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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小白狐蹑手蹑脚的跃上软床上搔痒似的蹭着佯睡的可人儿的白皙嫩滑的脸。
羽睫稍颤,朱唇微启,抚摸着小白狐柔比天鹅绒的毛发轻问:“昨夜与我相伴的就只有你一个,对吧?”
呜呜的鸣叫,昂高的头颅好像在邀功。
他如魅的一夜未现,是不能来还是不想来?如果不能来,那以前的夜夜守护又如何解释;答案昭然若揭。
布满血丝的双眸紫黑的阴影无不透露着她的无眠事实。侧身看着原属于他的位置,空荡荡的;枕上平流无痕,被下冰凉无温,说明什么呢?
萦儿翻过身继续佯睡。一日之计在于晨,才是五更天,冯缭已开始张罗打点一切准备,忙里忙外进进出出的不可开交。直到翻腾着的紫红的朝霞向着苏醒的大地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直到发觉萦儿抱着小白狐坐在床沿打量自个。
“小姐,什么时候醒的?”冯缭拍拍胸口有点被吓到,尤其是小姐看她的眼神,那么热切,那么娴静;怪怪的,不习惯。
她用衣袖拭去额上的汗珠子,灿笑着自做猜想:“一定是小姐突然间不习惯,对吧?”
“嗯,知我着,小缭姐也。”是啊,不习惯,不习惯没有他的怀抱的夜晚。
坐在梳妆台前跟从前一样任小缭姐为自己梳各式各样的挽鬓,不同的是萦儿从黄铜镜看到小缭姐的辛苦。
造化弄人,明明年纪相仿,一块长大,可是,却是这般的差异。其实,自己已经很幸福了,为何还要自怜自艾呢?
冯缭巧手的在梳成型的云鬓插上最后一支紫灵钗,笑吟吟的自卖自夸道:“我家小姐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
“我家小缭姐不也是可灵可俐、手巧心洁的俏佳人。”
冯缭烧红了圆脸,娇嗔道:“小姐,你又取笑奴婢了。”
“小缭姐你害羞啦?脸儿全红彤彤的,胜似”如捻青梅窥小俊,似骑红杏出墙头“的怀春少女。”萦儿站直身子调皮的刮刮冯缭的脸。
“小姐!”冯缭脸皮薄,可是萦儿是小姐她只能气呼呼的跺脚以示“愤怒”
“好啦、好啦。不说就是了,瞧你生气的小样子。”萦儿毕竟是把握分寸的人。
“小姐就会欺负人,不理你了。我去准备早点。”冯缭假装生气好掩饰自己的羞赧,旋身而去。眉态间尽是女儿家的娇滴。
坐在早点面前呆呆发怵。馒头、芝麻蜂蜜包、纯精肉小笼包、白果糕、鹌鹑蛋、鲜肉青团、苣笋豆干、绿豆红枣汤、紫香糯粥、雪末清粥、麦仁饭、薏仁红枣汤、黑大豆豆浆,应有尽有。
不吃,白费全叔和小缭姐的心思;吃,自己却如嚼鸡肋索然无味。
再看看怀里的小白狐嗷嗷待哺的样子,吃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半晌后,停下筷箸,静静的等小缭姐吩咐人收拾碗筷。
“小姐,你不吃啦?是不合口味还是身子不适?”冯缭看着一小碗的清粥还剩大半碗,其他一概未碰为难的问萦儿。小姐本来食量就小,现在更小如此下去能行吗?
