
少主一向都是屏书在服侍的,现下却让屏书看见少主紧张兮兮地带著罗绮直走,她心里不免泛起一阵微酸意。
“奇怪了,少主一向都很沉稳的,什么事会让他急成这样?”屏书自个儿小声地自言自语,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却都传进方雪霏及娟娟的耳里。“绮儿只是个新来的丫头,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会与她有关呀!”
方雪霏心里一紧,与娟娟不安地对望。
“屏书,你去问个清楚吧!免得心里又惦著君砚。”方雪霏鼓动屏书前去一探究竟,只因她也很想知道所为何事。
该不会是纸已包不住火,一切都东窗事发了吧?
方雪霏心里直发毛,身子也怕得直发著颤,要不是娟娟在此刻紧紧地握著她的手,她一定会马上昏厥倒地。
有了方雪霏授意,屏书快速地赶了过去。
“少主,什么事那么急呀?”屏书挨近罗绮身侧,追在章君砚的身后问。
“没什么,这你不用管。”章君砚慢都不慢,只是淡淡地说道:“对了,如果我爹问起,就说我待在书房,知道了没?”
“知道了。”屏书清亮的眼里盛满了哀伤之意,瞥了罗绮一眼,她决定不再跟随。
“君砚!”方雪霏清亮的声音微微抖著,隐约有股不悦的气息。既然连屏书都无法问出个什么,看来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了。
只有在妻子叫唤的时候,章君砚才停下脚步,并且回头。
乍见方雪霏,章君砚还是满开心的,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掌中传来一阵柔嫩的触感,章君砚脸色一变,仓皇放掉罗绮的手。
“你怎么突然来了?”他心虚地问。
“是你‘突然’回来了,我可是一直待在园子里的。”不难听出方雪霏正暗示他犯了?下新婚妻子、行踪不明的罪行。
读出了她的指责,章君砚防卫性地说道:“我有事!”
“有事?”方雪霏看似不愠不火,但她微扬的语音显露出她的怀疑,不但如此,那含嗔带怨的眼神在章君砚和罗绮身上滴溜溜地转来转去,一见即知别有深意,好像正猜疑他们俩独自去偷欢一样。
罗绮被盯得不自在地低了头,?说道:“少少夫人,绮儿只是陪少爷一起到市集上而已”忽尔忆起少主交代要保密的话,她马上噤口不言,亦不多作解释。
只见方雪霏柳叶眉儿微微一扬,说道:“一起到市集原本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两人一直形影相随,状似亲密,那就叫形?可疑了。”
方雪霏如此指责,让所有在场的人无不惊骇地变了脸色,其中尤属章君砚最?严重。
他从没想过才新婚第二天,一心想哄她开心、出门?她选礼物的他居然会被指?不忠!
章君砚隐忍著,但他紧握的拳头与颈项间的青筋却仿佛吸饱了他体内的怒气,瞬间紧绷了起来。
究竟是娟娟较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赶紧仓促地唤了一声:“少夫人!”阻止方雪霏继续再说下去。
情势对自己如此不利,方雪霏难道会不知道吗?
她无法与自己的夫君同房,如果连与他相处都无法建立基本的感情,这会让她少夫人的地位难以保全哇!
她不该怀疑他、不该质问他的,她也明知说了这些话会惹怒夫君,但当她看见夫君与代替自己的女子如此亲近时,她就怒火中烧,咽不下这一口气。
方雪霏虽然勉强采纳娟娟的意见,但她的眼神还是怨怒地、直直地盯著站在她面前、昂然不屈的相公。
爱恨惹是非!无端成了两军对峙,让人头疼。而在场的人全是卑微的奴婢身份,没人敢插一句嘴。
夹在中间的罗绮只觉得难堪到了极点,无力化解这尴尬的局面,只得嗫嚅著,以细小的声音哀求道:“你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我们夫妻的事,不用你管!”
方雪霏的声音极冷极冷,像冰刀般刺进罗绮的心脏。
霎时间,罗绮只觉得眼前的少夫人与她昨夜之前所熟识、待她极好的雪霏小姐相去甚远,变得教她都快不认识了。怎么会这样?不过才一个晚上。
绮儿还未自怔忡中回神,章君砚已悻悻然地转身,对罗绮说道:“走吧!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办,暂且不用理她!”
她的事难道就不正经吗?方雪霏气极了,马上喊出一声:“站住!”
娟娟已经可以预见局势发展愈来愈糟糕了,急得她在一旁跳脚,低声对方雪霏说道:“小姐,算了算了。”
算了?哦,不,绝不!
方雪霏外表十分冷静,毅然决然地道:“绮儿是我的陪嫁,也是我的人,你要使唤她得先经过我的同意!”
章君砚又惊又气,整个人愣在当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像是众人妻子该对相公说的话吗?”他极端严肃,俊脸也因狂怒而绷得死紧,颇?骇人。
波涛汹涌的醋意让原本柔弱的方雪霏气红了眼,一咬牙向章君砚回嘴道:“不要再用三从四德来压我,我受够了!”
就是所谓的三从四德贞洁观念,让她不得不忍受如今这番痛苦。
“我不知道你哪来这么多怒气。”章君砚不想再生气了,他只是不懂,也觉得有点悲哀“我只知道昨天晚上我们俩还好好的,成亲、拜堂,洞房时你还温柔地答应我会与我厮守终生,可是怎知今早一起床,你却活像只刺猬。你到底怎为了?有什么事不可以直接说,非要这样为难我们大家?”
这些话让方雪霏愣在当场,升腾的怒意瞬间化成柔柔的水雾升到眼睫。她痛苦的表情让现场温度骤降,在众人的屏息中,方雪霏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既然没事那就算了。”章君砚也不再勉强,只是心灰意冷地说道:“我找绮儿纯粹是有件事想要她帮忙,完全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章君砚说完,一转身便走。
屏书慌忙跟上。
方雪霏当场泪流满腮,幸好有娟娟扶著,才不至于哭倒在走廊上。
“小姐,别太伤心,咱们回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