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蔚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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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阳牧场联外道路几天抢修下来,终于恢复通行。

    能够名正言顺地抛开台北烦杂的事物,躲在令人心旷神怡的向阳牧场,每天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伴着没有心机的牛羊,踏在软硬适中的泥草地上,单牧宇十足感激这场台风。

    虽然这场风灾应该也重创了单家的数个牧场、果园,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开心地拉着林蔓姬逛着向阳牧场,时而堆牧草,时而陪着小牛健在玩耍,每天在向阳牧场里探索。

    在这几天内,他与林蔓姬的默契急速上升,有时候不用开口,只使个眼色,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想说话时,两人又有聊不完的天,完全的志趣相投。

    但,开心的日子总是有过完的一天。

    “喂!我是牧宇。”下午正在喂小牛健在喝奶的时候,他的手机响起。

    “牧宇呀!呵呵呵”电话那头是他的双胞胎哥哥单炜靖。

    准没好事!

    都当兄弟二十八年了,单牧宇了解得很,通常只要他的语调和善、带着笑声,通常就是他这个当弟弟的要流眼泪的时刻了。

    单炜靖总是维持着斯文、和善的天使形象,相较之下,坏脾气、有话直说的单牧宇被他塑造成火爆的恶魔,而他这个恶魔,却常被他亲爱的天使哥哥气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说吧!”又为他找了什么麻烦?

    “是这样的呵呵呵”单炜靖笑个不停。

    糟了,这次应该代志很大条!

    “快、点、说!”单牧宇几乎要吼出来了。

    虽然他还没听到究竟是什么事,但是光从单炜靖笑不停的状态判断,他完完全全可以感觉到,一定是一个难缠的问题。

    “你别这么生气嘛!呵呵呵”单炜靖依旧笑不停。

    “牧宇又生气啦?”巫漩叶甜美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单牧宇的耳里。

    忍住!一定要忍住!

    他不能每一次出现在巫漩叶面前的形象都是火爆的,这样会吓坏温婉可人的巫漩叶的。

    “我没生气,你快跟漩叶说我没生气。”单牧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漩叶,牧宇说他没生气,他原谅我们了。”单炜靖是故意在巫漩叶面前这么说的,谅单牧宇之后听到什么事,也不敢太发火。

    “快、说!”单牧宇只想知道这一次到底又是什么难题了。

    他这个双胞胎弟弟做得可真是彻底,有什么好康的,总是哥哥单炜靖捷足“先”登,有什么完蛋的事,总是他这个弟弟负责善“后”

    先、后之间,早在两人出生的刹那做了决定。

    “呵呵呵是这样的,我亲爱的弟弟,你还记得在台风前,你托我代你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农经会议吗?”单炜靖语气平顺地说。

    “嗯!没因台风而延期呀?”他还以为延期了呢!

    “没有耶!呵呵呵”“然后呢?”不过就是一个研讨会,能搞出什么麻烦?

    “是这样的,呵呵呵研讨会上来了一些国外的厂商,呵呵呵”单炜靖笑得更厉害了。

    “然后呢?”冷静、冷静,别被单炜靖的笑声激怒。

    “我是以你的名义出席的嘛!对不对?呵呵呵”单炜靖还在笑。

    “对,然后呢?”快点说完好吗?

    “然后呀!我帮你接了一笔大生意哟!呵呵呵”“嗄?”那干嘛这样笑?一定有问题。

    “我粗略算了一下,各国的蔽商总共眼你签定了一年交三万公吨水梨的合约,开心吗?呵呵呵”他很确定他签的名是“单牧宇”三个字。

    “三万公吨?”他开玩笑的吧?

    “对呀!三万公吨水梨的订单,应该可以赚到十亿台币,呵呵呵违约金是一百万美金,呵呵呵”单炜靖的数字概念向来不是很好,依稀记得合约上是这样写的。

    “违约金一百万美金!”合台币也要三亿多!