冯缭又劝:“要不小姐再吃点吧,就一点点。”
萦儿知道小缭姐心疼自己,也不好多说“那好吧,小缭姐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不用伺候我。”想想小缭姐未天亮就忙到现在,肯定是累坏了。
“是,小姐。”说完就听话的走出门。
萦儿见小缭姐走后,又轻舀一勺鲜肉青团喂到小白狐张开的嘴里。“乖,还要不要?”与生俱来的母爱发挥得淋漓尽致。
自捡到小白狐后萦儿就经常和它玩耍,一些伤心的话不敢对小缭姐说,怕她担心,那时又还没跟娜赫较好,于是,不开心时总抱着它向它倾诉。而小白狐亦通灵性般的,不吵不闹,充当她的听众。
萦儿慈爱的笑着,笑靥中熠熠闪耀母爱的光辉;有小缭姐、娜赫、全叔、小白狐相伴此生,有曾经美好的爱情回忆此生,也许自己该满足了。
知足常乐哉,知足常乐。
低头,看到小白狐仰高的头颅,就知道馋嘴的它还没饱。又舀一勺紫香糯粥,溺爱的宠着它,谁让它憨头憨脑的模样叫人喜爱不已。
“小姐,那个,姑爷来看你了。”冯缭急忙的跑回来,怕是才出轻尘居就瞧见他的吧。
萦儿一听,心跳不由得加速,眼神迸发出闪闪亮彩。他来了,是来解释昨天的事吗?因为国事繁忙所以抛下她在大皇殿内,所以昨夜没现身。思至此萦儿不经意的甜甜一笑,说到底,自己是贪婪的,贪婪他的爱,贪婪他的心。
没想到没想到
“还有,还有阿依娜王妃也来了。”冯缭期期艾艾的补添一句,越说越没气,说到最后声音都成了蚊芮。
瞬息万变,萦儿的眼神飞速般黯淡下,残留在嘴角的笑凝固着还来不及收起,好讽刺的一幕啊!萦儿觉得她的血液的温度降到冰点,一定是天气反常所致,要不然自己为什么如置身于冰天雪地,冷得发抖呢?
“是吗?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心好痛,痛得喘不过气。
这不是自己成全的果实吗,是时候检验成果了;原来自己没相像中的伟大,自己也会嫉妒;傻萦儿为什么当初要退出让步,你酿的苦酒你自己喝。萦儿心中一遍遍的反复呐喊。
不能哭,不能示弱,不要让任何人怜悯,逝去的爱情眼泪拴不住;既然不爱了,也要给彼此保留尊严。不能哭,不能哭,就是不能哭。
萦儿不断的坚强自己的心,抬起高贵的头,挤出最美的笑,准备迎战。
“小姐,你要是不想见,奴婢拦住他们,就说你有恙在身不便待客。”冯缭知道萦儿的心不好受,可怜的小姐,姑爷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呢。
虽然小姐出走的日子里,阿依娜王妃有机可乘;可是,姑爷不是天天领着骑队外出找小姐吗?不对、不对,这些日子他们俩确实亲近了许多,有宫女还见到阿依娜王妃清早从尊天楼出来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是干柴烈火还有什么,难道是商量国事?鬼才信!冯缭的脑袋飞快的旋转,想找出姑爷和阿依娜王妃没什么的证据,却唉!事实胜于雄辩。
“小缭姐,你吩咐收拾桌上的碗筷吧。”冷冷的声音说不尽的脆弱,却有那么的坚强。
“是。”冯缭正想叫人整理,就听见外边的人毕恭毕敬的喊道“奴婢见过王、奴婢见过阿依娜王妃”和“奴才见过王、奴才见过阿依娜王妃”两种声音掺合着传进耳朵。
“小姐,怎么办?”冯缭心一惊差点摔坏盘子,没想到姑爷这么快就到了。可桌上的碗筷还没收拾呢,该如何是好?
萦儿看出冯缭的苦恼“放着吧,不用收拾了。”
看着进屋的来人,岑辄在前,阿依娜在后,两人的脚步不急不慢,仿佛心有灵犀般配合得完美无缺;郎才女貌,简直是天作之合。好刺眼的画面,却是自己一手成全的果实。
岑辄进门一看,怀里抱着小白狐的萦儿好美,水剪双眸,花生丹脸,云鬓轻梳蝉翼,娥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棵夭桃,皓齿排两行碎玉。意态自然,迥出伦辈,有如织女下瑶台,浑似嫦娥离月殿。不过,将来抱着他们的孩儿就更美了。
不对,总觉得差点什么,差在哪儿呢,岑辄一时想不出。
她太瘦了,瘦得风一吹就必须紧紧拥着,牢牢守着。
阿依娜站在一旁,看着岑辄从进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萦儿,只不过她一直低着头没发觉。看着呆看着心上人的岑辄,恐怕他连来这里的目的都抛诸脑后。没办法,既然将自己脱下水,岑辄也不能让她唱独角戏,但是一个人投入的游戏不好玩,要玩就要热热闹闹的。
阿依娜勾起深不可测的笑,清清嗓,缓缓放下一句话,好提醒主谋的岑辄来这的原意。“解忧王妃出宫才不过半月怎么这么快就忘记宫中的礼仪。”意思是责备她不跪见王。
萦儿听罢站起身,冷冷的福福身。“臣妾参见王。”这意味什么呢,耀武扬威的阿依娜王妃是岑辄的新宠,而自己则是弃妇。
并不是自己忘记宫中礼仪,而是对自而言从来就没有这项礼仪。从一开始,她和岑辄间就不是不平等的,他们不是宫中的王与王妃,他们只是寻常百姓间的夫妻。百姓又怎么会有这项礼仪呢?爱情逝了,约定也逝了。
合乎礼仪的话语从她口中吐出,是那样的隔阂冷漠仿佛在宣誓着两人的关系如黄鹤一去不复返般,只剩白云千载空悠悠。岑辄心烦的挥挥手道:“免礼,平身。”
一物克一物,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在萦儿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不容易把胶黏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开,却又落在桌上的早点上,天杀的!她竟然吃那么少!不行!她不能再瘦下去!
“你打算活活饿死自己是吗,饿死自己事小,丢乌孙国脸面事大。”口不择言的怒吼道,该死的他在说什么,话刚出口他就后悔莫及。
他沉下脸轻轻坐在她身旁,端起萦儿吃过的小碗清粥欲亲自喂她。
萦儿却别过头,咬紧唇瓣,强忍着泉涌的泪硬生生把它逼回去。爱情逝了,他的温柔体贴也随之葬进无底的黑洞,从前不舍得对她大声说话的,现在竟然朝她吼叫,何其讽刺啊!
“不要咬你的唇瓣。”岑辄耐下性子。
萦儿依旧不理他,更加用力的咬紧唇,生怕一松开泪水也随之溃出。不能哭,不能哭,就是不能在他面前哭。萦儿心里一次次告诫自己。
“我说不要再伤害自己,你听见没有!”忍不住的又吼叫起来。她的一举一动总能左右他的情绪。
一夜夫妻百夜恩,他呢?萦儿抬起头直视他,逼回的泪潸然落下,紧闭的樱口溢泄出丝丝啜泣声。
汪汪的泪水熄灭了他的怒火,伸手心疼的拭去滑过萦儿脸庞的晶莹水珠儿,扯着沙哑的声音哄她:“不哭了,乖,吃完它好吗?”若果有人在一年前预告:他会在一个女人的泪水面前束手无策,他肯定会视之如履,现在他完全信了,那个女人就是萦儿。
一勺,一口,两眼对望,款款深情,旁若无人。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是朝她大吼大叫的岑辄,还是喂她喝粥的岑辄。陷入沉思的萦儿却突然被阿依娜的出声拉回现实。
“解忧王妃被王喂幸福吗,我可被他烦死了,他喜欢我丰腴点天天都这样喂我。”炫耀的语气不知为什么听起来带着酸酸的味道。
在一旁被当作透明人的阿依娜有点不甘心,既是清楚他们间看不到其他人,醋意仍慢慢发酵流动在血液中。
萦儿别过头,不愿看到自己的模样;心善则美心恶则丑,她肯定很丑吧。
而岑辄杀人的眼光则射向阿依娜,虽然请她帮忙刺激萦儿可也不能胡扯,将来萦儿追究起来怎么办?