    一百万美金耶!单牧宇感觉自己的头顶在冒烟了。

    “呵呵呵人要往光明面看,我们可以赚十亿耶!呵呵呵”单炜靖当然知道大事不妙,因为“单农集团”的业务副总已经向他报告过了,三万公吨的水梨根本远远超过“单农集团”的负荷量。

    十亿个大头鬼啦!

    “单、炜、靖!”单牧宇都要疯了“你知道全台湾水梨的年总产值是多少吗?是十至十三万吨之间,你认为单农集团可能有三万吨出口吗?就算把单农集团所有的土地都拿来种水梨,一年也不可能有三万吨的产值!你这个”王、八、蛋!

    该死!他是不是该在这一年间,找美金贬值时尽量买美金,多少赚一点汇差?一百万美金耶!

    “我好怕喔!牧宇生气了。”巫漩叶柔弱无助的声音又传来。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单炜靖温煦地拥着她入怀。

    “我就知道你会保护我。”巫漩叶甜甜地说。

    又把他推向坏人的角色,真是够了!

    “单、炜、靖,你别跑,我立刻回台北。”

    该死!违约金要一百万美金耶!

    他这个学艺术的哥哥是笨蛋吗?竟然会跟人家签这种合约。

    单农集团全省镑地的果园水梨总产量,根本不超过一万吨,他真怀疑明年要去哪里生三万吨的水梨拿来出口。

    单牧宇火速开车回台北,才刚跨进单农集团的大门,业务副总庄振农立刻焦急地迎了上来。

    “副总裁,您签这个合约”庄振农欲言又止。

    “不是我签的!”是一个搞艺术的笨蛋签的!

    回家后,他会好好“教导”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哥哥的。

    单牧宇跨着大步伐往他的办公室迈去,庄振农也大步大步地跟着他,找个时间点开口。

    “请副总裁见谅,我自作主张留住了几个国外厂商,他们现在入住单农集团旗下的度假村”庄振农滔滔不绝地说着。

    单牧宇停下脚步,脸色凝重地望着他。

    “你留住了几个国外厂商?”单牧宇感觉似乎还有转圜之地,激动地拉住庄振农。

    实在太感激他的父亲,在替他制造了一个白痴双胞胎哥哥后,又为他留下这么一个聪明、睿智的重要员工。

    “在宜兰新建的度假村,合约应该可以再谈过。”庄振农如是说。

    “漩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呵呵呵”在单牧宇放话要杀回台北找单炜靖算帐的当下,单炜靖当机立断,决定带着巫漩叶杀到向阳牧场避难。

    嘿嘿!单牧宇一定没想到他会躲到向阳牧场吧!

    哼!单牧宇,就凭你的头脑想跟我斗,下辈子吧!

    单炜靖得意地想着,一方面可以躲过单牧宇的怒火,一方面又可以带着巫漩叶到处走走、耍耍小浪漫,真是惬意极了。

    “炜靖最聪明了!”巫漩叶柔若无骨地偎在他的身边。

    单炜靖把他的黑色保时捷跑车开进向阳牧场,直接往他最爱的景致——向阳牧场内天然的湖泊驶去。

    “我们先到湖边走走、散散心吧!”美丽的风景,最适合用来要浪漫了。

    “好啊!我带了我的小提琴,后车厢也有你的画具,你可以在湖边作画,我为你伴奏。”巫漩叶全身都是浪漫的因子。

    “唔我光用想像的就觉得很唯美了呢!”单炜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牢牢捉着巫漩叶细致的柔荑。

    “我真无法想像,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我该怎么办?”巫漩叶柔柔地偎着他,头枕在他的肩上。

    单炜靖放慢了开车的速度,挡风玻璃外的景象也缓了变换的速度,像是用慢镜头捕捉着向阳牧场朴质的场景,眼睛是他们的镜头,心是他们的底片,生性浪漫的两人,总是这样一同寻找着人生的每一处美景。

    “我们是注定的缘分,一定会相遇的。”

    两个小时前才一起喂着小牛健在,怎么单牧宇接了通电话后,人就不见了?

    才两个小时,林蔓姬就觉得好像过了好几天。

    哪有人一通电话可以接这么久的?