阿依娜不客气的回瞪他。眸波流转,俯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道:“别忘昨夜的话。”
瞬间,空气中弥漫的温柔气息摄回,散发着洌洌冷光,千钧一发之际,阿依娜提醒了他,该死的,本应冷酷才行,却又萦儿我的爱,我的恨啊!温柔乡英雄冢。不愿再眷恋,怕多一秒自己就会情不自禁的揽住萦儿的纤纤蜂腰、含住萦儿的涟涟红唇,再也放不开。
思至此,旋风般拔腿而去,阿依娜则尾随追上,留给轻尘居的只有一片愕然不解。
三个人的路真是九曲十八弯。
“小姐,醒醒,醒醒,姑爷请小姐过去凤凰台观看表演。”冯缭弯腰俯在萦儿耳边轻轻唤醒熟睡的她,语气中却有千百个不愿,小姐好不容易睡着还要去看什么表演,估计是去看姑爷和阿依娜王妃的卿卿我我,尔侬我侬,受气还差不多。
出走至今夜夜难眠,竟然在岑辄走后睡意袭人,沉沉的眼皮一合便入梦。半睡半醒的萦儿眯眼任冯缭“摆布”迷迷糊糊中只听见她惊呼道“小姐,你的脸色、唇色都好苍白,病了吗?”说罢摸摸萦儿的额头探探体温是否异常,滚烫的体温让冯缭缩缩手。
“小姐肯定是发烧了,凤凰台就不要去,我去叫御医。”体质弱的小姐一生病就像在鬼门关走一回,这是她远嫁乌孙第一次发烧,以前专为小姐诊治的宫廷前御医宏医师又不在,该如何是好。
“不用了,小缭姐,胭脂、唇红颜色深一点,遮掩。”荏弱的声音带着坚决的语气。连说句话都气喘吁吁的气若游息状态并没有说服力。
“可”冯缭还是放不下心,哭丧着脸。
“我去意已决。”虚弱的她连讲话都“惜字如金”
在冯缭的掺扶下徐徐步向凤凰台,映入眼帘的自己竟是“触目惊心”的一幕:阿依娜狐媚众生的依偎在岑辄怀里,时而掩嘴铃笑,时而撩拨发丝,时而攀附他的脖颈,时而佯装生气粉拳相对;而岑辄却是一言不发任阿依娜撒娇,萦儿觉得岑辄看阿依娜的眼神有丝丝异样,应该是溺爱吧。
事实就是事实,不要逃避。后悔来凤凰台的萦儿,心灰意冷的转身欲走,也许他并不希望我来打扰他们的鹣鲽情深。
却在转身之际听见熟悉而又冷冷的声音“解忧王妃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来人给王妃置座。”
萦儿闭紧双唇,柔荑抓住衣袖,无力的瘫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上。
她不知道真正的事实是:岑辄紧紧的盯着入口处守候她的芳踪,根本就没留意阿依娜的盛装。
阿依娜亦远远瞟见萦儿的倩倩身影,知道该是时候粉墨登场了。
“主角姗姗来迟,好戏开锣。”于是便在岑辄怀里寻找利攻易守的方位,千娇百媚的偎傍在他身上。“你说,萦儿会有怎样的反应?”自从和岑辄成为知己后,她私底下便喊她做萦儿。
岑辄不语,灼热的眼神直逼萦儿,死寂的心见到她后又活跃起来。
丝毫无泄气的阿依娜再接再厉,眉扫春山,眸横秋水。藕臂环绕到他的脖颈后哈着气妩媚的问:“如果这样的话,你的她会做何感想?”边说边窥视着萦儿的反映,蓦然发觉他们的“特邀观众”分神了,双眸聚焦的不是他们而是台中的水袖舞!
“放手。”冷酷无情的声调仿佛将人打入黑暗地狱,永不翻身。对其他女人仁慈就是对萦儿残忍,他宁可负天下人也不愿负萦儿。
得到这般回应,阿依娜讪讪然的松开藕臂,抡起粉拳捶打的铜墙铁壁般的胸肌“有异性没人性的男人!你的眼、你的心就只有萦儿。”佯装生气的她凄然一笑,他连吃醋的机会都吝啬得不肯施舍于人。爱上他,注定的结局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一幕幕亲昵的画面如同利剑击碎萦儿的心成片片,怕自己承受不了太多而在文武百官面前失礼的她,毅然选择眼不见心为净,强迫自己全神贯注的观赏台中如天外飞仙般的舞蹈。
越是聚精会神越是心不在焉,萦儿觉得昏昏沉沉、目光涣散、难以集中;胸口像火烧般闷热,浑身却像冰冻般发凉,两股极端势均力敌的佶抗着,将她置身于“水深火热”
胭脂掩住鹅脸的苍白掩不住恹恹的病态,冯缭全都瞧在眼里,急在心里,豆大的汗珠不断的冒出。进退不得,只好期望舞宴快点结束,好让她家小姐不要再受折磨。
台中的舞蹈充溢着浓浓纯净,洒满了青光。少女的神情欢愉畅然妩媚俏丽,娇羞无邪,情窦初开,心扉悄启,尽情尽兴,如醉如痴,乐而忘返,她们舞姿古朴别致,韵律独具,袖子运用有别常规,若来若往,若仰若俯、罗衣从风、长袖交横,重心微倾生新韵,节奏洒脱步均衡,舞姿流动绵延,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美感。
在动态中大胆运用藏族牧区民间舞蹈动律,展示了汉魏舞风的奇妙瑰丽,再现了民间古补的踏歌风格。舞蹈始终在运动,如行云流水;旁侧三道弯体态打破了以前一提汉风三道弯就塌腰撅臀的做作之态,静态中含着一种自然的动感,同时也颇居妖媚之美。
汉代女乐舞者以纤腰轻身为美,舞蹈机迅体轻却又节奏感极强,兀动赴度,指顾应声,舞者时而绰约闲摩,时而纷飙若绝,时而翼尔悠往,时而回翔竦峙;轶态横出,瑰姿谲起,交长袖,手足并重,委蛇姌袅,云转飘忽。
散序六奏未动衣,阳台宿云慵不飞,中序擘騞初入拍,秋竹竿裂春冰拆,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听曲曲仙韶促拍,趁画舸飞空,雪浪翻激。
高山流水的伴乐凑然而止,雷鸣掌声随着少女的翩翩离去涌向高潮。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赏。”
“愿散千金财,但求天仙舞。”
“原是昭阳宫里人,惊鸿宛转掌中身,只疑飞过洞庭春。按彻梁州莲步稳,好花风袅一枝新,画堂香暖不胜春。”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枭枭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红牙摧拍燕飞忙,一片行云到画堂。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肠。榆钱不买千金笑,柳带何须百宝妆。舞罢隔帘偷目送,不知谁是楚襄王。”
叹观为止的美赞、络绎不绝的奉承、笑容可掬的慈蔼、居心叵测的谄媚、不苟言笑的黑脸世间万态尽显眼底,岑辄冷眼掠过。却为那含愁含恨,犹如西子捧心;欲泣欲啼,宛似妹喜剪发的容颜驻停。
她又神游太虚去也!难道她看不出台上的舞班是她故土徐州首屈一指的舞班子——兰儇阁吗?他双手捧献的真心她践踏在脚下,萦儿我该给拿什么讨你的欢心?