    林蔓姬百无聊赖地陪着小牛健在乱走,心头忍不住泛起很多问号。

    她的心有些空虚,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也是生物本能的一环吗?连着几天朝夕相处,就会开始不能接受一点点分离吗?

    才两个小时,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哪有人讲电话讲这么久的啦!”她忍不住吼出来。

    小牛健在微侧首,用又圆又大的无辜眼睛看着她。基于生物本能,小牛健在感觉到她烦躁极了。

    “哞”小牛健在用它的头蹭蹭她。

    “呵!没事、没事,健在乖。”原来她的不安是那样的明显。

    林蔓姬把小牛健在圈入牛棚,恍神地在向阳牧场里漫走。牧场很大,她没有方向,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指标标示“单牧宇”的方向。

    漫无目的地游走,等她一回神,竟走到了湖边。

    雪白的芦苇在风的吹拂下,有些凄美的韵致。她从来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就是闷闷的。

    “这么美的画面,如果有人把它画下来,不知道有多好。”坐在湖边,林蔓姬喃喃自语着。

    悠扬的琴音从湖泊的另一端传来,连不解音律的林蔓姬全身的细胞都注意聆听了。琴音中有些甜蜜、有些淡淡的无奈,仿佛在倾诉着一段宿命般的情缘。

    也许,那是自己的心境吧!

    她慢慢地往琴音的方向移动,远远的,她看到一名长发过腰、身穿着雪白雪纺纱材质长洋装的女子,优美地拉着小提琴。

    风吹动她的裙摆、雪白的芦苇,是一帧唯美的图像。

    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的完美?

    连林蔓姬自己是个女生,都忍不住受她的吸引,为她倾慕不已,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

    因为那女子实在太耀眼,直到林蔓姬走得很靠近她了,才发现她身边还有另一个穿着一身黑色丝质衬衫的男子。

    “漩叶,起风了,冷吗?”

    那高大的男子从她身边圈住她,用自己的身躯、用最浪漫的方向为她遮住有些凉意的风。

    “你不要总是当我很脆弱一样嘛!”巫漩叶娇柔地回头吻着他的颊。

    “当然,你是我的宝贝嘛!”单炜靖从来不遮掩对她的心意。

    近距离看着热恋中的男女相拥,实在太过失礼,但不知道为什么,林蔓姬就是无法移开脚步,硬是被他们浪漫的氛围吸引住。

    他们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虽然没有仔细看到他们的脸,但相配的人找到彼此,不管在世俗的眼光下样貌如何,都是最美丽的。

    “嗯!有人啦!”巫漩叶撒娇地叫着。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谁都看不到。”单炜靖是花言巧语挂的。

    嗄?当她是阿飘吗?还是山鬼?

    算了,是自己失礼,还是走远点,别打扰人家相恋吧!

    几天前,她跟单牧宇也曾在这个湖边谱出让人害羞不已的爱恋画面呢!才几天,怎么她就觉得她跟他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这样的恋情应该是很有缘分的吧?林蔓姬心底甜甜的。

    林蔓姬偷瞟一眼立在湖边的画板,是印象派的水彩画,画的是满眼的湖光山色围绕着一位拉着小提琴的美人。

    当林蔓姬正想走远时,却被巫漩叶唤住。

    “哈啰,可以麻烦你帮我们拍张照吗?”

    巫漩叶甜美的语调让人难以拒绝。

    “好啊!”林蔓姬十分乐意地朝他们走近,并从巫漩叶手中接过数位相机。

    “谢谢,麻烦你啰!”单炜靖先道谢。

    这声线

    林蔓姬抬头仔细看清单炜靖的脸,竟是

    “单老师。”林蔓姬几乎要大叫,她瞄了他身边的美人,硬生生的改掉称谓。

    竟然是单牧宇,几个小时前还跟她亲昵不已的单牧宇!

    单老师?

    单炜靖与巫漩叶对望了一眼,有默契地了然于心。

    这女孩应该就是单牧宇的学生,他有提过的。

    长得挺美的嘛!谁说农学院无美女的?