“既然大家雅兴高昂,不如我们吟诗助兴吧!”不知从那儿传来的起哄竟得到在座将相的连连拍掌、颔首赞同。
“听闻解忧王妃素好吟诗,不如请王妃一展才情,为在座起头。”阿依娜不缓不慢的“建议”
此时周身无力的萦儿艰难的站直身子,离开座位的她失去支撑,双脚一软,差点站不稳,颤抖的声音不卑不亢的吟道:“舞对寒食春风天,玉钩阑下香案前。虹裳霞帔步摇壁,钿璎累累佩珊珊。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吴妖小玉飞作烟,越艳西施化为土。娇花巧笑久寂寥,娃馆苧萝空处所。妍媸优劣宁相远,大都只在人抬举。李娟张态君莫嫌,亦拟随宜且教取。”
“既然姐姐都大方献艺了,妹妹岂能不附和一诗?”阿依娜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水袖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爧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萧瑟。玳弦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萦儿的诗娟婼细秀,阿依娜的赋气势磅礴。
“全诗气势雄浑,沉郁悲壮;语言富丽而不浮艳,音节顿挫而多变。”评诗是对文人骚客的尊重,就算萦儿再怎么乏力她也要一字一句的评。
“浓墨重写舞蹈飘然、嫣然之初态,但诗人立意并非仅于描写舞之华采飘逸,其着意表达的是诗者本身的曲高和寡、孤芳自赏。姐姐,你觉得妹妹的愚解如何?”阿依娜咄咄逼人的发起攻势。
“曲高寡和”、“孤芳自赏”暗指萦儿不屑于岑辄的爱慕,不甘与岑辄结发。
萦儿岂会听不出她的潜台词,嗫嚅着樱桃小口欲言又止,刚想反驳“我”
却
岑辄怒吼一声:“散宴!”便气急败坏的拂袖旋身而去。他怯弱了,不敢亲耳听萦儿的当众拒绝,他临阵逃脱了,闭上眼虚幻萦儿与自己的美好景象。
本来只是想惩罚惩罚萦儿的不乖,却弄巧成拙,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伤了萦儿,还搭上自己原本自信萦儿还爱着他的心。
阿依娜见状亦步亦趋的跟着岑辄,花容失色的她没想到他的中途打断,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蒙蒙,不知何事的文武百官众鸟作散,鱼贯涌出凤凰台;王阴骛的脸让百官缩颈、眼跳,山雨欲来风满楼,保住项上人头要紧。
凤凰台上,空旷无人,环视四周,萦儿凄然一笑,颓然合闭双眼,宛若雨后玫瑰、风中百合,同样的纤弱,同样的令人怜惜。
只觉眼前模糊一片,耳朵嗡嗡鸣响,瞬间倒地。灰蒙蒙的天,一阵狂风,一片枯黄的叶,盘旋、盘旋,落地。
“小姐!小姐!来人啊!快来人啊!”冯缭抱着萦儿的娇身坐在地上,她的求救喊叫消失在呼呼狂风中,无人听见,无人救助。
风过,无痕。
当夜,萦儿便发起高烧、昏迷不醒,冯缭这时才切身体会到何所谓人情冷暖,何所谓钩心斗角。
一下午的功夫,宫中的人全都知道解忧王妃失宠了!蚌个明哲保身,谁也不愿去伺候萦儿,生怕她带秽气自己永无高升之机;谁都不敢去服侍萦儿,就怕阴晴不定的王惩治他们以做杀鸡儆猴之戒。
连平日交好的公公宫女都支支吾吾,面有难色;更不用说其他,热嘲冷讽、袖手旁观、趾高气扬,说到底都是墙头草,哪边吹风哪边倒!冯缭无可奈何,家家有本难念的金,况且为奴为婢的他们?
冯缭知道宫中唯一的依靠就是全叔了,知天命的全叔经不起折腾,但,没办法!
“全叔!全叔!”冯缭终于还是跑去全叔那求救,她边大口大口的喘气,边拍打雕花木门叫醒入睡的老人家。
“丫头,什么事,这么急?”全叔一听冯缭的慌忙语气就知道发生大事了,要不然也不会三更半夜的吵醒他。披上外衣的他冲出门口劈头开问。
“呜呜呜小姐小姐病了呜呜呜”找到依靠的冯缭哇的哭出来,倾泻所有心中恐慌,哽咽的拼出大意。
果然是大事!入幕楚王府多年的全叔深知楚王府有三大事:其一武帝下圣旨,其二萦儿小姐生病,其三王爷大寿。
萦儿生病非同小可,每病一回,楚王府定是通宵达旦,人翻马乱折腾一回。
“那御医帮小姐把脉治病没有?”见得世面多的全叔遇事不慌,处事不惊的问。
冯缭摇摇头“公公宫女们知道小姐失宠,都不肯去传御医。呜呜呜全叔该怎么办小姐”脑子停止运转的冯缭把全叔当成救命稻草。
“什么?!小姐小姐失宠?算了算了,往后再问;我去找御医,丫头你回去照顾好小姐。”老人家毕竟吃过的盐比冯缭吃过的米多,走过的桥比冯缭走过的路多,他沉稳的指挥安排分工。
“哦,我马上回去。”冯缭粗里粗气的用手背抹掉泪水,吸吸哭得红红的鼻头,踉踉跄跄的跑回轻尘居。
全叔好在身子硬朗,不费九牛二虎之力就找到御医院。可难题在于,全叔不懂乌孙语,当值的御医不懂汉语,鸡同鸭讲眼噜噜。全叔只好用肢体语言,可还是没办法沟通,情急之下,全叔拉起那个御医直奔轻尘居。
终于将御医拉到轻尘居,怎知那御医一看是萦儿就夺门而出,叽哩呱啦的讲了一大串,惊惶失措的样子。
全叔眼疾手快的抱住那御医的大腿,死死不肯放手“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你肯救我家小姐,老身下辈子结草拉环以抱您的大恩大德”忠心耿耿的全叔不管他怎么用力挣扎,就是抱住,口中还念念有词的求他。
而冯缭亦“扑通”跪下,哭着求他:“御医,我家小姐奄奄一息,危在旦夕。只要您为我家小姐治病,冯缭什么都听您的,你说东冯缭不敢向西,你说西冯缭不敢向东。”
虽是语言不通,可任何人都看得出全叔、冯缭想表达什么;并非他狠下心不肯救人,只是得罪了王下场是诛九族,他并能因为解忧王妃一人而害了族人啊!自己爱莫能助啊!
医者父母心,当初从医志不在扬威四海、名满天下,而在于杏林春暖、悬壶济世。可他却屈服于yin威之下无能为力,愧对师门!愧对先祖!愧对自己!包愧对病患啊!
那御医反跪在全叔、冯缭面前,又叽哩呱啦的说一通,虽是听不懂,但也清楚他的难处。
全叔叹一声气“算了,丫头,咱不难为他,听天由命吧。”瞬间,生龙活虎的全叔衰老了十岁般。
那御医也不再多留,疯狂的跑出轻尘居,似乎看清了什么似的,撕破所有生活的伪装,他的世界不再安宁。
“丫头,你好好看着小姐,我去烧热水。”
那夜,残月如弓。
萦儿的浑身发热,饱满的额头、欣长的脖颈、雪白的胸口、无瑕的香背、稚嫩的手心处处沁出薄汗,冯缭茶拭了又冒出,纱衫换了又湿。可意识模糊的萦儿却紧紧裹住棉被,冷得颤颤发抖,仿佛置身于冰火二重天。
直到三更天,翻来覆去的萦儿才平缓呼吸,渐渐昏睡。
一夜,冯缭不断的擦拭、换衣、敷毛巾、掖被子,而全叔则煮白粥、烧热水。
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星星,地上漆黑,天上全白,野草在微微颤动,四处都笼罩在神秘的薄明中。一只云雀,仿佛和星星会合在一起了,在绝高的天际唱歌,寥廓的苍穹好像也在屏息静听这小生命为无边宇宙唱出的颂歌。
山坳映着吐露青铜色的天边,显示出它的黑影;耀眼的太白星正悬山岗顶上,好像是一颗从这黑暗山坳里飞出来的灵魂。
灵魂?飞的该是岑辄的魂吧。
斜倚在兰轩上抱酒痛饮,欲一醉方休;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心好痛!痛得他清醒,痛得他无法入睡,痛得他连醉的感觉都没有;这种煎熬令他痛不欲生。
萦儿,我将明月幻化成你,同样的遥不可及,同样的可远观而不可亵渎;同样的皓洁,同样的美。凝望着月,凝视着你,你的笑、你的泪、你的柔情似水、你的所有。脑海盘旋的是你的弱柳纤影,耳边回荡的是你的天籁铃音,鼻息流串的是你的馥馥幽香。
望月,无眠。你是否也在望月,是否也在无眠?允许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望月,不要无眠,舍不得你,舍不得你。
仰首痛饮一壶琼浆,偃仰啸歌,良辰好景虚设,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