    “嗯!林同学。”没记错的话,她姓林,叫林蔓姬吧?

    之前在家里有听过单牧宇对着手机大叫着她的名字。

    真是的,当老师的怎么可以对学生这么凶呢?何况是长得这么美丽的女孩。

    林同学?

    非常好,硬是要撇清关系就对了,那么这几天的感情又算是什么呢?

    “要拍全身还是半身照?”林蔓姬硬是撑出笑脸。

    “都拍好吗?这里真的好美喔!”巫漩叶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好啊!”林蔓姬茫然地答应。

    “麻烦你了,林同学。”单炜靖有礼貌但带些距离的道谢着。

    他的话听在林蔓姬的耳里,远远比之前他常对她破口大骂还更伤。

    “别这么说,只是举手之劳。”该死,想不到他是一个如此高竿的双面人!

    透过数位相机的萤幕,林蔓姬捕捉着最唯美的影像。在萤幕之中的他们是如此的相衬,亲昵的举止宣告着他们磐石般不能转移的爱情。

    林蔓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嫉妒他们天衣无缝的契合,几个小时前,她也以为自己跟单牧宇是如斯的相衬,没想到只是一个短暂的假象。

    他们的爱可能只是强烈台风侵袭下的产物,应该连“爱”也称不上。

    林蔓姬想起单牧宇曾对她说起关于“倾城之恋”的事,她本以为那只是他自以为的幽默感,没想到原来他是真的意有所指。

    “拍好了,看一下可以吗?”该死的骨气让林蔓姬一定要保持笑脸,就算心都要被拧碎了,依然不能示弱!

    “哇!你拍得真的好美喔!”巫漩叶语调里除了甜,还有很多的单纯与天真,任谁都很难不喜欢她。

    “我只是如实地记录下好山、好水,以及你的美丽。”林蔓姬想着,也许自己才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你是牧宇的学生对吧?你嘴这么甜,牧宇一定很喜欢你。”巫漩叶笑咪咪地问。

    喜欢?林蔓姬讪讪地望了单炜靖一眼。

    “是吗?”林蔓姬的心酸酸涩涩的。

    单炜靖决定把他的黑色房车停在湖边,他迅速地把他的画具、巫漩叶的小提琴收妥,放进后车厢,并取出他们的行李。

    “起风了,我们进屋吧!”单炜靖温柔地对巫漩叶如是说。“林同学,一起走吧!别着凉了。”

    他滴水不漏地护拥着细瘦、飘逸的巫漩叶,那是很幸福、很相配的画面,只是幸福得太刺眼,刺在林蔓姬的心版上。

    从湖边走到房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够让林蔓姬清楚仔细地知道自己是多余的,自己是破坏这协调、唯美画面的人。

    原来他接到电话后,就去接她了。

    联外道路才刚通,不是吗?

    他对她是那样的小心翼翼,林蔓姬都分不清自己究竟该欣赏他对她的用心,还是生气他对自己的玩弄?

    或者,这都不重要。

    反正,她是多余的那个人,他们的爱情那么完整,她只是赘物。

    带领着他们回到单牧宇的房间,林蔓姬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是这几天来,她第一次进到自己的房间,感觉很讽刺。

    巫漩叶来了,所以她只能安分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离开那个曾经拥有甜蜜、激情、缱绻的他的房间。

    林蔓姬无法去揭穿单牧宇的真面目,因为巫漩叶是那么完美的一个女人,完美到她愿意牺牲自己,只为成全巫漩叶的每一个笑靥。

    这几天来,林蔓姬也以为自己跟单牧宇是完美的一对,但当巫漩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一切都懂了,透彻的懂了。

    完美之上,还有极致!

    这已经不是退不退让的问题了,她本来就没有位置。

    林蔓姬怔怔盯着连接两间房的暗门,门板后是一室馨甜,她处在的房间却阴冷、潮湿,逼迫着她窒息。

    收拾简单的行李,她决定离开。

    只能离开了。